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网消息:与以往神舟任务不同,此次神舟十五号载人飞行任务发射窗口期正值寒冬暗夜时分。临近发射,这几天发射场夜间最低气温降至零下20摄氏度,直逼火箭发射最低温度条件,是载人发射任务有史以来环境温度最低的一次。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测发系统工作人员24小时值班待命,让“神箭”在最寒冷的季节有最温暖的陪伴。
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测发系统空调岗位参试人员,正在测试塔架封闭区空调升温能力。温度过高或过低都会影响火箭内成千上万个元件能否正常运行。
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测发部门工程师 冲:在空间站建造阶段,我们发射场对塔架的空调进行了全面升级,配备了热泵、机组电加热和风管电加热系统,经过了两次调试之后,加温效果得到了明显改善。
除了给箭体本身做好防寒保暖,火箭燃料调温也是测发系统的重要一环。在火箭加注前,工作人员必须穿戴15斤全密闭的防护装具,对燃料及调温设备巡视检查近4小时。
超低温环境同样考验着发射场地面设施设备,在距离发射塔架仅有300米的光学测量点位,是计算火箭漂移量、优化火箭系统设计的唯一数据来源。此时,工作人员正在使用全新研制的远程遥控系统对设备进行开机预热。 把脉天气 为火箭发射选良辰
神舟十五号发射在即,气象是直接关系到火箭能否按时成功发射的重要因素之一。为此,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气象室的科研人员这两天也正在加紧进行气象监测和气象会商,确保为任务指挥部的科学决策提供及时准确的气象预报。
11月下旬,酒泉发射中心已经进入初冬。由于中心处于荒漠地带,昼夜温差大,夜间气温低点时刻触及零下20摄氏度,为应对可能出现的极端天气,气象保障团队加紧对发射当天的天气情况进行会商。
由于此次神舟十五号任务是在冬季实施发射,考虑到低温和风沙天气对火箭发射带来的影响,这也对气象室能否为载人飞行任务指挥部提供精准预报,提出了新的挑战和更高要求。
为了使预报结果更加准确,气象预报员多方着手,通过风云卫星、探空气球、多普勒雷达等气象装备,随时随地把脉天气。
气象系统的精准预报直接关系到火箭能否按时成功发射,容不得丝毫马虎。因此,气象室的参试人员,对发射月近40年来能够影响到发射的气象因素进行了专题技术准备,对大于10米的地面风和大于60米的高空风及低于零下20摄氏度的低温天气逐一进行了归纳总结。
(央视网)
(一)送日子
送日子,又称“看日子”“通日”“送好”“会话”“下婆帖”“问口”“下礼”“查日子”“送娶牌”等,即古代的“请期”。请期,是男方选定举行婚礼的日期,备礼去女家,征得女方同意的仪式。在黄河口一带,先由媒人讨取女方的属相、八字,女家在一红纸笺上写“坤命×相×年×月×日×时生人”,交与媒人带回男家;男家根据女方生辰八字,请人择定结婚的吉月利日,并注意迎亲、送亲之人在属相上的忌讳等。在莱州市和鲁西地区,由男方选定举行婚礼的“吉日”(即双月双日,如二月二、四月八、六月六等),派媒人到女家去讨取女方本人的属相、生辰八字;女家在红纸笺上写“坤命×相×年×月×日×时生人”,交媒人带回男家;男家依据女方的属相和生辰八字,请人择定“行嫁月”“吉日良辰”,同时算出喜神所在的方位、安床方位、女子出嫁时上下车(轿)方位、坐帐面对的方向以及迎亲、送亲之人在属相上的忌讳。择定吉日良辰后,写成婚书送往女家。
在山东,送日子这一天还要向女方送聘礼。聘礼多是红衫、蓝袄面、戒指、坠子、带子(取“带来儿子”之意)、袜子(取“挖来儿子”之意)等。送时用红包袱包好,上插柏枝(取“长命百岁”之意)。临清一带称之为“查日子”,男方查定迎娶日期并通知女方,附上“迎亲帖”(又俗称“上头帖”),上书新娘衣冠、开面、梳妆、上下车(轿)的方向、时辰等事项。莱阳市、烟台市牟平区等地称之为“通日”,娶前40天进行,女方自接到婚单之日起,在家待嫁。日照一带称之为“问口”“下礼”,男方向女方送聘礼,女方回礼新女婿的鞋和帽等物。鲁北地区称之为“下婆帖”,男家同时送“铺地钱”作为女方妆奁之资。胶东地区由公爹到女家送日子,选当月迎娶的吉日。送日子时,公爹不得见未婚的儿媳。费县一带双日送日子,礼物和婚单用半尺红布包着送往女家。滕州一带送日子要派童男,用红匣。邹城一带称之为“下喜帖”或“下喜书”,女方收下喜帖要索要彩礼,以显示女方“有价”。鄄城、阳谷一带,称之为“送好”,男家派人携传帖(上写“择允×月×日是吉日”)送往女家,并送衣料和金银首饰。
山东许多地方有“爷娘月”之说,是指选择结婚的日期时要避开自己的出生月份和父母的出生月份。若无法避开则在这一个月不能与父母见面,叫“爷娘月,不见面”。泰安市近郊一带,婚期定在“爷娘月”的,待嫁女子可以回娘家,娘儿俩只能隔墙交谈,不许见面。
推算行嫁月、吉日良辰、迎亲送亲之人属相忌讳、喜神方位、女子出嫁时上下车(轿)面对方向及安床、坐帐方位方向,各有歌诀可依。如推算“行嫁月”(亦称“利月”“大利月”)歌:
