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兵部尚书翁万达字仁夫,号东涯,乃是潮州府揭阳县鮀江都举练村人(今属汕头市升平区鮀浦镇),在揭阳市地都镇境内有其父翁梅斋之墓,是大型御葬。那么翁万达本人的墓又是怎么样呢?
翁万达墓
翁万达墓位于广东省梅州市大埔县三河镇境内的凤翔山麓,是水泥灰沙结构,明显是后来经过重修的,长约16米,宽约11米。
其墓碑是花岗岩石,高约1.6米,宽约0.8米,碑文刻着:“明赐进士出身资政大夫兵部尚书、赐太子少保、谥襄敏崇祀名宦乡贤东崖翁公墓”。
据传翁万达曾经到三河坝,见是风水宝地,其山形似虎,因此名为猛虎过江,故而为自己择墓地。然而,翁万达却凑巧死在此处,相传,嘉靖皇帝重新启用翁万达,翁万达诈死躺在棺材中,当船行至三河坝时候停泊不前,抬棺人将棺木置于沙滩上,结果翁万达不幸窒息死亡。
三河坝景色
三河坝景色
翁万达墓前左右对称立有石人、石马、石虎、石羊。这是做法一般人的墓地是不允许的,只有军功的大臣将士才能享受的一种殊荣。
石人与石马
这些石雕做工精美,惟妙惟肖,让人不得不对古代石匠叹为观止,真是鬼斧神工啊!
历经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日晒,这些石雕已显得有些斑驳陆离,许多都附着上青苔了。
石虎
翁万达墓靠山朝江,墓前明堂韩江、梅江和汀江三向来水,案山清晰,确实是风水宝地。
翁公墓的后土神位也很具规模,比一般的大得多。
日受千夫拜,夜观万盏灯。翁公墓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比喻,就是“日受千夫拜,夜观万盏灯”。
因为翁公墓前面是三江汇合,古代顺江而下的船只每当至此总是不能扬帆,务必降下船帆;而逆流而上的船只因江流湍急,船夫们要俯身奋力撑篙而像跪着前行,到了夜间这段水域都有船只灯火,交辉相映,因此人们称之为:“日受千夫拜,夜观万盏灯”。
一代英豪翁万达,能文善武,一生戎马,是突出的军事家,时至今日,有很多游客到上参观朝拜。《明史》给予很高的评价:“嘉靖中,边臣行事适机宜、建言中肯窾者,万达称首”。
在潮安县沙溪镇的桑浦山麓,一个称眠龙的地方,有一座颇具规模的明代古墓,墓前有4柱的碑亭和高5米、宽3开间的6柱拜亭,都是用花岗岩巨石打造的。墓碑上标明墓主是明将仕郎孙墨斋,俗称“三女贵”墓,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孙默斋是沙溪四林村人,人称孙员外,因膝下有三女,分别嫁给翁万达、陈一松和林大钦,这三人都是明代潮州的著名人物,翁万达曾官居兵部尚书,陈一松是工部左侍郎,而林大钦则是著名的状元,因此他的墓就被称为“三女贵”。据同属沙溪的刘畔村人反映,该村明代曾任江西等地市政使司参政的刘斐(原潮州城的“岳伯”“省郎”二亭就是为他建的),也娶孙员外的妹妹为妻,因此也成了显赫的“四女贵”。
关于“三女贵”墓,民间有一个传说:
孙员外生前,迷信风水,因此请了著名的风水先生为其先祖寻找墓地。后来风水先生为他找了这块眠龙的墓地,但叮嘱一定要等到有人骑马经过才能下葬。
吉日那天,孙员外一早就吩咐家人先作好一切准备,大家七手八脚,把墓穴和安葬的棺木都准备好,只等有人骑马经过就下葬。可是等了又等,却不见踪影,这时天气炎热,家人等得有点不耐烦,看看日头都快下山了,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突然有人喊道:“有人骑马来了”!大家举头望去果然远处似有人骑马朝这边而来。孙员外欣喜若狂,暗想风水先生果然神验,于是急命家人将棺木下葬,家人也巴不得埋后回家,因此迅速地下葬。这时有人又喊不对,是纸人纸马。原来是一队扫墓的人,抬着纸人纸马而来,由于天色昏暗,大家又焦急,因此在远处看似是真人骑马。
