话说婺州有一个秀才,姓贾,青年饱学,才智过人。有妻巫氏,姿容绝世,素性贞淑。两口儿你敬我爱,并无半句言语。那秀才在大人家处馆读书,长是半年不回来。巫娘子只在家里做生活,与一个侍儿叫做春花过 日。那娘子一手好针线绣作,曾绣一幅观音大士,绣得庄严色相,严然如生。她自家十分得意,叫秀才拿到裱褙店里裱着,见者无不赞叹。取回来,挂在一间洁净房里,朝夕焚香供养。
那条街上有一个观音庵,庵中有个赵尼姑,时常到她家来走走。秀才不在家时,便留她在家做伴两日。赵尼姑也有时请她到庵里坐坐。那娘子本分,等闲也不肯出门,一年也到不得庵里一两遭。
一日春间,因秀才不在,赵尼姑来看她,闲话了一会,起身送她去。赵尼姑道:“好天气!大娘便同到外边望望。”也是合当有事。信步同她出到自家门首探头门外一看,只见一个人,公子打扮的,在街上闲逛,被她 撞见。巫娘子连忙躲了进来,掩在门边。赵尼姑却立定看。那人认得赵尼姑,说道:“赵师父,我到处寻你不到,你却在此,我有话和你商量。”尼姑道:“我别了这家大娘, 来和你说。”便走进与巫娘子作别了。这 边巫娘子关着门,自进来了。
且说那公子打扮的人,姓卜名良,乃是婺州城里一个浪荡公子,赵尼姑与他有往来,做着王婆的勾当,尼姑还有一个徒弟,作为助手。
当日赵尼姑别了巫娘子,赶上了他,问道:“官人有甚话说?”卜良道:“你方才这家,可正是贾秀才家?,赵尼姑道:“正是。”卜良道:“久闻他家娘子生得标致,适才同你出来、掩在门里的,想正是她了。”赵尼姑 道:“亏你聪明,他家也再无第二个。不要说他家,就是这条街上,也没再有似她标致的。”卜良道:“果然标致,名不虚传。几时再得见见,看个仔细便好。”赵尼姑道:“这有何难?二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街 上迎会,人山人海。你便到他家对门楼上,租间房子住下。她独自在家里,等我去约她出来,门首看会,必定站立得久,那时任凭你窗眼子张着,可不看个饱?” 卜良道:“妙!妙!”
到了这日,卜良依计, 到对门楼上住下,眼望着贾家门里。只见赵尼姑果然走进去,约了出来。那巫娘子一来无心,二来是自己门首, 只怕街上有人瞧见,怎提防对门楼上暗地里看她?卜良从头至尾,看见仔仔细细 ,直待进去了,方才走下楼来。恰好赵尼姑也在贾家出来了,两个遇着。赵尼姑笑道:“看得仔细么?”卜良道:“看到看得仔细了,空想无用,越看越动火,怎生到到手便好。”赵尼姑道:“ 阴沟洞里思量天鹅肉吃! 她是个秀才娘子,等闲也不出来,只好看看罢了。”一头说,一头走,到了庵里。
卜良进了庵,跪地道: “你在她家走动, 是必在你身上想一个计策,勾她则个。”赵尼姑摇头道:“难!难!难!”卜良道:“但得尝尝滋味,死也甘心。”赵尼姑道:“这娘子不比别人,说话也正经本分。若要引动她春 心,与你往来, 一万年也不能。若只要尝尝滋味,也不打紧。却是性急不得。”卜良道: “难道强迫不成?” 赵尼姑道“强是不强,不由得她不肯。”卜良道:“妙计安在?我必将重谢。”赵尼姑道:“从古道:慢櫓摇 船捉醉鱼。除非弄醉了她。凭你施为,你道好么?”小良道:“好到好,如何使计弄她?”" 赵尼姑道:“ 这娘子滴酒不闻的,也难十分劝她。若是苦苦相劝,她疑心起来,或是嗔怒起来;毕竟不吃就没奈她何。纵然灌 得他一杯两盏, 易得醉,易得醒, 也脱哄她不得。”卜良道:“而今却是如何?”赵尼姑道:“有个法儿算计她,你不要管。”卜良毕竟要说明,赵尼姑便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卜良大笑道,“妙计!妙计 !从古至今,无有此法。”赵尼姑道:“我做此事哄了她,她醒后认真起来,必是怪我。不与我往来了。”却见
卜良道:“只怕不得手。既到了手,她还要认甚么真?日后银钱好处必不缺你。”自此卜良日日来庵中问信 ,与赵尼姑算计这巫娘子。
隔了几日,赵尼姑办了两盒茶食,来贾家探望巫娘子。扯着些闲言语,便道:“大娘子与秀才官人,两下青春,成亲
多时,也该有喜信,生小官人了。”巫娘子道:“说的是。”赵尼姑道:“何不发个诚心,祈求一祈求 ?”巫娘子道:“奴在自绣的观音菩萨面前,朝夕焚香,不见应验。”赵尼姑道:“大娘年纪小,不晓得求子法。求子嗣须白衣观音,自有一卷《白衣经》,不是平时的观音,也不是《普门品观音经》。那《白衣经》有 许多灵验,可惜不曾带来与大娘看。不要说别处,只是我婺州城里城外,但是印施的,念诵的,无有不生子,真是千唤千应,万唤万应的。”巫娘子道:“既是这般有灵,奴家有烦师父,替我请一卷到家来念。”赵尼 姑道:“大娘不曾晓得念,这不是就好念得起的。须请大娘到庵中,在白衣大士菩萨面前亲口许下卷数。待贫姑通了诚,先起个卷头,替你念起几卷。以后到大娘家,把念法传熟了,然后大娘逐日自念便是。”巫娘于 道:“这个却好。待我先吃两日素,到庵中许愿起经罢。”赵尼尼姑道:“先吃两日素,足见大娘虔心。起经以后,早晨未念之先,吃些早素。念过了,吃荤也不妨的。巫娘子道:“原来如此,这却容易。”巫娘子与她约 定日期到庵中。先把五钱银子,与她做斋供之费。赵尼姑自走,早把这个消息通与卜良知道了。
