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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我们写了篇《上世纪流行于农村的“走骟”,现已消失,牲口走着走着就被骟掉了》,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很多的网友也都留言给我们了。在这里先说声谢谢。
有一位长者告诉我们,六十年代的北方,骟匠骑自行车串村揽生意,自行车把上立一根铁丝,铁丝顶绑一把头发一样的鬃毛,黑色鬃毛表示一般水平,只能骟猪、羊等小家畜;红色鬃毛表示中等水平,可以骟牛、驴等牲畜;白色鬃毛表示水平高,可以骟马。
这是骟匠的层次,可以用鬃毛的颜色来代表。
也有网友告诉我们说:“我爷爷和我父亲是大骟匠,可惜到了我没有来得及传承,父亲病故了,失传了……”又说,“走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用牛驴骡马等大牲口。但这些大牲口一般用的是火骟,牛羊比较好骟,驴骡马要手艺高的人才能骟,学徒不到火候不让骟。甚至介绍说,大骟匠祖师爷有法术,叫“静”法,用来止血,“这也是真实存在的,我见过割麦子时有人把自己的腿割了大口子,用静法真是给静住了”,骟了的牲口性格温顺,而且肉质好,不腥骚,猪不劁叫走劲子,犹其母猪不劁肉就不能食用,会引发许多疾病发作,最常见的就是荨麻疹、风湿、湿疹、水痘等。
至于骟匠为什么供华佗,网友也给了我们答案:传说,华佗被曹操关进死牢知道时日无多,便将自己写的医学精华都给了一名狱卒,但狱卒不知道这些东西有用就给烧了,他妻子发现时剩最后一页了,写的是劁猪骟牛,所以骟匠将华佗奉为祖师爷。这位网友还说,小时候在老家看过劁猪,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不打麻药,还不感染。又说:“不负韶华,时代需要骟匠精神。”
我们没有涉及到的捶骟网友们也涉及到了:小时候见过捶牛的,太生猛了。把牛放倒,捆上蹄子,用两片木板把牛蛋子夹起,用绳子绑起来,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拿个木质的大榔头,高高地举起,砸下。那牛眼,登时瞪得像个铃铛……还说,动物越骟越精神,生活把人一点一点骟了,不痛不痒,骟到最后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骨架。还有网友补充说,捶骟过后,牛不能睡,每天要让它走半天,需要一个星期。
至于走骟,也有网友说自己小时候见过:一位给我们生产队的大青骡子做走骟的匠人,那技术近乎神奇。因为那骡子烈性十足,好多骟匠来了都不敢下手,唯独这位师傅将这骡子拴在村口大柳树下,说话间就完成了手术,连好多人都没回过神来,只见那大青骡子打了个寒噤,也没来得及蹦跶几下……那手艺恐怕现在也没有传承之人了吧。又说:骟骡子是真实存在的,骡子虽不能生育,但也分公母,公的叫“儿骡子”,不骟不听话。
另有网友告诉我们,走骟这技术在内蒙古达茂旗申遗成功了。我们上网去查这方面的资料,虽没查到,却有意外的收获。都说互联网是万能的,我们在那里看到达茂旗有传统的骟羔羊仪式,但在网上的介绍并不多。与这种仪式相比,在藏北草原还有 “骟羊节”,已经有延续千年的历史了。
每年当大草原微微泛青的时候,藏北牧民都要选一个藏历吉祥的日子,给当年出生的小羊羔行“净身礼”,这就是“那达林(骟羊节)”。千百年来,藏北草原都保留着这个民间习俗。仪式前,先将两块黑色的羊毛垫子铺在帐篷前的草地上,端起一盛满白米的木碗,抓一把米,嘴里念念有词,让白米从手指缝流下……然后在两块垫子中间的地方用种羊的角和牛粪生起一丛烟火,藏民认为,有这样的烟气熏着,可以避免羊羔的伤口发炎。一切准备停当后,有人就会将羊羔抱过来,放在羊毛垫上……每只羊羔“净身”毕,骟匠都要为羊羔祈福。
这期间,女子是不能光临现场的,但她们在帐篷里也不闲着,忙着将风干牛腿切成碎块,和面,揪面疙瘩,做“土巴”汤犒劳她们的男人。最后,经历一次“小手术”的小羊羔被放回到草原上,与羊圈外等待的母羊团聚。而后,骟羊师们被请进帐篷里,喝着祈福小羊羔健康的“巴吐”(面疙瘩汤),“那达林”仪式到此结束。
我们不知道吃不吃“那达林”后小羊羔被骟下来的东西,但在内蒙古这却是一道美食(如图),“牧民们对这道菜赞美有加:最鲜最美,营养丰富,不可多得。如果谁家不做这工作,就意味着失去了这每年只有一次的美味机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哪一行也都有精彩的人生,不论男女。在网友的这些述说里,我们还看到,四川省达州市通川区还有一位“女骟匠”。她叫施光秀,我们是在通川区2019年劳模事迹材料里看到她的:1999年在通川区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参加工作,20年间跑遍了全区各地的田间地头、猪圈牛栏、鸡舍鸭棚,干着“骟匠”的差事,很多人也因此给她送了一个“通川女骟匠”的名号。
“在农村,骟匠这个职业却并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业,很多人甚至对它有着‘下九流’的偏见。记得小时候,只要哪家哪户骟猪骟牛,女人们都是要避而远之的,因为骟牲口就是割去或卵巢,这在封建的乡下是很羞人的场面。
“1999年,当施光秀考上达川农业学校畜牧兽医专业时,身为矿工的父亲在全村都觉得扬眉吐气。在他看来,女儿读完中专,肯定就能吃国家粮,坐办公室,工作肯定也是体体面面的。但当父亲得知她毕业后的工作居然是骟猪骟牛,为动物接生医病,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在老家的十里八村,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一个女人当骟匠,这简直就是破天荒!”