可是此时棺木已下葬,不能再抬上来,只好作罢。据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块宝地,虽未遇真人真马,但纸人纸马也能出贵人,只是不属于孙门的男丁。果然此后他的三个女儿都嫁给达官贵人,因此称“三女贵”。
据近年有文史学者从西林孙氏谱和有关史籍考证,认为孙默斋是村中有财势的族长,三女并非他的亲女儿;而翁、陈、林三人的妻子也不是都姓孙,因此“三女贵”的说法有牵强附会。
由于这只是民间传说,不是史学,因此不需认真予以考证。但从客观上将明代四位著名人物联系在一起,除了其迷信色彩不可取外,反映了明代潮州的人文荟萃以及潮人重亲缘、地缘的观念,这也是民间故事所具有的特殊内涵。
在广东省揭阳市空港区地都镇境内桑浦山将军峰东南腹地虎山上,即是地都镇铁场山,有一大型古墓葬——翁梅斋墓,这是粤东地区最大的古墓葬,风水学称“下山虎”,占地面积约150亩,是明代嘉靖年间边关重臣、兵部尚书翁万达之父翁玉(号梅斋)的墓地。
玄城坊
翁梅斋墓区包括东西墓道、四亭五坊十二神兽、御葬区等部分。四亭即神道碑亭、继母亭、龟亭、鳖亭,已被破坏或被掩没。
五坊即玄城坊、孝义坊、继母坊、御葬坊、玄城坊,现仅存孝义坊、继母坊、御葬坊、玄城坊。
玄城坊高6米,宽12米,柱子宽45厘米,正面玄城,背面梅丘牌坊落款“莆田晚生王为大司马翁公书”。
玄城坊的石雕
玄城坊往上就是翁梅斋主墓,碑文“明 封资善大夫兵部尚书梅斋翁公,赠太夫人许氏”。
玄城坊正前方几十米处是御葬坊,是一座三门四柱巨型牌坊,高约7米,宽约8米,柱子宽约60厘米。
御葬坊背面
这座古坊因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已经一半以上被废土掩没了,正面右侧有一柱子已被击断,受伤严重。
御葬坊背面
御葬二字与瀛州旷典四字均是嘉靖二十九年广东布政司左参议周昆书写。
石刻碑文依稀可见,是研究翁万达及其家史的重要资料。
这座牌坊气势雄伟,是纯石结构,确实不得不赞叹古代建筑的鬼斧神工。
此墓园早在1988年就定为揭阳县重点保护文物,然而如今墓园已被某些人所破坏,令人痛心。
墓区前面是这般模样,废土乱堆,近年当地政府又立一警示牌,提醒周边群众要保护文物。
厦深高铁经过古墓旁边
翁梅斋古墓对研究古建筑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如果能得到很好修复,开辟为旅游胜地,无疑为当地增添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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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翁万达生平述略