正、七迎鸡兔,二、八虎与猴。
三、九蛇共猪,四、十龙和狗。
牛羊五、十一,鼠马六、十二。
新中国成立后,按属相、命相定吉月吉日结婚的习俗减少,选取纪念日或节假日举行婚礼的增多,过去所谓的“佳期”“吉日”,在不少地方已经失去意义,更常见的则是仪式简化,将传小启、传大启、送日子合而为一。
送日子后,结婚的日期确定,除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变更。鄄城、阳谷一带,男女双方家长在送日子后通过熟人约好在集市见面,男家说明如何迎娶,女家说明如何陪嫁送客,俗称“两亲家打对头”。
(二)新房、嫁妆、嫁衣
男方要在婚前一个月左右把新房和喜床布置好。新房是男家备喜的重点项目。旧时儿子结婚时父母并不一定为他盖新房,在偏房结婚者为数颇多。这种情况,只要把房子装潢粉饰一新即可。现在未婚女子要求愈来愈高,必在新房、正房结婚,在偏房结婚者极为罕见。总体看来,新房有愈来愈大愈洋气之势,诸如前(后)出厦,带挂耳,水冲石,马赛克、瓷砖、大理石装饰,铺地面砖,红砖院墙,高大门楼,宽敞过道,贴画影壁等等,已屡见不鲜,有的甚至连院内地面也要硬化。
大多数人家都是在订婚之前即已盖好新房,送日子后主要就是油漆门窗,粉刷、装潢墙壁,铺设新床,贴喜联,张灯结彩等。此外,还要洒扫庭除,整理院子,全家人做新衣服(新郎尤其要穿贵重、体面的衣服),整修锅灶,添置各种用具(财力达不到者向街坊邻居借用),以备结婚之用。在微山湖区,生活在连家船上的渔家往往选一条新船作“新房”,并请“全美人”布置船里,舱壁贴《年年有余》《麒麟送子》等年画,挂绣花舱帘等。
喜床样式有耙桄床、搁拉子床、面子床、三拿架子床、席梦思床等。
铺床又叫“铺房”,是布置洞房的最后一道工序。铺床前先安床。安床一般在婚礼当日早上,安放婚床并铺上秫秸草席。讲究床的安置方位和走向,一般是将床安在洞房下首(即左边)山墙与另一面墙相交的位置。靠山墙意为有靠山,父母在上,不可称大,故而要在下首(有的地方称“下岗”“下位”)。安床位置及方向依据女方属相、命相推算好并写在婚单上,安床人照单办理即可。不少地方都是请大伯哥和叔公公安床(或铺炕)。泰安市有民谣:“大伯哥铺铺草,男女小孩往家跑;大伯哥上上炕,养活孩子一大帮;大伯哥扫扫炕,闺女小子一齐上;大伯哥铺开被,兄弟媳妇准来睡。”“一扫(指铺炕前先扫扫)金,二扫银,三扫扫来个聚宝盆。”“三扫两扫,扫来个白胖小”。费县一带,一般在结婚当日卯时安床,上有父母、中有妻室、下有儿女的大伯哥、叔公公二人,用木叉挑着筐,到场园麦穰垛上撕麦穰,然后再用叉子将装满麦穰的筐挑回洞房。家人通常在前一日已备好豆秸、黄草、带根的高粱秸等多子植物秸秆。安床人按婚单所示安好床,然后依次铺上高粱秸(根要朝东)、豆秸、麦穰、黄草(一人一小把,均匀地撒在床上),然后铺上一至二领红席。有的地方还在床上搭一席棚,以便坐帐。在往婚床上铺豆秸、麦穰的时候,铺床人往往一问一答,唱着喜歌:
“床上铺的是什么?”
“是豆秸,养活儿来做秀才。”
“床上铺的是什么?”
“是麦穰,一代一个状元郎。”
郯城一带,男家要在结婚的前一天请人铺床。床上秫秸要一顺方向放,还要放一些秫秸疙瘩,意思是让新人不要贪恋舒服,忘记了爹娘。有的铺芝麻秸,取芝麻开花节节高之意,寓意婚后日子步步高。还要用红纸包四块新砖,分别垫在四个床腿下。
鄄城、阳谷一带,婚床是安在里间山墙下,床上自下而上铺谷秸(当地叫“秆草”,有道是“铺秆草,抱个小”)、芦席、被褥。有的地方床上不铺秆草,铺高粱秸、豆秸,取“过得高”“过得硬”之意。洞房里外间用留有小门的秫秸箔隔开,箔门挂匾。
铺床通常也包含两项内容:铺婆家准备的床上用品,铺娘家准备的床上用品。一般先由婆家请的丈夫健在、儿女双全且属相与新娘相合的婶子或嫂子二人(费县只求属相相合的“全美人”,不是本家人亦可,并且兼任为新娘拜天地前上头之职),将婆家准备及亲友赠送的毯子、床单悉数铺上,然后依次将婆家套的褥子(俗称“铺”)、被子(俗称“盖”)铺上,一般人家是两铺两盖。女方嫁妆送来后,新娘娘家陪送的被褥(通常也是两铺两盖),则由女方陪嫁妆而来的铺床人与婆家请的女铺床人共同铺于床上。
在微山湖一带,也要请“全美人”在船上铺房。铺的时候也唱喜歌,表达企盼多子并且富贵成才的愿望。
有的地方在床的四角放上枣、花生和栗子,或者把麸子、枣、钱币撒到床上,一边撒一边唱喜歌:
一把麸子一把枣,
明年生个大胖小,
爬这头喊他爹,
爬那头喊他娘。
