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龙城寨的名字,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陌生,即使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在香港哪里,长什么样,也至少都会有所耳闻。九龙城寨之所以这么出名,相当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老香港电影,尤其是黑帮片、警匪片,总会提到它的名字。
在那些电影中,九龙城寨担当起了一个“罪恶之城”的角色。但凡是片中的香港警方要对某个案件、组织、黑帮进行调查,九龙城寨就一定会出现。电影里的九龙城寨充斥了“脏乱差”、“违法犯罪”、“黑帮横行”的元素,是脱离于繁华香港的另一个世界。
一般来说,电影毕竟是艺术,肯定有夸张成分。但在现实生活中,九龙城寨甚至比电影里更加“乱”,并且是香港最特殊的区域,也是香港回归之前,中国最特殊的领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特殊一词,甚至不用加引号。
跟很多人想象的不同,九龙城寨的位置并不是香港的“边边角角”,反而是在香港较为繁华的区域内。香港的九龙半岛被旺角以北的界限街一分为二,街南是九龙,街北是新界。这条界限街的东边街口,是香港启德机场,机场北面,就是传奇的九龙城寨。
香港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可谓是“寸土寸金”,何况九龙城寨离旺角和新界很近,并且距离机场也很近,如果用来开发,商业价值一定是巨大的。这也就延伸出了一个问题:在这样一块“肥肉”面前,港英政府为什么放任罪恶滋生,丝毫不加以干预呢?
举一个最直观的例子:在电影《追龙》里,刘德华饰演的港英政府的警察要进入九龙城寨请黑帮老大“鼎爷”交人,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受伤甚至死的准备,进入以后,果然被乱刀砍伤,得亏“跛豪”救了他一命,才得以从九龙城寨全身而退。
一个警察去找黑社会,不是抓人,而是请黑社会老大交人,本来就够离谱了,没想到进去以后还被黑社会小弟们追着砍。在九龙城寨里,港英政府的警察属实没什么面子。真实的九龙城寨虽不至此,但也是罪恶的温床。
因此,九龙城寨成了香港当时的另一张名片。赌场、烟场、鸡档几乎可以说满地都是。港英政府无权管辖,也就不给九龙城寨供水供电,这一块区域几乎是自成一个小社会。在这样的环境下面,为了生存,自然不能做老老实实的“良民”。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从香港成为英国殖民地以后,九龙城寨这块地方,就一直是英国人的“红灯区”。港英政府不是不想管,而是警察根本不敢进去,进去也不管用。但港英政府拿九龙城寨没有办法的原因,很明显不只是因为这一点。
原因也很简单,港英政府如果真的一心想要强压九龙城寨,直接派军队过去,任凭黑帮的刀枪棍棒再怎么厉害,肯定也抵挡不了军队的飞机坦克。清政府和国民政府对香港都不管不顾,英国还是没有动手,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但对于英国人来说,九龙城寨毕竟又是一块肥肉。
这又延伸出了另一些让人疑惑的问题:当年英国作为九龙城寨的殖民政府,为什么放任九龙城寨“作恶”?这一块仅2.7公顷,也就是1平方公里都不到的小地方,为什么能让港英政府的警察那么头疼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港英政府根本无权管辖九龙城寨!
这其实要从九龙城寨的历史说起。
时至今日,世界上几乎每个角落都已经被各个国家的领土范围覆盖了,但依然有很多的地方,是国家的覆盖不到的。例如大家熟知的“金三角”、充斥着毒贩的墨西哥,都是这样的情况。
但无论是金三角还是墨西哥,都不是真正“无政府”的“自治”。金三角是因为地势复杂,并且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有了武装,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问题,政府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墨西哥的毒贩更加如此,敢扛着火箭筒跟军队打仗,政府自然管不了。
而那时候的九龙城寨,是真正的“无政府”,真正的“完全自治”。九龙城寨既不是像金三角一样位置偏僻,利于罪恶滋生,也不像墨西哥的毒贩一样有自己强大的武装,之所以落到这样凄惨的境地,其实跟清政府有关。
简单来说,九龙城寨的历史,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卖了,儿子虽然跟着“新爹”,但“新爹”的儿子太多,所以他内心深处永远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亲生父亲的,并且无论跟“亲爹”多亲近,内心深处的这块地方始终会影响他的价值判断。
只要亲生父亲能够让他回家,他就会立刻回到自己的家,自己的故乡。
因此,九龙城寨的故事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中国人的精神。这一点,香港和台湾的很多所谓的“精英”年轻人,至今还学不会,当年九龙城寨里的普通老百姓却领悟深刻,顶天立地的活着。
1898年,清政府战争失败,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其中就包括了跟英国签署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条约里,英国“租借”的范围除了原本的香港以外,还延伸出了相当大一部分,把香港的辖区扩大到了原来的11倍,多达1000多平方公里,九龙岛也在其中。
然而,就是这1000多平方公里的区域里,却有一块不足1平方公里的地方,清政府怎么也不肯松口,死活不让清政府租界。这块地方,就是九龙城寨。当时的九龙城寨有什么特别,能让清政府这样做呢?
