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与失望》
by门框
起初
我走在傍晚的山上
被树荫遮蔽的小路
蜿蜒曲折 看不见尽头
彼时的心里装下了
“踽踽独行”四个汉字
那一年十九或者二十?
后来
我经历了两次深的改变
一次是因为世事浮沉
另一次 也是为此
记得彼时的心里充满了
埋怨和不舍
甚至流下了仓皇的眼泪
那一年三十或者四十?
如今
我才发现两者的区别:
“后来”代表着失望
对应无常的人间
而“起初”代表着
与生俱来的绝望
那被无由地投掷在
地面上的生命之谜
按:近来特别倾心于哲学,老是幻想着那些神秘的起源,“老三篇”:我是谁?我来干啥?我要往哪里去?——其实呢,即使读完所有的书本,也是注定答不出的问题,哎呀,没办法就是想探究啊!可惜,只是目前是越来越倾向于康德的答案了:人类的理性,必须以经验为边界。除此之外也暂时没有啥子办法了
知识点
一、我会写组词
嗅xiù(嗅觉、嗅到、嗅神经)
呆dāi(发呆、痴呆、呆滞)
奈nài(奈何、无奈、无可奈何)
巢cháo(巢穴、蜂巢、匪巢)
齿chǐ(牙齿、口齿、齿轮)
躯qū(躯体、躯壳、身躯)
掩yǎn(掩饰、掩盖、掩埋)
护hù(护卫、护理、护航)
幼yòu(幼稚、幼苗、幼年)
搏bó(搏击、搏战、搏斗)
庞páng(庞大、脸庞、庞然大物)
量liáng(力量、气量、饭量)
愣lèng(发愣、愣住、愣神)
二、我会认组词
拯zhěng(拯救、救拯、拯治)
嘶sī(嘶哑、嘶号、声嘶力竭)
哑yǎ(哑巴、哑语、沙哑)
三、多音字
荫:yīn(树荫)yìn(荫凉)
煞:shā(煞尾)shà(煞费苦心)
四、近义词
猛烈一一强烈 摇撼一一摇晃 锋利一一锐利
绝望一一失望 掩护一一保护 庞大一一巨大
拯救一一挽救 嘶哑一一沙哑 好像一一仿佛
五、反义词
庞大一一渺小 紧张一一放松 危险一一安全
强大一一弱小 绝望一一希望 猛烈一一缓慢
张开一一合拢
六、理解词语
摇撼:摇动(树木、建筑物等)。
无可奈何: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可想。
分明:明明;显然。本文是第二种意思。
锋利:(工具、武器等)头尖或刃薄,容易刺入或切入物体。
扎煞:(手、头发、树枝等)张开;伸开。
绝望:希望断绝;毫无希望。
掩护:采取某种方式暗中保护或不使暴露。
拯救:救。
嘶哑:声音沙哑。
庞大:(形体、组织或数量等)很大(多含过大或大而无当的意思)。
安然:静;安定。
危险:有遭到损害或失败的可能。
七、句子解析
1.风猛烈地摇撼着路旁的白桦树。
“摇撼”的意思是使劲地摇动,说明风刮得特别大,这句话交代了小麻雀落在地上的原因,为后文做铺垫。
2.我顺着林阴路望去,看见一只小麻雀呆呆地站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拍打着小翅膀。
这句话是小麻雀的神态描写,“呆呆地”意思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可奈何”表示没有办法了,这两个词写出了小麻雀的茫然无助,让人十分同情,也为老麻雀的出现埋下伏笔。
3.突然,一只老麻雀从一棵树上飞下来,像一块石头似的落在猎狗面前。它扎煞起全身的羽毛,绝望地尖叫着。
这句话写老麻雀在猎狗走近小麻雀时的行动。像一块石头似的落在猎狗面前,说明老麻雀在遇到庞大的猎狗威胁时,毫不迟疑,非常果敢地、迅猛地出现在猎狗面前,表现了它的勇气和胆量。扎煞起全身的羽毛,说明老麻雀面对猎狗这个庞大的敌人,心里很紧张,以至于全身的羽毛都张开直立起来了。这句话充分表明了老麻雀无畏地保护自己孩子的感人情景。
4.猎狗慢慢地走近小麻雀,嗅了嗅,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猎狗慢慢地走近小麻雀,嗅了嗅,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从“走近”“嗅”“张开”“露出”这一系列关于猎狗动作的描写可以看出,小麻雀的处境十分危险。
5.老麻雀用自己的身躯掩护着小麻雀,想拯救自己的幼儿。可是因为紧张,它浑身发抖了,发出嘶哑的声音。它呆立着不动,准备着一场搏斗。在它看来,猎狗是个多么庞大的怪物啊!可是它不能安然地站在高高的没有危险的树枝上,一种强大的力量使它飞了下来。