床铺好后,一般不能空着,禹城、高唐、临清一带,由公爹(公爹去世者可由大伯哥代替)先住一宿,有所谓“公爹压新房,儿女一大帮”的说法。峄县一带,由小叔子或侄子先在婚床上睡两夜,叫“滚床”。铺床当日即行婚礼的,往往也让小男孩或金童玉女(幼男、各一人)在床上打个滚或坐一坐,为之“压床”,以求早生贵子、儿女双全。在沂蒙山区,一般由小姑子“看床”。郯城一带,新床铺好的当天晚上,要由新郎陪伴其未婚的侄子睡在上面,年龄过小的上床后,大人在一边念叨:“上滚床,下滚床,一年一个状元郎”。如果在上面尿了床,主家不但不生气,反会认为是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女方的备喜工作主要是准备嫁妆。嫁妆在山东很多地方叫作“陪送”,陪送越多,娘家人脸上越有光,闺女到婆家才能抬起头来做人,所以娘家都尽力办得体面些。但鲁南有“陪送不尽的闺女过不尽的年”的说法,也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嫁妆在不同时期的数量、档次、样式甚至加工方式都不一样。山东各地大多按“件”计算嫁妆,有四件、六件、八件、十二件……三十二件不等,穷人则往往只有一只柜子或箱子。泰安一带,嫁妆有大八件、小八件之别。大八件指:八仙桌子、条山几、藤床、大方橱、大柜、皮箱、屉桌、梳妆台。小八件指:大柜、小箱、抽屉桌子、椅子、脸盆架、小方杌子、衣架、搁几。还有人家用十二件,即在大八件之外,加四件:书画台、棋桌、长方乐器桌、裁缝案子。家境差的只有两件:一柜一抽屉桌。什么嫁妆也没有的俗称“原身打原身”,意思是走个净人。鲁南一带亦有类似习俗,叫“轿里掏包袱”。旧时殷富人家的女儿,出嫁除有整套嫁妆(衣、被、家具齐全为一整套)外,还有三架抬盒:第一架是八色礼,四果四肴;第二架是全席一桌,供新娘子进门三天开斋吃用;第三架是两个压床用的团圆饼以及宽心面、香油、白糖等。又有三架明盒:第一架抬的是穿衣镜、梳头镜、宫灯、纱灯、香油长命灯、马灯、玻璃罩子灯(大烟灯)等;第二架抬的是金银首饰、胭脂花粉、雪花膏、花露水、香皂等;第三架抬的是碗盏、水烟袋、旱烟袋、铜壶、酒壶、酒盅等。
在沂蒙山区,嫁妆一般有:大衣橱、大方柜、大条几、菜橱、大八仙桌、小八仙桌、大方桌、小方桌、抽屉桌、办公桌、大椅子、小椅子、方凳、梳妆台、脸盆架等。后来发展到座钟、石英钟、缝纫机、自行车、摩托车、收录机、电视机、影碟机、数码相机、洗衣机、电冰箱、写字台、沙发、茶几等。20世纪末21世纪初,一度时兴陪送组合家具。一般情况下,父母均尽最大能力陪送女儿,只有家境极其贫寒或女儿极不像话(如不孝敬、懒惰、生活不检点等)让父母丢人现眼或伤透了心的,才不陪送嫁妆,俗称“夹着个包袱走”。
鄄城、阳谷一带,嫁妆一般是一桌、一柜、被褥两床(一被一褥算一床),衣服若干身。另有母鸡一只,男家车到后放男家公鸡笼中。结婚之日,女方衣物放入柜中,被褥放在柜上,桌柜各交叉贴“喜封”两条。
近些年,嫁妆大多是现代化家用电器、美观大方的家具。闺女出嫁,娘要在陪送的箱子里押上枣、栗子、花生、一对芝麻秸、一对豆秸。枣、栗、花生寓意“早立子”“男孩、女孩花着生”;芝麻秸、豆秸意为“押上一对芝麻秸,生个孩子好做官儿”。随着社会的发展,此俗发生了很多变化,但必须陪送一件催生袄,希望女儿早生贵子。泰安一带,女家要在抬盒内放灯台、油盆、大葱、艾、盐、麸子,寓意聪明、恩爱、贤惠、有福。
男女双方都要为新人套被子。被子乃供新人专用,故有些地方名之曰“喜被”。套喜被有许多讲究,数量上一定要是双数,一定要用新布新棉花,里外三面新。套被子时,棉絮中要放些红枣、栗子、花生,取“早立子”“插花着生”之意,有的地方被子角上要缝上钱币,寓意富贵。在沂蒙山区和枣庄一带,婆家套的被子应有一床敞着口(即不缝合),铺床时应将敞口的一头放在男方睡觉的一头,“留着钻小孩”,寓意新娘可以生男育女。套喜被也有许多禁忌:日期不能单月单日,否则新人以后会丧偶不成双;九月套喜被冲犯了“九女星”,新娘要一连生九个女儿才能生男孩,如果实在不能避开九月,则在被角放一些九月菊花。
(三)送喜礼、填箱
向男家送喜礼叫作“送饭”,向女家送喜礼叫作“填箱”,也称“添箱”“添花粉”。
给男方送喜礼,大都在喜日前十天左右。寿光市叫“点茶”或“送茶”,一般在结婚的前几天,也有当天点“过门茶”的。喜礼既有用红纸封上的现金,也有礼品。礼品以“色”为单位,一对鸡,一对鱼,一刀肉(一般在猪腰部偏上,带肋骨,八斤为佳),一个肘子(一条带蹄子的猪腿,七斤为佳,又称“活肘”),二斤粉皮等,都可算作一“色”礼,也有送干礼钱和喜帐(六尺红绸或红布、花布)的。喜帐一般是送给男方家长的,抬头写“××大人令郎花烛之喜”,帐心写“天作之合”“鸾凤和鸣”“龙凤呈祥”之类颂词,落款写“××贺”。袜子、衣料、毯子,甚至以毛主席像或韶山画为题材的纪念品都曾经被当作喜礼。现在大都是床上用品,如被单、毯子、被子、被罩等。
逢女子出嫁,衣服、被褥、布料为最佳礼品,姑、姨、舅、姐还要送现金,俗称“压柜钱”。必定要有的一样就是果盒,过去是一方形木匣子,内盛放糕点,现在通常是饼干若干,只要是双数即可。亲友送来礼物后,主家要把嫁妆的箱子、柜子装上实物,俗称“装箱”。装箱、摆盒工作由临嫁女和自己的嫂子共同进行,嫂子向临嫁的小姑传授婚仪、房事知识及新妇之道。
郯城一带,结婚前一天下午,临嫁女由叔、兄或弟陪同,到自家祖坟上坟,意思是告别祖先,出嫁他姓。至掌灯时分,平日与临嫁女要好的姐妹前往话别,进行装箱工作。装箱时,先由姑、姨、婶子或大娘拿用红纸捻沾油点着的“灯”将箱、柜、橱等依次照过,意思是驱邪除恶,接着把要带的东西装好,用封条封住,姑、姨等至亲还要给压腰钱。
喜礼都要讲究吉利、喜庆,禁送谐音不雅的物品,如钟(终)、梨(离)、缎子(断子)等,此外还讲究送礼送双数,寓意成双成对。喜礼要记入账簿,俗称“喜簿”,以备将来还礼。