那巫娘子果然吃了两日素,到第三日,起个五更,打扮了,领了丫环春花,趁早上人稀,走到观音庵来。
那赵尼姑接着巫娘子,千欢万喜,请了进来坐着。奉茶过了,引她参拜了白衣观音菩萨。巫娘子自己暗暗地祷祝,赵尼姑替她通诚,说道:“贾门信女巫氏,情愿持诵白衣观音经卷,专保早生贵子,吉祥如意者。”通 诚已毕,赵尼姑敲动木鱼,就念起来。先念了《净口业真言》,次念《安土地真言》,启请过。先拜佛名号多时,然后念经,一气念了二十来遍。
说这赵尼姑好狡猾,晓得巫娘子来得早,况且前日有了斋供,家里定是不吃早饭的,特地故意忘怀,也不拿东西出来,也不问起曾吃不曾吃,要巫娘子忍这一早饿,对付她。那巫娘子是个娇怯怯的,空腹早起,随她 拜了佛多时,又觉劳倦,又觉饥饿,不好说得。只叫丫环春花。与她附耳低言道:“你看厨下有些热汤水,斟一碗来。”赵尼姑看见,故意问道:“只管念经完正事,却忘了大娘曾吃早饭否?”巫娘子道:“来得早了, 实是未曾。”赵尼姑道:“ 你看我老昏么!不曾准备早饭。”巫娘子道:“不瞒师父说,肚里实是饥了,随便甚么点心,先吃些也好。”赵尼姑故意谦逊了一番,走到房里一会,又走至灶下一会,然后叫徒弟托出一盘 东西,一 壶 茶来。巫娘子此时已饿得肚转肠鸣了,摆上台好些时新果品, 多救不得饿,只有热腾腾的一大盘好糕。巫娘子取一块又软又甜,况是饥饿头上,不觉一连吃了几块。小师父把热茶冲上,喝了两口,又吃 了几块糕,再冲茶来吃。吃不到两三口,只见巫氏脸儿通天旋地转,打个呵欠,一堆软倒在椅子里面。赵尼姑假意吃惊道:“怎的来?想是起得早了,头晕了,扶她床上睡一睡起来罢。” 就同徒弟连椅连人,扛到床边 ,抱到床上,放倒了头,睡好了。
原来赵尼姑晓得巫娘子不吃酒,特地准备这个糕。乃是将糯米磨成细粉,把酒浆和匀,加入药末,烘得极干,再研细了,喜起成糕。一见热水,药力、酒力俱发作起来,就是酒做的馒头一般。别人且当不起,巫娘子 是吃糟也醉的人,况且又是清早空腹,乘饿头上,又吃得多了,热茶下去,发作上来,如何当得?
赵尼姑用此计较,把巫娘子放倒了。那春花丫头见家主婆睡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小师父引着她自去吃东西顽耍去了,哪里还来照管?赵尼姑忙在暗处叫出卜良来,道:“雌儿睡在床上了, 凭你受用去。”
多时,巫娘子药力已散,有些醒来。见是一个面生的人一同睡着,一惊,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不好了!”急坐起来。那时把害的酒意都惊散了,大叱道:“你是何人?敢污良人!”卜良也自有些慌张,连忙跪下,讨饶 道:“望娘子慈悲。恕小人无礼则个。”巫娘子见裤儿脱下, 晓得着了道儿,口不答应,提起裤儿穿了,一头喊叫春花,一头跳下床便走。 卜良恐怕有人见,不敢随来,在房里躲着。
巫娘子开了门,走出房,又叫春花,春花也起得早了,在小师父房里打盹儿,听得家主婆叫响,呵欠连天,走到面前。巫娘子骂道“好奴才:! 我在房里睡了,你怎不陪我?”巫娘子没处出气,狠狠要打。赵尼姑走来 相劝。巫娘子见了赵尼姑,一发恼恨,将春花打了两掌,道:”快收拾回去!”春花道:“还要念经。"巫娘子道:“多嘴奴才!谁要你管!”气得脸皮紫涨,也不理赵尼姑,也不说破,一径出庵,一口气同春花走到家里。
开门进去,随手关了门,闷闷坐着。定性了一回,问春花道:“我记得饿了吃糕,如何在床上睡着?”春花道:“大娘吃了糕,呷了两口茶,便自倒在椅子上。是赵师父与小师父同扶上床去的。”巫娘子道:“ 你却在何 处?”春花道:“大娘睡了,我肚里也饿,先吃了大娘剩的糕,后到小师父房间,有些困倦,打了一个吨。听得大娘叫,就来了。”巫娘子道:“甚么人走进房来?”春花道:“不见甚么人,无非是师父们。”巫娘子无 言,自想睡梦中光景,有些恍惚记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谁想这妖尼如此奸毒,把我洁净身体点污了,如何做得人?”噙着泪眼,暗暗恼恨。欲要自尽,还想要见官人一面,割舍不下。只去对着自绣的菩萨,哭 告道:“弟子有恨在心,望菩萨灵感报应则个。”祷罢,思想丈夫,哭了一场,没情没绪睡了。春花一无所知。
却说贾秀才在书馆中,是夜得其一梦。梦见身在家中,一个白衣妇人走入门来,正要上前问她,见她竟进房里。秀才大踏步赶来,却走在壁间挂的绣观音轴上去了。秀才抬头看时,上面有几行字,仔细看了,从头念 去。上写道:
口里来的口里去,报仇雪耻在徒弟。
念罢,转过身来,见他娘子拜在地下。他一把扯起,突然惊觉。自想道:“ 此梦难解。莫不是娘子身上有些疾病,故观音显灵相示?”