翁万达(1498—1552),字仁夫,号东涯。明广东省揭阳县鮀江都(今隶汕头市金平区)人。嘉靖五年(1526)进士,历官户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广西梧州知府,广西征南副使,浙江参政,广西参政,四川按察使,陕西布政使,兵部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保定地方军务,兵部尚书。其任职广西副使、参政期间,协助兵部尚书毛伯温等平定安南之乱,安定了南部边疆。典边朔方六年,修长城,严边备,肃戎政,强军力,战北虏,安边境,军功卓著,素有“岭南第一名臣”之美誉。嘉靖二十八年(1549)春因曹家庄大捷,升兵部尚书召理部事,旋以丁父忧回籍守制。嘉靖二十九年(1550)八月因虏犯大同,边关紧急,被嘉靖帝夺情起复,再任兵部尚书镇宣大。因遭严嵩、仇鸾馋陷,以迟误被降兵部右侍郎经略紫荆诸关。会背疽病发,上疏乞终制,嘉靖帝疑其避事,免归。临行谢疏字耗,削籍为民。嘉靖三十一(1552)年冬十一月卒于福建上杭舟中,终年五十五岁。时北部边情再次紧急,嘉靖帝第三次起用翁氏为兵部尚书,惜未闻命已故。隆庆中追谥襄敏。《明史》翁万达本传,以三千余言的篇幅介绍其生平,对其政绩边功做了充分的肯定和很高的评价,并赞曰:“嘉靖中,边臣行事适机宜,建言中肯窽者,万达称首”,又称他“操笔顷刻万言” 。其生平著作甚丰,著有《稽愆集》、《平交纪略》、《东涯集》、《宣大山西诸边图》、《思德堂诗集》等。
二,翁万达边塞诗的内容和成就
翁氏既是明嘉靖间边功卓著的杰出军事家、政治家和国防重臣,也是佳作迭出的诗人,被明代散文家、诗人、“嘉靖八才子”之首的王慎中称为“诗书帅”。现存以明翁氏家藏约心轩藏板刊印于清道光年间的《思德堂诗集》,汇编了他的诗作193首,其中有相当部分就是他典边时于戎马倥偬中草就的边塞诗。这类诗不论古体近体,抑或叙事、感怀、酬赠、唱和,反映的多是他任兵部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保定军务时治边拒虏的边塞战斗生活,体现他心系苍生、抗敌安边的报国情怀,歌颂将士的英雄气概,表达其思乡之情,有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请看他的七律《朔州道中》:
柳枝侵夏意仍怯,山麓出泉寒不留。
我已十年穿虎窟,地今四月尚狐裘。
思乡路远频挥泪,报主身轻岂所忧。
不惜千金求死士,雕戈直向古丰州。
这是翁氏到朔州履任边疆重臣不久在巡边路上所写的一首诗。其意为:初夏的边塞朔州天气尚余阴冷,十年来我在虎窟般的官场中穿行,此地时已四月还得身穿狐裘御寒,让我预感到履任新职事涉艰危。虽说长年思乡常让我流泪,但以自身安危为轻,报效朝廷拒虏安边卫国是我的职责,我岂能让个人的忧愁干扰自己的心志?如今边情紧急,我当不惜千金招募敢死之士,带领部队奋勇杀敌,将侵略者赶出古丰州之外。短短八句诗,敞开了这位“履艰危、意气弥厉”(《明史》翁万达本传语)的三边统帅赤心报国的广阔胸襟。翁氏其他诗作中如“倦飞无复图南想,报国犹怀冀北思”(《雷阳道中次壁间韵时闻北虏犯边云》);“风云连故国,歧路入边城。尊俎谈兵事,干戈动地声。独忧百战苦,马上愧知名”,“罢战思皇略,安边足义声。苍生如何保,岂敢慕虚名”(《次韵林敬夫》这些铿锵诗句,则袒露他独忧风云故国干戈动地,百姓遭受百战之苦,因而不惜戎马纵横,驰骋沙场,期望反侵略战争取得胜利,罢战安边,让黎庶过和平生活的一片赤诚,其以苍生為重,忧国忧民的感人情怀,让人读后肃然起敬。
《明史》载:翁万达任间“饬边备,整军实”;“谨侦候,眀赏罚”;“慎防秋,并兵力,重责成,量征调,实边堡,明出塞,计供亿,节财用”,是个善于带兵打仗的统帅。对此,其七律《季夏驻云中》有具体生动的描写:
云中六月凉如水,塞上千营重似山。
缚虏谁将神草结,供军须是血蚨还。
青林猎火秋声近,粉堞悲笳暮色闲。
闻道黄河将饮马,诸君何以镇秦关?!