(四)请总管、定大客
娶亲是人生大事,礼仪繁多,耗资巨大,民间称为“公事”,主家往往提前数日请好总管,即一位夫妻双全、子孙满堂、见多识广、懂得相关礼仪、深谙人情世故及待人接物之道且有较高威信的长者,或称“大总管”“红总”“执喜人”。枣庄、峄县一带称“执事”“大老执”,费县、邹城一带称“执客”“大执客”。总管按照主家意图安排写对联,下请柬,启用轿车,请乐队、厨师、账房先生(有内、外柜之分)、勤杂人员,安排搭棚(有的地方要搭厨房棚、候客大棚、吹乐小棚三个棚,婚礼前三天就得上人动手)、迎亲、送亲、搬客、宴客等事宜。鲁南地区,总管一般由新郎的长辈如大伯、叔叔担任。
邹城一带,还时兴请“女执客”,通常由公婆、父母俱健在,夫妻双全,子孙满堂的“全福人”充当,其职责是帮助迎新娘,招待女方宾客。鲁南一带怀孕的妇女不迎送亲,一年内不能连迎或连送两个新人,有“一辈子迎送亲七次,可免去一切罪过”之说。
临嫁前,女家要定“大客”,请“送亲婆”,请“忙下”。一般在有地位、有文才的伯父、叔父、舅父、姑夫、姨夫或堂兄、表兄中挑选两位担任“大客”。新中国成立后,山东各地均有请村干部当“大客”的现象。在沂蒙山区,请新娘的舅父、伯父或叔父当“大客”。送亲婆一般由新娘本家的伯母、婶母或嫂子充当,相当于“伴娘”的角色。“忙下”即是帮忙的勤杂人员,其职责主要是抬、送嫁妆,帮助请、送客人,帮厨、上菜等,沂蒙山区叫“帮忙的”,有的地方叫“跑腿的”。
(五)下催妆
临近婚期,男家要向女家送催妆礼,俗谓之“下催妆”“下催妆衣”,意在催促女方送嫁妆。同时,还要探询女家送嫁妆、送亲时到男家去的人数以及性别,以便早做准备,届时安排招待。德州一带,写催妆帖、备四色礼物连同嫁衣(红棉袄、红棉裤、红盖头)一起,由媒人率人送往女家。女家收到催妆帖后,要开发喜钱,款待媒人和送礼人,将送来的礼品留下两样,其余退回。
食盒 旧时婚前三日内,男方用食盒给女方送酒、肉、衣料等,皆为双数,名曰“催妆”
青州一带,催妆用食盒盛放,内有四层,由下往上,第一层放新娘的棉裤和棉袄;第二层放两块猪肉和两条嘴里夹红纸的鱼;第三层放一些干粉(用红纸包着)、四斤点心,即“两湿一干”礼;第四层放一些面、栗子、枣、花生、八双筷子以及新娘脂粉、枕套、红盖头、一对带子、一把红绳子、两双袜子、两个顶针、一副耳环、一副耳坠、两棵葱和两把艾、十张红纸,再剪一些新郎的头发用红纸包好,用红纸包上20元钱。食盒装好后,一面贴大红喜字,一面用红封条封好,一条封条上写“公元某年某月某日谨封”,另一条上写“中华人民共和国吉期喜盒”,上面再挂一对活的大红公鸡,送到女家。女方收到催妆,回赠男女式样皮鞋各一双,并送衣物、红绳、火烧、小麦及现金若干去男方家里“添柜”。日照一带,临近婚期女方亲戚、邻居送来衣料、点心等礼物,也叫“送催妆”。男方亲友馈赠礼品或者钱币,名为“看喜”。婚前几日男方亲戚中的女眷与小孩到家中做客,名为“吃小饭”。
(六)送嫁妆
女家一般在催妆后的第二天送嫁妆,邹平一带称“送艳房”。过去嫁妆一般由女方置办,男方置办的较少见。如果是男方置办嫁妆,则少给或不给女方聘礼,通常先将嫁妆悄悄送往女家,下催妆后女家再大张旗鼓地送往男家。嫁妆有的地方是女家送,有的地方是男家派人去抬。旧时送亲者有“大客”二人,必须是伯、叔和至亲娘舅。“大客”须穿靴、帽、外套等官服,自家没有的要借用。送亲者还有“纪”“纲”(指跟班的)二人,嬷嬷一人,丫鬟一人,鼓乐两班十六人,放炮者二人;另有一人持“青龙大吉”帖队前开道,凡花轿经过的桥、牌坊、碑碣、碾、磨、碌碡及庵观、寺院等,都贴上一张“青龙大吉”帖。嫁妆前有一班鼓乐作大乐,花轿前一班鼓乐奏细乐,打马上伞一柄、宫灯两盏、纱灯两盏,有一大吉人随轿抱一只大红公鸡,轿后是嬷嬷和丫鬟坐一辆大车,送亲的“大客”二人坐另一辆大车,“纪”“纲”二人分别骑马两头跑,前后照应。在年间,大户人家的送嫁队伍还有武装护送,最前面是黄旗队两个班,皆着军装,一律肩扛汉阳造快枪,队长戴金箍军帽,腰束武装带,左挎指挥刀,右背盒子枪,骑大红马压队。送嫁队伍最后是本村黄旗队一个班,身穿便衣,背土洋炮,吹拐子号护送。一路上号声、鼓乐声、炮声不断。行至男方村外落轿,由跟班一人、嬷嬷一人骑马前去请安报喜,交换陪、送客人的名片,返回时再放炮奏乐。一般人家难有如此气派,没有抬盒,将被子放在柜或箱上,压床的团圆饼放在八仙桌上,灯和油由一老者提着,穿衣镜让小孩子抱着,没有花轿,用独轮车垫上被子,一边坐新媳妇,一边坐送亲女客,车子一人推一人拉,迤逦而行,倒也不乏热闹。女家送嫁妆时,派两个子弟跟车,一个称为“压车”,一个称为“挂帘子的”,请媒人坐在车上,俗称“压车头”。送嫁妆也有与迎娶合在一起的,即婚娶当日随新娘一起过门,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龙口、泰安等地,女方的嫁妆是男家在婚礼前派人去抬,称为“抬嫁妆”。抬嫁妆一般在婚前一至两天。这一天,男家携带猪肉6斤~12斤送往女家,然后将嫁妆抬回。在鲁西,送嫁妆前要将已锁好的板箱、立柜、抽屉的钥匙用红纸包好,交给送嫁妆之人。嫁妆送到后,男家要设酒席招待,开喜钱。喜钱10元或20元不等。送嫁妆之人收了红包之后,即将包钥匙的红包交给新姑爷,这叫作“讨钥匙”。在沂蒙山区,送嫁妆一般和出嫁同时进行,箱、柜、抽屉等一般不锁,钥匙插在锁上,锁挂在相应位置,这样可以在入洞房后让婆家人打开看娘家陪送的东西,但洞房内人员成分复杂,往往有丢失或损坏东西的现象,因而新媳妇入洞房后,往往一一锁牢,而后将钥匙交给陪床的小姑子,避免被新婚之夜闹房者搜身找钥匙。泰安一带,抬嫁妆时讲究不能用车拉,只能用人抬,必须在上午一次抬回。据说上午太阳呈上升之势,喻婚后有“发势头”;男家去抬嫁妆的人员要是双数。抬嫁妆时,新娘不能和婆家人见面。