次日就别了主人家,离了馆门,一路上来,详解梦语不出,心下忧疑。到得家中门,春花出来开了。贾秀才便问:“娘子何在?”“春花道:“大娘不起来,还躺在床上。”秀才道:"如何不起来?”春花道:“大娘有些不 快活,每日口叫着官人啼哭哩。”
看时见说,做忙走进房来。只见巫娘子望见官人来了,跳将起来,但见蓬头垢面,两眼通红,走起来,一头哭,一头扑地拜在地上。秀才吃了一惊道:“如何作此模样?”一手扶起来,巫娘子道:“官人与奴家做主。 ”秀才道:“是谁人欺负你?”巫娘子打发丫环灶下烧茶做饭去了,便哭诉起来,道出了始末。
秀才听罢,毛发倒竖起来,喊道:“有这等异事!”便问道:“你晓得那个是何人?”娘子道:“我那晓得?”秀才把床头剑,在桌上一击,道:“不杀尽此辈,何以为人?但须先知道那人是谁?”娘子道:“奴家告诉 官人已过,奴事已毕。借官人手中剑来,即此就死,更无别话。”秀才道:“不要短见!此非娘子自肯,这是所遭不幸,娘子立志自明。今若轻身死, 有许多不便。”娘子道:“有甚不便,也顾不得了!”秀才道: “你死了,你娘家与外人都要问缘故。若说了出来,你落得死了丑名难免,抑且我前程罢了。若不说出来,你家里族人又不肯干休于我,我自身也理不直,冤仇何时而报”?娘子道:“若要奴身不死,除非妖尼、奸贼 ,多死得在我眼里,还可忍耻偷生。”秀才想了一会, 道:“你当时被骗之后,见了赵尼如何说了?”娘子道:“奴着了气,直接回来了,不与她开口。”秀才道:“既然如此,此仇不可明报。若明报了,须动官司口舌 ,毕竟难掩真情。传了出去,污了名声。我今心思计,要报得没有痕迹,一个也走不脱方妙。”
低头一想,忽然道:“有了!有了!此计正合着观世音梦中之言。妙,妙。”娘子道:“计将安出?”秀才道:“娘子,你要报冤仇,须一一从我。若不肯依我,仇也报不成,心事也不得明白。”娘子道:“官人主见,奴怎 敢不依?只是要做得停当便好。”秀才道:“赵尼姑面前既是不曾说破,不曾相争,她只道你一时含羞来了,妇人水性,未必不动心。你今反要去赚得赵尼姑来,便有妙计。”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巫娘子 道:“计较虽好,只是羞人。今要报仇,说不得了。”夫妻计议已定。
明日,秀才藏在后门静处,巫娘子便叫春花到庵中去请赵尼姑来说话。赵尼姑见了春花,又见说请她,便暗道:“这雌儿想是尝着甜头,熬不过,转了风也。”摇摇摆摆,同春花飞也似来了。
赵尼姑见了巫娘子,便道:“日前得罪了大娘,又且简慢了,体要见怪。”巫娘子叫春花走开了,捏着赵尼姑的手,轻问道:“前日那个是甚么人?”赵尼姑见有些意思,就道:“是此间极风流的卜大郎,叫做卜良,有 情有趣、少年女娘见了,无有不喜欢他的。他慕大娘标致得紧,日夜来拜求我。我怜他一点诚心,难打发他,又见大娘孤单在家,未免清冷。少年时节便相处着把,也不虚度了青春,故此做成这事。 哪家猫儿不吃荤 ?都在我老人家肚里。大娘不要认真,落得便快活快活。等那个人菩萨也似敬你,宝贝也似待你,有何不可?” 巫娘子道:“只是该与我先商量,不该瞒我,而今事已如此,不必说了。” 赵尼姑道:“你又不曾认得他 ,若明说,你怎么肯?”巫娘子道:“枉出丑了一番。不曾看得明白,模样如何,情性如何。既然爱我,你叫他到我家再会会看,果然人物好,便许他暗地往来也使得。”赵尼姑暗道:“中了机谋。”不胜之喜,
并无 一些疑心。便道:“大娘果然如此,老身今夜就叫他来了。这个人物尽管看,是好的。”巫娘子道:“点上灯时,我就自在门内等他,咳嗽为号,进房。”
赵尼姑千欢万喜,回到庵中,把这消息通与卜良。那卜良听得,恨不金鸟早坠,玉免飞升。到得傍晚,已自在贾家门首探头探脑,望门内撩了进去。看看天晚,只见扑的把门关上了。小良疑是尼姑捣鬼,却放心不下 。正在踌躇,那门里咳嗽一声, 卜良外边 也接应咳嗽声,轻轻的一扇门开了。卜良将身闪入门内数步,就着星月光来,朦胧看见巫娘子身躯。卜良上前,当面一把抱住道,“娘子恩德如山。”巫娘子怀着一口愤气 , 故意不行推拒,也将两手紧紧握着,只当是拘住他。卜良急将口来亲着,巫娘子一口咬掉了他一截舌头。卜良痛极,放手急挣,已被巫娘子啃下一段舌头来。卜良慌了,望外急走。
秀才大喜,取了舌头,包了起来。带了剑,趁着星月微明,竟到观音庵来。那赵尼料道卜良必定成事,宿在贾家,已自关门睡了。听得敲门,心疑卜良了事回来,忙呼小尼,不见答应,便自家爬起来开门。才开得门 ,被贾秀才拦头一刀,劈将下来。老尼望后便倒,鲜血直冒,呜呼哀哉了。贾秀才将门关了,提了剑,走将进来寻人,心里还道:“倘若那卜良走到庵里,一同结果他。”见佛前长明灯有火点着,四下里一照。不见一 个外人。只见小尼睡在房里,也是一刀,早气绝了。连忙把灯点亮,却就灯下取出那舌头来,将刀撬开小尼口里,放在里面。打灭了灯,拽上了门,竟自归家。对妻子道:“师徒皆杀,仇己报矣!”巫娘子道::“这贼 只损得舌头,不曾杀得。”秀才道:“不妨,不妨,自有人杀他。而今以后,只做不知,再不消题起了。”