这几句话是对老麻雀保护幼儿的描写。第一句话表明老麻雀虽然身小力单,但还是用自己的身躯掩护着小麻雀。第二句话说明老麻雀由于紧张而全身发抖,声音也嘶哑了。第三句是写它准备着一场搏斗,充分地表明了老麻雀拯救自己的孩子的决心和勇气。第四句话写在老麻雀的眼中,猎狗无异于一个庞大的怪物。从侧面表现出了麻雀与猎狗之间力量的悬殊,突出了老麻雀的勇敢、无畏精神。最后一句话写了老麻雀飞下来救自己孩子的原因,一种强大的力量,指的是老麻雀身上的爱护弱小者的力量,母爱的力量。
八、问题归纳
1.课文主要写了一件什么事?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是什么样的。
这篇课文围绕麻雀描写了“我”在打猎回来的路上,亲眼看到大猎狗想吃掉小麻雀,老麻雀在大猎狗面前奋不顾身地保护小麻雀的事情。
2.可是它不能安然地站在高高的没有危险的树枝上,一种强大的力量使它飞了下来。怎样理解“一种强大的力量”?
在老麻雀的眼中,猎狗无异于一个庞大的怪物。从侧面表现出了麻雀与猎狗之间力量的悬殊,突出了老麻雀的勇敢、无畏精神。最后一句话写了老麻雀飞下来救自己孩子的原因,“一种强大的力量”,指的是老麻雀身上的爱护弱小者的力量,母爱的力量。
3.猎狗为什么会慢慢的,慢慢地先后退?
猎狗没有想到老麻雀会有勇气来和自己搏斗,缺乏心理上的准备,所以退却了。还有一种解释是猎狗被老麻雀的这种伟大的母爱深深的感动了,这与之前猎狗凶残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4.作者为什么唤回猎狗,把它带走?
因为“我”被老麻雀果敢、坚定的行动和奋不顾身、拯救幼子的精神所感动,也由于怜爱之心的驱使,所以急忙唤回猎狗,带着它走开了。
九、课文分段
第一段(第1-3自然段):讲猎狗随我打猎归来途中看到从巢里掉下来一只小麻雀的经过。
第二段(第4-5自然段):讲老麻雀在庞然大物猎狗面前,奋不顾身地掩护小麻雀,歌颂了伟大而高尚的母爱。
第三段(第6-7自然段):讲猎狗被带走,小麻雀得救。
十、课文主题
课文讲了一只老麻雀在庞大的猎狗面前,奋不顾身地保护小麻雀,使小麻雀免受伤害的动人故事。热情地歌颂了“母爱”这种强大的力量。
十一、教材课后习题
1.朗读课文。说说课文围绕麻雀写了一件什么事,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是怎样的。
课文写了一只老麻雀在猎狗面前奋不顾身地保护小麻雀的故事。这件事的起因:一只小麻雀从巢里掉到了地上,“我”的猎狗想要伤害它。经过:老麻雀不顾安危从树上飞下来奋力保护小麻雀,最后猎狗被老麻雀的勇气震慑住了;结果:“我”唤回了猎狗,小麻雀得救了。
2.课文是怎样把下面的内容写清楚的?找出相关句子读一读。
老麻雀的无畏
猎狗的攻击与退缩
(1)课文写老麻雀时,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通过细节描写描绘出了老麻雀“临战”时的状态和表现,体现出了它的勇敢和无畏。相关句子见第4、5自然段。
(2)作者主要通过动作和神态描写来表现猎狗的攻击与退缩。相关句子见第4自然段第一句和第6自然段。
图文解读
萨特在写本文的目的是针对几种对存在主义的责难进行辩护。
萨特
第一个责难,存在主义曾被指责为鼓励人们对人生采取无所作为的绝望态度。因为解决的途径既然全部堵塞了,人们必然会认为任何行动都是完全无用的,而最终接受一种观望哲学。再者,由于观望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它只是另一种资产阶级哲学。
第二个责难,存在主义强调了人类处境的阴暗一面,描绘卑鄙、肮脏、下流的事情,而忽视某些具有魅力和美并属于人性光明一面的事情,抹杀了人类的一致性,而孤立地看待人类。其所以如此,是因为存在主义是建立在纯粹主观性上,即建立在笛卡儿的“我思”上:这就是孤立的人找到自己的时刻;在这样的处境,人是无法同存在于自我之外的他人取得一致的。这个我是无法通过我思接触到人的。
教方面则责备存在主义否认人类事业的真实性和严肃性。因为既然存在主义不承认上帝立下的那些戒条和一切规定的永恒价值,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自愿行动可言了。谁喜欢怎样做就可以怎样做,而且根据这种观点,存在主义将无法申斥任何人的观点或者行动。
为了回应上述责难,萨特首先将存在主义定义为,一种使人生成为可能的学说;这种学说还肯定任何真理和任何行动既包含客观环境,又包含人的主观性在内。萨特认为存在两种存在主义,一方面是教的存在主义;另一方面是无神论的存在主义。二者的共同点只是认为存在先于本质,或者是哲学必须从主观开始。