早在嘉庆年间,九龙城寨的位置就是为了防海盗修建的炮台。英国占领了香港岛以后,为了防备英军,清政府决定在离香港岛很近的九龙岛上驻军,后来清政府派来了4000多人,既防备英军、也打击海盗,偶尔管理当地的民政。
这就是九龙城寨最初的样子,不是黑社会和罪犯的“天堂”,而是清政府的驻军基地。
1989年,英国要求“香港拓界”,清政府虽然无力反抗英国的无理要求,又多划出了1000多公里土地,但也尽力保留住了九龙城。因此,在清政府和英国的条约中,九龙城这块地方,实际上是属于中国管理的。
清政府灭亡以后,政府倒是也想去收复九龙城,但因为英国早就把这块地方“视如己出”,因此政府派去的人还没进九龙城,就被英国人拦下了。政府的官员重利,在这样的问题上,自然没什么家国情怀,就这样屈服给了英国人。
此后的九龙城,就成了一个“无政府”的地方。中国政府有权管,但时局动荡,管不了。英国政府没有权利管。治理香港的港英政府,也不敢去管。
说到这样的地方,想必各位心里也想到了:一个没有哪个政府管辖的土地,自然是丛林法则的、是犯罪和逃亡的好去处。因此,久而久之,从前的九龙城就变成了九龙城寨。清政府最初驻兵的地方,也慢慢变成了后来的“罪恶之城”。
有家国情怀的、不愿意受港英政府统治的香港人,会搬进九龙城寨,大陆偷渡到香港的,也会躲在九龙城寨里,各个国家的罪犯、香港当地的黑帮、毒贩、等,都会把九龙城寨当成自己的大本营。
因此,1930年的时候,九龙城里才只有2000多居民,几百间房屋。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九龙城寨里的常住人口就已经有5万多人。想想它的面积,仅仅2.7公顷左右,在那时候,甚至不用“几乎”一词,这就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九龙城寨既然到处都是黑帮和犯罪,也没有政府和警察能管,在这个江湖里,人们是靠什么规则生活的?
通过上面的介绍,可能很多人都觉得在九龙城寨这样的地方,应该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只要有势力、拳头够硬,就能活得好。但江湖从来没有这么简单,毕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再者说,九龙城寨里住着几万人,这几万人当然也不全是罪犯和黑帮,所以一定是有其他的规则在约束人们的生活。这种规则既不是中国的法律,也不是港英政府的法律,而是中国人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仁智礼义信”。
也就是儒家思想。
这五个字当中,“仁”、“智”、“礼”对九龙城的大部分居民来说,显然有点困难。首先,他们都是没怎么受过教育的,所以“智”就很困难。再者,九龙城寨毕竟很混乱,对人钥匙仁慈、讲礼貌,大概率不会得到尊重,反而会被嘲笑。
一个黑帮老大带着小弟们打架,开打之前先跟对方老大握个手以示礼貌,打架中间看见对方的人被砍伤,生了仁慈之心,亲自上去帮忙治伤。这种情况显然是比较荒诞的。
因此,在九龙城寨中,“义”和“信”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无论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生活的见闻中,关于九龙城寨的人,大家一定都会有一个印象: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普通居民也好,黑帮也罢,但一定要懂规矩,知分寸,这就是“义”。做人做事一定要说到做到,顶天立地,这就是“信”。
这些规则的具体表现,体现在九龙城寨生活的方方面面:出卖兄弟、调戏兄弟的老婆、对父母不孝、做生意骗人这些事情,肯定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时候,城里的各种组织就开始出面了。在九龙城寨这样的地方,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个靠山,因此城里有很多的组织,其中包括黑帮、巡逻队、治安队、街坊福利事业促进委员会,甚至还有“九龙城寨人民代表大会”。
这些组织都是需要工作或者缴纳“保护费”的,虽然这些钱最后基本上都是用来处理居民的各项生活需求,但还是有人不想工作也不想交钱,即使如此,也还有个组织可以投靠,并且势力极为庞大,就是宗教组织。
在当时的九龙城寨,教会就是个这样的组织。进入教会,不需要交钱,也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做一个教徒应该做的事情。如果平时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被欺负了,教会的教友们也会自发去帮忙。