却说那观音庵左右邻,看见日高三丈,庵中尚自关门,不见人动静,疑心起来。走去推门,门却不拴,一推就开了。 见门内杀死老尼,吃了一惊。又寻进去,见房内又杀死小尼。一个是劈开头的,一个是斫断喉的。 慌忙叫了地方坊长、保正人等,多来相视看验,好报官府。地方齐来查看时,只见小尼牙关紧闭、必有一件物事。取出来,却是人的舌头。地方人道:“且报了县间再处。”于是写下报单。 正值知县升堂,当堂递了 ,知县说:“这事不难,但看城内城外,有断舌的,必是下手之人。五家十家保甲一挨查就见明白。” 出令不多时,果然地方送出一个人来。
原来卜良被咬断舌头,情知中计,心慌意乱。一时狂走,不知一个东西南北,迷了去向。恐怕人追着,拣条僻巷躲去,在人家门檐下,蹲了一夜。天亮了,认路归家。也是天理合该败,只在这条巷内,东认西认,走 来走去,急切里认不得大路,又不好开口问得人。街上人看见这个人踪迹可疑,便有个把好事的人盘问他起来,口里含糊,满牙关多是血迹。地方人一时哄动。走上了一堆人,围住他道:“杀人的不是他是谁?”不由 分辨,一索子捆住了。拉到县里来。县前有好些人认得他的,道:“这个人原是个不学好的人,眼见得做出事来。”
县官升堂,众人把卜良带到。县官问他,一字也答不出。县官叫掌嘴数下,要他伸出舌头来看,已自没有尖头了,血迹尚新。县官问地方人道:“那狗奴才姓甚名谁?”众人有平日恨他的,把他姓名及平日所为奸盗诈 伪事,是长是短,一一告诉出来。县官道:“不消说了,先打一百大板。”那卜良是个游花插趣的人,那里熬得住?打至五十以上,已自绝了气了。县官着落地方,责令尸亲领尸;尼姑尸首叫地方盛贮烧埋。立宗文卷, 上批云:
卜良“吾舌安在?”知为破舌之缘,尼僧好颈谁当?遂作刎颈之契。毙之足矣,情何疑焉!立案存照。
县官发落公事了讫,不在话下。
那贾秀才与巫娘子见街上人纷纷传说此事,夫妻两个暗暗称快。那前日被骗及今日下手之事,到底并无一个人晓得。此是贾秀才识见高强,也是观世音见他虔诚,显此灵通,指破机关。既得报了仇恨,亦且全了声名 。那巫娘子见贾秀才干事决断,贾秀才见巫娘子立志坚贞,越相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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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24日开始念诵《本愿经》,至7月25日已完成约124部。我的发愿是2023年完成108部。犹记得刚开始读诵时,很多字不认识或梵文翻译过来的读音不同,我需要看拼音,特别是《净口业真言》、《净身业真言》、《净意业真言》、《安土地真言》和《普供养真言》,很多字不认识。所以那次读诵耗时近两个小时。但是,自己很喜欢读诵,并且越读诵越欢喜!也许真的是佛缘到了,也许是自己前半生活得太累太苦,大慈大悲的佛看不下去了,要来渡我……。有幸触闻佛法,真的感觉太殊胜了!感恩佛菩萨的加持和天龙护法神的护持,在念诵《本愿经》期间,我没有遭遇任何障碍。仅有一次因情绪激动而泪流满面!而这正是由于深切感悟到王菩萨的大悲心而落泪。现在,从《香赞》开始,到念诵《觉林菩萨偈》、《赞》,到《菩萨本愿经》全文,到回向,仅需一个小时!感恩:南无大愿王菩萨[祈祷] [祈祷] [祈祷] 南无大愿王菩萨[祈祷] [祈祷] [祈祷] 南无大愿王菩萨[祈祷] [祈祷] [祈祷] 南无本师释伽牟尼佛[祈祷] [祈祷] [祈祷] 南无本师释伽牟尼佛[祈祷] [祈祷] [祈祷] 南无本师释伽牟尼佛[祈祷] [祈祷]
唐朝时候,长安南门外有一尼庵,名叫静乐庵。这天,日高三丈,庵门犹闭。一个小伙儿走去推了门,没想到庵门没上栓,一推就开了。
谁不想,刚一开门,便吓了那人一跳。为何?只见老尼躺在血泊之中,上半身被劈开,五脏六腑流了一地。那人急忙喊人,众人来了,又往里查看,见小尼也被杀死,刀子砍了喉咙。立刻有人叫来地方并捕快、捕头来检看。
捕头见小尼牙关紧闭,噙着一物,命人取出来,却是人的舌头。当即说:“不用说了,定是情杀。只不知凶手逃到了哪里,快报县里破案。”于是写下报单,递到县里。
知县当即升堂,看了看报单,说:“要查凶手不难,单看城内城外,凡有断舌的,必是行凶之人!快通知各地保甲一起行动,捉拿凶手!”