(七)上头、开脸
山东有的地方有在送日子后给待嫁女子行加笄礼的习俗,俗称“上头”。古代女子15岁许嫁时要举行加笄仪式,即改变少女发式,把头发绾成一个发髻,用黑布包住,并用笄(簪子)插定,以此表示女子成人。乐陵一带,女子受聘时即行加笄礼。招远、栖霞一带,在女子婚前数日,男家主妇来到女家给女子加笄,婆婆亲自为未过门的儿媳妇梳头、加钗,谓之“上头”。上头后的女子出嫁前不可公开露面。
费县一带,女子于出嫁当日上轿前上头,与开脸同时进行。拜天地前,新娘要将婆家准备的簪子、花等戴到头上,也叫“上头”,接下来再次开脸。
枣庄一带,新娘在出嫁当日上轿前上头,将辫子梳成盘髻,整容、插戴饰品等。邹城一带,上头时,先由“全福人”给新娘梳头,盘成髻,插两朵绒花。有的地方还有“结发”之俗,其形式是从新娘头上拔下七根长发,与男家送来的新郎的七根长发混搓成线,用以给新娘扎头髻。也有的地方在新娘入洞房后上头。
开脸又称“绞面”“绞脸”,在婚前三天左右进行。开脸时由“全美人”或女方的姑、嫂子等女眷,用香粉涂扑新娘面部,然后用红线或彩花丝线将面部绒毛、汗毛绞去,具有美容的性质。在胶东,开脸后的女子不能再走动,如果确需走动,要由母亲或嫂子、姐妹抬着去。
现在的“上头”“开脸”等事情,一般变为到美容院(店)去“画新娘妆”。
(八)搬客、暖嫁
女子出嫁之前,女家一般要把至亲请到家中吃喜酒,叫作“搬客”。至亲一般不请不来,请时要用马车、地排车、独轮车或驴去接(现在用自行车、摩托车,有条件的用轿车或面包车之类)。被请到的人,一般备好喜礼前往。其他不是至亲,但送了喜礼的朋友,也要下请帖请来吃喜酒。
亲朋到齐,吃罢喜酒,晚上要为临嫁女子“暖嫁”,有的称“暖轿”。大户人家出嫁前三天进行,一般人家在出嫁前一天晚上进行,贫寒人家无力进行。形式是请一班吹鼓手或戏班吹打唱戏。这天晚上,新娘要向父母行“辞娘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临沂一带,在婚礼前一天晚上暖嫁,盛情款待轿夫,请他们第二天把轿子抬稳当,不颠不晃。否则他们会在送亲时“颠轿”,把新娘颠得头晕眼花,翻肠倒肚地呕吐。莱阳、莱西一带,婚礼前一天下午,男家把轿子送往女家。送轿子时,新郎先在轿子里坐上十几步远,意思是先压压轿子。
结婚前几日或当日,男家也要搬客,情形与女家相似,但吃喜酒的时间是在婚礼后。通常在结婚前若干天至结婚前一天,就要用请帖通知亲友。请帖为一红纸柬帖,上书“×××先生:×月×日小儿完婚,喜酌候光(或洁酌恭候),×××鞠躬,×年×月×时,席设本宅。”被请之人届时赴筵即可。
(九)控食、离娘饭
女方在嫁前两三天,要开始“饿饭”,叫“控食”,减少饮食饮水,以免结婚之日坐帐时难堪。有的地方,姑娘在出嫁前十天左右就不敢吃粮,只吃鸡蛋和栗子,家人一般也特意为临嫁女安排营养较高、“撑时候”的食品。在上轿时,新娘往往再渴也不敢喝水。
山东不少地方,有待嫁的姑娘吃“离娘饭”的习俗。离娘饭是待嫁的姑娘为闺女时期在娘家的最后一顿饭,一般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进行,父母、叔婶、哥嫂等娘家至亲参加,新娘的母亲亲手掌勺,其他人不得代劳或帮忙。头道主菜是新郎上午派人送来的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谓之“离娘鸡(吉)”,意味着女儿离开亲娘,亲理家政时大吉大利的意思。另外桌上必有水饺、面条、白米干饭各一碗。饺子谐音“交子”,有预祝早生贵子的意思;面条其形狭长,以喻婚姻天长地久;白米干饭则有祝白头偕老之意,表达了母亲对女儿的美好祝福。饭菜备齐,母亲落座,新娘首先站起来,端起米饭递给父亲,父亲接过,绕桌一周,再递给哥哥,哥哥接过,端给新娘,新娘马上衔上三口,吐在早就放在桌上的手帕里,而后婶子或嫂子将手帕包拢,放在新娘的衣袋里,让她第二天带到婆家去。随后大家开始吃喝谈笑,新娘要说些感谢父母养育之恩,叔婶、兄嫂教育之情的话,长辈们也对新娘交代一番,无非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家睦邻和、勤俭持家等内容。此时,新娘往往悲喜交集,情不自禁落下眼泪,弟侄辈见状高兴地大叫,称这是给他们留下的“金豆子”,引得新娘破涕为笑,大家也开心而笑,一派欢乐气氛。随即席散人去,大家分头为次日的出嫁仪式做准备。
(十)告冠、上喜坟