向施光秀致敬:虽然家人不理解,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恶劣的工作环境、世俗的偏见冷讽,往往被人瞧不起,“苦累脏”是出了名的,防疫、治病、接生、配种一天下来满身臭味,回家坐车或进店吃饭都被人嫌弃……但这一切并没有让她放弃,最终使自己成了养殖户脱贫致富的“好帮手”:常顶着星星出门、深更半夜回家,白天黑夜连轴转……人瘦了、黑了……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骟匠的工作在这里成了养殖户们的需要,而她也凭借着苦干、实干,受到一些称赞和好评,获得市农业局技能武一等奖、被评为农业部畜牧统计监测优秀统计员等。
谢谢施光秀,她让我们看到了骟匠工作存在的必要性。
正当我们不知道怎么为这段文字结尾的时候,忽然看到,有网友说自己见过捶骟,在看到那大榔头举起砸下的那一刻,他被看得“不由自主地裤裆一紧”……因为这个,长大了,他常想自己得好好工作,得好好为他人服务,不能搞贪污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想啊,他要是干了这些事,被骟了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进而非常同情起那些被宫刑的太监们。他说,现在虽然没有了宫刑这种惩罚,但他在动物的身上看到了它的可怕……人类社会其实也应该这样,让坏人少留种。
也许,我们整理这段文字从心底里讲,也有这么个意思。据说,以前的农村,有骟匠来的时候,总会吆喝,圈里的驴听到他们的声音,总会被吓得四蹄发抖,站也站不住了。在民间,驴是被用来骂人的,言外之意已与骟匠供华佗的医学没有多少关系了,而这段文字也是网友与我们共同创作的。
参考资料:《中国风俗:藏北草原延续千年的“骟羊节”》《特写:纳木错湖畔的“骟羊”仪式》《施光秀:一个“女骟匠”的无悔人生》等。图片|草原风信子
几天前,我们写了篇《上世纪流行于农村的“走骟”,现已消失,牲口走着走着就被骟掉了》,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很多的网友也都留言给我们了。在这里先说声谢谢。
有一位长者告诉我们,六十年代的北方,骟匠骑自行车串村揽生意,自行车把上立一根铁丝,铁丝顶绑一把头发一样的鬃毛,黑色鬃毛表示一般水平,只能骟猪、羊等小家畜;红色鬃毛表示中等水平,可以骟牛、驴等牲畜;白色鬃毛表示水平高,可以骟马。
这是骟匠的层次,可以用鬃毛的颜色来代表。
也有网友告诉我们说:“我爷爷和我父亲是大骟匠,可惜到了我没有来得及传承,父亲病故了,失传了……”又说,“走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用牛驴骡马等大牲口。但这些大牲口一般用的是火骟,牛羊比较好骟,驴骡马要手艺高的人才能骟,学徒不到火候不让骟。甚至介绍说,大骟匠祖师爷有法术,叫“静”法,用来止血,“这也是真实存在的,我见过割麦子时有人把自己的腿割了大口子,用静法真是给静住了”,骟了的牲口性格温顺,而且肉质好,不腥骚,猪不劁叫走劲子,犹其母猪不劁肉就不能食用,会引发许多疾病发作,最常见的就是荨麻疹、风湿、湿疹、水痘等。
至于骟匠为什么供华佗,网友也给了我们答案:传说,华佗被曹操关进死牢知道时日无多,便将自己写的医学精华都给了一名狱卒,但狱卒不知道这些东西有用就给烧了,他妻子发现时剩最后一页了,写的是劁猪骟牛,所以骟匠将华佗奉为祖师爷。这位网友还说,小时候在老家看过劁猪,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不打麻药,还不感染。又说:“不负韶华,时代需要骟匠精神。”
我们没有涉及到的捶骟网友们也涉及到了:小时候见过捶牛的,太生猛了。把牛放倒,捆上蹄子,用两片木板把牛蛋子夹起,用绳子绑起来,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拿个木质的大榔头,高高地举起,砸下。那牛眼,登时瞪得像个铃铛……还说,动物越骟越精神,生活把人一点一点骟了,不痛不痒,骟到最后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骨架。还有网友补充说,捶骟过后,牛不能睡,每天要让它走半天,需要一个星期。
至于走骟,也有网友说自己小时候见过:一位给我们生产队的大青骡子做走骟的匠人,那技术近乎神奇。因为那骡子烈性十足,好多骟匠来了都不敢下手,唯独这位师傅将这骡子拴在村口大柳树下,说话间就完成了手术,连好多人都没回过神来,只见那大青骡子打了个寒噤,也没来得及蹦跶几下……那手艺恐怕现在也没有传承之人了吧。又说:骟骡子是真实存在的,骡子虽不能生育,但也分公母,公的叫“儿骡子”,不骟不听话。
另有网友告诉我们,走骟这技术在内蒙古达茂旗申遗成功了。我们上网去查这方面的资料,虽没查到,却有意外的收获。都说互联网是万能的,我们在那里看到达茂旗有传统的骟羔羊仪式,但在网上的介绍并不多。与这种仪式相比,在藏北草原还有 “骟羊节”,已经有延续千年的历史了。
每年当大草原微微泛青的时候,藏北牧民都要选一个藏历吉祥的日子,给当年出生的小羊羔行“净身礼”,这就是“那达林(骟羊节)”。千百年来,藏北草原都保留着这个民间习俗。仪式前,先将两块黑色的羊毛垫子铺在帐篷前的草地上,端起一盛满白米的木碗,抓一把米,嘴里念念有词,让白米从手指缝流下……然后在两块垫子中间的地方用种羊的角和牛粪生起一丛烟火,藏民认为,有这样的烟气熏着,可以避免羊羔的伤口发炎。一切准备停当后,有人就会将羊羔抱过来,放在羊毛垫上……每只羊羔“净身”毕,骟匠都要为羊羔祈福。
这期间,女子是不能光临现场的,但她们在帐篷里也不闲着,忙着将风干牛腿切成碎块,和面,揪面疙瘩,做“土巴”汤犒劳她们的男人。最后,经历一次“小手术”的小羊羔被放回到草原上,与羊圈外等待的母羊团聚。而后,骟羊师们被请进帐篷里,喝着祈福小羊羔健康的“巴吐”(面疙瘩汤),“那达林”仪式到此结束。
我们不知道吃不吃“那达林”后小羊羔被骟下来的东西,但在内蒙古这却是一道美食(如图),“牧民们对这道菜赞美有加:最鲜最美,营养丰富,不可多得。如果谁家不做这工作,就意味着失去了这每年只有一次的美味机会。”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哪一行也都有精彩的人生,不论男女。在网友的这些述说里,我们还看到,四川省达州市通川区还有一位“女骟匠”。她叫施光秀,我们是在通川区2019年劳模事迹材料里看到她的:1999年在通川区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参加工作,20年间跑遍了全区各地的田间地头、猪圈牛栏、鸡舍鸭棚,干着“骟匠”的差事,很多人也因此给她送了一个“通川女骟匠”的名号。
“在农村,骟匠这个职业却并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业,很多人甚至对它有着‘下九流’的偏见。记得小时候,只要哪家哪户骟猪骟牛,女人们都是要避而远之的,因为骟牲口就是割去或卵巢,这在封建的乡下是很羞人的场面。
“1999年,当施光秀考上达川农业学校畜牧兽医专业时,身为矿工的父亲在全村都觉得扬眉吐气。在他看来,女儿读完中专,肯定就能吃国家粮,坐办公室,工作肯定也是体体面面的。但当父亲得知她毕业后的工作居然是骟猪骟牛,为动物接生医病,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在老家的十里八村,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一个女人当骟匠,这简直就是破天荒!”