那么,事情真的如县官所断那样吗?不然!那真凶是谁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这长安城中有个姓贾的秀才,青年饱学,才智过人,娶妻巫氏,姿容绝世,素性贞淑。两口儿如鱼似水,你敬我爱。
秀才长年在大户人家处读书,经常是半年不归。巫娘子只在家里做针线,与一个待儿叫春花的过日子。巫娘子一手好针线活,曾绣过一幅观音大士像,绣得气像庄严,栩栩如生。她自家也十分得意,叫秀才拿到装裱店里裱成画轴,挂在一间清静房里,朝夕焚香供奉。
因信奉观音,巫娘子结识了静乐庵中的慧澄尼姑。秀才不在家时,慧澄常来她家住上两日。有时,慧澄也请她到庵里坐坐。巫娘子本份,整个也不见她出门,一年不到庵里一遭两遭。
一个春日的上午,因秀才不在,慧澄来看巫娘子。说了会儿闲话要走,巫娘子起身送她。慧澄说:“多好的天气!娘子也不出外走走,真比我们出家人还腼腆!”
也是合当有事,巫娘子一出门口,劈头便遇到一个青年人,在她的门前摇来摆去。巫娘子连忙躲到院中,那青年却与慧澄说起话来,只听那青年说:“师父,我到处寻你不到,原来你在这里。我有事找你商量。”
慧澄说:“你先前面走,我与这位娘子告别后,就去找你。”说罢进了院子,与巫娘子打个招呼就走了。
且说那青年,姓卜名良,乃是长安城中一个放荡不长进的公子哥。看见那家有些颜色的妇人,便想勾搭,不上手决不罢休,所以慧澄多与他有些往来,有时帮他牵线,有时与他同眠。慧澄有个徒弟,法名了空,年二十,很有几分姿容。明里算是出家的,而实际上是慧澄养的娼妓,陪人歇宿,赚人的钱财,也仅仅瞒瞒世人的耳目而已。
这卜良就是了空的一个主顾。此时,慧澄别了巫娘子赶上他,问:“卜官人,有什么话说?”
卜良问:“你刚才去的那家,可是贾秀才的家?”
“正是!”
“久闻他家娘子生的标致,适才同你出来又躲进院里的,莫非就是她吗?”
“亏你聪明,他家也再没有第二个。不要说他家,就是这条街上,也再没有像她这样标致的。”
“果然标致,名不虚传!几时能再见见,看个仔细才好。”
“这有何难!二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街上迎会,看的人人山人海。到时你到她家对门楼上,租间房子住下来,我去约她出来,门首看会,必定站立得久,那时任凭你打开窗户看个饱!”
“妙!妙!就这么办!”
到了那日,卜良依计到对门楼上住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贾家门口。少时,果见慧澄走进院里,把巫娘子约了出来。那巫娘子一来不留心,二来以为是自己门首,只怕街上有人瞧见,怎会想着对门楼上有人偷看她呢?
卜良从上到下,目不转睛地看得仔仔细细,边看边咽着口水,直待娘子进院里了,方走下楼来。恰好慧澄从院子里出来,两人相遇,慧澄问说:“看仔细了吗?”
“看仔细了,空想无用,越看越生火,得想个法子弄到手才好:”
“阴沟里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是个秀才娘子,闲死也不出门。你和她又非亲非故,连面也见不上,怎么下得了手?只好看看算了。”一边说,一边朝静乐庵走去。
卜良跟着进了庵,瞅瞅四下无人,朝慧澄面前一跪,说:“你常到她家里去,除非在你身上打主意,勾她出来。”
慧澄摇摇头说:“难,难,难!”
“略微尝尝滋味,死也甘心。”
“这娘子不比别人,你想与她说句话就难得很,要引动她的春心和你往来,只怕一万年也办不到。打她主意的也不是一人了,来求我帮忙的有的是,都叫我给堵回去了。”
卜良听到这里,霍地一下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往慧澄手里一拍,说:“听你这么说,已是成竹在胸了!”
慧澄问:“此话何意?”
“这么多的人求你,还不是一桩赚钱的好买卖?依师父的智慧,还能想不出个锦囊妙计?师父,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吧!事成之后,再孝敬你这么一张!”
慧澄说:“若只要尝尝滋味,好歹硬做她一做,也不很难,却是性急不得。”
卜良问:“难道要用强不成?”
“强是不强,不由她不肯。”
卜良问:“妙计安在?我当筑坛拜将。”
慧澄说:“自古道,慢橹摇船捉醉鱼,除非弄醉了她,凭你摆弄。你说好吗?”
“好是好,如何用计弄醉她?”
“这娘子滴酒不沾,她若执意不吃,也难免强。若是苦苦相劝,她疑心起来,或嗔怒起来,上了犟劲,硬是不吃,就没办法了。纵然灌她一杯两盏,易醉也易醒,终究奈何她不得。”卜
“有什么法子,你就倒出来吧!”卜良着急的问。
慧澄说:“我有法子算计她,你不用管。”卜良一心想打听清楚,慧澄就俯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卜良跌足大笑说:“妙计!妙计!从古至今,无有此法!”
“只有一件,我此事哄了她,她醒后认真起来,必然怪我,从此不与我往来,这该怎么办呢?”
“怕的是弄不到手,既上了手,她还认什么真?翻什么脸?凭咱三寸不烂之舌,还不哄得她与咱乖乖地做长久相好!她若怪你,我重重谢你便是了。只怕我与她热火了,你还吃酸醋呢!”
慧澄笑骂道:“看你那嘴脸!”两人取笑了一会,各自散了。
自此,卜良日日来庵中问信,慧澄日日思索着要把巫娘子骗进庵中。这一天,慧澄计谋考虑周余,便办了两盒茶食来贾家探望巫娘子。巫娘子留她吃饭,乘此机会,慧澄便扯些闲言语,说道:“大娘子与秀才官人两下正当青春,又成亲了多日,也该有喜信生小官人了。”
巫娘子含羞地一低头说:“谁说不是!”