首联点明云中(古郡名)塞外六月天气转凉,秋高马肥,北虏来袭的“防秋”季节将至,各路大军已在边城集结,构成一幅“塞上千营重似山”的威武雄伟壮阔图景。颔联始用激将的口气,问谁能以“神草”结绳,带领部队缚住胡虏;继而提醒负责粮草的将领,在保证军需的前提下,应像传说中把蚨虫之血涂上铜钱、能使钱花后还会回来那样,一个铜板当两个用,以求计供亿,节財用。颈联郑重向将领发出警告:秋声已近,硝烟战火将弥漫边塞,兵营里悲壮的军号声将打破暮色下短暂闲暇的静寂。尾联发出激昂有力的号召:一旦听到命令,部队就要饮马黄河御虏杀敌,诸将士现在必须思考将以什么实际行动来守住秦关国门。此诗写的是战前的动员和部署,读者看到的是一位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边疆统帅的高大形象,感受到的是众将士摩拳擦掌的场面、昂扬激越的备战氛围,读后让人为之振奋。
再看他带领部队行边驻扎晋冀交界边塞小村枳儿岭时赋就的两首七言古绝《枳儿岭》,其第一首写他带领将士射虎归来的情景:
枳儿岭上烟火微,枳儿岭下行人稀。
长风卷树叶飞落,道是将军射虎归。
起承两句写景,边患加虎害让枳儿岭炊烟疏微,行人稀少,一片萧条寥落的景象。转句陡然异峰突起,猛不防间一阵长风呼啸,战马嘶鸣,马蹄声碎,卷树扫叶,大将军带着一队射虎英雄拉着死虎凯旋而归,何等威风,何等气派。结句描写聚集村头的村民欢呼雀跃的情景,将全诗推向高潮。一个朴实的“道”字,活画出村民奔走相告万分激动兴奋的热烈场面,诗人为诗炼字之功力于此立见。而《枳儿岭》第二首,则从另一角度塑造了戍边将士群体的英雄形象:
大儿床前号无衣,小儿膝下饥复啼。
肘束黄金求骏马,挥鞭直渡黄河西。
戍边将士的家眷儿女在战乱年代穷得啼饥号寒,诗人用起承两句描写战争给百姓和军属带来的苦难,并对此寄予深深的同情。然而,这些军人在边关告急,大敌当前,军令如山,军号召唤时,毅然束肘整甲,召马跨鞍,义无反顾,挥鞭渡河,直奔前线杀敌。转结两句,以气势雄伟的笔调,作出了形象生动的描绘,热情歌颂了将士们舍小家为大我的自我牺牲精神,严守纪律、闻命即行的军人品格和遇敌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令人读后为之动容。《明史》称翁万达“临阵常身先士卒。尤善御将士,得其死力”,《枳儿岭》这类诗,就是最为形象的注脚。
身系边疆安危重任的翁氏,也与长期远离家乡的征人一样,经常思乡、念旧、怀亲。其边塞诗中此类诗作情深意切,动人心脾。如五律《有怀鮀浦诸乡朋》五首,读后然人感受到:身处“远天惟鸟道,近况逐云愁。燕甸风尘剧,龙沙日月流”边塞沙场的他,回忆起儿时与伙伴在家乡揭阳鮀浦桑浦山龙泉岩、鮀济河和海边等处“溪山恣游衍,鱼鸟傍欢呼”的欢乐情景,莫名的乡愁油然而生,发出了“不知月旦里,能数鄙人无”、“濯月遥怜汝,乘槎合待余”和“却恨当年别,临歧不我留”的系列慨叹。诗以“反客为主”的笔法,用设问、猜测和些许怨责的口气,映衬出自己深切的思乡怀旧之情,手法独特,读之让人击节。在七律《有怀薛中离》二首中,他以“异地可怜迷出处,思君一倍长离忧”,“烟水故林吾不负,拂衣他日共徘徊”的诗句,表达了他对亦师亦友的同乡薛侃的深切怀念和重逢相聚的殷切企盼。“海角问鸿怜老父,客边归路恋婴儿。岁时屡值龙蛇蛰,心事哪堪僮仆知”,这是他在马背上吟出的七律《夜发指阳和道怀忆小儿因念家君及先大府君嘱情弟侄怆然有怀》组诗中,深情怀念亲人、极为打动人心的诗句。组诗第三首更值得一读,诗曰:
宦族骄狂羞杀人,愁闻弟侄好肥轻。
岂思陵谷犹能改,况复箕裘愧此生。
鬼瞰高明应不爽,人非刻苦竟何成。
作书万里遥相寄,涕泣叮咛冀尔听
位于汕头市金平区鮀江街道蓬州古村的翁氏大司马家庙
这是从边关专门写给自家弟侄的一首告诫诗。诗开头痛斥“宦族骄狂”最为可耻,严肃指出个别弟侄有“肥轻”行为让他忧虑揪心。颔颈两联以“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诗·小雅·十月之交》),人的地位高低随时可变;“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礼记·学记》),子弟应学会继承父兄事业;“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文选·扬雄<解嘲>》),鬼神时刻在监视显贵人家,肆无忌惮贪求“满盈”必遭其祸害等三个典故,痛切指出“人非刻苦”必将一事无成,要子侄辈深思、知愧、警醒、痛改前非。尾联涕泣声声,期盼弟侄能体谅其苦心听得进他的叮咛嘱咐。全诗责之以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人至深。翁氏曾写过一封《告乡父老子弟书》⑿,请求乡亲父老监督其子弟僮仆:“倘有不才,主事者轻则戒饬之,重则挞辱之、闻诸官而理之”,“以法相稽,使其所严惮不复繁逞”。读诗联系此事,一位履官“悚悚惕惕如临深谷”,严于律己也严管亲属的高官形象,兀然高耸于读者心中,让人觉得其品质之难能可贵。唐代李益一首《夜上受降城闻笛》中的诗句“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千百年来不知让多少远离家乡的军中同袍对此产生强烈的共鸣。而翁氏此诗,同样强烈震撼读者心灵,应使历代纵容亲属胡作非为的贪官腐吏顿感无地自容,也让权势者为之警醒。即在今天,此诗也有其深刻的现实教育意义。历代边塞诗鲜见像这样的思乡怀亲之作,称其为边塞诗中的绝响并不为过。
大司马家庙正厅“思德堂”匾额
因曹家庄大捷刚升任兵部尚书不久的翁氏,历经丁忧、夺情、起复、遭谗、失宠、罢归之后,心情极为压抑,然不忘牵挂边事。在其逝世前不久因寄情山水前往福建武夷山途中所赋的七律《宁化道中》里,他写道:
怀忧种种山行日,舆病匆匆梅发时。
马援功成犹速谤,冯唐身老欲何为。
铁山回首惟流泪,龙塞关心知复谁。
圣世应多颇牧侣,孤臣终系蓼莪思。
诗中,他以东汉马援功成被谤、西汉冯唐身老无所作为自况,在心情极度忧郁且病痛残躯之际,还吟出了“铁山回首惟流泪,龙塞关心知复谁”的诗句,表达对民族英雄岳飞的深切怀念和对边事的忧心,希望“圣世”有廉颇、李牧一样的大略雄才为国分忧,慨叹自己本是一位孤忠之臣,现在报国无门,终于只能在家乡作追羡父母美德的“蓼莪”之思,其至死矢志不移、忧国忧民的情操尤为感人肺腑。清乾隆间李善长所编的《广东诗粹》,在卷四中收进了这首诗,其上端的眉批有“忠孝之思,蔚然如见”八个字⒁,对这首诗作了充分的肯定。