向施光秀致敬:虽然家人不理解,但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恶劣的工作环境、世俗的偏见冷讽,往往被人瞧不起,“苦累脏”是出了名的,防疫、治病、接生、配种一天下来满身臭味,回家坐车或进店吃饭都被人嫌弃……但这一切并没有让她放弃,最终使自己成了养殖户脱贫致富的“好帮手”:常顶着星星出门、深更半夜回家,白天黑夜连轴转……人瘦了、黑了……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骟匠的工作在这里成了养殖户们的需要,而她也凭借着苦干、实干,受到一些称赞和好评,获得市农业局技能武一等奖、被评为农业部畜牧统计监测优秀统计员等。
谢谢施光秀,她让我们看到了骟匠工作存在的必要性。
正当我们不知道怎么为这段文字结尾的时候,忽然看到,有网友说自己见过捶骟,在看到那大榔头举起砸下的那一刻,他被看得“不由自主地裤裆一紧”……因为这个,长大了,他常想自己得好好工作,得好好为他人服务,不能搞贪污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想啊,他要是干了这些事,被骟了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进而非常同情起那些被宫刑的太监们。他说,现在虽然没有了宫刑这种惩罚,但他在动物的身上看到了它的可怕……人类社会其实也应该这样,让坏人少留种。
也许,我们整理这段文字从心底里讲,也有这么个意思。据说,以前的农村,有骟匠来的时候,总会吆喝,圈里的驴听到他们的声音,总会被吓得四蹄发抖,站也站不住了。在民间,驴是被用来骂人的,言外之意已与骟匠供华佗的医学没有多少关系了,而这段文字也是网友与我们共同创作的。
参考资料:《中国风俗:藏北草原延续千年的“骟羊节”》《特写:纳木错湖畔的“骟羊”仪式》《施光秀:一个“女骟匠”的无悔人生》等。图片|草原风信子
1
就在我即将转过村头那丛酸酸果树的当儿,我扭头瞥了一眼站在房顶的父亲,他正举着左手不停地向我挥舞,在他身边站着病恹恹的嫂子,身后是整天上蹿下跳的瘦骨伶仃的侄儿。没有母亲的身影,从早晨我装东西,上马鞍开始,她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到她房间道别时,她忧伤得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我真担心要是哥哥真的回不来了,她会一辈子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我们家里一共五姊妹,三女两男。三个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已远嫁他乡,只有我和哥哥还守在父母亲身边,眼巴巴等着家里的十亩地、二十头牦牛落到自己头上。大约六年前,哥哥娶了本村德伯家的长女格西错为妻,不到一年,生下现在这个侄儿,从此,哥哥便十分从容自信的开始打理起家里的土地和牦牛来了,我渐渐感到自己呆在家里的日子不会太久了。终于有一天,哥哥交给我一沓钱,很隐晦的告诉我到三百多公里外的县城做生意。我明白这是哥哥发出的打发我离开的信号,便接过钱头也不回的走了。要不是畅达的通讯工具通知我回家寻找失踪多日的兄长,说不定这辈子我都不回这个家了。
穹玛打着响鼻,还不停的咳嗽。这该死的老马,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只要天气稍有凉意,它就会患上一种我们称为“哇呛”的咳嗽病,每当它咳嗽不止时,我们就得四处讨要鸡蛋为它治病。过去,我们这里还有人家喂鸡,但后来发现喂鸡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春天,它们会跳到菜地里,将刚刚冒出头的菜芽刨得漫天飞舞;入夜,黄鼠狼窜进鸡窝,被咬的和没有被咬的都在鸡舍里悲惨的嚎叫。叫声在寂静的深夜几乎传遍全村,人人都在这样的夜里被吵得心神不定,以致于第二天个个都肿着双眼,拖着步子昏昏沉沉的走路和干活。即使在大白天,鸡们也照样不能给村人带来安宁,稍有疏忽,在空中盘旋或蹲在树梢的鹰,就会箭一般的俯冲而下,猛地抓住其中的一只又风一样的回到天空,这个时候,往往地上就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鸡群在呱呱呱的惨叫声里四散奔逃,人们边跑边举着双手在空中徒劳的挥舞。在乡下,让人烦心的事本来就已经够多的了,村人当然无法忍受鸡群带来的烦躁,不出所料,就在当年正月十五跳完神后,鸡彻底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现在要找鸡蛋,就只有到距离我们有半天路程的林场去买。那里有七八户人家,过去他们扛着油锯斧头上山砍树,现在却拿着锄头铁锹遍山种树,或带着红袖箍背着黄挎包四处巡山了。
他们的鸡蛋买五毛钱一个,不算太贵,但不知何故,马吃了自林场买来的鸡蛋后变得特别容易受惊。方圆一百公里以内又没有别的鸡蛋可寻,显然只有上县城去买,不过人们粗略估算了一下,来回的车费、住宿费、伙食费,加起来总计超过两百,而这些费用的支出,只不过是因为一两枚小小的鸡蛋。就让马忍受一下吧,说不定一两天就会好起来的。父亲和大伙不约而同的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到了一处平缓的开阔地,穹玛的咳嗽停止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要是这片开阔地的主人没有变化的话,它的主人应该由六家人组成,奇则的彭措,卡木梯的阿甲,夺洛的罗尔依,达加的茨仁洛伍,穷若的恩波,贡莎的昌旺。这片开阔地被这六家人种上了豌豆、青稞和麦子,看上去就像一块补了绿布、黄布和青布的大毯子。
开阔地之后又是一段斜坡,穹玛又开始咳嗽起来。我下了马,牵着它走。后来,只要一遇到上坡,我就下马牵着它走。有一天闲着无事,我屈指算了一下,结果发现我牵着马走的时间比骑着马走的时间多一倍。
2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一群大雁正在急急的往南飞。”这是六岁的侄女在她的作业本上写的一名话。
那是某一年春末的一个午后,我给三姐送牛奶,看到被沉重的作业压弯了腰的侄女,正坐在临河的窗前绞尽脑汁的写作文。她一边抬头望一下窗外一边在脑中搜寻精美的词语,这时候,一团乌云正好掠过窗外那一抹平缓的山脊。我想,肯定是这团乌云激起了侄女的联想,她便写下了上面那句话。可怜的侄女,由于全球气候不断变暖的原因,现在她只看得到满天的乌云,却无法看到急急南飞的大雁。
三姐曾是一家鞋楦厂的工人,五年前被迫买断工龄在河边公园开了家小茶馆,卖些泡茶、珍珠奶茶、甜茶什么的。我带着我的女友到三姐家去(我经常带我的女友到三姐家),因为她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脸庞,加上那张可以把石头都恭维活的甜嘴,颇受三姐的喜爱。她叫阿米初,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来自南方农区的小女孩。
“阿米初!”还没有看到三姐的影子,就可以听到她发自厨房的声音。往往这时候,阿米初就会朝我扬一扬她那两道令我深恶痛绝的人工眉毛,得意洋洋的跑进厨房。我在门廊里犹豫一会后,只好拐进旁边侄女的房间里去看她做作业。
