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
嫁娶:
男娶女嫁,举行结婚大典的吉日。
出行:
外出旅行,观光游览。
移徙:
指搬家,搬迁入二手房、租房。
立券:
签订合同,订立契约、签约同等商业、法律行为。
交易:
订立各种契约互相买卖之事,古时候做买卖都要写字据的,如买房有房契,买地有地契,把自己的权利通过契约这种方式写下来就叫做立券。
开市:
开业之意。商店行号开张做生意。同“开幕礼”“开工”。包括:年头初开始营业或开工等事;新设店铺商行或新厂开幕等事。
动土:
指阳宅(即佳房)之建造与修理。
安床:
指安置睡床卧铺之意。古时安床后,要请生肖属龙建的孩童在床上翻转,俗称[翻床、翻铺],为早生贵子的象征。并于晚间祭拜[床母]。安床后不能安房,亦忌单人独睡,所以大喜之前,准新郎睡觉时,需由一伴郎陪伴。
祭祀:
指祠堂之祭祀、即拜祭祖先或庙寺的祭拜、神明等事。
修造:
指阳宅之建造与修理。
入殓:
将尸体放入棺材之意。
移柩:
举行葬仪时、将棺木移出屋外之事。
冠笄:
指举行男女成人的仪式。
进人口:
黄历之中的“进人口”,指收纳养子养女。
破土:
仅指埋葬用的破土,与一般建筑房屋的[动土]不同。破土属阴宅,[动土)指阳宅也。现今社会上多已滥用,择日时,须辨别之。
忌
安葬:
举行埋葬等仪式。
作灶:
安修厨灶、厨炉移位。
开光:
用经咒对吉祥物进行加持。
音醮:
庙宇建醮前需举行的斋戒仪式。
冲煞
狗日冲龙 (戌辰相冲)煞北:
冲龙日将冲到所有的龙,成辰相冲,即龙和狗相冲,本日地支为成狗,龙为被冲的生肖,按传统黄历的观点,本日对于属龙的人不太有利,不宜作重大的事,比如嫁娶、开业等。
本日煞北,属龙的人向北方行事要小心。
吉神宜趋
宜接近,会有吉利的神明,吉神或凶神统称为神煞,一般代表的是天干地支特殊组合的关系,有年、月、日、时四类神煞。
四相:
宜祭祀、上官、订婚、嫁娶、修作等。
六合:
古代以年月日时十二地支,选择吉日良时,考虑月和日的“冲(不利)”或“合(有利)”,“合”指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已与申合,午与未合,称十二地支六合。
不将:
指宜于婚嫁的吉日。阴阳家谓:“阳将伤夫,阴将伤妇;阴阳俱将,夫妇俱伤;阴阳不将,夫妇荣昌。”见囟《协纪辨方书,义例.阴阳不将》。
金堂:
是指适合兴土木、筑房的日子。
凶神宜忌
应远离,会有冲犯不好的事发生的神明,吉神或凶神统称为神煞,一般代表的是天干地支特殊组合的关系,有年、月、日、时四类神煞。
月煞:
忌造成门、开张、开店。
月處:
忌造成门、开张、开店。
四击:
忌上官、远行、出军、嫁娶、进人口、迁移。
天牢:
指设置在京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也指北斗中的吉贯索星。泛指易入难出的地方。该时辰容易落入陷阱、圈套等困局的事。
彭祖百忌
彭祖百忌指的是在天干地支记日中的某日或当日里的某时不要做某事否则会发生某事。
丙不修灶必见灾殃:
逢丙日或逢丙时不能进行新建或维修厨房、灶台、炉具等。
戌不吃犬作怪上床:
逢戌日或逢戌时不能吃狗肉。
建除十二神
危日:
为危险之意。最忌登高、冒险,喜登山踏青的朋友,逢危日就应该特别小心。
《史记》,二十四史之一,最初称为《太史公书》或《太史公记》、《太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3000多年的历史。
乐书
太史公曰:余每读《虞书》,至于君臣相敕【敕:告诫,勉励。】,维是几安,而股肱不良,万事堕【堕:同“隳”,毁坏。】坏,未尝不流涕也。成王作颂,推己惩艾【艾:通“刈”,创伤、苦痛。】,悲彼家难【家难:国家的难事。这里指文王囚羑里,武王伐纣。】,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君子不为约则修德,满则弃礼,佚【佚:通“逸”,安逸。】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膏泽:肉之肥者为膏。泽亦指膏。】而歌咏勤苦,非大德谁能如斯!传曰“治定功成,礼乐乃兴”。海内人道益深,其德益至,所乐者益异。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君子以谦退为礼,以损减为乐,乐其如此也。以为州异国殊,情习不同,故博采风俗,协比声律,以补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于明堂临观,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以饰厥性。故云《雅》《颂》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声兴而士奋,郑卫之曲动而心淫。及其调和谐合,鸟兽尽感,而况怀五常【五常:人的五种常行,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含好恶,自然之势也?
治道亏缺而郑音兴起,封君世辟,名显邻州,争以相高。自仲尼不能与齐优遂容于鲁,虽退正乐以诱世,作五章以刺时,犹莫之化。陵迟【陵迟;迟缓的样子。】以至六国,流沔沈佚,遂往不返,卒于丧身灭宗,并国于秦。
秦二世尤以为娱。丞相李斯进谏曰:“放弃《诗》《书》,极意声色,祖伊所以惧也;轻积细过,恣心长夜,纣所以亡也。”赵高曰:“五帝、三王乐各殊名,示不相袭。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欢喜,合殷勤,非此和说不通,解泽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时之乐,何必华山之騄耳【騄耳:古代骏马名,周穆王八骏之一。】而后行远乎?”二世然之。
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令小儿歌之。高祖崩,令沛得以四时歌舞宗庙。孝惠、孝文、孝景无所增更,于乐府【乐府:古代管理音乐的官署。】习常肄旧而已。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
汉家常以正月上辛【上辛:每月中的第一个辛日。】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于祠坛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阳》,夏歌《朱明》,秋歌《西暤》,冬歌《玄冥》。世多有,故不论。
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沬:洗脸。】流赭。骋容与兮跇【跇:超越,跨越。】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进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说。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族:刑罚名,即灭族之刑。】。”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比:随着、顺着。】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干戚羽旄:干指盾牌,戚指斧,二者是周武王所制《武》舞中舞人所执的器具;羽指雄性山鸡尾,旄指旄牛尾,二者是文舞中舞人所执的器具。】,谓之乐也。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噍以杀:促急而迅速减弱。】;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啴以缓:宽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直以廉:边、角分明,绝无邪曲的意思。】;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正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正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正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征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惉懘之音矣。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捶,其臣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征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于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众庶:普通百姓。】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飨【食飨:祭祀结束后把飨神的食物供宾客享用。飨,通“享”。】之礼,非极味也。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大羹:肉汁羹。】不和,有遗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颂【颂:容貌、外表。】也。物至知【知:同“智”,智慧。】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己,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佚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寡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衰麻:丧服。此处指有关衰麻的礼仪制度。】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婚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饰貌:整饬行为、外貌,使其等级分明。】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者,则贤不肖别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以爱之,义以正之,如此治【民治:天下大治。】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简:通“俭”,节俭。】。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暴民不作,诸侯宾服,兵革不试,五刑【五刑:指墨、劓、宫、刖、杀五种刑罚。】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钟鼓管磬【钟鼓管磬:均为乐器。】羽龠干戚【羽籥干戚:均为舞具。文舞执羽籥,武舞持干戚。羽,雉尾;籥,短笛。干,盾牌;戚,大斧。】,乐之器也;诎信俯仰级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簠簋俎豆:均为食具。盛黍稷等主食用簠、簋,盛肉食用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升降上下:堂有级阶,上下堂谓为升降。】【:指行礼回旋。】裼袭,礼之文也。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术。作者之谓圣,术者之谓明。明圣者,术作之谓也。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论伦无患,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官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金石:泛指乐器。金,指金属制成的乐器。石,石制的乐器。】,越于声音,用于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则此所以与民同也。