中国诗史上的边塞诗,由《诗经》发端,发展到唐代为极盛时期。终唐之世,边塞诗始终是唐诗中思想性最深刻、想象力最丰富、艺术性最强的部分。其参与人数之多,诗作数量之大,为前代所仅见。而初唐、尤其是盛唐乃至中唐,更是边塞诗创作的鼎盛时期,涌现了著名的边塞诗派,代表人物有高适、岑参、王昌龄、李颀、王翰、李益等。高适的《燕歌行》、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等七言长篇歌行和王昌龄的《出塞》、《从军行》,李欣的《古从军行》,王之涣的《出塞》,王翰的《凉州词》,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等名篇,代表了盛唐边塞诗的美学风格,即:雄浑、磅礴、豪放、浪漫、悲壮、瑰丽。由于初盛唐国力强盛,军队所向披靡,这批诗人的边塞诗,除充满强烈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精神外,其浪漫主义色彩十分浓烈。翁万达的边塞诗,继承了初盛唐边塞诗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优秀传统,但他没有走初盛唐国力强盛时期边塞诗纵横捭阖的浪漫主义诗派之路,却更多地闪耀着积极现实主义的光彩,让人感到更为有血有肉。从上文略举的诗作中如“倦飞不复图南想,报国犹怀冀北思”;“独忧百战苦,马上愧知名”,“罢战思皇略,安边足义声。苍生如何保,岂敢慕虚名”;“忧怀种种山行日,舆病匆匆梅发时”;“铁山回首惟流泪,龙塞关心知复谁”;“不惜千金求死士,雕戈直向古丰州”;“戎马纵横忧圣主,纷纷肉食尔何为”这些诗句可以看出,其诗作所体现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精神,常常与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和家国责任感交织在一起。这种特色诗风的形成,与明中叶以后国力中落,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包括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日益尖锐,特别是嘉靖时期北方虏患频仍,东南倭寇猖獗,整个国家处于防守态势的大环境有关,也与翁氏在大明朝廷中所担负的国防重任及其忧国忧民、个人具有担当精神的品格,对朝廷及其文武百官软弱无能的忧虑和本人既是边关统帅,又是“临阵常身先士卒”的战斗员的丰富阅历和生活体验密不可分。
翁氏边塞诗的另一个特色是直抒胸臆,不事雕饰。其作品朴实无华,没有矫揉造作之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弄玄虚的装腔作势,有的只是作为一位国防重臣自身典边生活的切身感受、内心思想感情的坦直流露和充满的抒发。明嘉隆间,王慎中、唐荆川、茅坤、归有光为代表的文学流派“唐宋派”,不依附“七子派”,与明前“七子”(以李梦阳、何景明为代表)或“后七子”(以李攀龙、王世贞为代表)的文学思维不尽相同,除了重视文学理论外,也提出文学的“本色论”,强调诗歌的本质与特色,主张诗文要“直抒胸臆”,否定一味绝对复古的为文风气。翁万达是王慎中、唐顺之等的多年好友,经常有书信往来,诗文相赠,其边塞诗“直抒胸臆,不事雕饰”这种特色的形成,与“唐宋派”文学主张的影响不无关系。《明史》翁万达本传称翁氏“为人刚介坦直,勇于任事”。我以为,其既坚毅沉稳又刚介坦直的个性,也是这种特色形成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翁氏的边塞诗除上述特色外,还有很多值得肯定之处。