今天,我和阿米初又到三姐家去,一路上,我对她的眉毛又一次表现出了我的厌恶,“好好的眉毛干吗要把它修掉?年纪轻轻的完全可以不画妆。”
阿米初仍和往常一样不和我理论,她有她强有力的支持者——我的三姐。一到三姐那儿,不管我的理由有多么冠面堂皇,都会在三姐刀一般的目光下烟消云散。
三姐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多亏了现在便捷的通讯,家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打电话找三姐商量,终于有一天,姐夫按捺不住了,对三姐说:“我看你还是回老家去比较稳当。”
三姐看了她丈夫一眼:“要是丈夫能够像一头牛就好了。”姐夫不解的望着她,三姐把手机啪一声合上,说:“只干活不说费话。”据阿米初说,姐夫的脸气得煞白。我想,要是以后阿米初也那样说我的话,我也会非常生气的。
今天,三姐破天荒没有叫阿米初,而是招手让我进她的卧室。她目光里荡漾着的焦虑让我不知所措。
“我弟弟你哥哥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总是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我把心放了下来,“每年这个季节他都要到北方草原赛马喝酸奶。”
“不是,这次不是。”三姐摇着头,“父亲说最近老家偷牛盗马十分厉害,他担心弟弟的一去不归和他们有关。”
“你说怎么办?”我望着她。
“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回去一趟,实在不行你恐怕还得上山去找他。”
“好吧,我去看看有没有明天的车票。”
三姐默默的点点头,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老羊皮袍递给我:“阿米初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吧。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苦在等着你去吃,你千万要挺住。”
从三姐家出来,我带阿米初去藏饰店为她买了串松耳石项链。“我要出一段时间远门,我不在时,你就到三姐那儿住吧。”我说。
她把项链带上脖子,歪着头看了看我,“不会是和哪个死婆娘私奔吧?”
“目前除你以外还没有找到可以与之私奔的婆娘。”我在她头上吻了一下。她小鸟依人般靠着我。我俩就这样相拥着穿过了那条长长的两边全是木椅子的步行街。
3
一想到侄女作文中的那一句话,我就有一种身在潮湿多风的某一座大山隘口的感觉。现在,当我骑着穹玛行走在四周被松林环抱着的草原时,头上就堆起了浓浓的乌云。它们低低的悬垂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天空,看上去就像一大团浸在墨汁中的破棉絮。
这是一个兴许会在转眼间降下如柱暴雨,然后又在眨眼间落日溶金的黄昏时节,这样的场景曾被我无数次的在心中加以描绘:如血残阳、晶莹露珠、潺潺溪流、袅袅炊烟、群群牛羊、朦胧雪峰、丛丛灌木、某一个自远方而来的骑马挎枪的孤独游侠……
我在自己描绘的场景里走了不到十分钟,一顶黑色的牛毛帐篷出现在森林的边缘。
刚跨过小溪,就清晰的听到从帐篷方向传来的藏獒愤怒的咆哮。听声音估计它至少有半岁牛犊那么大,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俄坤,要是那条藏獒扑上来,它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这样想。俄坤在我手里会变成致命的武器,大约就在去年这个季节,我和阿米初到草原收牛奶,兩条流浪的大獒围住了我们,慌乱的阿米初居然一下子就跃上了我的脖子,紧夹的双腿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是从容的抽出俄坤,以一个不太标准的姿势看似轻轻的一旋,兩只老獒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集体归天了。要是你不相信,你完全可以到那个地方去打听打听,那里的人会告诉你,那是他们从未看到过的斗狗姿势,一个男人扛着个女人居然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兩条老獒给打败了。而两眼昏花的老人至今还把我当成是从天上下来的巨人。
今天这只藏獒算是有眼识珠,只站在原地愤怒的咆哮,根本没有做百米冲刺的打算,我也出于礼貌,勒马站在长满了马蹄叶的溪水边,等待主人从帐篷里出来。
大约两分钟后,帐篷门帘被人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着粉红色衬衣的姑娘。她站在门口四处了望。我吹了声口哨。她把目光转向我。
她把头探进帐篷,兴许她和家人正在商量让不让我进帐篷。片刻之后,她直起身子,朝我挥起手来。
“狗!”我朝帐篷旁边蹦得老高的藏獒扬了扬下巴。
“哦。”她摇摇头,走到我和藏獒之间。“没事,她是拴着的。”她带着一丝微笑。我明白她微笑的意思,因为我们这些来自山那边的人,从没在藏獒面前表现出那怕是装装样子的勇敢。
她帮我卸下鞍鞯。我把马栓在帐篷旁边的木桩上。她过来替我松开辔头。我回头看了看,在夕阳下,我和她长长的影子,像一对奇怪的外星人,各自迈着足足占身子三分之二的双腿,在潮湿泥泞的草地和稍远一点的帐篷之间来回走动。
帐篷门再一次掀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
“都忙完了?”他的嗓音十分沙哑。至少这样的嗓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的,爷爷,都忙完了。”粉红色衬衣回答。
老人的目光转向我。我朝他点了一下头。
老人深褐色的脸上满是灰白的毛发,这些毛发让我想起那些长在秋天岩石上的枯草,在这些枯草的后面,是一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做生意还是放牧?”他问我。
“都不是。”我回答道。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兄长。”
“哦。”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为什么要找他?”
我就把兄长何时不见、兄长至今不归的原因以及我怀疑的对象告诉了他。当我说完以后,我又有些后悔,因为我不知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说出这些是否合适。
老人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是啊。”他说,“我们这里也从来没有安宁过,十年时间,我们就有六十多头牛、一百多头羊还有几十匹马成了他们的零花钱了。”
“你们见过我的兄长吗?”我把兄长的身高相貌向他俩描述了一番。他俩让我颇为失望的一起摇着头。
一对老夫妇,加上一个小姑娘,这大概就是这顶帐篷里的所有成员。我不知道这位小女孩的父母去了哪里,我不便多问。
晚饭过后,小姑娘点上蜡烛,准备带我到外面的帆布帐篷里去睡觉。
“小伙子。”老人望着我,“我想了一晚上,有一件事我始终觉得应该给你说。”
我拉着他的手,“是关于我兄长的事吗?”