本质先于存在的观点认为,上帝是造物主,当上帝创造时,他完全明白自己在创造什么。由于这个缘故,人的概念已经在上帝的脑子里:上帝按照一定程序和一种概念造人,完全像工匠按照定义和公式制造裁纸刀一样。所以每一个人都是藏在神圣理性中的某种概念的体现。在18世纪的无神论哲学里,上帝的观念被禁止了,但是尽管如此,本质先于存在的思想仍然没有出现;这种思想到处都碰得见,在狄德罗的著作里,在伏尔泰的著作里,甚至在康德的著作里。人具有一种人性;这种“人性”,也即人的概念,是人身上都有的,它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普遍概念——人的概念——的特殊例子。在康德的哲学里,这种普遍性被推向极端,以至森林中的野人、处于原始状态的人和资产阶级全都包括在同一定义里,并且具有同样的基本特征。在这里,人的本质又一次先于我们在经验中看见的人在历史上的出现。
无神论存在主义,宣称如果上帝并不存在,那么至少总有一个东西先于其本质就已经存在了;先要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然后才能用什么概念来说明它。这个东西就是人,或者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人的实在(human reality)。存在先于本质的意思就是说首先有人,人碰上自己,在世界上涌现出来——然后才给自己下定义。如果人在存在主义者眼中是不能下定义的,那是因为在一开头人是什么都说不上的。他所以说得上是往后的事,那时候他就会是他认为的那种人了。所以,人性是没有的,因为没有上帝提供一个人的概念。人就是人。这不仅说他是自己认为的那样,而且也是他愿意成为的那样——是他(从无到有)从不存在到存在之后愿意成为的那样。人除了自己认为的那样以外,什么都不是。这就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而且这也就是人们称作它的“主观性”所在。
人们用主观性这个字眼责难存在主义。但是存在主义讲主观性的意思除了说人比一块石头或者一张桌子具有更大的尊严外,还指的是,人首先是存在——人在谈得上别的一切之前,首先是一个把自己推向未来的东西,并且感觉到自己在这样做。人确实是一个拥有主观生命的规划,而不是一种苔藓或者一种真菌,或者一棵花椰菜。在把自己投向未来之前,什么都不存在;连理性的天堂里也没有他;人只是在企图成为什么时才取得存在。
萨特认为,如果存在真是先于本质的话,人就要对自己是怎样的人负责。所以存在主义的第一个后果是使人人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并且把自己存在的责任完全由自己担负起来。还有,当我们说人对自己负责时,我们并不是指他仅仅对自己的个性负责,而是对所有的人负责。“主观主义”这个词有双重意义,一方面指个人的自由,另一方面也指人越不出人的主观性。这后一层意义在存在主义哲学里是比较深奥的。当人自己作选择时,我们每一个人必须亲自作出选择;但也意味着,人在为自己作出选择时,也为所有的人作出选择。因为实际上,人为了把自己造成他愿意成为的那种人而可能采取的一切行动中,没有一个行动不是同时在创造一个他认为自己应当如此的人的形象。在这一形象或那一形象之间作出选择的同时,他也就肯定了所选择的形象的价值;因为我们不能选择更坏的。我们选择的总是更好的;而且对我们说来,如果不是对大家都是更好的,那还有什么是更好的呢?再者,如果存在先于本质,而且在模铸自己形象的同时我们要存在下去,那么这个形象就是对所有的人以及我们所处的整个时代都是适用的。我们的责任因此要比先前设想的重大得多,因为它牵涉到整个人类。人做出了选择要承担责任,既对自己负责,也对所有的人负责;一个人在创造一种他希望人人都如此的人的形象。在模铸自己时,也模铸了人。
这就使我们能够理解诸如痛苦、听任、绝望。
首先,存在主义所说的“痛苦”是什么意思呢?萨特认为,存在主义者坦然说人是痛苦的。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承担责任时,他完全意识到不但为自己的将来作了抉择,而且通过这一行动同时成了为全人类作出抉择的立法者——在这样一个时刻,人是无法摆脱那种整个的和重大的责任感的。诚然,有许多人并不表现有这种内疚。但是我们肯定他们只是掩盖或者逃避这种痛苦。的确,许多人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仅仅牵涉到他们本人,不关别人的事。而如果你问他们:“若是人人都这样做,那怎么办?”他们将耸耸肩膀,并且回答说:“并不是人人都这样做。”但是说实话,一个人应当永远扪心自问,如果人人都照你这样去做,那将是什么情形;而且除了靠自我欺骗外,是无法逃避这种于心不安的心情的。那个说“并不是人人都这样做”从而为自己开脱的说谎者,在良心上一定很不好受,原因是他的这一说谎行为无形中就肯定了它所否定的事情的普遍价值。他的痛苦恰恰是欲盖弥彰。