因此,在《古惑仔》里面,牧师可以对黑帮老大拳打脚踢,并且黑帮老大还不敢拿他怎么样。
当然,就算是教会,也要适应九龙城寨里的生存方式。如果有人犯了错,基本上就是这些组织出面,自己用“家法”惩罚,如果碰到了“钉子户”,就会有很多组织一起出面,组成一个像法庭一样的会议,对事件的主角进行审判。
审判的标准,就是前文中说到的,九龙城寨里的规则。这种规则没有明文规定,实际上更像是中国人自古传下来的,心中的道德标准。这也是为什么,九龙城寨里的黑帮收取了保护费,会和其他组织一起凑钱,解决居民的用水用电问题。
九龙城寨不受港英政府管辖,用水用电这些事情,都是需要解决的。如果想想不到其中的困难,就代入一下自己的生活,如果我们现在用水用电没有保障,就算有钱也没地方买,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可以说,那时候的九龙城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社会。或许什么都很简陋、不完备,但什么都有。
尽管如此,九龙城寨也不是什么自由的“天堂”,相反,因为没有政府的管辖,这里可以说是“地狱”。除了罪犯、黑户和黑帮,基本上只有最贫穷的人才会选择在这里居住。这说明大部分普通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去九龙城寨。
九龙城寨就是香港的“罪恶之城”,尽管面积那么小,但对香港的影响是很大的,几乎涉及到方方面面。简单说来,香港的“黄赌毒”,几乎都源于九龙城寨,就算有的人靠这些“生意”发达了,身上也永远有九龙城寨的烙印。
九龙城寨那时是东南亚流转的中心之一,跟金三角的联系非常密切,此外,赌场、鸡档、、作坊、非法行医等违法的小作坊,比比皆是。九龙城里的一条“牙医街”,挤着100多家诊所,在非法的情况下,敢给人治枪伤、做手术。
几十年的发展,九龙城几乎已经成了整个中国最“黑暗”的地方,但城里的居民也并不全是如此。港英政府不是没有想过强拆,上世纪70年代初,港英政府也狠下过心,派了3000多名警察准备去强拆,没想到被对峙的九龙城寨人一句话给赶了回去,那句话是:
“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
英国毕竟也顾虑国际影响,如果对九龙城寨动武,意义就跟侵略他国领土是一样的。于是,港英政府只能作罢。没想到此举却深深刺痛了九龙城寨居民的内心,甚至刺痛了居住在香港的中国人民的心。
那个年代里,正是因为九龙城寨的人抵抗港英政府武力侵袭,香港才出现了许多的爱国文艺作品。《霍元甲》、《黄飞鸿》、《我的中国心》、《万里长城永不倒》,都是那个年代里出现的,这也体现了香港人民对回归祖国的期盼。
当然,爱国是爱国,违法是违法,两者都可以理解,但违法不能继续存在。
因此,1984年,中英两国签署了《中英联合声明》,在1987年一致同意拆除香港九龙城寨。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毕竟祖国出面,居民们最后还是同意拆除了。一直到1993年,九龙城寨被完全拆除完毕,其中的居民也纷纷进入到香港的社会当中,慢慢成为了今天香港的一份子。
九龙城寨拆除之前,允许成龙的剧组拍摄了电影《重案组》。因为九龙城寨也算是香港的一张名片,还允许了几个日本人进入城寨,记录下了九龙城寨的3D图。这段历史也得以保留。如今时髦的“赛博朋克”,相当大一部分灵感来源,就是当初的九龙城寨。
九龙城寨拆除以后,保留了其中一些历史建筑,在原址上建成了九龙城寨公园,如今成了香港著名的旅游景点。九龙城寨的故事,也随着公园的建成,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九龙城寨的历史,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也是中国人民抗争史的缩影。城里的罪恶、混乱、贫穷,说到底都是英国殖民之下的产物。而九龙城寨的很多人,都是不愿意被英国人统治的中国人,他们也在影响着香港的国人们。
他们的身上至少都体现出了一句话:位卑未敢忘忧国。
这些事情,国家其实一直都记得,可是现在香港还有很多“精英”、“大学生”,早就忘了。
倘若你来到上世纪80年代的香港,在九龙半岛北部临近启德机场的地方,能看到一处闪烁着斑点灯光的庞大建筑群。那里有着密集高耸的建筑,错乱无序的灯牌,无数黝黑的窗户在白昼下默然,似乎将要侵吞这天地间的生机。
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便是被称为“人间魔窟”的九龙城寨。
远看过去,九龙城寨如同一座巨大的蜂巢,城寨内走动的居民如同上下纷飞的工蜂,不知疲倦地供养这这座巨大的庇护之所。
真可谓“人如蝼蚁,城如魔窟”....