“是的。”他拍拍我的手说,“我听说他在山上放了两天牛后,便和那群牛一道消失了,奇怪的是你家的牛却无一受损。”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泄气地回答。
他用双眼盯着我,火光在他的两只眼珠里不停的跳跃,“我想说的是,你应该怀疑你的兄长现在是不是正赶着乡亲们的牛群走向遥远的屠宰场呢。”
我感到血在往上涌。小姑娘走过来把我拉起来,“走吧。”她说。
我吃力的站起来。
“孩子,这些都是鬼老头的一派胡言,你别放在心上。”在我走到帐篷门口时,老奶奶满脸歉意的走过来对我说。
“没事。”我说,“真的没事。”
一弯新月高悬在天空,白帆布帐篷里被照得亮如白昼。
“你别放在心上。”小姑娘正试图把一件长衫卷成枕头。“爷爷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当真。”
“就像刚才我对你奶奶说的那样,我真的没事。”我说,“不过,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你爷爷的话还真的提醒了我呢。”
小姑娘抬头望着我:“我有个妹妹在县城打工,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他。”
“好的。”我说,“她叫什么名字?”
“格桑。”她终于折好了枕头,“这是干净的,从没有人穿过。”
“我不在乎。谢谢。”我说,“她啥时去的?”
“就在年初。”
“哦。”我艰难的脱下鞋子,里面早灌满了黑乎乎的沼泽地里的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仓旺措,不过喊我阿旺就是了。”
“好的,阿旺,明天早早把我叫醒行吗?”
“好早?”她问我。
“鸡不叫,狗不咬,乌鸦不穿裤子的时候。”
“好的。”她一边笑一边把一件宽大的老羊皮袄盖在我身上。
4
晨曦微露,我就被阿旺从床上叫了起来。
帐篷门口拴着我的马,不仅鞍子早已备好,而且连我的褡裢都放上了马背。
一碗糌粑,三大碗奶茶下肚后,我翻身上马,挥手向他们告别。
涉过小溪,穿过繁茂的杜鹃林,一道长长的山梁展现在我的眼前。
清晨的风从后面的一丛灌木林里吹过来,抖落一路带着青草和百花清香的串串露珠。数十只云雀悬停在太阳升起前的桔红色的空中,啾啾的叫声让草原上的清晨显得热闹非凡。穹玛昂着头轻快的穿行在密草丛中,咳嗽声在这个清晨奇怪的消失了,仿佛它压根儿就没有患过“哇呛”病。
太阳越升越高,露珠完全消失了,这时候的草原看上去显得有些单调落寞。
已临近中午,仍然没有帐篷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拐过一处长满了杉树的山梁,杉树林里满是淡绿色的密密的松萝。杉树林边有一块突兀的岩石,看上去非常像一只高昂的鹰嘴,我下马攀上“鹰嘴”,站在上面向四处了望。
在我左边是一抹直抵天际的山梁,山梁背阴的地方,长着一簇一簇的冷杉林;在我前面,是一片无垠的草原,一条河流在上面画了无数个“S”,就像一条蓝色的巨蛇,在一张绿毡上蜿蜒而行;在我右边,同样是一抹长长的山脊,在山脊的后面,是一座座如犬牙一般尖削的石山。
“我们该朝哪个方向走,伙计?”我掉头问穹玛。
穹玛轻轻抖抖鬃毛,默不作声。
“你这白痴。”我骂了一句,然后仰面躺下,并拉下宽边帽盖在脸上。我这样的睡姿,如果被远处巡逻的秃鹰看见,不出十分钟,它们就会成群结队的向我袭来。
旷野的风从我身边轻轻吹过。风声听上去就像一群正在草丛中急步穿行的小动物的足音,或者一条缓流的小溪,甚至有点像淌过帐篷顶上的雨声。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传来,让我在烈日当空的中午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5
穹玛咴咴咴的嘶叫把我惊醒,我翻身坐了起来。
“你发什么神经。”我冲它吼了一声。
它圆睁着两眼,鼻孔里呼呼的喷着粗气,显得十分兴奋。
我四下里望了望,看到正前方一团黑影正沿着小河朝这个方向缓慢的移动。
“走吧,伙计,我们到下面迎接他们。”
等我打马下到前面的草滩时,可以看清楚那团黑暗到底是什么了。这团黑影由四个人和一群牛组成。四个人中一个人骑着马,三个人步行。
但愿他们能够给我一些有用的线索。我这样想。我没有下马,而是趟过面前的河滩直接迎了上去。
到了看得清对方眉目的地方,发现骑马的是我们村的壅忠,三个步行的人中有两个人我认识,一个是罗尔依,一个是恩波。
牛群大约有十五头,有一大半是出生不到半年的牛犊。
“那些害人的,我累得都快要死了。”罗尔依拄着一根木棍从河对岸趟过来,气喘吁吁的走到我面前。头上的汗水顺着他的长脸哗哗的往下淌,身上的裤子和衣服也完全被河水浸透了。“伙计们,我看这地方干燥,我们就在这儿烧茶!”他喘了一大口气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那群该死的家伙,该死的茸真!”他一边说一边沉重的坐到地上,仿佛这一坐就打算永远也不起来了。“这该死的家伙。”他说,“他都让我们倾家荡产了。”
“盗牛贼?”我问。
“是啊,就是他。四天前他带着两个人抢走了我八十多头牦牛,他们完全是抢的,三个人的枪全抵在我的后面。”他啐了一口痰,“妈的,其中一个还对我说,我们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喜欢抽兰花烟,喜欢下棋,喜欢喝啤酒,心肠也不算太坏,否则,现在我们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他把淌着水的胶鞋脱下来倒扣在旁边的矮树上。“累死人了。”他说,“我想不通这些该死的小牛为什么那么喜欢灌木林,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已数不清在灌木丛里钻了多少个来回了。”
恩波是我小学同学,他微笑着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罗尔依大叔请我们帮他赶牛,这不,都四天了,我们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程,这么难赶的牛群,我不知道盗牛贼是怎样把它们从我们那里赶出来的。”他说。
“他们有他们的办法。”罗尔依说,“他们可以星夜兼程,一口气把牛群赶到青海甘肃。”
我们在河边找了三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石英石,支成一个三脚炉。我们分别从自己褡裢里抓出一小把茶叶放进茶壶,以此为标志的草原上短暂相逢后的聚餐开始了。
“现在的盗牛贼比过去厉害。”那个我不认识的人说,“他们有望远镜,有手机。他们潜藏在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我们的动向,一旦看出我们有离开牛群的迹象,他们就用手机通知待命的卡车到指定地点装车。和他们相比,我们简直就是聋子和瞎子。”
“他们其实人不多。据我所知,只有两三人。”罗尔依说,“他们可以轻车熟路的把我们的牛赶走,我怀疑里面肯定有内奸。”
“我也这么想来着。”壅忠说,“找到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有国家法律,你想把他碎尸万段是不可能的。”罗尔依对壅忠稍显幼稚的话不屑一顾,“我开始怀疑对方有内奸是我在察西的那天晚上。当晚十点钟左右,我听到有牛群奔涌的声音,于是出门一看,借着星光看到有五、六十头牛正在穿越前面的杜鹃林。我打了声唿哨,牛群停下了脚步。这时候,我听到有人用我们的话冲我喊,他说,这不是你的牛群,你不要拦我们的财路,否则今后你就没好日子过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我知道他是捏着鼻子故意这么做的,怕我听出他的声音而露出他的马脚来。当时我手头有一支火药枪,我朝空中鸣了一枪,高声对他们说,我不管这群牛是不是我的,但它们是这片土地上的牛群,所以,我有责任把它们留下来。那晚上我嬴了,他们留下牛群走了。后来他们开始报复我,先是把我春天放牧的棚子一把火烧了,再就是用枪抵着我的后背,抢走了我八十多头牦牛。”
“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坏的人了。”那个我不认识的人说。
“万幸的是,他们还在途中给我遗下了这些火种。”罗尔依指指那群牛犊,“不过这些小家伙也让我出了不少的钱。”
“出什么钱?”我疑惑不解的望着他,“这些不都是你的牛吗?”