如果我认为某一行动是好的,只有我有资格说它是好的而不是坏的。不管什么人,也不管碰上什么事情,总好像全人类的眼睛都落在他的行动上,并且按照这种情况约束他的行动。所以任何人都应该说:“难道我真有这样的资格吗,使我的所作所为能成为人类的表率?”如果有人不这样问,他就是掩饰自己的痛苦。显然,这里谈的痛苦是不会导致无所作为的。它是一种很单纯的痛苦,是所有那些承担过责任的人全都熟悉的那种痛苦。例如,一个军事领袖负责组织进攻,并使若干士兵送掉性命;在这样做时,他是作了选择的,而且压根儿是他一人作出选择。当然,他是执行上级的命令,但是上级的命令比较笼统,要他自己来领会,而十个人或者十四个人或者二十个人的生命就系在他的领会上。在作出这项决定时,他是没法不感到痛苦的。所有的领袖都懂得这种痛苦。它阻止不了他们采取行动;相反,它是他们行动的真正条件,因为这个行动先就假定有多种可能性,而选择其中之一时,他们懂得其价值只是由于被挑选上了。所以,存在主义形容的痛苦就是这种痛苦,而且通过对别的有关人员负有直接责任这件事,存在主义使这种痛苦变得明确了。它根本不是一幅把我们与行动隔开的屏障,而是行动本身的一个条件。
其次,存在主义所说的“听任”是什么意思呢?萨特认为“听任”是说上帝不存在,并且必须把上帝不存在的后果一直推衍到底。存在主义认为上帝不存在是一个极端尴尬的事情,因为随着上帝的消失,一切能在理性天堂内找到价值的可能性都消失了。任何先天的价值都不再存在了,原因是没有一个无限的和十全十美的心灵去思索它了。“善”是有的,人必须诚实,人不能说谎,这些事迹哪儿也看不见,因为我们现在是处在仅仅有人的阶段。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次写道:“如果上帝不存在,什么事情都将是容许的。”这对存在主义说来,就是起点。的确,如果上帝不存在,一切都是容许的,因此人就变得孤苦伶仃了,因为他不论在自己的内心里或者在自身以外,都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他会随即发现他是找不到借口的。因为如果存在确是先于本质,人就永远不能参照一个已知的或特定的人性来解释自己的行动,换言之,决定论是没有的——人是自由的,人就是自由。
另一方面,如果上帝不存在,也就没有人能够提供价值或者命令,使我们的行为合法化。这一来,我不论在过去或者未来,都不是处在一个有价值照耀的光明世界里,都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或者推卸责任的办法。我们只是孤零零一个人,无法自解。当我说人是被逼得自由的,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人的确是被逼处此的,因为人并没有创造自己,然而仍旧自由自在,并且从他被投进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要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存在主义者不相信热情有什么力量。他从不把伟大的热情看作是一种毁灭性的洪流,能够像命运一样把人卷进一系列的行动,从而把这些行动归之于热情的推动。因为一种伪装的情感,一种真挚的情感,两者是很难区别的。换句话说,情感是由人的行为形成的;所以我不能参照我的情感来指导行动。而这就是说我既不能从内心里找到一个真正的行动冲力,也不能指望从什么伦理学里找到什么能帮助我行动的公式。
存在主义者也不相信人在地球上能找到什么天降的标志为他指明方向;因为他认为人对这些标志愿意怎样解释就怎样解释。他认为任何人,没有任何支持或者帮助,却逼得要随时随刻发明人。“人是人的未来”,这话说得完全对。只不过,如果我们把这句话理解为未来是摊在天上的,认为上帝知道这个未来是什么,那就错了,因为这样一来,那就连未来都谈不上了。可是如果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不管人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总有个未来要形成,总有个童贞的未来在等待他。但是在目前,他却是无依无靠的。没有任何普遍的道德准则能指点你应当怎样做: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天降标志。