慧澄说:“何不发个诚心,祈求祈求?”
巫娘子说:“奴在自己绣的观音菩萨面前,朝夕焚香,也曾暗暗祷祝,不见应验。”
“娘子年纪小,不晓得求子法。求子嗣须求白衣观音,自有一卷《白衣经》,不是平常的观音,那《白衣经》有许多灵验,小庵请的那卷,多载在上面,可惜不曾带来与大娘子看。不要说别处,在这长安城里城外,但有布施的,念育的没有不生子的,真是千呼千应,万呼万应呢!”
“既然这么灵,奴家有烦师父替我请一卷到家中来念。”
“大娘子不知,这经可不是好念的。须请大娘子到庵中,在白衣大士菩萨面前亲口许下卷数,待老尼逝了诚,先起个卷头,替你念上几卷,以后到大娘子家,把念法传熟了,然后大娘子逐日自念才是。”
“这样也行,待我先吃几日素,再到庵中许愿起经吧。”
“先吃两日素,足见大娘子诚心。起经以后,但是早晨未念经之前吃顿早素,念过经吃荤也不妨碍。”
“原来这样,这倒容易。”当下,巫娘子与慧澄约好到庵中的日期,先给了五两银子做经斋供之费。慧澄高兴地走出去,转弯抹角地找到卜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巫娘子果然吃了两日素,到第三日起个五更,打扮了,领了丫环春兆,趁早上人稀,来到静乐院里。那慧澄接着巫娘子,请她参拜了白衣观音菩萨,巫娘子自已暗暗祝祷,慧澄替她虔诚,说道:“贾门信女巫氏,情愿持育《白衣观音经卷》,专保早生贵子,吉祥如意者!”通诚已毕,慧澄蔽起木鱼,就念起来。先念了《净口业真言》,次念《安土地真言》,启请过,先拜佛名号多时,然后念经,一气念了三十来遍。
这慧澄奸狡得很,她晓得巫娘子来得早,家里定是不吃早饭。因此故意忘记拿吃的东西来,也不问吃过早饭没有,只管延长时间,要等巫娘子饿极了才好对付她。
那巫娘子是个娇怯怯的,空心早起,随她拜了多时佛,又劳累,又饥饿,却又说不出口来。只叫丫环春花到跟前,附耳低声说:“你看厨房有无热汤水,盛一碗来。”
慧澄看见,故意问:“只顾得念经呢,也忘了问大娘子吃饭没有?”
巫娘子说:“来得早了,未曾吃饭。”
“你看我都老糊涂了,也没准备早饭。如今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呢?午饭准备早点就是了。”
“不瞒师父说,肚里实在饥了,只觉得眼花心跳,有什么点心,先随便吃点也好。”
慧澄故意磨蹭一阵,走到屋里一会儿,又到厨房一儿。然后叫徒弟了空托出一盘东西,一壶茶来。巫娘子已饿得肚转肠鸣,见盘中是热腾腾糕点,便取一块来吃。那糕又软又甜,巫娘子腹中空空,不觉就填下去几块。吃着吃着,忽觉浑身酥软,昏昏沉沉,连打了几个哈欠,一堆软倒在椅子里边。
慧澄故作吃惊地问道:“怎么了?大娘子!想是起得早了,头晕了,扶她到床上睡一觉吧。”就同徒弟了空连椅带人抬到床边,把巫娘子抬到床上。
列位,你道这糕为何这样厉害?原来慧澄晓得巫娘子不吃酒,特地做下这糕。这糕乃是那糯米磨成细粉,用酒浆和匀,烘和极干,再研细了,又加入酒浆,如此两三次,再掺进一些品调制成的。一见了热水,药力酒力俱发作起来,就像酒做的酵头一般。别人且经不起,巫娘子是吃糟也醉的人,况且是清早空腹乘饿头上,又吃得多了,热茶下去,发作起来。怎么得了呢?
这糕慧澄已备下多日了,原来很早就有人求她帮忙,要占巫娘子的便宜。慧澄便掏空心思,想出这个办法。只因前人出的银两不多,慧澄才没帮他们的忙,今天到底把这个毒方子用出来了。
慧澄用计把巫娘子放翻了,春花见家主婆睡着,偷闲跟着了空到别处吃东西玩耍,哪里还顾得上照顾巫氏。慧澄忙把卜良唤出,说:“雌儿睡在床上了,凭你受用!便宜都是你龟孙的!”
少时,巫娘子药力已散,有些清醒。睁眼一看,见是一个陌生人和自己同睡,吃了一惊,冷汗也了全身,叫道:“不好了!”急坐起来,酒意全惊散了。对着卜良叱道:“你是何人?敢污良人?”
卜良也有些慌张,连忙跪下求饶说:“望娘子慈悲,恕小人无礼!”
巫娘子见衣裤已被脱下,晓得已被人玷污,口也不应,提起衣裤穿上,一边喊叫春花,一边跳下床就走。卜良恐被人瞧见,不敢随出,躲在屋里!
巫娘子开了门,走出房又叫春花。春花也因为起得早,在小师父了空房里打盹,听得家主婆叫得山响,打着连天呵欠,走到面前。巫娘子骂道:“好奴才!我在房里睡了,你怎么不陪我?”巫娘子没处出气,举手就要打。
慧澄走来相劝,巫娘子见了慧澄,越发恼恨,劈头就给春花两个巴掌,说:“快收拾东西回去!”
春花问:“不是还要念经吗?”
巫娘子说:“多嘴的奴才谁要你管!”气得面皮紫涨,青盘暴突,也不理慧澄。一径出了庵,一口气同春花走到家里,闷闷地坐着发楞。巫娘子在室内平息一会儿,问春花说:“我记得饿了吃糕,怎么会躺在床上呢?”