“是的,全都是我的牛。它们是在盗牛贼驱赶牛群的途中走散后,被沿途的住家户拾到的。他们带口信叫我去领牛,我去了,结果按每头牛三百元的价格付了报酬他们才放我走。”
“真可恶。”我说。“你们知道我哥哥的事吗?”
罗尔依环视了一下他的伙伴,“听说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停了一下又说,“你这是去找他还是?”
“找他。但现在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他会不会赶着别人的牛到其它地方去呢?”
“谁知道呢。”罗尔依说,“现在的人变得太快了,谁敢保证自己在钱的面前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6
从山谷后面刮来的席卷着红柳枯叶的风,和着潺潺的溪流,在草原寂静的午后显得出人意料的喧哗。这是一种让人萎靡不振的喧哗,在这样的喧哗声中,我和穹玛都低垂着脑袋,沿着草丛中若隐若现的小路缓缓前行。
我在这条狭长的小山谷里足足走了两天,两天里压根儿没看见帐篷,也没见到人迹,只偶尔碰见一些放生牛羊和大片牲畜零乱的脚印。
第三天,我在一处河湾的石滩上生起了火。天气不是很好,薄雾像一层轻纱围绕在我的四周,夹杂在其中的霏霏细雨,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在我的头发和眉毛上结成了成千上万颗晶莹剔透的小露珠。
我到旁边的红柳树下找了一些稍显干燥的枯树枝,回到火边的时候,穹玛抬起头很响亮地叫了一声,并同时朝我们的左边望去。我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朦朦胧胧看见一个骑马的人朝我走来。
那人涉过河流,径直走到火边才下马。他穿一身过膝的牛毛长衫,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的长筒雨靴。
“大老远我就嗅到你身上的臭气。”他摘下满是油污的宽边呢帽,啪啪的抽打着身子上的露珠。
“你鼻子真够灵的。”
“那是当然,要不,别人怎么会叫我尕足尕尔恰呢。”他嘿嘿的笑着。
“你果真是尕足尕尔恰,那只臭名昭著的狐狸?”我仔细看了看他,零乱的头发下面,果然是过去那双狡黠的眼睛。“你终于从那里面出来了?”我说。
“是啊。”他蹲下来把手伸到火上。
“在里面有十年了吧?”
“差三天十年。”
“我听说十年前有人借宿别人家中,结果把母女俩给干了,这件事不会是第二只狐狸做的吧?”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眼中刚燃烧起来的火苗黯淡了下去。他摇着头说:“当时我还以为遇上了一个好客的人家,后来才知道那是陷阱,母女俩邀来了很多的人,我们喝了一个通宵的酒,结果我醉了,醉得连举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二天我被连续晃动着的东西摇醒,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已被送上了警车,而我白天买牛得来的三万块钱一分也没有给我剩。”
“你的意思好像你是被冤枉的?”
“我也说不清,尽管我因这事受到了惩罚,但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我到底做没做那样的坏事。”
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他:“你想喝点什么?”
“茶、酒?你有什么可以让我润润嗓子?看在老天的份上。”
“对不起,我只有茶。”
“那当然更好。”他点着头说,“酒,我已经戒了十年了。”
我们都一言不发的喝茶,真到太阳从云层后面钻出来。他问我到什么地方,我说找哥哥,但现在还没有线索。他建议我到西北方的小镇去,因为那里是大地的十字路口,众多南来北往的人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那么你呢?”我问。
“我也打算到那个小镇去,这么多年了,那里要骟的牲畜估计都可以装几卡车了。”他哈哈的大笑,好像这世界上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骟匠了。
“你这断子绝孙的活计准备啥时息手?”
“在里面我就想过息手,但出来后才发现还不到时候,母亲和兄长都以我为耻,根本不让我进家门。”
7
从西边传来了低沉的雷声。
“得赶快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尕足尕尔恰一边说一边用双眼在四下里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除了光秃秃的草地,周围连一块高过人头的岩石都没有。我掉头朝西边望去,看到那个方向的山脊上砧叠着厚厚的雷雨云。
“也许还来及,它们离这里大概还有个把小时的路程。”我说。
“也许吧。不过还是快一点为好,看在老天的份上。”尕足尕尔恰说完,双腿一夹,飞马疾驰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出现了数十头牦牛,接着越来越多,几乎黑压压的一片。让我们高兴的是,在靠右的山洼里,出现了一白一黑两顶帐篷,其中一顶黑牛毛帐篷还冒着炊烟。
就在我们低头钻进帐篷的一刹那,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帐篷里坐着三位老人,他们安详的围坐在温暖的炉火边,手拿佛珠和经筒轻声诵经。在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里,他们的存在让人倍感温鑫。
主人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五十或六十岁之间的高大男子,他有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滚圆的眼睛,显然他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人,因为他几乎没有问我们从何而来,便用他那厚实宽大的右手取出两只瓷碗递给妻子。
“走南闯北久了,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尕足尕尔恰低声告诉我。这自作聪明的家伙。
奶茶清香怡人,显然是用新奶做的。
“你们看见我的牛群了?”
“看见了,在离这儿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尕足尕尔恰回身指着我俩来时的方向回答。
主人点点头,“我现在人手不够,时常有牛羊走失或被盗。这让我整天愁眉不展。”
我朝尕足尕尔恰使使眼色,他会心的一笑,“大叔,你想没想过雇一个人帮帮忙什么的?”
“想过,但他们要的工钱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
“雇他吧,你一定不后悔,他是一只价廉物美的骚公羊。”我说。
“真是这样?”主人用有些不相信的眼光看着尕足尕尔恰。
“是这样的。”尕足尕尔恰说。“我只要管吃管住,然后再有一点零花钱就行了。”
“这没问题。”主人略一思索,随后双手一拍,“好吧,就这样!”