萨特在这里举了一个例子,萨特坐监牢时,认识了一个相当有学问的人,他是耶稣会会士。他参加耶稣会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一生中遭到一连串的沉重打击——幼年丧父,生活贫苦;一个宗教团体给他一笔助学金,这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慈善事业的收容对象,由于这个缘故,有好几次对儿童的表扬和奖励都没有他的份;后来,大约在十八岁时,他遭到一次情场失意;最后,在二十二岁时——事情本来是无足轻重的,但却是他的最后希望——他在军事学院的考试上落第了。所以这个青年可以把自己看作是彻底失败:这是一个标志,但是这个标志说明了什么呢?他很可以变得愤世嫉俗或者绝望。但是他认为——这在他是很聪明的——这是一种标志,表明世俗的成就没他的份,他能够走的一条路,他能取得的成就是在宗教方面、神职方面、信仰方面。他把自己的经历看作是上帝的启示,所以加入了耶稣会。
这个人把自己的遭遇看成是上帝启示的标志,谁都会认为这是他的理解,而且是他个人的理解。人们可以从这一系列的厄运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比如,他还是去当木匠,或者参加革命的好。不过,就解释标志这一点来说,他是承担全部责任的。这就是存在主义所讲的“听任”的涵义,即决定我们存在的是我们自己。而随同这种听任俱来的就是痛苦。
最后,存在主义所说的“绝望”是什么意思呢?它只是指,我们只能把自己所有的依靠限制在自己意志的范围之内,或者在我们的行为行得通的许多可能性之内。一个人不论指望什么,这种可能性的因素总是存在的。如果我指望一个朋友会来看我,他可以坐火车来,也可以坐电车来,我总预计火车将准时到达,或者电车不会出轨。我这就是处在可能性的范围里;但是我并不依靠那些与我的行动没有密切关系的可能性。超过这个限制,那些被认为不再影响我的行动的可能性,我就应当不再有兴趣。因为没有一个上帝或者什么先天的规划能使世界和它所有的可能性去适应我的意志。当笛卡儿说“征服你自己,而不要征服世界”,他基本上也是这个意思——即我们不应当怀着希望行动(不超出可能性的限制)。
对此,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你的行动显然是以你的死亡为限的;但是你可以倚仗别人的帮助。这就是说,你既可以指望别人在别处的所作所为,如在中国和俄国,给你帮助;也可以指望他们以后的所作所为,即在你死后,继承你的事业继续前进,直到最后实现,也即革命的胜利。不仅如此,你必须依靠这一点;不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萨特认为,事情是由人们决定要怎样就怎样的。这是否意味着我将采取无所作为的态度呢?不。我首先应当承担责任,然后按照我的承担责任行事,根据那个古已有之的公式:“从事一项工作但不必存什么希望。”这也不等于说我不应参加政党,而只是说我不应当存在幻想,只应当尽力而为。比方说,如果我问自己:“这样的社会理想有没有可能成为现实呢?”我没法说,我只知道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去做;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把握。存在主义宣称除掉行动外,没有真实,“人只是他企图成为的那样,他只是在实现自己意图上方才存在,所以他除掉自己的行动总和外,什么都不是;除掉他的生命外,什么都不是。”一个人不多不少就是他的一系列行径;他是构成这些行径的总和、组织和一套关系。