“大娘子吃了糕,喝了几口茶,就自己倒在椅子上了,是慧澄师父与了空一起把你扶到床上的。”
“你到哪里去了?”
“你睡着了,我肚子也饿,先吃了大娘子剩下的糕,又到了空屋里喝茶,也困倦了,就在她屋里打了个盹。后来听到你喊我,就出来了。”
“你看到什么人走进我房里了吗?”
“没见什么人呀!”
巫娘子默然无语了,自想睡梦中的光景,有些恍惚记得。暗想:谁料到这妖尼如此奸毒!把我清净的身体被个该灭杀的玷污了,叫我如何做人?她想一死了之,又觉得没见丈夫一面,割舍不下,真是又恼又恨,又羞又愧。然而,这些委屈又无法向别人诉说,她一眼看到自绣的观音菩萨象,便跪下来,热泪不觉淋漓而下:“菩萨在上,弟子有恨在心,望菩萨感灵报应。”祷罢,又哽哽咽咽哭了一场,没精打彩地睡去了。
不说巫娘子这边烦恼,再说那慧澄见巫娘子带着怒气不辞而行,晓得卜良得手了。遂走进房中,见卜良正趴在床上,把指头咬在口里,呆呆地想着光景。慧澄走近卜良说:“便宜了你,却急煞了我!”
卜良说:“感恩不尽,夜间尽情陪你吧!今天我还要与你商量个后计。”
“什么后计?”
“得陇望蜀,人之常情。既尝到了滋味,谁愿就此罢休?刚才是勉强的,毕竟要她欢欢喜喜,自情自愿往来才有趣味。”
“你好不知足呀!方才强弄了她,她一腔怒气,别也不别就走了,也不知她心下如何?还怎么与她相会?依我说,等一等看看情况,她若仍和我往来!就有商量的余地。”
“也是,全仗你这老货的神机妙算。”当夜,卜良感激老尼,要奉承她欢喜,躲在庵中。
却说贾秀才在书馆中读书,这几天老觉得心神恍惚,焦躁不安。有时捧着书本脑子就走起了神,这是什么缘故?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立刻别了主人,回到家中。春花把门开了,秀才问:“娘子何在?”
春花说:“大娘子已睡了几天,现在还在床上。”
“莫不是病了?”
“没听说哪里不舒服,只是啼哭,口口叫着官人。”
秀才听了,连忙进屋。巫娘子一见丈夫回来,一骨碌滚下床来,一边哭,一边拜在地上。秀才见娘子蓬头垢面,两眼通红,吃惊地问道:“娘子,如何这个模样?”说着把娘子扶起。
巫娘子哭道:“官人为奴家做主!”
秀才问:“是谁欺负你了?”
巫娘子打发春花到厨房烧火做饭,向丈夫哭诉道:“奴与官人匹配以来,并无半点差池,今有大罪在身,只欠一死,只等你回来,说个明白,替奴做主,死也瞑目!“
秀才问:“到底是何事?说这样不祥的话?”
巫娘子便把慧澄如何骗她进庵念经,如何被人睡中玷污一一说过,又哭倒在地上。秀才听了气的毛发倒竖,喊道:“有这等事!”又问:“你晓得那个是何人?”
娘子说:“我哪晓得?”
秀才把床头剑,往桌上一击道:“不杀尽此辈,何以为人!但既不晓得其人,若有不慎,必有漏脱。还要想出妙计来。“
娘子说:“奴已把全部告诉了官人,如今主借官人手中之剑,了此终生。”说罢,就要夺剑自刎。
秀才急忙拉住,说:“娘子莫寻短见,这是恶人作孽,娘子并无错处,倘若轻身一死,还如何报仇。”
“若要奴身不死,除非妖尼奸贼都死在我的眼里,还可忍辱偷生。”
秀才想了一会儿说:“你被骗之后,见了慧澄。和她说了些什么?”
“奴着了气,理她也没理,就一直回来了。”
“既然如此,此仇不可明报。若明报了,须动官司口舌,毕竟难隐真情,众口喧传,把清名玷污。要报得了无痕迹,一个走不脱才好。你容我再想一想。”
这天夜里,秀才一夜没睡,仇恨的火苗烧得他头胀欲裂,脑海中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周密的复仇方案。一个计划出现,又被另一个推翻,直到鸡叫三遍,也没想出一个满意的方略。
黎明时分,他迷迷糊糊做起梦来,仿佛在自己家中,一个白衣夫人走进门来。秀才迎上前正要问她,却见她一直进了房,秀才大步赶上,见那夫人竟走进壁上挂的观音轴上去了。秀才抬头看时,见上面有两行小字,写得十分清晰:“口里来的口里去,报仇知耻在徒弟。”这是什么意思?秀才正在思索,娘子一动,惊醒了他,才知做了一个梦。
“口里来的口里去,报仇雪耻在徒弟?”秀才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忽觉心头一亮,有了!有了!真是一个妙计啊!莫非是菩萨指点于我?想到此,一把推醒巫氏,说:“娘子,你要报冤仇,须尽数依我,若不肯依我,仇也报不成,心事也不得明白。”
娘子说:“官人的主张,奴怎敢不依?只是要做得周密才是。”
秀才问:“在慧澄面前,你既然不曾说破,不曾相争,她仍会贼心不死,再来纠缠。如今你只要把慧澄赚上手,便有录入直。”接着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乃万全胜算。
巫娘子说:“此计虽好,只是羞人,要报仇,也说不得了。”
第二天,秀才藏在后门隐蔽处,巫娘子便叫春花去请慧澄说话。慧澄见春花前来请她,暗想:妇道人家,果然耐不住寂寞。这雌儿尝到了甜头,如今熬不过转了风向。边想边和春花飞也似的来见巫娘子。刚一见面,便说:“前天得罪了大娘,这两天也没来看望,休要见怪!”