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辨者其礼具。干戚之舞,非备乐也;亨孰【亨孰:指烹熟的食物。亨,同“烹”。孰,同“熟”。】而祀,非达礼也。五帝殊时,不相宴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及夫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也。春作夏长,仁也;秋敛冬藏,义也。仁近于乐,义近于礼。乐者敦和【敦和:敦厚和同。】,率神而从天;礼者便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作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高卑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大小大殊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则体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隮【隮:升。】,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暖:同“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别则乱登【登:形成。】,此天地之情也。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乐着太始而礼居成物。着不息者天也,着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故圣人曰“礼云乐云”。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作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教尊:教化尊贵,受尊重。】,五谷时弊,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级远;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级短。故观其舞而知其德,闻其谥而知其行。《大章》,章之也;《咸池》,备也;《韶》,继也;《夏》,大也;殷、周之乐尽也。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事:指徭役、兵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善:指乐。】则行【行:指舞行。】象德矣。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烦,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一献之礼【一献之礼:主人以酒食敬宾客,或宾客以酒食敬主人,先敬者为献,答之者为酬。敬一次为一献。】,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闭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大事:指死丧。】,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大福:指祭祀等喜庆之事。】,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
乐也者,施也;礼也者,报也。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所谓大路者,天子之舆也;龙旗九旒,天子之旌也;青黑缘【青黑缘:指龟甲边缘上青黑色细毛。】者,天子之葆龟【葆龟:占卜吉凶所用龟。葆,作“宝”。】也;从之以牛羊之群,则所以赠诸侯也。
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别异,礼乐之说贯乎人情矣。穷本知变,乐之情也;着诚去伪,礼之经也。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复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萌达【区萌达:使种子发芽。区,菽豆之类的植物发芽是曲出,称为“曲”。萌,稻稷之类的植物发芽是直出,称为“萌”。】,羽翮【羽翮:泛指飞鸟。羽,鸟的长毛。翮,羽的根部。】奋,角觡【角觡:泛指走兽。角,牛羊有曰角。觡,麋鹿无曰觡。】生,蛰虫昭稣【昭稣:指蛰伏之虫从地里出来。】,羽者妪伏【伏:通“孵”。】,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殰:胎未生而死。】而卵生者不殈【殈:鸟卵未孵而裂开。】,则乐之道归焉耳。
乐者,非谓黄钟大吕【黄钟大吕:泛指一切乐器。】弦歌干扬【弦歌干扬:泛指歌舞。干,盾牌。扬,钺。】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布筵席,陈樽俎,列笾【笾:竹制食具。】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辩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宗祝:充当祝者的宗人。】辩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尸:祭祀时,象征死者,接受祭礼的人。】;商祝【商祝:习商礼而为祝者。】辩乎丧礼,故后主人。是故德成而上,蓺【蓺:同“艺”。指举行礼乐的技术性活动。】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风移俗易,故先王着其教焉。
夫人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而民思忧;啴缓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勐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廉直:棱角分明、峭直、不肯圆通。】经正【经正:临大事而不可夺。】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肉好:形容声音洪润。】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度数:古时审定乐律,用竹管或丝弦的长短来计算并定音高。】,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学:指国子学。】等【等:指国子学以外的教授乐舞的机构。】,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也。类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育,世乱则礼废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犯节:没有节奏。】,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成象:造成影响,产生具体的表现。】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以类相动也。
是故君子反情【反情:约束其情欲,不任其流荡。】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不留聪明:不留停于耳目,令耳不聪目目明。】,淫乐废礼【废礼:孔颖达释为慝礼。慝隐恶之意,隐有废意,废而不用,所以释废礼为慝礼。】不接于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着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象风雨;五色【五色:指青、黄、赤、白、黑。】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百度:百刻,即一昼夜的时间长度。昼夜二十辰与十二律相配,律正则十二辰有常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代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可以观德矣。
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后乐气【乐气:诗、歌、舞。】总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文采:指音乐曲折变化。】节奏【节奏:强弱停顿的规律。】,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见方:谓方战。】,再始以着往,复乱【复乱:舞将终,重新整理好队形。乱,治理。】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以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过【息过:改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君子曰:礼乐不可以斯须【斯须:瞬间。】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辉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乎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知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故礼主其谦,乐主其盈。礼谦而进,以进为本;乐盈而反,以反为本。礼谦而不进,则销【销:通“消”,消散、消失。】;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发诸声音,形于动静,人道【人道:为人的道德行为规范。】也。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于此矣。故人不能无乐,乐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道:同“导”,引导。】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纶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闺门:宫中小门,引伸为家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诎信【诎信:即屈伸。】,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天地之齐,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鈇钺:即斧钺。小者为斧,大者为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齐矣。喜则天下和之,怒则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端冕:玄衣和大冠,是诸侯的礼服。】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答曰:“今夫古乐,进旅而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合守拊【拊: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鼓,始奏以文,止乱以武,治乱以相【相: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讯疾以雅【雅: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淫,溺而不止,及优【优:俳优。即杂戏艺人。】侏儒,獶【獶:同“猱”,弥猴。】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之与音,相近而不同。”
文侯曰:“敢问如何?”
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疾疢:泛指疾病。】不作而无祆祥【祆祥:怪异的征兆。】,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之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曰:‘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俾。俾于文王,其德靡【靡:无。】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与?”
文侯曰:“敢问溺音者何从出也?”
子夏答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趣数烦志,齐音骜辟【辟:同“僻”,偏邪。】骄志,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不用也。《诗》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为人君者,尽其所好恶而已矣。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从之。《诗》曰:‘诱民孔易’,此之谓也。然后圣人作为鼗【鼗:小摇鼓。】鼓椌【椌:也称“柷”,敲击乐器。】楬【楬:敲击乐器。】埙【埙:吹奏乐器。】篪【篪:管乐器。】,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酳:吃东西后用酒漱口。】酢【酢:客人用酒回敬主人。】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此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序也。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硁【硁:声音短促有力称为硁。】,硁以立别,别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欢,欢以立动,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锵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
宾牟贾侍坐于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备戒:指《武》舞开始以前,击鼓警众,使舞者做好准备。】之已久,何也?”
答曰:“病不得其众也。”
“永叹之,淫液【淫液:声音连延不绝。】之,何也?”
答曰:“恐不逮事也。”
“发扬蹈厉【发扬蹈厉:比喻意气风发,精神奋勇的样子。】之已蚤,何也?”
答曰:“及时事也。”
“《武》坐致右宪左,何也?”
答曰:“非《武》坐也。”
“声淫及商,何也?”