这样一处杂乱无章、混沌无序,令不少警察都望而却步的地带,到底有多恐怖?
又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往昔?
一、从“官富场”到贫民窟九龙城寨的历史,最早能够追溯到宋朝。
宋朝时,朝廷在此处设立“官富场”,专门负责海盐的采集与晒制。至清朝康熙年间,清政府对其进行过扩建,先后修建烽火台、增设炮台,此处又成为抵抗海外来犯的前线碉堡。
1840战争后,清政府与英国签订《南京条约》,香港地区被迫割让给英国。但清政府依然保留了九龙城寨所在地区的管辖权。
当时九龙城寨尚未更名,它依然是一所具备碉堡性质的“寨城”,因此城中并无常住居民,只有几处清朝官员办公所居的衙门与其他些许建筑。如此境况持续到1940年之后。
1941至1945年间,日本挑起全面侵华战争。
日军占领香港期间,为了充分利用距城寨不远的启德机场,日军拆除了寨城的围墙,九龙寨城自此失去用于防御的碉堡性质,正式成为一座空余建筑的“寨城”。
日本投降后,驻军退去,城寨内只剩下空荡荡的破旧建筑。饱受战火的流浪者与露宿者们在这里寻觅到一方庇护,便于此扎根,其后大量难民又自内地涌入。
来自天南海北无家可归的人们聚集于这一隅天地之中,混乱无序的建筑物中,他们先后占据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尽管,这个空间逼仄而幽暗。
伴随着住户数量逐渐上升,九龙城寨的居民们开始自行往上建造房屋,没有蓝图,没有规划,没有统一管理,新修筑的房屋如同未经修剪的灌木枝杈,肆意地朝四面八方伸展。
在原本寨城建筑的两侧,人们又建筑起多座高楼。为了节省土地,这些建筑大多没有楼间距,几乎是墙壁紧挨墙壁。外围的空间消耗殆尽后,再继续向内拓展空间,将土地当做蓄水海绵,即使濒临干涸,也要榨干最后一滴水珠。
久而久之,曾经低矮的碉楼寨城,在砖瓦的堆砌与水泥的浇灌之中,成长为高耸无序的九龙城寨。建筑最为密集之时,置身于九龙城寨之中,几乎看不到天空,仰望过去尽是四通八达的城寨道路。
1993年九龙城寨拆除前,香港政府测量数据显示,这座“逐年增高”的建筑物,已经逼近启德机场所要求的航线高度安全限制。倘若放任它继续增高,启德机场的飞机略过此处时,飞机引擎的轰鸣足以摧毁这座破败建筑的砖墙瓦砾。
由于此地复杂的历史归属问题,中央无法贸然接管;而殖民者英国政府原本试图接管,却屡次遭到城寨居民的坚决反对;皇家香港警察则无权进入城寨,因此也没法管。
一时间,九龙城寨成为“三不管”地带。
随后几十年,在混乱的管理中,九龙城寨成为一匹脱去缰绳的野马,在九龙半岛以北的土地上恣意张扬,逐渐成为污秽与邪恶、罪恶与肮脏滋生的温床...
二、九龙城寨-罪恶浇灌出的欲望之花20世纪50年代后,九龙城寨逐渐步入“繁荣”时期。
“繁荣”的并非此处的经济与文化,而是数不清的污秽与罪恶。
由于内部构造的特殊性质,九龙城寨成为一处颇具魔幻色彩的建筑空间。自下而上的高耸建筑中,横街狭巷,曲折迂回,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在楼道间迷失方向,难觅出路。
与密集楼层相对应的,是这里令人瞠目结舌的人口密度。在原本住户的基础上,低廉的出租价格又吸引无数囊中羞涩的流浪者。据相关数据统计,在九龙城寨占据不足0.0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万人曾于此生活了几十年之久。
无论身处何地,人总是要为了生计而奔波。九龙城寨的居民为了养家糊口,纷纷做起生意,建立商铺或开设小规模的工厂。他们不需任何经营执照,便可以经营商店乃至诊所。
因此,九龙城寨内自上而下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门面招牌。
在如此高密度的人口规模之下,再加上缺乏统一管理调度,九龙城寨的环境状况不出意料地差劲。破败、混乱、肮脏,如同阴影般缠绕着这座高耸的建筑。
偌大的九龙城寨只有两个公共厕所,而城寨内却有近乎五万的常住居民,大多数居民的排泄物只能倾倒在城寨外的下水道之中,甚至经常能看到小孩在楼内随地便溺,卫生环境可想而知。
饮用水也一直是九龙城寨居民最为头痛的问题之一。城寨内的八个水管均远离住宅区域,而且一天之内仅有八个小时的供水时间,居民们每天都要提早前去将水运回家中,碰到停水等情况只能自认倒霉。
密集的人口、缺乏管理的工厂,两者每天制造出成吨的污水,而这些污水完全无法有效处理,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随意排放。这也导致九龙城寨内的环境进一步恶化。