古代男子20岁即行加冠礼,以表示其已经成年,可以婚娶。后来冠礼久废不举,但在山东仍可见到其遗风流韵,不过大多和婚礼合二为一。时间大多在临娶前一天,形式是新郎换上新装,鼓乐相随绕村挨户行礼,称为“行家礼”。有的地方只给本族的人家行礼,谓之“演家礼”。东平一带,男子在迎娶新妇的前一天到亲戚朋友家行礼,谓之“告冠”,而亲戚朋友送礼也称“冠敬”。鄄城、阳谷一带,迎娶前一日,新郎由“明白人”携毡带领到坟上祭祖,然后沿街挨户拜邻居。在泰安、东阿一带,都以婚礼为冠礼,即婚娶为成人,未婚为童子。
无棣一带,男子将娶之前要穿新装拜谒家庙。枣庄一带,在喜日前一天下午或当天下午,新郎由叔伯带领到本族坟头上烧香磕头,叫“上喜坟”。沂蒙山区一带,则是在结婚的第二天早上新郎新娘一起到新郎家的祖坟上喜坟。
(十一)铺喜床 贴喜联
男家为迎亲要张贴对联。常用喜联有:
易曰乾坤定矣 诗云钟鼓乐之
共结丝罗山河固 永偕琴瑟天地长
玉镜人间传合璧 银河天上渡双星
诗歌杜甫其三句 乐奏周南第一章
彩华喜题红叶句 华堂欣诵彩苹章
良辰巧逢三合日 典礼正遇吉庆时
洞房花烛三星照 金榜题名万世昌
欣见牛郎步鹊桥 笑看织女渡银河
同心同德成连理 互敬互爱结丝罗
五色云临门似锦 七香车拥辔如琴
石投苏水任连理 玉种蓝田细琢磨
鸾凤和鸣花烛夜 金屋藏娇著乾坤
三星高照衍百世 郎才女貌好千年
婚姻自主山河固 百年夫妻天地长
携手同行结婚礼 并蒂常理开莲花
鸾凤和鸣莲花并蒂 螽麟瑞叶玉树连枝
红叶题诗蓝田种玉 黄花酿酒黛笔画眉
常用横批有:
大礼成矣 天作之合 锦堂燕喜 龙凤呈祥 五世其昌 鸾凤和鸣 琴瑟友之 人伦之始 万福之源
洞房门上常用对联有: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红梅多结子 绿竹又生孙
女家常用对联有:
香车临门嫁淑女 鼙鼓紧奏催红妆
宝马迎来天上客 香车送出月中人
常用横批有:
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贴对联时,所有门的门心上贴喜或双喜(囍)字,洞房内墙贴《百子图》《吉庆有余》《麒麟送子》等年画,顶棚、床帷子上贴剪纸图案,窗户上糊红纸,并贴上《喜鹊登梅》《梅开百子》等窗花。有婚纱照的往往在显眼位置挂婚纱照。总之,一切要布置得热烈、喜庆,焕然一新。 至此,结婚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选自山东省民俗志,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仅供参考,侵权必删)
“农夫导演”把镜头对准爹娘的“爹娘”
从《俺爹俺娘》《乡村里的中国》到脱贫攻坚,纪录片导演焦波深情记录中国乡村与农民
《出山记》里的村子。
在遵义拍摄《进城记》的焦波。均由受访者供图
焦波很焦急。
这位今年64岁,被公认为最会拍农村、最会拍农民的纪录片导演,近五年来,总是忙着赶赴各种各样的“战场”,用镜头摄取一场大“战役”的片段。
他觉得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稍微了解焦波的人都知道,他是用起时间来最“大手大脚”的那类创作者。
他曾花30年拍摄《俺爹俺娘》,给自己父母留下12000多张照片和600多小时影像,他也曾用10年拍摄《川流不息》,记录几个汶川孤儿的震后青春。2012年2月初开始,56岁的焦波带着5个平均年龄21岁的年轻人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北方小村子住了373天,拍出囊获华表奖、白玉兰奖、金鸡奖、中国纪录片学院奖评委会大奖等20多个纪录片奖项的《乡村里的中国》,那是他首次以纪录片导演而非摄影师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
自那以后,焦波几乎从城市里“失踪”了。他的足迹嵌在山东、江苏、安徽、四川、贵州、云南等地许多个村子的土路上。
一年五分之四的时间,他都不在北京的家里,对此,家人们有点无奈:“习惯了。”
除了出山领个奖,参加几场活动,同行们也不容易逮到他。有时,他隔许久才在微信朋友圈冒个泡,说上来“透透风”,完了要“继续隐身忙活些事情,疏于联系,请朋友们谅解不怪”。
“就是想抓紧多拍,你稍微松懈一下,时间就过去了。”他要拍的可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战役”——中国的脱贫攻坚战。
几年前,有影迷朋友转给焦波一个帖子,说到2020年,中国将有千万贫困人口走出大山,“哎哟,这是大迁徙啊!历史上那些大搬迁我都没经历过,这次我一定要拍。我对记录时代性的大事件一直感兴趣,在大事件里,会发生很多故事。”焦波说。
赶巧,贵州省遵义市委宣传部部长看过《乡村里的中国》后,深受感动,辗转联系上焦波,邀他到遵义拍摄脱贫攻坚进程,焦波很快答应,并提出要去极贫乡镇,拍最艰苦的地方。就此,他在拍摄脱贫攻坚的路上一发不可收。
有人质疑焦波是拿纪录片给政府唱赞歌。“我说这种态度不对,这么大的事,这样的战役不去拍,作为纪录片人就太失职了,以后再想上这样的战场也没了,包括很多传统村落,以后再也拍不到了。”
村庄每天都在变,焦波急于用镜头记住历史,参与这场泥土地上的变迁。“要快,要跟上脱贫攻坚的步伐,像拍《俺爹俺娘》那样,赶快去拍,去抢,去留存,完了再慢慢打磨。”