答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
答曰:“有司失其传也。如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
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总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陕,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子,夹振之而四伐,盛威于中国也。分夹而进,事蚤济也。久立于此,以待诸侯之至也。且夫女【女:通“汝”,你。】独未闻牧野之语乎?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济河而西,马散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桃林之野而不复服;车甲弢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倒载干戈,苞之以虎皮;将率之士,使为诸侯,名之曰‘建櫜’:然后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裨冕搢笏,而虎贲之士税【税:通“脱”。】剑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觐,然后诸侯知所以臣;耕藉【藉:指藉田。古代天子有耕藉田之礼。】,然后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于太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也。若此,则周道四达,礼乐交通,则夫《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子贡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知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清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直己而陈德;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志【志:记述。】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志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诗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诗者,见利而让也。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队:同“坠”。下坠。】,曲如折,止如藁木,居中矩,句中钩,累累乎殷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嗟叹:赓和接续的歌声。】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贡问乐。
凡音由于人心,天之与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响之应声。故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与之以殃,其自然者也。
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五行与五时、五方、五风相配合,夏当与南风相配,而夏季是生长的季节,所以《南风》被喻为“生长之音”。】;纣为朝歌卑鄙之音,身死国亡。舜之道何弘也?纣之道何隘也?夫《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
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师涓:师为乐官名,涓为人名。】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速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抚:抚袖。犹摆手。】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
平公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平公曰:“可得闻乎?”师旷曰:“君德义薄,不可以听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
平公大喜,起而为师旷寿。反坐,问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昔者黄帝以大合鬼神【大合鬼神:指合鬼神而进行祭祀。】,今君德义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而雨随之,飞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屋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
听者或吉或凶。夫乐不可妄兴也。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举乐者,非以娱心自乐,快意恣欲,将欲为治也。正教者皆始于音,音正而行正。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征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故乐所以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变化黎庶也。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张右傍,其余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商音,使人方正而好义;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闻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未尝离于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未尝离于前,所以养行义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于无礼,故圣王使人耳闻《雅》《颂》之音,目视威仪之礼,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义之道。故君子终日言而邪辟无由入也。
太史公说:我每次读《虞书》,看到描述君臣相互告诫,因此天下稍微得到安定,然而左右的辅佐之臣不够贤良,所有的事业都毁坏的记载时,没有一次不感动得落泪。周成王作《周颂》,推究自己所受的创伤,为国家所遭遇的祸难而感到悲哀,怎可说他不是小心谨慎、善始善终的帝王呢?君子不因为穷困而修养道德,志得意满就背弃礼义,应该在安逸的时候想到当初创业的艰难,在安定的时候想到创始时的艰难,沐浴在富裕之中应该歌颂勤奋的品质,不是具有崇高道德的人谁能像这样啊!书上说“统治安定大功告成,礼乐制度于是产生”。天下为人之道越深奥,帝王的品德越崇高,他所认为欢乐的事情就越不同于常人。水满了却不减少就会流出来,时机成熟了而不能把握就会跌倒。大凡创作音乐的原因,是为了节制欢乐。君子把谦虚退让视为礼节,把削减欲望视为乐事,音乐产生的意义大概就像这样。由于地域不同,人的性情习俗也不同,所以广博地采集各地民风习俗,与声律相协调,用来弥补不足和移风易俗,帮助推行政令与教化。天子亲自在明堂观看乐舞,可以使民众洗清内心的邪恶与污秽,调和饱满无缺的人性,用来整饬其性情。所以说《雅》《颂》的音乐奏起,民众就会持守正道;高亢嘹亮的音乐演奏起来,战士就会振奋精神;郑国、卫国的靡靡之音响起,人们就意乱情迷了。等到音调和谐以后演奏,飞鸟走兽也都会为之动容,更何况是心怀五常、明辨爱憎的人了,这就是自然之势吧?