存在主义者在为一个懦夫画像时,他写得这人是对自己的懦弱行为负责的。他并不是因为有一个懦弱的心,或者懦弱的肺,或者懦弱的大脑,而变得懦弱的;他并不是通过自己的生理机体而变成这样的;他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通过自己的行动成为一个懦夫的。世界上没有懦弱的气质这样东西。有的人的气质容易紧张;有的人贫血;有的人感情丰富。但是贫血的人并不因此而是个懦夫,因为使人成为懦夫的是放弃或者让步的行为;而气质并不是一种行动。一个人成为懦夫是根据他做的事情决定的。人们无形中感觉到,而且感到骇异的,是因为我们笔下的那种懦夫被描绘成因为是懦夫而有罪。人们喜欢的是,一个人天生就是懦夫或者英雄。那些责难存在主义者在小说中刻画的懦夫形象的人认为,如果你天生是个懦夫,你就可以安安分分活下去,因为你对此毫无办法可想,而且不管你怎样努力,你将终身是个懦夫;而如果你天生是个英雄,你也可以安安分分活下去,你将终身是个英雄,像一个英雄那样吃吃喝喝。而存在主义者却说,是懦夫把自己变成懦夫,是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而且这种可能性是永远存在的,即懦夫可以振作起来,不再成为懦夫,而英雄也可以不再成为英雄。要紧的是整个承担责任,而不是通过某一特殊事例或者某一特殊行动就作为你的全部。
萨特认为,存在主义不能被视为一种无作为论的哲学,因为它是用行动说明人的性质的;它也不是一种对人类的悲观主义描绘,因为它把人类的命运交在他自己手里,所以没有一种学说比它更乐观了。它也不是向人类的行动泼冷水,因为它告诉人除掉采取行动外没有任何希望,而惟一容许人有生活的就是靠行动。所以在这个水准上,存在主义者所考虑的是一种行动的和自我承担责任的伦理学。
萨特认为,虽然存在主义者的出发点是个人的主观性,而所以这样说是根据严格的哲学理由。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是资产阶级,而是因为我们要把自己的教导建立在真理上,而不是建立在一套漂亮的理论上,看上去充满希望,但是根基一点不扎实。作为出发点来说,更没有什么真理能比得上我思故我在了,因为它是意识本身找到的绝对真理。任何从人出发的理论,只要一脱离这个找到自我的状态,就是压制这种真理,原因是脱离了笛卡儿的我思,一切东西至多只具有可能性或概率性,而任何关于概率性的理论,不附在一个真理上,就会垮得无影无踪。为了说明可能性,人必须掌握真理。在能找到任何真理之前,人必须有一个绝对真理,而这种简单的、容易找到的、人人都能抓住的真理是有的,它就是人能够直接感到自己。
萨特认为只有存在主义配得上人类的尊严,它是惟一不使人成为物的理论。所有的唯物主义理论都使人把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当作物——也就是说,当作一套预先决定了的反应,与构成一张桌子,或者一把椅子,或者一块石头的那些质地和现象的模式并无二致。存在主义者的目的恰恰是建立一个价值模式的人的王国,有别于物质的世界。但是存在主义者这样假定为真理标准的主观性并不是什么狭隘的个人主观主义,因为正如上面表明过的,存在主义者从我思中发现的并不仅仅是我自己,也发现了别人。与笛卡儿的哲学相反,也与康德的哲学相反,当存在主义者说“我思”时,我们是当着别人找到我们自己的,所以我们对于别人和对我们自己同样肯定。因此,那个直接从我思中找到自己的人,也发现所有别的人,并且发现他们是自己存在的条件。他认识到除非别人承认他如此(诸如说一个人高尚,或者说一个人欺诈或者妒忌),否则他是不可能成为什么的。除非通过另一个人的介入,我是无法获得关于自己的任何真情实况的。对于我的存在,别人是少不了的;对于我所能获得的关于自己的任何知识,别人也是同样少不了的。在这些情况下,关于我自己的亲切发现同时也揭示了别人的存在;面对着我的自由是他的自由;他有思想,有意志,而他这样做时,是不可能不牵涉到我的,必然是或者支持我,或者反对我。这一来,我们立刻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妨说是“主观性林立”的世界里。人就得在这个世界里决定自己是什么和别人是什么。
再者,虽然我们无法在每一个人以及任何人身上找到可以称为人性的普遍本质,然而一种人类处境的普遍性仍然是有的。今天的思想家们大都倾向于谈人的处境,而不愿意谈人性,这并不是偶然的。对所谓人的处境,他们的理解是相当清楚的,即一切早先就规定了人在宇宙中基本处境的限制。人的历史处境是各不相同的:人生下来可以是异教社会里的一个奴隶,也可以是一个封建贵族,也可以是一个无产阶级。但是永远不变的是生存在世界上所少不了的,如不得不劳动和死。这些限制既不是主观的,也不是客观的,或者说,既有其主观的一面,又有其客观的一面。客观是因为我们到处都碰得见这些限制,而且到处都被人看出来;主观是因为有人在这些限制下生活,而如果没有人在这些限制下生活,也就是说,如果人不联系这些限制而自由地决定自己和自己的存在,这些限制就是毫不足道的。