“这下让央可以腾出手挣点别的钱了。”三位老人中的一位说。“几年来这百把头牛把你拖得够呛的了。”
“没事的,爸爸,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主人说,“如果诸事顺利,明年我就可以带您到拉萨去了。”
“谢谢,我的孩子。”老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雪白的头发。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密,雷声越来越响亮。曾有一度时期,我们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能靠双手像聋哑人那样相互交流。
女主人出去了一会儿,接着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让央,好像有人在赶我们的牛。”她说。
让央急忙站起来,从帐篷的角落里抓起一把火药枪,快步走出帐篷。我和尕足尕尔恰也跟了出去。
透过朦胧的雨幕,我们看到让央的牛群像牵了线似的穿过南坡那片矮小的小叶杜鹃林。很明显,有人在后面驱赶着牛群。
让央朝空中鸣了一枪,并高声警告。
对方也在开枪,有一两发子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擦过,他们一定是朝着我们的方向在开枪。
“躲在柴垛后面。”让央说。我们都蹲到了柴垛的后面。
“好像是四个人。”尕足尕尔恰在一根圆木的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这帮养的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让央疑惑不解,“他们的武器还真不一般。”
“为什么?”我问。
“他们有一支步枪、两支小口径运动步枪、一支单筒猎枪。”让央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好像还有一支五十四手枪。”
“你怎么知道?”尕足尕尔恰说,“你不会都看见了吧?”
“听出来的。”让央告诉他,“我当了六年的兵,几乎所有的枪我都能凭声音判断出它们的型号。”
“不简单,这简直就是神话。”尕足尕尔恰不失时机的奉承起他的新主人来。
“也许还有别的枪他们还没有用呢。”我说。
“也许。”让央若有所思地回答说。抬头看了看那帮人已经走远,便骑上马朝牛群方向走去。
尕足尕尔恰犹豫了一下,随后也骑上马追了上去。
晚饭时,让央递给尕足尕尔恰一条鞭子,“我的眼睛从没骗过我,你今天的举动让我相信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的雇期就从今天算起。”
尕足尕尔恰接过鞭子,朝我笑笑,“我的活计可以息手了,看在老天的份上。”他说。
“是的。”我说,“所有的母牛都会因此感激不尽的。”
他摇摇头,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飘忽不定的炉火上。(待续)
○湖广渔夫·趣说方言○
民间口语比书面语丰富多彩,在湖北,阉鸡说为鏾xiàn鸡,阉猪说为劁qiāo猪,阉牛也说为骟牛。
阉鸡在湖北方言里说为xiàn鸡,一些网友表字为线鸡、现鸡,其实本字为鏾。湖北方言公鸡称鸡公,母鸡称鸡母,或鸡婆。鏾鸡也称鏾鸡公。
鏾鸡一词,既表达一种动作,对公鸡进行阉割,也作为名词,指阉割了的公鸡。明末《正字通》:鏾音线。今俗雄鸡去势谓之鏾,与宦牛、阉猪、骟马义同。
一、阉鸡为何称鏾鸡?
鸡是卵生动物。母鸡用来生蛋,无需阉割,鸡的阉割术只针对公鸡(雄鸡)。鏾鸡(阉鸡),专指阉割雄鸡。
阉鸡为何称为鏾鸡?湖广渔夫认为,这可能与阉鸡工具及操作过程有关。
其一,取鏾字的弩弓之义。
阉鸡是一种摘除公鸡外科手术。阉鸡师傅(骟匠)用手术刀把公鸡腹部切开一个小口子后,要用一把两头带钩、俗称“铁弓”的工具,把创口尽量外拉扩张,便于在鸡腹腔操作。这种工具也称扩张器。称鏾鸡可能与这铁弓扩张有关,因为鏾字的本义弩,也指弩机松弛。
弩nǔ,也称弩弓,古代一种利用机械力量射箭的兵器(弓)。
鏾与霰,既是形声字,也是会意字,最早都是读“散”声。古汉字的读音在不断演化、分化,鏾与霰的声母从S变成了X,读音变为“现xiàn”。
散有松开之义,如“把稻子捆紧,别散了”,鏾有“弩机松弛”之义。
霰xiàn,是天上落下的小冰粒,也称雪子。霰的构字,其“散”有体积小而分散之义。
民间猎枪有称霰弹,一发子弹里面有多个小弹丸。
其二,骟字的音变。
阉割,又称“割骟”。从事阉割工作的工匠称骟匠。
骟shàn,割去马或其他牲畜的。骟鸡,骟马,骟牛,骟猪。
散与骟(扇)两字音相近,鏾xiàn鸡也可能是骟鸡的音变。
骟读音变为“现xiàn”,与霰读音变为“现xiàn”,是一个道理。
粤语比普通话更接近古汉语,在粤语里,扇、骟、霰、鏾、线、先等字均是同一个读音“sin3”。粤语骟、鏾同音,说明鏾鸡就是骟鸡,只是后来读音出现分化。
其三,取用细线旋割的“旋”或“线”之义。
湖广渔夫认为,鏾xiàn鸡一词,也有可能与阉鸡手术过程中的“线”或“旋 ”有关。
公鸡在腹内,摘除要用细线。骟匠用一根穿在钎匙上的线,缠住公鸡腹内的,拉扯几下,割断,然后小勺子把取出来。
用细线旋绕,拉扯割断,是阉鸡手术之关键。民间把阉鸡手术称为旋鸡或线鸡,合乎情理。线字没有动词用法,说为旋鸡更为合理。
最有说服力的是,在湖北方言里,旋(xuán)字的读音就是“线xiàn”。旋xuán转,说为“线(旋)圈”。原地不动旋转,说为“线(旋)磨磨”。旋流、旋风说为“线(旋)涡”“线(旋)涡风”,实为旋字发成“线”音。
湖北话把来回忙碌说为旋(线):“旋了一天,把脑壳都旋晕了”“旋了一天,好累了”。
湖北话,原地打转称“旋磨磨”。
“旋磨磨,莫跶倒,把根筷子我插倒……”
“旋磨磨”是旧时湖北地区一种儿童游戏,边唱边玩。小朋友们一起原地转圈,谁先晕倒谁输。
重复一次,“旋”方言读“线”。
“xiàn鸡”表字为鏾鸡,兼顾了多种含义吧。
二、古老的技术