治国之道匮乏,郑国淫邪的音乐就流行起来,封国之君世袭之主,在邻近州郡名声显扬,却争着欣赏互比高低。自从孔子无法与齐国俳优在鲁国并存,即使隐退后整理雅正的音乐来诱导世人,创作五章来讥刺时政,还是没有办法感化世人。慢慢地到了六国时代,人们随波逐流而沉湎于逸乐,于是一去不回头了,最后自身败亡,宗庙被毁,国家被秦国吞并了。
秦二世更是把音乐当成娱乐。丞相李斯进谏说:“放弃《诗》《书》,把心思花在享受声色上,这正是古代贤臣祖伊担心的事情;忽视细小过错的积累,在漫漫长夜里放纵心意,这正是暴君纣王灭亡的原因。”赵高说:“五帝和夏、商、周的开国之君各自崇尚不同的音乐,用来表示礼法不相承袭。上自朝廷,下至人民,能够相处得见面时欢欣喜悦,相处得情意深厚,除了这种音乐就不能使和谐愉悦的感情得以沟通,也不能使上级布施的恩泽得以流行,这也都是各自时代所具有的风尚,王者会根据时代的不同来选择音乐,为什么一定要有华山的騄耳宝马然后才去走远路呢?”秦二世认为他说得很对。
高祖路过故乡沛县时作了《三侯之章》的诗歌,让小孩学着唱。高祖逝世时,朝廷命令沛县一年四季都要在祭祀宗庙时以此诗为歌舞乐曲。孝惠帝、孝文帝、孝景帝在位时都没有任何增加和更改,在乐府里也只是像往常一样演练罢了。
到当今皇上即位以后,作《郊祀歌十九章》,让侍中李延年按次序谱曲,任命他为协律都尉。仅通晓一部经书的学者不能独自解释诗歌的含意,朝廷把通晓五经的学者全部召集起来,相互研究、诵读,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其中大多是出自《尔雅》的文字。
汉朝通常在正月上旬辛日在甘泉宫祭祀太一之神,从黄昏时分起在夜间开始祭祀,到天亮以后结束,祭祀的时候经常有流星划过祭坛的上空。安排童男童女七十人一起唱歌。春天唱《青阳》,夏天唱《朱明》,秋天唱《西暤》,冬天唱《玄冥》。这些诗歌世间多有,所以不在这里讨论。
皇上曾在渥洼水中捕获一匹神马,又配曲为《太一之歌》。歌词说:“太一神的恩赐啊,天马降临人间,身上沾满红色的汗啊,嘴里流出褐色的唾沫。从容驰骋啊,一跃过万里,现在什么能与之匹敌啊,龙是它的朋友。”后来征伐大宛得到了千里马,马名叫“蒲梢”,配曲成为歌。歌词说:“天马来啊,从遥远的西方,经历万里啊,归顺有德的皇帝。承蒙神威啊,降服外国,跨越流沙啊,四方蛮夷宾服。”中尉汲黯进谏说:“大凡称王的人创作音乐,对上用来继承祖宗的恩德,对下用来教化亿万臣民。现在陛下得到几匹马,作诗用来歌唱,并且用于宗庙祭祀,先帝和百姓怎么能理解这种音乐呢?”皇上沉默不高兴。丞相公孙弘说:“汲黯诽谤皇上的作品,应当处以灭族之刑。”
大凡音律的产生,来自于人心的变动。人心的变动,是外物造成的。人心有感于物而变动,所以形成声音;声音相互呼应,所以产生变化;变化形成一定的规律,就叫音律;编排音律用来娱乐,再借助武器、旗帜来表演,就叫音乐。音乐,是由音律生成的,它的根源在于人心有感于物。所以被物所感而生哀痛心情时,其声急促而且迅速减弱;心生欢乐时,其声舒慢而宽缓;心生喜悦时,其声发扬而且轻散;心生愤怒时,其声粗极严厉;心生敬意时,其声正直清亮;心生爱意时,其声柔和动听。这六种声音并不发自人的本性,而是内心有感于物后产生的,因此古代圣王对外物的影响格外慎重。所以礼仪用来引导人们的志趣,音乐用来调和人们的声音,政令用来统一人们的行为,刑罚用来防范人们的奸邪。礼仪、音乐、刑罚、政令,它们的终极目标是一样的,都是用来统一民众的思想,从而实现天下大治。
大凡音律,是从人的内心中产生的。感情在内心震荡,因此形成声音,声音符合一定的韵律就叫音律。所以太平之世的音乐充满了安逸和快乐,其政治和谐;动荡之世的音乐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其政治混乱;将亡之国的音乐充满了悲哀和忧愁,其民众困顿。声乐音律的道理,和政治是相通的。宫声好比君主,商声好比大臣,角声好比人民,徵声好比政事,羽声好比器物。宫、商、角、征、羽五声不紊乱,就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调。宫声紊乱音律就荒废,那么君主必定骄纵;商声紊乱音律就邪僻,那么大臣必定败坏;角声紊乱音律就忧郁,那么人民必定怨恨;政声紊乱音律就悲哀,那么政事必定繁重;羽声紊乱音律就高危,那么财货必定匮乏。五声全都紊乱,相互交替着占据主旋律,就叫无礼。像这样的话,国家的灭亡就时日无多了。郑国、卫国的淫邪之音,是动荡之世的音乐,接近于无礼的地步了。桑间、濮上的靡靡之音,是将亡之国的音乐,其政治涣散,其百姓流亡,下级欺骗上级,徇私舞弊的行为不可制止。
大凡音律,是从人的内心中形成的;音乐,与伦理道德是相通的。因此只知道听声音而不知道调和音律的,是禽兽;只知道听音律而不知道创作音乐的,是庶民。只有君子能通晓音乐。因此通过审察声音来理解音律,通过审察音律来理解音乐,通过审察音乐来理解政治,这样治国的方法就完备了。所以不知道声音的不可以跟他讲音律,不知道音律的不可以跟他讲音乐,理解音乐就接近于通晓礼仪了。礼仪和音乐都具备,就叫有德。仁德就是获得。因此音乐的隆盛,不在于把奏乐的规模发挥到极致;宴享礼的隆盛,不在于把食物的美味发挥到极致。演奏《清庙》的瑟,外表是红色的丝弦,底部有两个通气洞,一个人领唱三个人咏叹,音乐得以流传百世。大飨的礼仪崇尚玄酒,俎板上盛放生鱼,肉汤不加五味调料,原味得以流传百世。所以古代圣王创制礼仪和音乐,并不是为了满足口腹耳目之欲的,是要用来教导民众判断善恶的,从而返回为人的正道上来。
人生下来的时候是宁静的,这是上天赋予的本性;内心受到外物刺激而有所振动,这是本性的外在表现。外物出现而心智感知,然后喜好和厌恶的情感就会表现出来。喜好和厌恶的情感在内心毫无节制,心智就会被外物诱惑,不能回归自己最初的心境,理性就随之泯灭了。外物对人的感动是没有穷尽的,而人的喜好和厌恶毫无节制,那么外物出现人就会被同化。人被外物同化,就会通过泯灭天理来满足个人欲望。于是就产生了悖逆和诈伪的念头,也会做出佚乐和犯上作乱的事情。因此强大的胁迫弱小的,众多的欺凌寡少的,聪明的愚昧的,勇猛的摧残怯懦的,生病的人得不到照顾,老幼孤寡得不到应有的安置,这是导致天下大乱的做法。所以古代圣王创制礼乐,人们因为它而节制欲望。表达哀思时披麻哭泣,是为了节制丧事;敲打钟鼓、挥动盾牌和斧头的舞蹈,是为了调和安乐;婚姻之事和成人仪式上的冠笄之礼,是为了区别男女;乡射和宴饮之礼,是为了规范社交。礼仪节制民众的思想,音乐调和民众的愿望,政令推动礼乐的施行,刑罚防止礼乐被破坏。礼仪、音乐、刑罚、政令四个方面通达而不相抵触,那么王者的治国方略就完备了。
音乐是为了求同,礼仪是为了求异。求同人们就会相互亲爱,求异人们就会相互尊敬。音乐的形式太过就会使人目无尊长,从而随波逐流;礼仪的形式太过就会使人无情无义,从而众叛亲离。调合内心情感、修饰外在容貌的做法,是符合礼乐制度的事情。礼仪和道义确立了,那么高贵和低贱的等级就会明了;音乐与曲调和谐了,那么上级与下级的关系就会和顺;喜好和厌恶分明了,那么贤人和庸人就能得以区别;刑罚禁止,封爵推举贤能,那么政治就会彰显公正。用仁慈去关爱百姓,用道义来规范百姓,像这样治理民众的方法就得以施行了。
音乐从人的内心深处产生,礼仪根据人的外在行为创制。音乐从内心深处产生,因此展现出宁静之态;礼仪根据外在行为创制,因此注重形式的表现。宏大的音乐必定平易,盛大的礼仪必定俭朴。音乐的作用达到极致就没有怨恨,礼仪的作用达到极致就没有争斗。拱手礼让而治理天下的圣人,就是合理运用礼乐的结果。凶暴的人不作乱,四方诸侯诚心归服,兵器和铠甲不尝试使用,各种刑罚不施行,百姓没有祸患,天子不恼怒,像这样音乐的作用就达到极致了。调合父子的亲情,明辨长幼的秩序,通过这种规范使四海之内人人相互礼敬。天子若能这样做,那么礼仪就可以推行了。