还有,虽然人的意图可以各不相同,但至少没有一个对我是完全陌生的,原因是任何一个人类意图都表现为企图超过这些限制,或者扩大这些限制,不然就是否定这些限制,或是使自己适应这些限制。其结果是,任何一个意图,不管会是多么个别的,都具有普遍价值。任何意图都有其普遍性;在这个意义上,任何意图都是任何人所理解得了的。并不是说这个意图或者那个意图能够永远解释人,而是说它可以反复用来参照。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有一种人类的普遍性,但是它不是已知的东西;它在一直被制造出来。在选择我自己时,我制造了这种普遍性;在理解任何别的人、任何别的时代的意图时,我也在制造这种普遍性。这种选择行为的绝对性并不改变每一个时代的相对性。
萨特认为,存在主义的核心思想是什么呢?是自由承担责任的绝对性质;通过自由承担责任,任何人在体现一种人类类型时,也体现了自己——这样的承担责任,不论对什么人,也不管在任何时代,始终是可理解的——以及因这种绝对承担责任而产生的对文化模式的相对性影响。我们必须同样看到笛卡儿哲学的相对性和笛卡儿式承担责任的绝对性。在这个意义上,你不妨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每个人通过呼吸、吃喝、睡觉或者用随便什么方式行动,都在创造绝对。在自由存在(free being)——作为自我承担责任,作为存在选择其本质——与绝对存在之间,没有什么区别。在作为绝对的、暂时局部化了的——局限在历史上——存在与普遍可理解的存在之间,也没有任何区别。
把存在主义责难为主观主义的说法有好几种形式。第一种是这样的:“那么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了”;而且他们的这句话有不同说法。他们先是责备存在主义者提倡无政府主义;然后又说,“你们不能判断别人,因为你们没有理由赞成一种意图,而不赞成另一种意图”;最后,他们会说,“你这样选择,什么都只是随便的了;因为你这只手放弃的,正是你另一只手要抓的。”
萨特对此回应,第一种:说不管我们怎样选择都没有关系,这是不对的。在某种意义上,选择是可能的,但是不选择却是不可能的,我总是能够选择的,但是我必须懂得如果我不选择,那也仍旧是一种选择。这看上去好像只是形式主义,但在限制想入非非或者随心所欲上却非常重要。因为当我亲自碰上时——例如,我是个可以有性生活的人,可以与异性发生关系,并且生孩子——我对这件事非得决定我的态度不可,而且从种种方面说来,我对自己的选择是负有责任的;在自己承担责任的同时,也使整个人类承担责任。即使我的选择不是由任何先天的价值决定的,它跟随心所欲总不相干,人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有组织的处境中,他是摆脱不掉的:他的选择牵涉到整个人类,而且他没法避免选择。他或者仍旧独身,或者结婚而不生孩子,或者结婚并且生孩子。反正,不管他怎样选择,鉴于他现在的处境,他是不可能不担当全部责任的。当然,他选择时用不着参照任何既定的价值,但是责备他随心所欲是不公平的。
其次,萨特对“你们不能够判断别人”的说法回应认为,我们是能判断的,因为人是参照别人进行选择的;而在参照别人时,人就选择了自己。首先,人能够判断——也许这不是一种价值判断,但是一种逻辑判断——在有些事情上,人的选择是根据一种错误,而在另外一些事情上,选择则是根据真实情况。我们可以判断一个人,说他欺骗自己。因为我们曾经解释人类的处境是一种自由选择的处境,没有借口也没有援助,所以任何人以自己的热情或者发明什么决定论作为借口,为自己开脱,就是自我欺骗。人们可以提出反对说:“可是为什么他不可以选择自我欺骗呢?”我的回答是,我没有资格在道德上对他进行判断,但是我断定他的自我欺骗是一种错误。谈到这里,人们没法不作一项真伪的判断。自我欺骗显然是虚伪的,因为它掩盖了人有承担责任的完全自由。根据同样的标准,如果我宣称某些价值是我非接受不可的,这也是自我欺骗;我自愿挑上这些价值,同时说这些价值是逼着我接受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如果有人对我说:“如果我要欺骗自己,那又怎么样呢?”我回答说:“我没有理由说你为什么不应当这样做,但是我要宣称你在自我欺骗,而且只有始终如一的态度才是诚实可靠的态度。”还有,我可以宣布一项道德判断。因为我宣称自由,就具体的情况而言,除掉其本身外,是不可能有其他的目的的;而当人一旦看出价值是靠他自己决定的,他在这种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就只能决定一件事,即把自由作为一切价值的基础。这并不是说他凭空这样决定,这只是说一个诚实可靠的人的行动,其最终极的意义,就是对自由本身的追求。