巫娘子叫春花走开,拉着慧澄的手羞答答问:“前日那人是谁?”
慧澄看她有了意思,便悄声说:“是这里极风流的卜大郎。叫做卜良,有情有趣,少年女子见了,没有不喜欢他的。他爱慕大娘标致,天天来求我,我看他一片诚心,推托不开,又见大娘子孤单在家,冷冷清清,年轻轻的虚度青春,所以做成了这事。谁家的猫儿不吃晕?老尼心里有数。大娘子不要认真,落得快活便快活。有啥不好?”
巫娘子说:“不过事先你该跟我商量一下,不该这样捉弄人,而今事已至此,也没说的了。”
慧澄又说:“你又不认识他,若明说,你怎肯呢?今第一遭已经过了,你俩该长来长往才是。”
“白出了一次丑,连人也没看清楚,模样如何?性情如何?既然爱我,你叫他再来让我看看,如果真是好人,我情愿与他暗地里往来。”
慧澄听了,不胜欢喜,又说:“大娘真愿这样,老尼今夜就叫他来。这个人物,让你千挑百拣,也挑不出瑕疵。”
“上灯的时候,我在门内等他,咳嗽为号,领他进房。”
慧澄千欢万喜,回到庵中,把消息通知卜良。卜良听了,恨不得金乌早坠,玉兔飞升。到得傍晚,已在贾家门口探头探脑了。看看天黑了,就想冒然进去,忽见贾家的门“咚”地关上了。卜良疑心是慧澄骗他,正在踌躇,那门里忽然咳嗽一声,轻轻地开了一扇小门。卜良也咳嗽一声,里头又咳嗽一声。卜良一阵欣喜,闪入门内。
门内数步,就是天井。星光下,朦胧看到巫娘子优美的身躯,卜良上去一把抱,住说:“娘子恩德如山!想煞我了!”
巫娘子看到无耻的贼人,恨得浑身都在簌簌颤抖,但想到丈夫的复仇之计,她又克制住了自己,也伸手抱住卜良。卜良更加颠狂,将一张臭哄哄的嘴凑上来。巫娘子镇定了一下情绪,一口咬着卜良的舌头,喀嚓一声,那舌头被她咬下半截。卜良一声惨叫,放开手来,急忙往门外走。
巫娘子吐出半截舌头在手,急关上了门,走到后面寻着秀才,说:仇人舌头咬在此了!”
秀才大喜,取了舌头,用手巾包了,带了剑,趁着微明的星辉,径到静乐庵来?那慧澄料想卜良必定成事,今夜宿在贾家,便早早关上门睡了。忽听有人敲门,以为卜良回来了,便唤小尼去开。谁知那小尼年纪轻,已睡得酣熟,怎么喊也喊不醒。慧澄无奈,只得自己下床去开。
却不想,门刚打开,贾秀才便闯进来,劈头一剑砍下,慧澄上躯被斜着劈开,鲜血呼地溅出,哼也没哼就倒下了。秀才将门关了,提着剑,走了进去,见佛前长明灯点着,四下里一照,只见小尼了空睡在房里,又是手起剑落,了空便绝了气。秀才就着灯火,解开手巾,用剑撬开小尼的口,将舌头放在里面,扑灭了灯火,拽上门,径直走回家中。
回说开篇,待县官命令发出不久,地方果然押上一个人来,此人正是卜良。原来这卜良被咬断舌头后,心知中计,当时心慌意乱,一时狂走,却迷了方向,不知到了何处。又怕被人追赶,拣了条僻巷躲了进去,在人家屋檐下蹲了一夜。
天亮后,他准备回家,也是合该败漏,在这条僻巷中东走西拐,走来走去,却仍走不到大路上,又不好开口问人。街上人看此人行踪可疑,都用眼睛盯住他悄悄议论。这时,极乐庵发生的事已风一样传遍全城,保长甲长们都敲着锣嚷着抓断舌头的凶手。
卜良听了慌忙逃奔,却被好事的拦住盘问起来!众人见他说话含糊不清,口中带有血迹,上前揪住,张嘴一看,舌头少了半截,凶手不是他又是何人!当下齐心将他捆了,拉到县里。
沿途多有认识他的,见绑了他,纷纷议论说:“这个不学好的,到底被抓了!”
众人将卜良带进县衙,县官当即审问。卜良口里呜哩呜啦,一个清晰的字也吐不出。县官叫张嘴来看,舌头少了半截,血迹尚新。便问地方:“那狗才姓什名谁?”
众人有平日恨他的,便把他的姓名及平时所做奸盗诈伪之事一一说出。
县官听后说:“不用说了!这狗才必是谋辱小尼。趁老尼开门时,先劈倒老尼,然后强辱小尼。小尼恨他,咬断了舌头。这狗才一时恼怒,就杀了小尼。还有什么话讲吗?”
卜良听了又摇头叹气,又指手划脚,嘴里哇哇直叫,仔细听却辨不清一个字来。县官大怒道:“如此奸人!还浪费什么纸笔?况且口不成语,凶器未获,难以成招,选大样板子一顿打死吧!”接着掷出一支令箭,喝道:“打一百大板!”
衙皂们一声呼应如雷震空,一时大板齐落,专拣致命处猛打。卜良是个游花插趣的浪荡子,哪里熬得了这样的苦打,五十板没到,就伸腿咽气了。县官命令地方,通知卜良家属,把尸首领走,把尼姑的尸体盛贮烧埋。地方应了一声,便去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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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土地真言
南无三满多。母驮喃。唵。度噜度噜。地尾娑婆诃。(三遍)
普供养真言
唵。誐誐曩。三婆嚩。袜日啰斛。(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