宏大的音乐与天地相互调和,盛大的礼仪与天地节度相合。相互调和,因此万物不失去生长的时令;节度相合,因此得以举行祭祀天地的活动。明处有礼乐教化,暗中有鬼神护佑,像这样四海之内的人就会和睦互敬相亲相爱了。礼仪,是用来区分等级,教导人们和睦互敬的;音乐,是用来调和不同的曲调,教导人们相亲相爱的。礼仪和音乐所表达的情感是相同的,所以英明的帝王将其相互承袭至今。因此行事与时势相符合,威名与功业相匹配。因此钟、鼓、管、磬与羽、籥、干、戚,都是表现音乐的器物;屈、伸、俯、仰与聚、散、缓、急的姿势,都是表现音乐思想的形式。簠、簋、俎、豆等礼器以及相关礼乐制度,都是表现礼仪内涵的器物;上下台阶进退有礼,行礼周屈回旋,袒露上衣或不袒露上衣,都是表现礼仪的形式。因此了解礼仪和音乐内在情感的人才能创制礼乐,通识礼仪和音乐外在形式的人才能继承传统。创制礼乐的人叫作圣人,传承礼乐思想的人叫作明者。圣明之人,指的就是既能创制又能传承的人。
音乐,是天地和顺的表现;礼仪,是天地秩序的反映。和顺,因此万物得以化育;有序,因此万物有所区别。音乐根据自然界的规律创制而成,礼仪根据人世间的规律创制而成。礼仪的创制超过限度就会混乱,音乐的创制超过限度就会粗暴。明白天地的变化,然后才能兴作礼仪和音乐。言论和人伦没有祸乱,这就是音乐的内在情感;兴高采烈相亲相爱,这就是音乐的外在表现。中和端正没有邪僻,这就是礼仪的内在本质;庄重崇敬恭谨和顺,这就是礼仪的外在形制。至于按照礼乐的精神演奏钟磬等金石乐器,超越音律曲调,用于宗庙祭祀、国家庆典,供奉山川、鬼神的形式,天子与普通百姓是一致的。
称王之人成就功业后创制音乐,国家安定后创制礼仪。功业伟大的音乐就完备,政绩彰显的礼仪就全面。拿着盾牌、斧头来跳舞,不是完备的音乐;拿着煮熟的食品来祭祀,也不是通达的礼仪。五帝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承袭上一代的音乐;夏、商、周三代的帝王也生活在不同社会,不承袭上一代的礼仪。音乐太极端就会产生忧患,礼仪太粗略就会出现偏差。音乐敦厚就不会产生忧患,礼仪完备就不会出现偏差,岂不是只有伟大的圣人才能做到吗?苍天在上,大地在下,世间万物聚散离合,礼仪制度得以通行;天道运行不止,万民齐心协力接受教化,音乐得以兴作。春天耕作,夏天生长,这是天地仁爱的表现;秋天收获,冬天贮藏,这是天地道义的表现。仁爱接近于音乐,道义接近于礼仪。音乐敦厚和谐,遵循神灵并且顺从上天;礼仪区别等级,敬奉祖先并且顺从大地。因此圣人创制音乐与上天相应,创制礼仪与大地相配。礼仪和音乐明晰而完备,天地万物就能各司其职了。
苍天尊贵而大地卑贱,君主与大臣的关系也就因此确定了。高与低的关系已经明了,贵与贱的位置也就确定了。动与静遵循一定的规律,大与小自有不同了。同类的事物聚集在一起,不同的事物根据种类加以区分,那么它们的命运也就各不相同了。在天上出现征兆,在地下构成形体,如此说,礼仪就是天地差别的表现。大地的清气上升,天空的浊气下降,阴阳二气相互摩擦,天地之间相互震荡,用雷霆来鼓动,用风雨来浸润,用四季来运行,用日月来温暖,于是万物在此化育兴作,如此说,音乐就是天地和谐的表现。
天地化育不合时令,那么万物就不会生长;男女之间没有区别,那么伦理就混乱不堪;这是天与地的真实情况。至于礼乐上达于天而下接于地,运行于阴阳而通达于鬼神,身处极高极远的地方就能窥测事物的深厚,音乐产生于上天而礼仪形成于大地。生而不停息者是天,生而不动者是地。二者一动一静,是天地之间万物的本性。所以圣人常说“礼仪如何音乐如何”。
从前,舜帝制作了五弦琴,用来演唱《南风》之歌;乐官夔开始创作音乐,用来供诸侯欣赏。因此,天子创制音乐,用来赏赐诸侯中具有道德的人。道德高尚就受尊崇,五谷按时生长成熟,然后用音乐供他欣赏。所以他们统治民众使人劳苦,表演舞蹈的人数就少,排列队伍的距离就远;他们统治民众使人安逸,表演舞蹈的人数就多,排列的队伍距离就近。因此观察这些舞蹈就知道诸侯的道德水准了,听到谥号就知道他们生前的行为了。乐舞《大章》,就是彰显明德的意思;《咸池》,就是广施恩德的意思;《韶》,就是传承美德的意思;《夏》,就是发扬光大的意思;商、周两代的音乐也大多如此。
天地运行的规律,寒暑不按时就会爆发疫病,风雨无节制就会发生饥荒。教化,就是民众的寒暑,教化不按时就会伤风败俗。劳役,就是民众的风雨,劳役无节制就会一事无成。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古代圣王创制音乐,用来作为治化的象征,好的乐舞,其舞行的长短就象征着治化之德的大小。养猪造酒,不是用来制造祸害的;然而诉讼的案子越发繁多,那就是酒的普及衍生的祸事。因此古代圣王根据这种情况创制了饮酒的礼仪,献一次酒的礼仪,宾客和主人都要进行多次跪拜,这样整天饮酒也不会喝醉了,这是古代圣王用来防备饮酒闹事的办法。所以饮酒吃肉,是用来联欢的。
音乐,是用来表现美德的;礼仪,是用来禁绝淫邪的。所以古代圣王有死丧大事,一定有相应的礼仪来表达哀思;有祭祀等祈福喜庆之事,一定有相应的礼仪来表达欣喜:哀思和欣喜的程度,都以礼的规定为准。
音乐的性质是施予;礼仪的性质是回报。音乐,用来表达心中的快乐;礼仪,要追反其始祖的功绩加以祭祀。音乐彰显美德,礼仪要反映自身得民心的情况,并追思其原因。人们所说的大辂车,是天子乘坐的车;车上装饰着缀有九条流苏的龙旗,是天子专有的旌旗;有青黑色的须髯的宝龟,是天子占卜的宝龟;跟从在后面的成群牛羊,是天子回赠诸侯的礼物。
音乐所歌颂的,是人情中永恒不变的感情;礼仪所表现的,是世事中不可思议的道理。音乐统一人的情感,礼仪区别人的等级,礼仪与音乐相合可以说是贯穿了人情的始终。深得本源,又能随时而变,是音乐的实际情况;显现真诚品德并去除虚伪的成分,是礼仪的日常法则。礼仪和音乐顺应天地的真诚,通达神明的恩德,感召天上地下的神灵,从而凝聚大小事物的主体,统领父子君臣礼仪的大节。
所以居高位者推广礼仪和音乐的教化,那么天地之间就会彰显他的明德。天地欣然交合,阴阳相得益彰,像慈母一样和煦地养育万物,然后草木就会生长茂盛,种子发芽,飞鸟振翅,走兽繁衍生息,蛰伏之虫复苏而出,鸟类孵化,兽类孕育,胎生的不至于胎死腹中,卵生的不至于卵破蛋毁,那么音乐教化的意义就归结于此了。
音乐,不是指的黄钟大吕和弦歌舞蹈,这些只是音乐的细枝末节,所以只用童仆去表演;布置筵席,陈设酒器,排列食具,按照地位的升降行礼作揖,这些只是礼仪的细枝末节,所以自有相关部门去主管。乐师能分辨歌声歌词,所以面向北方弹琴;宗祝能分辨宗庙的礼仪,所以跟在尸的后面;商祝能分辨下葬的礼仪,所以跟在丧主的后面。因此道德有所成而能居高位,技艺有所成却只能居卑位;建功立业者在先,操办琐事者在后。所以古代圣王规定上下有别,先后有序,然后可以在天下颁行礼乐制度。
音乐,是圣人所喜欢的事物,同时还可以劝民心向善。它感化众人深入内心,可以移风易俗,所以古代圣王以此彰显教化。
人具有血气心智的本性,然而却没有不变喜怒哀乐的常情,本性受到外物刺激而波动,然后心思就因此而成形了。所以若情志衰微、内心焦虑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思绪忧愁;安闲舒缓、繁复有节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健康快乐;粗犷豪放、激昂振奋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刚强坚毅;廉正耿直、庄严真挚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严肃恭敬;宽宏圆润、流畅和谐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仁慈友爱;放荡邪僻、散漫混乱的音乐兴作,民众就会不羁。