显然,自由作为一个人的定义来理解,并不依靠别的人,但只要我承担责任,我就非得同时把别人的自由当作自己的自由追求不可。我不能把自由当作我的目的,除非我把别人的自由同样当作自己的目的。有这些缘故,人的存在先于本质的说法是完全可靠时,而且人是一个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不追求自己自由的自由人时,我就体会到我非同时追求别人的自由不可了。因此,按照自由本身所蕴涵的追求自由的道理,我就可以对那些企图无视其自身存在的彻底自动性和十足自由的人,作出判断。那些躲避这种十足的自由,假装正经或者用决定论为自己开脱的人,我将称之为懦夫。另外一些人,企图证明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而实际上地球上出现人类只是一种凑巧——这些我将称之为小人。但是不论是懦夫或者小人,离开了存在先于本质的严格可靠性这个水准,都是无法识别的。因此,尽管道德的内容是变动的,但这种道德的某一种形式却是普遍的。
最后,萨特对“你一只手送出去,另一只手又拿回来”的说法回应道,这话归根到底就是说:“你的这些价值不是认真的,因为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对这种责难我只能说很可惜会弄成这样;但是既然我把上帝这个神排除掉,那就总要有个人来发明价值。我们只能实事求是。还有,说我们发明价值恰恰意味着没有先天的生活。生活在没有人去生活之前是没有内容的;它的价值恰恰就是你选择的那种意义。所以你可以看出,创造一个人类共同体是有可能性的。
萨特认为,人道主义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人们可以把人道主义理解为一种学说,主张人本身就是目的而且是最高价值。举例说,在科克托的《八十小时环游地球记》里,人道主义就是这样的意义;书中的一个角色驾驶飞机高高飞在群山之上,喊道:“人真是了不起啊!”这意味着说,虽然我本人没有造出飞机来,但我却从这些发明得到益处,而且我本人,由于是一个人,就可以认为自己对某些人的特殊成就负责,并且引以为荣。这就是认为我们可以根据某些人的最出色行为肯定人的价值。这种人道主义是荒谬的,因为只有狗或者马有资格对人作出这种总估价,并且宣称人是了不起的,一个人对全人类进行估价也是不容许的。
存在主义从来不作这样的判断;一个存在主义者永远不会把人当作目的,因为人仍旧在形成中。人类不可以作为崇拜的对象。对人类的崇拜以孔德的人道主义结束,它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但是萨特认为,人道主义还有另一个意义,其基本内容是这样的:人始终处在自身之外,人靠把自己投出并消失在自身之外而使人存在;另一方面,人是靠追求超越的目的才得以存在。既然人是这样超越自己的,而且只在超越自己这方面掌握客体(objects),他本身就是他的超越的中心。除掉人的宇宙外,人的主观性宇宙外,没有别的宇宙。这种构成人的超越性(不是如上帝是超越的那样理解,而是作为超越自己理解)和主观性(指人不是关闭在自身以内而是永远处在人的宇宙里)的关系——这就是我们叫做的存在主义的人道主义。之所以是人道主义,因为我们提醒人除了他自己外,别无立法者;由于听任他怎样做,他就必须为自己作出决定;还有,由于我们指出人不能返求诸己,而必须始终在自身之外寻求一个解放(自己)的或者体现某种特殊(理想)的目标,人才能体现自己真正是人。
存在主义只是根据一贯的无神论立场推出其全部结论。它的用意丝毫不是使人陷于绝望。存在主义的无神论并不意味着它要全力以赴地证明上帝不存在。毋宁说,它宣称就算上帝存在,它的观点也改变不到哪里去。并不是存在主义者相信上帝的确存在,而是存在主义者觉得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上帝存在不存在;人类需要的是重新找到自己,并且理解到什么都不能使他挣脱自己,连一条证明上帝存在的正确证据也救不了他。在这个意义上,存在主义是乐观的。它是一个行动的学说。
让-保罗·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