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与狗

散文：

初冬的雨，打落树枝上摇摇欲坠的黄叶。唐诗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如那树上枯萎的黄叶，已经不能承受一点风雨，随时都可能飘飘荡荡跌落尘埃，永劫不复。

小区封控一个半月了，唐诗就在这个四十平方的房子里，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三十六岁的女人，如果还没把自己嫁出去，还没有男人，日子就不是难熬，而是煎熬。唐诗觉得她的生活就是在煎熬。

守活寡的女人固然可怜，至少还有念想。而自己呢？妈的！一点念想都没有，除了臭男人，还有狗日的生活，黑暗到看不到尽头。

小吉鲁两腿趴在床上，不停地舔舐唐诗的脚。如果放在往日，唐诗会拉它上床，搂抱着逗它。但今天她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心烦意乱中一脚把它踹得好远。

小吉鲁翻了个滚，迅疾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委屈，愤怒地冲着唐诗狂吠两声发泄着不满。但它见到女主人凌厉的眼神，揣测出主人心情不好，就灰溜溜的钻进墙角的窝里，察言观色，盯着床上的主人。

小吉鲁是条边牧，是前男友五年前花了三千块给她买的。她和小吉鲁一千多个日夜基本形影不离，现在狗还在，但那个男人却把自己给抛弃了，回老家县城讨生活去了。小吉鲁本是爱情的礼物，现在倒好，反而成了两人分手的见证。

小吉鲁聪明，撒泼，可爱，逗比，有时候唐诗就想，小吉鲁要是一个男人就好了，至少它能忠诚地陪伴自己，乖乖听话。

唐诗看看表，都中午十二点了，但她实在不想动弹。她情绪不好，近乎崩溃。小区封控出不去。信用卡昨天都逾期两天了，死皮赖脸去打电话找人借钱，每个人都是冠冕堂皇摆出一堆理由。

唐诗爆句粗口，翻身坐起，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睡了。她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睡眼惺忪去了卫生间。

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在家蹲大号必须抽烟。在陌生人面前有还必要伪装，在家里就是自己的天地。谁还顾狗屁形象呢！

洗漱时，唐诗盯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不禁悲从中来。悄然间已经三十六了，韶华已逝。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自己呢？依然光棍一条，事业一塌糊涂。

想想当初，心高气傲，对男友千挑万选。结果岁月蹉跎，高不成低不就，老大不小。唯一陪伴自己的只有小吉鲁，一条狗。

生活到如此境地，真他妈的是完全失败。幸好当年哥哥坚持，自己才买下这四十平方的公寓，否则今天真要露宿街头了。

梳头时，唐诗突然发现满头青丝里竟夹杂有几根白发，她一阵慌乱忙不迭去拔掉，结果有几根黑发扯了下来，她再次爆粗口，懊恼地跺着脚走出卫生间。

小吉鲁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唐诗没搭理它，而是来到画作前。那是她憋在家里实在无聊，重拾自己的专业，断断续续的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的自画像。

她一直都很自信，尽管自己个子不高，不足一米六，有些偏瘦，没有亭亭玉立，体态妖娆，的身材。但她一直自认为才气逼人气质尚佳。当初觉得寻个有钱的，听话的，模样英俊的老公不在话下，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老娘命苦。

她又点上一支烟，发现烟盒里仅剩三支烟了。抽完想去买都不知道哪里有卖的。狗日的疫情！唐诗知道这烟真的要戒了。

父母和哥哥劝她多次了，想想自己今后还要嫁人，还要生孩子。何况这烟越来越贵，一盒烟都够自己和小吉鲁吃一天饭了。

唐诗想，以现在的经济形势，创业的路不能再走了。不如听哥哥的规劝，踏踏实实去上班，然后找个实在人嫁了算了。

可哪有那么容易呢？企业都在纷纷裁员，自己自由习惯了，能坐得住吗，甘心拿微薄的工资吗？

她又想到故乡的姐妹，自己以前还嘲讽她们早早结婚生孩子，年纪轻轻就变成黄脸婆。她们还羡慕自己在市里过着潇洒的日子呢。唉！谁的苦衷谁清楚啊！

找人嫁了？想想身边的圈子，哪有合适的人呢？年轻的太年轻，没结婚的都是穷光蛋，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谈什么托付终身？

最可恨的是结过婚的老男人，平日衣冠楚楚，嘘寒问暖，目的不就是馋我的身子吗？去他妈的，老娘就是再孤独寂寞也不会让他们得逞，色的都是啥玩意！

小吉鲁又狂吠两声，唐诗知道它生气了，才想起小吉鲁还没吃饭。唐诗打开去拿狗粮，却发现狗粮已经没有了，于是她就去厨房拿出半包火腿肠。

小吉鲁欢快地从窝里跑出来，不停地摇着尾巴，两眼只盯着唐诗手里的火腿肠。唐诗俯下身子紧紧地抱着小吉鲁，对刚才踢小吉鲁一脚的鲁莽感到十分愧疚。

无论怎样，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只有小吉鲁不嫌弃自己了。至少它不会嫌弃自己，抱怨自己，或者离开自己。

狗日的年月，狗日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希望啊？唐诗又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岁月，那是多么无忧无虑啊。人永远不长大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