拜拥挤的居住环境所赐,九龙城寨的居民生活环境如同一个个相交的圆,邻里间距离几乎近如咫尺。倘若邻里和睦,则无事发生;而一旦邻里出现矛盾,便一发不可收拾,楼道间经常能够听到叫骂、呼喊声。
即使身处夏日白昼,九龙城寨内大多时候依然暗无天日。
堆叠而起的混凝土建筑群,足以遮挡正午的毒辣日光。无数交错的电线与晾衣绳在城寨上方交错,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广告牌,遮住了最后几处阳光也许能照射进来的罅隙。
在能源供应系统尚不完善的上世纪,即使是部分人口密集的城市,也难以保证电量供应,更遑论九龙城寨这样缺乏管辖的聚居组织,城寨内大多数时候无人亮灯。
在缺乏日光的情况下,城寨内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萦绕。
多年后来此拍照记录的日本旅行者,在离开九龙城寨后,为它起了一个再为合适不过的名字:“黑暗之城”。黑暗的不仅是九龙城寨的环境,更是掩埋在这座城寨之下的过往。
由于“三不管”地带的特殊性质,法律的重拳被城寨的外墙挡得严严实实。在外犯罪的逃犯在此处寻求庇护,于内妄为的暴徒在这里有恃无恐。
缺乏法律约束的法外之地很快成为犯罪分子的沃土。几十年的时间里,贩毒、、在九龙城寨内如同家常便饭。杂乱无序的楼道中时常有暴力冲突事件发生,轻则重伤,重则人命不保。
尽管缺乏政府管辖,但九龙城寨内部却始终被一支势力所操纵。这支势力便是黑帮组织——三合会。这一团体最早在反抗英国政府管辖九龙城寨之时,便初现端倪,随后逐渐扩大,直至完全控制整个九龙城寨。
三合会将九龙城寨划分为两个区域,一方属于三合会势力范围,一方属于普通居民居住区域。
三合会成员长前往店铺中收取保护费,当地居民们忌惮黑帮分子,只能逆来顺受,被迫上交血汗钱。在三合会对九龙城寨严格的管理之下,任何出入城寨的人都会被三合会成员盯上。
倘若有警察试图进入城寨,一旦被识破便会被三合会围追堵截,遭受性命之虞。因此,大白天时,往往连警察也不敢轻易进入这里。
70年代后,香港警察局正式成立。他们曾派遣三千余位警务人员,针对九龙城寨进行扫黄打非行动,并设立专门的警员,荷枪实弹地在楼内巡逻。
至此之后,九龙城寨内的治安环境明显提高。
但阴影下的罪恶依然潜滋暗长,难以根除,如同这座城寨的顽疾。
肮脏与罪恶如影随形般,纠葛在九龙城寨短暂的历史之中,贫穷是孕育它们的沃土,法外之地让它们恣意生长。九龙城寨的过往像是一首无可奈何的短诗,字里行间埋藏的是随遇而安,是逆来顺受,更是无奈慨叹。
三、拆迁之后的蹁跹岁月1993年,香港政府正式拆除九龙城寨。
这片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半世纪之久的法外之地,终于化作业火燃烧后的余烬,随风而逝,不复存在。
拆迁前夕,许多慕名而来的探险家与摄影师们,在征得政府同意后,进入九龙城寨。他们穿梭于这座如今已空无一人的巨大建筑之中,拍摄照片,并凭借亲身经历绘制地图。
这些探险家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携带不同的设备,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流露出了对九龙城寨的惊叹与折服。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空间是如何支撑数万人几十年的生活的。
美国一名漫画家在得知九龙城寨即将被拆时,甚至感慨:“我宁愿他们拆了埃及金字塔。”
出去之后,他们将亲身经历编撰成书或是相册,并披露给相关媒体。也正是这段时间,大多数人们方才听闻,香港居然存在着这样一个混沌无序、目无王法、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方。
媒体与杂志也争相恐后地报道这处神秘之地,他们出版诸如“城寨游览指南”等许多披露城寨内容的栏目。一时间,舆论对九龙城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其实八十年代,香港政府刚提出计划拆除九龙城寨时,大部分城寨居民都表示强烈反对。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甚至很少出入城寨,几乎不与外界人来往,家中那一隅逼仄的空间,便是他们生活的绝大部分内容。长时间的城寨生活,让他们对城寨具备了很深的感情,更何况自己大多数的好友与感情深厚的邻里,都是在这里相伴。
但拆迁已成为不可逆的既成事实,他们只能在领取补助之后,离开这所黑暗中亦不乏些许光亮的城寨,告别那段幻梦般游离于社会之外的生活。