他的诗作中充满龙塞、雁关、汉地、胡边、青林、猎火、秋声、粉堞、悲笳、鼓角、旌旗、骏马、军书、谍报、兵机、死士、雕戈、双剑、虎窟、狐裘、倒马、飞狐、缚虏、射虎等词语,说明诗人边关生活阅历丰富并善于驾驭词汇,在运用自如的沙场烽烟滚滚的气氛渲染和气势磅礡的笔墨挥洒中,“横槊之余自饶豪气”(清末陈田《明诗纪事》评语)。他长于写景,营造氛围,寓情于景,让情景交融,酣畅淋漓地抒写自己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他善于在三言两语中生动逼真地勾画出边关将士的英雄形象。拿上文所举《枳儿岭》第二首七言古绝,与同时代文学家、也是“嘉靖八才子”之一的李开先边塞诗《塞上曲一百首》中最有代表性、题材与《枳儿岭》相近的第十一首相比,更显翁氏这首诗略胜一筹。李氏此诗云:“堂上张灯酒正豪,帐前骏马缩寒毛。忽闻羽檄传来急,上马酕醄弄宝刀。” 这首七绝,与《枳儿岭》第二首同样歌颂边关将士闻命即行的品格,但无论从选材、表现手法、将士群体形象刻画、战斗气氛的渲染和诗的境界等方面来说,均无法与翁万达这首古绝同日而语。翁氏的边塞诗语言精辟洗练,节奏明快,刚介沉毅,古朴铿锵,被明文学家王九思赞为 “冲淡简古,敲金击石”(王九思《答中丞东涯翁公书》)。其诗散发着一股深沉、奔放、催人奋发向上的思想艺术感召力。他的绝句言简意赅,内涵丰富,含意深远;律诗格律工整,结构严谨;而《行边歌为黄侍御作》、《送程古川侍御行边歌》、《雁门行送谷聚菴侍御》三首古风,浑然大气,思路开阔,引古论今,挥洒自如,文字流畅,大有唐风韵味。他慎于并善于用典,恰到好处地增强了作品思想感情的表现力。翁万达的诗流传下来的没有王慎中、唐荆川、李开先多,在明代来说,虽还不能称得上是边塞诗的大家,但其所写边塞诗,有不少绝对称得上是上乘之作。翁氏为明代边塞诗创作所作的贡献和成就,绝不应该受到忽略和抹杀。
三,结 语
遗憾的是,明清以来的诗史家或诗评家所辑的明代诗歌总集和所撰的诗话,除清粱善长所编的《广东诗粹》、温汝龙所编的《粤东诗海》收进他的边塞诗《宁化道中》一首,清末陈田的《明诗纪事》收进了他三首诗(其中有《枳儿岭》之一和《送胡思岩》两首边塞诗)并发表肯定的评论外,明朱之蕃所选万历周时泰刻本《盛明百家诗选》、俞宪所编的嘉靖至万历刻本《盛明百家诗》、陈子龙等所辑的《皇明诗选》、明清之际钱谦益所编选的《列朝诗集》、清朱彝尊所编的《明诗综》等明代诗歌总集,以及近年陈永正先生主编的《岭南历代诗选》,均不见有翁万达的诗作,难免让人深感不公。而长期以来,对翁万达诗歌进行研究的人寥若寒星,仅黄赞发先生在《潮汕先民与先贤》的明代军事家翁万达的专章中有所论及,翁氏几百年来被诗史家、诗评界严重忽略的情况可想而知。究其原因,我以为陈田所说的“尚书以武功著,不以诗名”,可谓一语中的。翁氏的卓著军功,几百年来确实掩盖了他的诗名。而他的《思德堂诗集》于《千顷堂书目》中虽有著录却不见流传,仅存的两册却长期被分别雪藏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和梅州市剑英图书馆而鲜为世人所知,这也不啻是一件憾事。清王士祯在《渔洋诗话》中说:“古今来诗佳而名不著者多矣,非得有心人及操当代文柄者表而出之。”研究、评价、推介翁万达的诗作,将其表而出之,对于探讨翁氏这位历史人物,继承一笔优秀的文学遗产,拓展明边塞诗研究的新视野,充实当代诗学,当属文坛一宗快事。
位于大埔县三河坝的翁万达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