《三国演义》里有曹操冤杀华佗的故事。华佗是外科鼻祖,人们误认为劁猪、阉鸡这样的手术也是华佗发明的。华佗被杀时,医术著作也被焚毁,只抢出两张残页,上面记有劁猪、阉鸡技术,于是只有阉割术术流传了下来。从事阉割术行当的人,都尊汉末名医华佗为祖师爷。
其实阉割术的发明时间要早得多。我国在新石器时代,已牛、马、羊、豕、鸡、犬等六畜齐全。在商代的甲骨文中,就已有关于猪的阉割的记载。
《易经》中说“豮豕之牙吉”。豮fén,去势的猪。阉割后的猪,性格变得驯顺,牙虽犀利也不足为害,即“牙吉”。
古代打仗,战马是很重要的装备。为防马突然失控,战马都得阉割。秦汉时期,战争多,马的阉割术也兴盛起来。
禽畜阉割术可说是中国古代先民一项世界性的重要发明,具体是哪位古人发明的,已无从查考,不排除汉未名医华佗对阉割术进行了整理提升。
劁qiāo与骟,均指割去牲畜的或卵巢的去势手术,但劁偏重用在体形较小的牲畜,如劁猪、劁狗,骟偏重用在体形较大的牲畜,骟牛、骗马。
也有一些地方,劁指割除牲畜卵巢,骟指割除牲畜。
劁是形声字,刀为形,焦为声。劁的本义指断、割,后又引申指阉割牲畜。
古汉语有词汇劁刈(qiāo yì)、劁折(qiāo shé),义为收割、断裂。
三、阉鸡妙用
公鸡为什么要阉割?目的有二:
其一,为了让公鸡长得更快一些,肉质更嫩一些。公鸡凶狠好斗,成熟后把心事全用在追逐母鸡上。养公鸡浪费粮食,经济上不合算。湖北有“骚鸡公”之说,指公鸡肉质柴,有腥膻味,不好吃。鏾鸡性情温顺,不争斗,不追求异性,一心一意长肉。鏾鸡长膘,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其二,为了鸡群“和谐”,变相克为相护。湖北有句俗语,一个笼子里关不得两个“叫鸡公”,多只公鸡养在一起天天都会打架,比喻一个集体组织中逞能的人多了,会产生内耗。农家一个鸡群只留一只真公鸡,其他统统阉割,这样就没了争斗。小公鸡阉割后,不光变温顺了,也不打鸣了,还激发出了“母性”,主动接替母鸡照顾小鸡群。母鸡孵出小鸡,照顾一段时间就不想带了,狠心地把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鸡娃啄走。鏾鸡心疼小鸡娃,会接着带,直到小鸡娃长到1斤左右才放手。
另外,公鸡多了,会刺激母鸡抱窝,严重影响母鸡产蛋量。
阉鸡与公鸡的外观也有明显区别,阉鸡头上的冠子小,尾羽也比公鸡短许多。
现在农民生活水平提高,不在乎养鸡增加的这点收入,就算养鸡也省去了阉割,不想留下的小公鸡直接宰杀之。阉鸡这一古老行当现在已濒临失传。(本文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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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云南镇雄的乡村,游走着一种特殊的手艺人,他们有的身背泛黄的帆布挎包,有的腰间挂一个小小的皮革工具袋,手里拿一个碗大的“铜锣”,被称为“马锣子”,边走边敲。他们就是镇雄乡村里特殊的手艺人——骟匠。骟匠的挎包里装的阉割畜禽的工具,手里的小马锣,是为敲出动静,让需要阉割畜禽的村人知道,前来接洽。
骟匠的马锣
骟匠的工作就是阉割家畜和家禽,大到骟牛骟马骟猪狗,小到骟鸡。但最常见的却是扇猪骟鸡。其挎包里装的是阉割畜禽的工具,其中有一把小巧而锋利的不锈钢骟刀,用于切割畜禽的皮肉,一把精致的不锈钢的小勺,用于从鸡的腹腔里舀出,一个撑开鸡腹腔的弹性弯弓,还有一节穿着马尾套子的细细铜管,也是用于骟鸡时套取的。手里的小马锣,是为敲出动静,让需要阉割猪和鸡的村人知道,前来接洽。骟匠有时从村边小路路过,有时也敲着马锣优哉游哉地进到村子里,若有需要阉割畜禽的,骟匠便就地解决。
扇猪
镇雄人把阉割猪称为“骟猪儿”,把阉割鸡称为“线鸡”。骟猪儿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猪的肉质更细腻,更可口,生长更快。因此,在猪仔很小时就要阉割。扇猪时,骟匠让主人家打来一盆清水,一只手抓住猪崽的后腿往地上一放,左脚踩着猪崽的一只后腿,右脚踩着猪崽的脑袋,掰开猪崽后腿,用清水洗洗猪崽,用骟刀轻轻割开,挤出,缝上伤口,再拎着猪崽的后腿,说一句赠言“长到三百斤”,将猪崽放于地上,那猪崽便快速逃离。骟母猪崽要从猪腿根部切开小口割断输卵管进行结扎,手术完毕,也要缝合伤口,同样要说一句长到三百斤的赠言,放开猪崽,一样风逃而去。
扇猪,雌雄皆可阉割,骟鸡则只能阉割公鸡,称为宪鸡,宪鸡既是阉鸡的过程,也是阉鸡的民间称呼。阉鸡也是在鸡仔时期阉割,骟匠从公鸡的翅膀下割开一个口子,用专用小勺舀或用马尾套将取出,也就完成了。宪鸡无需缝合,只需用骟到将肌肉轻轻剔薄覆盖切口,便会自行愈合。这种被阉割的公鸡失去了母鸡的兴趣,会一个劲地疯长,肉质细腻,口感极佳。民间称之为“宪鸡”。是镇雄农村人走亲访友的馈赠礼品。
宪鸡
在镇雄乡村,除了个别人家专门养殖种猪外,一般人家都要阉猪。没被阉割的种猪称为“脚猪”,专事配种之用。被阉割了的猪无论公母,都统称为“架子猪”,架子猪不但长得快,而且肉质细腻,口感好。是猪肉的主要来源。现在的镇雄农村,很少看到敲着马锣子游走在乡村的骟匠了,原因是不少养殖户都学会了阉割畜禽的技术,成规模的养殖场有专门的兽医服务。敲着马锣子走村串寨的骟匠也就不复存在了。因此,在今天的镇雄农村,也很难看到宪鸡的过程,宪鸡这种肉质细嫩而美味的鸡肉也见不到了。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肉质发柴的骚公鸡味道了。
阉割畜禽之术始于何时并无考证,但在商代甲骨文中就有对阉割猪的记载。而有文献记载却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易经》中说“豮豕之牙,吉”,意思是说,阉割了的猪,性情变得温顺,即使有犀利的牙齿,也不足危害。据《礼记》载,“豕曰刚鬣,豚曰腯肥”,意思是未阉割的猪皮厚、毛粗,叫“豕”;而阉割后的猪则长得膘肥臀满,叫“豚”。骟匠并非是一门手艺,也承载着一种古老的传统文化。(图片来自网络,若涉及版权,请留言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