九十年代,前来探险的人们在城寨内走动时,见到了不少搬迁居民遗留下的生活痕迹。散落的麻将、破损的床单、落满灰尘的旧电视,甚至是一些卡通人物的残破挂件。在这些已经被人遗弃的物件之下,埋藏的是一个个家庭虽不宽裕却不失欢乐温馨的时光。
他们将一部分物件带走作为纪念品,离别之时回望这座即将消失的城寨,不免颇为感慨。
是了,这被媒体大肆渲染的“魔窟”,无论它有过多么不堪的过往,里面居住得更多是一群善良、平凡的人们。
“一个时代结束的标志,是它开始被浪漫化”。
时至今日,距离九龙城寨被拆除已将近三十余年,但那段混沌、失控的九龙城寨岁月却,依然通过各种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不受法律约束、鱼龙混杂的住户人口、错综复杂的语言文化,再配以九龙城寨独特的建筑风格与人文环境,让九龙城寨成为文艺工作者颇为钟爱的艺术加工对象。
此外,它更是外国赛博朋克文化的直接启示来源之一。
在影视作品中,九龙城寨作为香港警匪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处区域,时常出现在荧幕之上。从成龙的《重案组》到刘德华、甄子丹主演的《追龙》,九龙城寨始终扮演着代表香港混沌之时缺乏管控的有力意象。
此外,九龙城寨独特的逼仄、幽暗环境也被许多游戏厂商借鉴。无论是《生化危机6》中对未知的纯粹恐惧,亦或是《港诡实录》,都糅合了中国民俗恐怖故事的叙事框架,都无一不在透露着九龙城寨对文艺作品的影响与启发。
九龙城寨被拆除后,香港政府在旧址上修筑了一处公园。
漫步在鸟语花香,开阔舒适的公园中,没有人会再联想到九龙城寨内那狭窄、昏暗的环境。
而另一方面,这也代表着香港已经由混乱走向秩序。
当下的人们总是在追逐自由,渴望脱离现实的枷锁,遁入不受世俗纷扰,不受法律约束的超然之境。但极端且不加调控的自由,究竟能为人类带来什么?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九龙城寨便一个“自由”极端化的表现,它用几十年纷乱复杂的时光,告诉世人:自由的尽头是谎言与无序。
而光怪陆离之后,余下的便是平淡无奇。
如今的九龙城寨旧址,孩提们花园内的草坪上在嬉戏,树枝上时不时地倏然飞起几只飞鸟。远处启德机场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随后天空中便投落下一架飞机的阴影,这轰鸣声伴随了这片土地太长的时光,只是自此之后,阴影之外总能寻觅到璀璨阳光。
站在修葺一新的寨城衙门口,文飞很吃力地辨认方位。
她今年72岁了,是九龙寨城的“老街坊”,曾经在这住了30年。文飞记得,从衙门口往后走几步,曾经是一条名叫“龙津后街”的街道,那里是她在香港的第一个落脚点,她的家。
九龙寨城,曾经声名赫赫的“三不管”地带,普通市民难敢踏足。1995年,寨城被彻底清拆,原址改建为一片公共绿地。附近的启德机场也已经于1998年关闭,崭新的香港国际机场,在大屿山拔地而起。文飞和三万多名老街坊一起,走出寨城,学着融入香港社会。
如今的九龙寨城公园,无序已经成为过去。这座狮子山下的城市公园,成为了市民休闲锻炼的地方。每到周末,不少学校会组织学生前来参观,了解脚下这片土地的过去。
九龙寨城就像香港的“青春期”,有些叛逆,又充满生机与希望。而寨城的清拆与重建,则是香港这座城市不断自我更新的缩影。
九龙寨城公园附近的老楼能依稀找回九龙寨城当年的感觉。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寨城”变城市公园
香港人口中,狮子山南麓这片区域的名称并不统一,有人叫“九龙寨城”,有人叫“九龙城寨”。
九龙寨城,既是一座寨,也是一座城。
二十多年前,如果自启德机场抵港,飞机落地之前,人们会看到一幅堪称壮丽的图画:如蜂巢般密集的水泥建筑物,通过高低错落的天台相连接,鱼骨一样的天线指向天空,像无数只手。如果视线再聚焦,还能看到有孩子在天台嬉戏玩闹。
九龙寨城公园附近的老楼楼顶,鱼骨天线密集交错。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孩子们的脸似乎越来越清晰,一分钟后飞机落地,香港到了。
夹在狮子山与九龙城之间的寨城,如今已经是一座以“九龙寨城”命名的城市公园。1995年,港英政府收回这片土地之后,寨城被夷为平地,原址辟为绿地,并建起江南园林风格的建筑。
如今的九龙寨城公园。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10月6日是周末,一些身穿校服的学生来到公园,在公园办事处一名工作人员带领下,了解寨城的前世今生。