当年,焦波拍摄父母的照片受到全国读者关注,白岩松来他家里采访,焦波提到除了拍照,还想给年迈的父母拍摄一些视频,白岩松说,“您赶快拍,再不拍就没了”,这句话促使焦波借钱买了第一台数码摄像机。
2020年末,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际,焦波在朋友圈回顾5年来的拍摄,与脱贫攻坚直接相关的纪录电影有9部:《出山记》《进城记》《种瓜记》《淘宝村》《大众村》《油桃妹》《老窝》《大歌》《黄河之水天上来》。“纪录电影助力脱贫攻坚,我们参与了,我们经历了,我们收获了,我们无悔了。”
11月23日,贵州省宣布剩余的最后9个县退出贫困县序列。至此,我国832个贫困县全部脱贫。
同一时刻,焦波的团队窝在云南省怒江州兰坪县老窝村,忙着给纪录片《老窝》收尾。
从拍摄爹娘,到拍摄爹娘的“爹娘”
不知何时起,焦波有了“农夫导演”的称号。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镜头始终对着乡土中国,对着农民的故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农民的儿子,即使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十年,他还会说自己是农民,“而且我越来越这么觉得”。
他挺喜欢这个称呼,说是“雅号”“桂冠”,要永远珍惜,要坚持在泥土里种植故事——不管拍哪部片子,焦波团队都有人至少要在当地拍上一年,就像农民在泥土里种植庄稼一样。
焦波自己也是泥土里长出来的。
他出生于山东淄博一个叫“天津湾”的村子。父亲是村里的木匠,读过4年私塾,《论语》倒背如流,会跟儿子讲生活中的道理,比如,“锯要一锯一锯拉”,拉大锯很容易,但学木匠却要先拉3年大锯,为的是用3年磨踏实性子。又如,“水多泡倒墙”,这是水滴石穿的通俗说法。
母亲个子只有1米41,裹着小脚,却能一个人推着家里两三个孩子合力才推得动的石磨,天不亮就磨完煎饼面,好让孩子们多睡会儿觉。焦波问母亲,你一个人是怎么推完的?推的时候在想什么?母亲说什么也没想,就是抱着磨棍使劲往前走,走一步不就少一步嘛。
“智者在民间。农民并不像有些人以为的那样愚昧,他们在土地上的思考,跟我们在办公室里的思考不一样,但很生动、鲜活。我喜欢乡村,特别想给农民树碑立传,告诉大家,当代农民是什么样的。”焦波说,“我觉得中国农民身上的一些精神,恰好是时代需要的。”
1988年,焦波在《淄博日报》做记者,第一次拍摄图片故事,讲述一个叫上雀峪的严重缺水山村,老百姓多年来为了等水,每晚都抱着被子和水桶,睡在泉水边。
报道刊发后,在各方帮助下,村里终于打了水井,焦波又去拍村民们咕咚咕咚喝水,围着水井笑逐颜开的画面,有个80多岁的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跟他道谢,说:“焦记者,等你退休了,我们养活你。”
“她80多岁,我30多岁,谁养活谁啊?可话里那种淳朴、那种心意……她说的不是‘你好,谢谢你’,她说的是‘我们养活你’,说起这个,我就想掉泪。”焦波说,“我就是这样,对土地,对乡村,对老百姓的感情越来越厚。”
后来,焦波调到北京,进了人民日报社。有了更高的舞台,他的创作视野却依旧向下沉淀,从胡同里的“民间外交家”到北京最后一代掏粪工人,他拍摄大量百姓故事,同时,也继续拍着《俺爹俺娘》。
“最初就是很狭小的念头,多拍照,用照相机把一天天老去的爹娘留住,没想过得奖,没想过出名,没想到这组片子最后成就了我。”这组照片为他带来国内外的各种奖项和关注。
多年后,爹娘走了,焦波开始拍摄爹娘的“爹娘”——中国乡村。
2012年,他接到时任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副局长张宏森的“命题作文”。有感于农耕文化所受冲击和乡村的消失,张宏森希望有人能扎扎实实去农村住一年,拍一部能进院线的农村纪录电影,这就是后来的《乡村里的中国》。
考虑到成本、操作难度和商业价值,焦波接手前,这个项目被搁置数年,还被断言不可能完成。“我们想到焦波,觉得只有他能做这件事。”制片人高峰说,尽管焦波当时还是个没什么拍纪录片经验的图片摄影师。
从故乡的村子拍起,焦波拍的村庄越来越多,他发现,“爹娘会拍完,但爹娘的‘爹娘’永远拍不完,乡村是我们每个人的爹娘,是中华民族的根。”
在村子里,他总能拍到编剧们想象不到的“剧情”,拍到老戏骨演不出来的人物,拍到人们不曾听闻却直击人心的话语。
作家程绍武觉得,焦波作品中贯彻始终的人民性让人联想到杜甫,“从杜甫的诗中,我们能看到社会的变迁、人民的疾苦,所以称他的诗为‘诗史’,而焦波就像影像界的杜甫。”
出山不易,进城更难
“我不满意!你们每个人的水平我都知道,我一直说脱贫攻坚到了最艰巨的时候,我们片子也到了最艰巨的时候,人生能有几回搏?我们有幸在脱贫攻坚的战场上,要参与,要像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那样!”