因此古代圣王以民众的性情为根本,考察世间的准则和道理,创制礼仪和道义,调和阴阳二气,引导五行运转,使其阳气不散失,阴气不闭塞,刚气不恼怒,柔气不惊恐,四种气息在内部交融并在外部发作,都按着各自位置运行而不相侵夺。然后把制成的这种乐立于学官等机构,使相教授,扩大它的节奏,简省它的文采,以高尚的道德为准绳。区分大小乐器的名称,排列音律终始的顺序,用来衡量人们行为的标准,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等人伦关系都以音乐的形式表现出来,所以说“音乐的观赏在于其深刻内涵了”。
土地被破坏,那么草木就无法生长;水域被搅扰,那么鱼鳖就无法长大;气息衰竭,那么生物就无法繁育;社会动荡,那么礼仪就会废弃而且音乐也会流于。因此这种乐声哀伤而不端庄,逸乐而不安定,散漫轻佻冒犯礼节,流连沉湎忘却根本。宽广就有可能容纳奸伪,狭隘就有可能贪图利欲,感染了急促而不顺的气息,并泯灭了平静而和谐的德性,所以君子轻视这种音乐。
大凡奸邪的声音感染了人心,悖逆的气息就与它相应,悖逆的气息形成气候,的音乐就兴起了。正义的声音感染了人心,和顺的气息就与它相应,和顺的气息形成气候,和谐的音乐就兴起了。领唱与附和前后呼应,忠奸善恶各安其分,世间万物的道理根据类别相互感化。
因此君子回归本性来调和自己的心志,效法善类来成就自己的行为。奸邪之声和杂乱之色不在耳朵和眼睛里存留,之乐和废弛之礼不与心术相接触,散漫邪僻之气不在身体内停滞,使自己的耳目鼻口心智以及各部分肌体都与和顺正直相应,用来施行道义。然后用声音抒发出来,用琴瑟表现出来,用盾牌、斧钺谐调其动作,用羽毛、牛尾装饰其仪容,用箫管伴奏,振奋崇高道德的光辉,振动阴阳刚柔的和顺之气,用来彰显世间万物的真理。所以音乐的清明象征着苍天,音乐的广大象征着大地,音律的终始象征着四季,曲调的回旋象征着风雨;五种颜色构成图纹却不显得杂乱,八种民歌顺从音律却不显得低俗,百刻时间各有定数而遵循常理;轻重之事相辅相成,五行运转循环往复,领唱附和清浊分明,音律交替形成常规。所以高雅的音乐流行,人伦纲常就澄清了,耳朵听得清楚,眼睛看得真切,血脉平稳,气息调和,移风易俗,天下安宁。所以说“音乐就是快乐”。君子为自己能够实践理想感到快乐,小人为自己能够获得利欲感到快乐。用理想节制利欲,那么就会快乐而不;用利欲忘却理想,那么就会迷惑而不快乐。所以君子回归本性来调和自己的心志,推广音乐来成就教化,音乐流行而使民众向往端正之途,这样就可以观察人们的道德。
道德,是人性的出发点;音乐,是德性的闪光点;金石丝竹乐器,是演奏音乐的器材。诗章,是用来抒发人们情感的;歌唱,是用来咏叹人们心声的;舞蹈,是用来感染人们表情的。情感、心声、表情三个方面都根植于人的内心,然后由诗、歌、舞表现出来。所以情感深厚就会文采彰显,气息强盛就会教化神明,乐声调和顺畅聚积在内心,曲调艳丽华美就会散发在外表,只有音乐不可以弄虚作假。
音乐,是人们内心受到振动而产生的;声音,是音乐的表象;曲折变化等文采、强弱停顿等节奏,是声音的文饰。君子之心被作为外物之德这个本源所感动,又为它的外部形象声而欢乐,然后下功夫对声加以文饰,这就产生了乐。所以《武》乐首先击鼓表示警戒,跳舞时先走三步用来表示开始伐纣,重复开始部分用来显示往日征伐的情景,舞毕整饬队形,鸣铙而退,动作迅捷但坚定不移,乐声深幽但清晰明了。可见《武》乐作者对伐纣的志意独乐于心,不厌弃实现此志意的道德方法;他将这些道德方法全都做到了,不贪图自己的私欲。因此情感显现而道义得以确立,奏乐完毕而道德受到尊崇;君子借此乐善好施,小人借此改过自新:所以说“治理百姓的方法,音乐是非常重要的”。
君子说:礼仪和音乐不能离开自身片刻。致力于学习音乐来培养心性,那么平易、正直、慈爱、诚信的思想产生了。平易、正直、慈爱、诚信的思想产生就会快乐,快乐就会安宁,安宁就会长久,长久就会敬天,敬天就会尊神。上天不说话但是讲诚信,神灵不震怒但是有威严。致力于学习音乐,是用来培养心性的;致力于学习礼仪,是用来约束行为的。约束行为就会庄重恭敬,庄重恭敬就会严肃威仪。内心稍有不和顺不快乐,卑鄙欺诈的思想就会侵入了;外表稍有不庄重不恭敬,散漫轻浮的思想就会侵入了。所以音乐,是在内心中感化人的;礼仪,是在外表上感化人的。音乐的最高境界是和谐,礼仪的最高境界是顺畅。内心和谐而外表顺畅,那么民众看到官长的脸色就不跟他争斗,看见上级的容貌就不会生怠慢之心。音乐产生的道德的光辉在内心感化人,民众没有不接受和听从的;礼产生的道义的真理在外表感化人,民众没有不接受和顺服的,所以说“懂得礼仪和音乐的道理,举用并施行于全天下,就没有什么是难以做到的了”。
音乐,是在内心中感化人;礼仪,是在外表上感化人。所以礼仪的主旨是谦让,音乐的主旨是满足。礼仪谦让而积极进取,把进取当作外在表现;音乐满足而反复掉头,把反复当作外在表现。礼仪谦让而不积极进取,就会销毁殆尽;音乐满足而不反复掉头,就会放荡不羁。所以礼仪有往来而音乐有反复。礼仪得到往来回报就会快乐,音乐得到反复掉头就会安宁。礼仪的往来回报,音乐的反复掉头,其中的意义是一致的。
音乐的作用就是使人快乐,是人之常情中不能缺少的。快乐就一定会通过声音来抒发,表现在运动和静止这两方面,这是人道之必然。声响、音律、运动、静止,性情与心术上的变化,全都在这里了。所以人不能缺少快乐,快乐不能缺少外在表现,外在表现不遵循规律,没有不产生祸乱的。古代圣王厌恶这些祸乱之事,所以创作了《雅》《颂》的乐声来引导民众,使歌声足以让人感到快乐而不至于放纵性情,使乐章足以被人整理传承而不至于停辍散失,使曲调有婉转、平直、繁复、简约的节奏变化,足以感动人们向善的本性罢了,不让放纵的思想和邪僻的习气接近,这是古代圣王创立音乐体系的方法。所以在宗庙祭祀的时候感受快乐,君臣上下共同欣赏音乐,没有人不平和肃敬;在家族乡里的活动中感受快乐,长辈和晚辈共同欣赏音乐,没有人不和善顺畅;在自家房间里感受快乐,父子兄弟共同欣赏音乐,没有人不和睦亲爱。所以音乐通过审定声响来确定和谐的音律,比对乐器来修饰节奏,调合节奏用来组成乐章,使父子君臣之间和睦同心,使天下万民百姓归附亲善,这是古代圣王创立音乐体系的方法。因此听《雅》《颂》的乐声,志向意气就能得以弘扬;拿着盾牌和斧头操习俯仰屈伸的舞蹈动作,表情姿态就能得以庄重;行走在舞蹈的队伍中,按照音乐的节奏,自身的位置就得以端正,进退的步伐也得以整齐。所以音乐是天地万物齐整的标准,中正仁和的纲纪,这就是人之常情不能缺少它的原因
音乐,是古代圣王用来修饰内心喜悦的;军中的斧钺,是古代圣王用来修饰内心愤怒的。因此古代圣王的喜悦和愤怒都能得以齐整了。喜悦就能使天下万民顺应他,愤怒就能使之人畏惧他。古代圣王运用礼乐引导民众的方法可以说是十分盛大了。
魏文侯问子夏说:“我穿着黑色的礼服,戴着华丽的冕冠,听着古代的音乐,只担心倒下打瞌睡,听郑国和卫国的音乐就能忘记疲倦。冒昧地请问,古乐那样令人厌倦,是为什么呢?新乐这样令人着迷,又是为什么呢?”
子夏回答说:“现在说说古乐,队伍进退一致,曲调和谐纯正,气势宽广,弦匏笙簧等丝竹乐器都要随鼓声来演奏,听到击鼓开始演奏,听到鸣金停止舞蹈,演奏相的时候调整队伍,演奏雅的时候迅速前进。君子于是评议谈论古代圣人的思想,述说修养自身惠及家族,广施仁德平均天下之事。这是古乐所要表达的内容。现在说说新乐,队伍进退不齐,用之气演奏奸邪之声,沉溺在里面不能自拔,加上俳优和侏儒,像猴子一样不讲男女之别,不知父子尊卑。乐曲终了无法评议,不能从中体会古代圣人的思想:这是新乐所要表达的内容。今天君上所询问的是音乐,但是所喜好的却是声音。音乐和声音,虽然相类似,但是本质上并不相同。”
文侯问:“冒昧地请问有什么不同?”
子夏回答说:“古时候天地运行和顺而四季更替适时,民众道德高尚而五谷生长繁荣,疾病不生,也没有凶兆,这就叫特别适时。然后圣人创制了规定父子君臣关系的法度,法度已经规定,天下就特别安定,天下特别安定,然后再调整六律,谐和五声,弹琴演唱《诗》中的《颂》,这就叫有德之音,有德之音才能叫音乐。《诗》中说:‘清静中调和有德之音,道德之光能够普照天下,辨明善恶诲人不倦,能为人师能为人君,在此大国为王,能够和顺待人择善而从。与文王相比,他的道德毫不逊色。已经享受帝王的福祉,恩惠延及子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君上所喜好的,大概是使人沉溺于其中的靡靡之音吧?”
文侯说:“冒昧地请问使人沉溺其中的靡靡之音是怎样产生的呢?”