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每个周末及公众假期都会有学校组织学生前来参观。如今的九龙寨城,不单只是一个景点,更是学生认识香港、进而热爱香港的教育基地。
曲水流觞,粉墙黛瓦之间,点缀着大块草坪。榕树垂下枝条,身穿中式对襟裤褂的市民,在树下挥动着太极八卦。
林伯原本住在旺角,十年前轮到公屋,搬来附近的东头村。“一来就喜欢上这个公园,每年早上都会来打拳,锻炼身体。市区里面很少有这么空旷的地方。”
市民在九龙寨城公园看报。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市民在九龙寨城公园运动。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曾经的“三不管”地带
多年前的拥挤嘈杂,已经被大片空旷的绿地替代,只有当年的路名提示着,这里是九龙寨城,曾经的“三不管”地带。
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驻公园办事处一名工作人员向新京报记者介绍,所谓的“三不管”,指的是“内地管不到,英国不愿管,香港管不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源于九龙寨城复杂的形成史。
九龙寨城原址,原本是一座兵营。《南京条约》签订后,隔海相望的港岛成为英国殖民地。到1847年,清军加强了九龙地区的守备力量,将原驻守深圳河的大鹏营调防九龙,并沿着狮子山修筑城墙。
此时的九龙寨城,还是一座典型的军事堡垒。旧照片里,寨城四面被城墙围住,南北各有一座城门,城内驻有清军,一条排水沟通往城外。
1898年,清政府将新界和九龙租给英国。但在合约中,这座位于狮子山下的军营去留,却没有专门的规定。随着1899年最后一任总兵离开,九龙寨城进入权力真空状态。
上述工作人员介绍,清军撤离后,大批无家可归者涌入寨城,建房居住。到日本占领香港时期,城墙砖块被征收用于修葺不远处的启德机场,于是九龙寨城失去屏障。因为其地位的模糊,更多刚刚进入香港,还不能融入主流社会的人们,开始将这里作为落脚点。
这是九龙寨城野蛮生长的时期。0.02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盖起超过300栋楼宇。最高峰时,曾有超过四万人在里面居住,人口密度世界第一。
罗开祥从潮州来香港时,先在寨城落脚,一住二十年。在他的印象中,寨城从外面看,几乎是一整块水泥体。由于地面空间有限,大家盖楼都往上要空间。“在寨城建路,盖到十几层都不打地基的,直接往上加。”
蛛网般细密的道路,密集高耸的楼宇,到处是霓虹招牌,即便是白天也难见天日。
1974年,港英政府曾经出动3000名警察,准备收回土地,并驱逐城内居民,遭到寨城居民的强烈抵制,最终行动失败,收地不了了之。
自此,九龙寨城开始以一种无政府的状态自我生长。
九龙寨城公园里展示的寨城模型。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最底层的新来者
毋须讳言的是,拆除前的九龙寨城是一座典型的贫民窟,城内的居民,多是香港这座城市里最底层的新来者。
罗开祥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来寨城时,一个单位(屋)的价格是450元。没有任何家具,没有水也没有电。垃圾丢在街道上,老鼠和蟑螂伴着人走路。
十几年后,当官玉云来到这里置业的时候,一间四百呎(约36平方米)的单位,已经涨到一万元。她买了一间位于11楼的屋子。官玉云记得,当时整个寨城,只有两栋楼有电梯,她和其他居民一样,上楼几乎都走天台。往往从这栋楼的八楼天台跨过去,便是另一栋楼的十一楼,“大家走天台会方便点”。
这是一个立体的社区。楼挨着楼,屋连着屋,密如蛛网,又界限分明。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末期,寨城里已经有了三个自来水管,但是由黑社会把持,用一桶水需要交一元钱。大部分居民的用水,还是依赖水井打出的地下水。“水什么颜色都有,有蓝色有黑色 ,只能洗衣服不能喝。”
如果不想向黑社会买水,又不愿意饮用颜色怪异的地下水,居民可以步行三华里,到乐富去挑水。也正因此,寨城里出现了挑水行当。有青年人专门替人挑水,一次收费1元,上楼单独算,顾客多是老年人。
寨城从来没有接过电缆,居民的用电,通过偷接外面的路灯实现。
如今的寨城公园,特意辟出一间展示厅,重现当年寨城里的用电场景。昏暗的街道,如豆的路灯,抬头看,这边搭一条线,那边再分出一条线,千头万绪,难以分辨。