子夏回答说:“郑国的音乐喜好苟且而使人心意放荡,宋国的音乐耽于女色而使人意志消沉,卫国的音乐急促多变而使人心烦意乱,齐国的音乐高傲孤僻而使人志骄意满,这四种音乐放纵声色而损害道德,因此祭祀时不予采用。《诗》中说:‘肃穆雍容和谐之声,先人祖宗喜欢聆听。’肃穆的声音,表现恭敬之意;雍容的声音,表现和谐之意。既恭敬又和谐,还有什么事不能成行的呢?做君主的人,只要谨慎对待自己喜好和厌恶之事就可以了。君主喜好的事情,那么大臣就会去办理;上级实行的事情,那么民众就会跟着做。《诗》中说‘诱导民众十分容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然后圣人制作了鼗、鼓、椌、楬、埙、篪这六种乐器,是属于德音一类的音声。然后演奏钟、磬、竽、瑟来附和,拿着盾牌、斧头、牛尾、羽毛来跳舞。这种音乐被用来祭祀先王宗庙,用于祭祀之后款待宾客,用来向后世表示有尊卑长幼的次序。铜钟声音铿锵有力,铿锵有力就用来创建号令,号令用来树立威信,威信用来显示武力。君子听到钟声就会想到勇武的大臣。石磬声音清脆有力,清脆有力就用来确立等级,等级能让持守礼节者舍生取义。君子听到磬声就会想到誓死守卫边疆的大臣。丝弦声音哀婉悠扬,哀婉悠扬就用来树立廉正之气,廉正之气用来确立志向。君子听到琴瑟之声就会想到志存高远而持守道义的大臣。竹管声音浮泛绵长,浮泛绵长就用来确立融会之声,融会用来聚合民众。君子听到竽笙箫管之声音就会想到能够畜养聚集百姓的大臣。军鼓声音欢快热烈,欢快热烈就用来调动士气,调动士气用来鼓动部众进取。君子听到鼓声就会想到做将帅的大臣。君子听音乐,并不是听铿锵的声音,而是音乐所表达的情感与自己的心志相合。”
宾牟贾在孔子身边陪坐,孔子和他谈话,谈到音乐,问:“《武》乐击鼓表示警戒,时间那么长,为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那是武王担心不能得人心而迟迟不发兵。”
孔子又问:“舞蹈开始前,反复咏叹,漫声长吟,为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那是将士们害怕事情不能成功。”
孔子又问:“舞蹈开始时,就意气风发,气势威勐,为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到开战的时候了。”
孔子又问:“《武》中的坐姿是右膝着地,左膝悬起,为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那不是《武》中原有的坐姿。”
孔子又问:“歌声连绵不绝,偏向商音,为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那不是《武》中原有的曲调。”
孔子问:“如果不是《武》中的曲调,那是什么呢?”
宾牟贾回答说:“主管音乐的人使这段乐章失传了。如果不是主管音乐的人失传,那么就是武王的意志衰退了。”
孔子说:“我只听苌弘这样说过,他的话也像先生说的这样。”
宾牟贾站起来,离开坐席请教说:“《武》乐击鼓警戒群众很长时间,那么已经知道命令了。冒昧地询问一下,演员迟缓地站在那里又是很长的时间,为什么呢?”
孔子说:“请坐,我告诉你。音乐,是表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拿着盾牌像山一样屹立不动,象征着武王等待各路诸侯的事情;迅勐地扬手顿足,象征着太公勇往直前的意志;《武》接近尾声时全员坐下,象征着周公和召公治理国家归于安定。《武》乐,开始表演时演员从北边出场,第二次出场就象征着灭亡商朝,第三次出场则象征着南面称王,第四次出场象征着将南国划入自己的疆域,第五次出场象征着分陕而治,周公治理陕以东,召公治理陕以西,第六次出场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用来表示尊崇天子,扮演武王和将领的演员站立在舞者两侧,手中摇动铎铃四面出击,象征着在中原振奋武威。夹舞者分进出击,象征战事早些成功。长久地站在原地不动,象征着武王等待诸侯到来。况且你唯独没有听说过牧野之战的传说吗?武王打败纣王抵达商都,还没等下车,就封黄帝的后代于蓟,封帝尧的后代于祝,封帝舜的后代于陈;下车以后,封夏朝帝王的后代于杞,封殷商帝王的后代于宋,给王子比干的坟墓培土,释放被囚禁的箕子,让他主持祭祀商容的典礼并恢复他的职位。平民百姓缓解了带来的负担,普通士人增加了一倍的俸禄。渡过黄河西行,马散放在华山之南不再驾乘;牛散放到桃林之野不再驱使;战车铠甲套起来藏到国库里不再使用;把兵器放倒,用虎皮包起来;带兵的将帅,封他们成为诸侯,称之为‘卸甲藏兵’。然后天下人都知道武王不再用兵了。解散的军中战士在郊外学习射礼,在东郊举行射礼时演奏《狸首》,在西郊举行射礼时演奏《驺虞》,贯穿皮革铠甲的劲射不再提倡了;身穿礼服,头戴冕冠,腰带上插着笏板,像勐虎一样的勇士都放下了刀剑;在明堂举行祭祀,使民众懂得孝道;颁行朝拜之礼,然后使诸侯懂得做臣子的方式;天子亲耕藉田,然后诸侯就会懂得恭敬的方式。这五个方面是天下最重要的教化。太学供养三老五更,天子脱去上衣宰割牛羊,拿着肉酱款待宾客,拿着铜爵少量饮酒,戴着冕冠拿着盾牌舞蹈,这是用来教导诸侯友爱兄弟。像这样,周朝的教化达于四方,礼乐制度就相辅相成了,那么《武》乐刚开始的时候迟缓长久,不也是很适宜的吗?”
子贡拜见师乙并向他请教,说:“我听说唱歌各有各的风格,像我这样的适合唱什么歌?”
师乙说:“我,一个低贱的乐工,怎么配得上你来问适合唱什么歌呢?请允许我谈谈我所听到的,然后先生自己拿主意。宽厚文静,柔和正直的人适合唱《颂》;广大文静,豁达诚实的人适合唱《大雅》;恭敬克制,喜好礼节的人适合唱《小雅》;正派直率,清廉谦让的人适合唱《国风》;开朗直率,慈祥友爱的人适合唱《商》;温和善良,敢于决断的人适合唱《齐》。歌唱,就是要抒发自己的情感并彰显美德;自己内心感动而天地就会呼应,四季就会附和,星辰就会理顺,万物就会化育。所以《商》是五帝时代遗留下来的乐声,商朝的乐师将其记录下来,所以称之为《商》;《齐》是夏、商、周三代遗留下来的乐声,齐国的乐师将其记录下来,所以称之为《齐》。明白《商》乐歌词的内容,遇事就能很快决断;明白《齐》乐歌词的内容,见利能及时退让。遇事很快决断,就是勇敢;见利及时退让,是道义。有勇有义,不通过歌曲,还有什么能保存这种美德呢?所以歌唱,高声如同抗举,低声如同坠落,婉转如同曲折,终止如同枯木,平直的歌声合乎矩尺,转折的歌声合乎弯钩,音节连贯就像穿起来的珍珠。所以歌唱作为语言,就是绵长的语言。高兴了,所以要说出来;语言表达不充分,所以要绵延不绝地说出来;绵长的语言表达不充分,所以要吁嗟感叹;吁嗟感叹表达不充分,所以就不知不觉地手舞足蹈起来了。”这就是“子贡问乐”的故事。
大凡音乐都是从人的内心产生的,天和人有相通的地方,就像影子和形体相随,回响和声音相应。因此做善事的人,上天就以幸福回报他,做坏事的人,上天就将灾祸降给他,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帝舜弹奏五弦琴,歌唱《南风》诗篇,天下就安定太平;商纣根据都城朝歌北方偏远地区的音乐创作歌曲,结果身死国亡。帝舜的治国之道有什么宏大之处?商纣的治国之道有什么狭隘之处?《南风》的诗篇是象征生长的音乐,帝舜喜好它,愿意顺应天地之意,得到天下万国的欢心,所以天下安定太平。朝歌的音乐是不顺时令的歌曲,北就是败,偏远意味着粗陋,商纣喜好它,与天下万国不同心,诸侯不来归附,百姓不相亲近,天下人都背叛他,所以落得身死国亡的下场。
卫灵公在位的时候,将要到晋国去,来到濮水边的一个上等旅馆住下来。半夜的时候听到弹琴的声音,询问左右随从,都回答说“没听见”。于是召见师涓说:“我听到弹琴的声音,问左右随从,都说没听见。那样子就像鬼神在演奏,帮我听听并把曲子记下来。”师涓说:“是。”于是他就正襟危坐,两手操琴,一边听一边记曲子。第二天,他说:“我得到这首曲子了,但是还没有练习,请允许我练习一宿。”灵公说:“可以。”于是就又住了一宿。第二天,师涓回报说:“练好了。”于是他们就离开濮水抵达晋国,会见了晋平公。平公在施惠台设酒席款待。酒正酣时,卫灵公说:“今天来的时候,听到一首新曲子,请允许我们演奏它。”晋平公说:“可以。”就让师涓坐在师旷身旁,操琴弹奏那首曲子。还没弹完,师旷就按住琴弦制止师涓说:“这是亡国之声,不能再弹下去了。”晋平公问:“这话从何说起?”师旷说:“这是师延创作的曲子。当年给纣王演奏靡靡之音,武王伐纣之后,师延向东逃跑,自己投进濮水之中,所以一定是在濮水边上听到这声音,先听到这声音的国家实力就会削弱。”晋平公说:“我喜好的只是音乐本身,希望能继续弹下去。”这样师涓才把它演奏完毕。
晋平公问:“没有比这首曲子更悲伤的吗?”师旷说:“有。”晋平公问:“可以弹出来让我听吗?”师旷说:“君上的德性和道义浅薄,不能听这种曲子。”晋平公说:“我所喜好的只是音乐本身,想要听一听。”师旷不得已,拿起琴演奏这首曲子。弹奏第一遍,有黑鹤十六只落到回廊的门前;弹奏第二遍,黑鹤伸长脖子鸣叫,舒展翅膀起舞。
晋平公大喜,站起身来给师旷敬酒。返回座位后,又问道:“音乐没有比这首曲子更悲伤的吗?”师旷说:“有。是从前黄帝用来大规模合祭鬼神的曲子,现在君上德性和道义浅薄,不配听这种音乐,听了国家就会衰败。”晋平公说:“我年纪大了,所喜好的只是音乐本身,希望完整地听一听。”师旷不得已,拿起琴弹奏这首曲子。弹奏第一遍,有白云从西北方向涌起;弹奏第二遍,大风刮来并有雨水随着降下,大风掀飞了回廊屋顶的瓦片,左右宾客都奔走逃命。晋平公感到恐惧,趴在廊屋中间。此后晋国发生了严重的旱灾,一连三年寸草不生。
听音乐的人有吉有凶。音乐不可以随便演奏。
太史公说:上古时代圣明帝王中创作音乐的,不是要使内心欢愉使自己快乐,心意畅快放纵欲望,而是想要用音乐作为治理国家的辅助。正统的教化都从音乐开始,音乐正统,听音乐的人行为就正派。因此音乐是用来振动和激荡血脉,沟通和交流精神并调和与端正人心的。所以宫声振动脾脏并调和端正圣心,商声振动肺脏并调和端正道义,角声振动肝脏并调和端正仁德,徵声振动心脏并调和端正礼节,羽声振动肾脏并调和端正智慧。因此音乐是用来对内辅助端正心意,对外区别尊卑贵贱的;对上可以事奉宗庙鬼神,对下可以感化黎民百姓。琴身的长度为八尺一寸,是正规的尺寸。弦粗大的是宫声,居于琴的中央,象征着君主。商弦张设在右旁附近,其余的弦按大小次序排列,不超越各自的次序,那么君臣的位置就都端正了。所以听宫调的音乐,使人感到温和舒畅,胸襟广大;听商调的音乐,使人变得端庄正直,喜好道义;听角调的音乐,使人学会怜悯和慈爱他人;听徵调的音乐,使人愿意行善并喜欢施舍;听羽调的音乐,使人形貌整齐并崇尚礼节。礼仪从外部影响人们,音乐从内心产生影响。因此君子不能片刻离开礼仪,片刻离开礼仪,那么傲慢的行为就完全暴露在外了;不能片刻离开音乐,离开音乐片刻,那么奸诈邪僻的行为就完全侵蚀内心了。所以乐曲和音律,君子用来培养道义。古时候,天子和诸侯听钟磬之音不曾离开庭院,卿大夫听琴瑟之音不曾离开堂前,用这种方式形成符合道义的行为习惯而防止放纵逸乐。放纵逸乐产生于缺乏礼仪的前提下,所以圣王让人们的耳朵聆听《雅》《颂》的音乐,眼睛观看威严的礼仪,双脚走路表现出恭敬的姿态,嘴里讲着仁义的道理。因此君子整天讲话,邪僻也就不能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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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十而冠
《礼记·乐记》:“婚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 郑玄注:“男二十而冠,女许嫁而笄,成人之礼。”古代男女成年时分别要举行冠礼、笄礼。在我国古代,男子年满二十岁为成年,要举行冠礼以示成年,而女子许嫁为成年,要举行笄礼。我国台湾地区就是据此以年满二十为成年的标准。
成年,是自然人承担法律责任的开始。未成年人与成年人的区别是根据年龄对自然人作的一个划分。
我国民法一直是以十八周岁作为法定成年年龄,主要是考虑十八周岁之后,一般来说自然人的身体和智力发育已经成熟,可以为“法律上”的任何事,也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能负责任。
民法通则第十一条规定:“十八周岁以上的公民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进行民事活动,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二条规定,“本法所称未成年人是指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
《民法总则》对民法通则第十一条进行了拆分。《民法总则》第十七条规定:“十八周岁以上的自然人为成年人。不满十八周岁的自然为未成年人。”沿用了以前的规定,也与未成年人保护法一致。但要注意这里的“十八周岁以上”包括本数,“不满十八周岁”则不包括十八周岁。
女许嫁而笄
之所以要区分成年人与未成年人,它的法律意义有哪些?主要是因为:
(1)根据宪法规定,只有年满十八周岁,才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
(2)就《民法总则》而言。
①成年人原则上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未成年人原则上不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民法总则》第十八条。)
②父母只是对未成年子女有抚养、教育和保护义务;同时,只有成年子女才对父母负有赡养、扶助和保护的义务。(《民法总则》第二十六条)。
③未成年人适用监护制度。(《民法总则》第二十七条)。
④未成年人遭受害的,其损害赔偿请求权的诉讼时效期间,自受害人年满十八周岁起计算。(《民法总则第一百九十一条)。
(3)就未成年人保护法法而言,年满十八周岁是该法保护的界限。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的各项权利都给与特殊、优先保护,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
(4)未成年人在能否成为一些法律关系主体方面存在区别。如,收养法规定只有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才可以被收养;劳动法规定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不得招聘,婚姻法规定未成年人不得结婚等。
(5)刑法关于刑事责任年龄的规定。如犯罪时候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使用死刑。
需要注意的是,计算十八周岁时,应该使用公历,如果出生证明、户口登记或者其他有效身份登记记载的为农历时间,应转换为公历,再按照转换后的公历时间为起始点计算是否年满十八周岁。再就是我国有些地方的风俗习惯,年龄存在周岁、虚岁之分,而且虚岁可能比周岁大一岁或者两岁,所以民法总则规定的是周岁,而非虚岁。
周岁=今年—出生年(已过生日)。
虚岁=今年—出生年+1。
司法实践中有一个现实问题,在校十八周岁以上的大学生是否有权要求其父母承担学费或抚养费?由于高考的普及,大多数十八周岁以上自然人还在求学,其生活来源还是由其父母提供。《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处理子女抚养问题的若干具体意见》第十二条规定,尚未独立生活的成年子女,尚在校就读的,父母又有给付能力的,仍应负担必要的抚育费。这个司法解释注意保护、支持年满十八周岁在校大学生请求父母给予生活费和学费等正当费用的权利,肯定此类案件审理的价值导向。
人民法院审理涉及民生的案件时,必须情、理、法交融适用,不能“一刀切”的适用年满十八周岁负全部责任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