虽然不需要单独付电费,但停电也成了常有的事。
文飞记得,寨城里的街道很窄,由于没有下水系统,一些居民会直接将排泄物倒到街道上。“那个叫‘倒夜香’,晚上走路要小心,不要被淋到头上。”
九龙寨城公园里展示的寨城横切面图。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禁地”里的生机
与物质条件相比,治安似乎才是寨城的主要问题。
黄阿丽在寨城长大,她告诉新京报记者,廉政公署成立之前,港英的警察从来不会进入寨城巡逻,寨城里实际是黑社会在管。“听说(警察)经常会到门口跟黑社会收钱,然后叮嘱几句。”
文飞的记忆里,无论白天黑夜,寨城里始终是一片昏暗,“到处是道友(吸毒者),还有些妓馆,看起来挺吓人。”
即便是被警察追赶的罪犯,只要进入寨城,警察就只能止步。也因为此,台湾、东南亚地区的罪犯都远赴九龙寨城“避难”。一则媒体统计显示,到70年代时,九龙寨城人口增至25000人,全港90%的由此输出。
名声在外的九龙寨城,成为香港市民的一块“禁地”。“从来不会进去,经过路边也不会去。”一名曾经在寨城附近的屋村居住,如今搬到油麻地的阿婆告诉新京报记者。
外人眼中的无序,并不代表着混乱。
在老街坊叶德伟的记忆里,九龙寨城的生活井井有条,甚至充满生机,就像寨城的格局一样,“虽然外面密密麻麻,但是里面街道很直”。
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的工作人员介绍,九龙寨城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居民区,而是一座兼具生产、消费、居住的社区。
那是香港制造业起飞的年代,“香江奇迹”刚刚崭露头角。九龙寨城无数的家庭作坊里,机器日夜轰鸣,为香港经济的发展提供动力。
由于低廉的租金,寨城聚集了大量的家庭手工作坊,例如食品工厂、制糖车间。最高峰时,全港八成的鱼蛋产自九龙寨城。
“寨城里做的鱼蛋很好吃,很弹牙。”叶德伟说。
而对于普通的香港市民来说,寨城里的几百家牙医诊所,是吸引他们走进来的最大动力。一些没有牌照的医生,会选择在寨城执业,收费是外面的一半。
公园办事处的资料显示,高峰时,每天都有两到三千人来到寨城的诊所就医。
寨城的居民,也建立了自己的合作组织。70年代,居民成立了街坊福利会,负责调节居民间的纠纷、垃圾的打扫清运、与黑社会谈判、向政府争取更多的权利,甚至出版自己的报纸,宛如一个“小政府”。
翻拍九龙寨城公园展览馆内的寨城旧照。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城市的更新融合
这一状态在进入90年代以后走向终点。
1992年,港英政府通过补偿方案,以32亿港元代价,对九龙寨城进行了清拆。
立体、魔幻而自有秩序的九龙寨城,曾经吸引了不少艺术家的目光。在清拆方案出台后,很多人表达了惋惜,英国漫画家Troy·Boyle曾说:我宁愿他们拆了金字塔。
新京报记者从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获悉,清拆之后,原寨城居民大多迁入黄大仙一带的公共屋村,一些人买下了屋苑,另一些人选择自行解决。
曾经的三万多名“九龙寨城”居民,走出密如蜂巢的建筑群,分散到香港各地,最终与香港社会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外人对寨城的恐惧已经成为过去。
眼前的九龙寨城公园,一支由阿公阿婆组成的参观团,正在池塘边散步。他们来自全港各地,由慈善机构组织“游公园”。
清拆之后街坊四散,没有什么职业技能的黄阿丽,被政府雇用为清洁工人,负责九龙寨城公园的环境卫生,每天工作9个小时,能获得9000港元的月收入。
61岁的黄阿丽,在九龙寨城出生、长大,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里。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有钱赚、有屋住,却又怀念原来在寨城里,大家彼此熟络,互帮互助的生活。
下午2点半,附近的小学放学了。住在美东邨的叶展维,由奶奶带着,蹲在公园里的走廊上写作业。他还没有了解过脚下这片土地的历史,只是觉得,如今的公园很大,环境很好。
一街之隔的屋村美东邨,已经挂起了拆除重建的招牌。一个新的城市更新计划,又将要继续。
新京报记者 王煜 编辑 甘浩 校对 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