这是拍《老窝》中途,焦波跟几个团队成员总结工作进展时说的话,听上去像战时动员,他也确实把拍摄脱贫攻坚视为一场硬仗。
傈僳族村庄老窝村,位于海拔4300多米的老窝山上,交通极其闭塞,雨季泥石流频发。这是个“直过民族”村落,就是新中国成立后,直接由原始社会跨越几种社会形态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民族村落,这里的村民仍保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古朴生活方式和民族文化。
2019年秋,摄制组进村拍摄。今年夏天,村民集体搬迁到老窝新村,老窝村就此成为中国最后消失的几个传统村落之一。
焦波进老窝,是连滚带爬地进去的。同行年轻人拍下了他进山步行两小时后,扶着木杖驻足,顶着被汗水打透的湿发,拼命大口喘气的画面。那时,他的间质性肺炎好转没多久,在高海拔地区,胸部总觉得闷。碰上泥石流,大块石头哗啦啦滚下来,他和队伍里的80后、90后伙伴们互相呼喊对方快走、快走,他隐隐担心过自己会“命丧老窝山”。
进村后,焦波每晚看素材、梳理故事线,常看到凌晨一两点,早上六七点钟起床,继续战斗,每天都在倒计时,“村子马上要拆了,我必须尽快确认还缺什么内容没拍,在它彻底消失前去拍回来。”
与此同时,焦波团队另一支几人小队,正在贵州一个侗族大歌传承地,拍摄村里如何传承大歌,如何发展乡村旅游,助力乡村振兴。“脱贫攻坚5年时间,我想尽量多拍几个不同地方,看看不同民族、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条件下的村子不同的脱贫攻坚过程。”焦波说。
他拍摄山东菏泽的“淘宝村”丁楼村,看一个曾经的贫困村里,一群普通农民怎么在互联网浪潮中乘风破浪。“淘宝村”是指中国特有的网商数量达到当地家庭户数10%以上,且电子商务交易规模达1000万元以上的村庄。
他拍摄江苏宿迁的大众村,同样走上发展电子商务的道路,大众村过去污染严重,几乎全村都在做废旧塑料加工储运的生意。
在贵州遵义,他拍下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石朝乡大漆村村民走出大山的过程,叫《出山记》,又拍下遵义新区新中街道幸福社区里,一群通过易地搬迁进城的农民如何慢慢融入城市的过程,叫《进城记》。
出山不易,进城更难。焦波并不回避过程中的冲突,老百姓和基层干部们在他的镜头下,毫不避忌地说笑、哭泣、吵架甚至动手。
焦波说,拍脱贫攻坚,虽然没有硝烟战场上的故事那般跌宕起伏,却让他体会到了人们心灵战场中生发出的百般滋味。
“不回避贫穷,不忌讳矛盾,因为这就是一场战斗。你不穷,怎么叫扶贫?不难,怎么叫攻坚?出现一些问题,有老百姓一时想不过来,都很正常,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哪有什么事能没有问题呢?”焦波说。
有人评价,焦波的纪录片像面镜子,将脱贫攻坚、精准扶贫、发展产业、易地搬迁等抽象名词统统具象化,把观众带到一线,亲眼看数字和名词背后活生生的人跟他们的生活。
在《老窝》里,中学生邓志华想退学打工,说:“老天爷怎么会安排我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生,为什么没让我在外面出生?”
在《出山记》里,农民申学王的父亲进城后逛超市,看不懂价格标签,把2元当成20元,当他和妻子讨论想在楼顶上养鸡,当老房子被拆掉,有村民抹着泪说我知道这是好事,但修这个房子不容易,当村支书申修军挨家挨户做搬迁动员,挨骂甚至挨打,回家后被妻子埋怨,亲弟弟又因为他是村支书,被村里人“盯”上,符合条件却没能享受到扶贫优惠政策,跟他大吵一架……
在《进城记》里,青年覃猛在夜里骑着电动车,张开双臂唱歌,他也会说:“政府给我的不仅是一套城里的房子,更是一个平台……我不后悔出生在这种家庭,我相信我可以改变以后的命运。我就是不甘平凡,我告诉自己,覃猛,你要么是神话,要么是个笑话。”
拉扯大8岁儿子,照顾70多岁老父亲的杨多晏因为视力问题在城里被老板辞退,独自蹲在路边抽烟,又独自靠在医院凳子上搓脸,当他在一场大雪后,带厌学贪玩的儿子回老家,站在一片空地前,跟儿子说:“娃,这是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你还记得奶奶和你住哪个房间吗?我住哪边你知道吗?我们养羊在哪里、养鸡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抬手指向茫茫雪地里的不同方位,“你记住了,那个地方永远是养鸡养羊的地方!那个地方永远是你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永远是杨氏门宗的地方……以前的老家和现在不一样了,这就是改变!我希望你也能改变,我为什么把这所有都不要了?就是希望能够让你受到好的教育,能够让你受到好的熏陶,能够让你接触社会。我不希望看到你比我还堕落。”
回程时,杨多晏背着儿子下山,边走边跟儿子念叨:“抱紧我,你看,我们回家的路好难走啊,我老了你要背我走啊……”
这样厚重、细微、复杂、真实的情感,能够激起跨越身份、年龄、阅历的理解与共情。
焦波在影片中呈现了无比生动的农民形象,以及远比众多媒体报章中刻画得更鲜活真实的基层干部形象。
农民的生活太不容易了,基层干部的工作太不容易了,脱贫攻坚太不容易了。陪着片中人物走出大山,人们很难不发出这样的感叹,也更体会到脱贫攻坚战中方方面面的不易与努力。
“幸好有焦波”
10月下旬,在中央电视台原副台长、中央新影集团原董事长兼总裁高峰等人的倡议下,由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纪录片学术委员会、中国纪录片研究中心、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等十家单位联合主办了一场焦波光影乡村纪录电影研讨会,80余位导演和专家学者参会。
“人生,走一段就应该回头看一看走过的路,看看自己的影子歪没歪,看看自己的脚印正不正。”焦波说,从他第一次拿起照相机拍照算起,已经过去了46年,在由摄影转向纪录电影后,他已经拍摄了15部影片。
这些年,焦波总在赶时间多拍一些村庄,朋友们则常催他停下来总结梳理一下经验。大家都认为,他这样长期持续、不遗余力地拍摄中国农民和中国农村的影像,在大时代中记录中国人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社会文化价值。
“我始终觉得老焦会成为一个传说。”文化学者杨浪说,“他留下的话题和可供当代艺术家思考的东西,远比他的作品多;他的纪录片和他没编入成片的大量素材,在几十年后,绝对会成为研究当代中国最真实的,没有文献、报道可检索、替代的材料。我绝对相信,20年甚至40年后,焦波给我们留下的东西,还足够我们从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等角度去探讨。焦波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在焦波拍摄的每部80到100分钟的纪录片背后,都有长达几百个小时、多达几十个T的影像素材。
“也许多年以后我们再看焦波留下的这些光影,更能看出它的价值。那时,人们可能会说,幸好有焦波。”敬一丹说,她希望更多人加入焦波的行列。
事实上,受《乡村里的中国》等影片影响,已经有多支年轻的纪录片团队,开始学习焦波的拍摄模式,扎根乡村。而焦波这些年,也培养了一批年轻的纪录片工作者。
“我的小伙伴们真是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像他们这样在农村一待一年?”焦波团队的成员几乎是清一色的85后、90后,其中不少都非影视专业出身,跟焦波本人一样,没上过什么正规的摄影课、纪录片课,而是带着热情,直接在实践的战场上,学会了拍摄。
《进城记》的主角之一覃猛,现在也加入焦波团队,成了一名成长迅速的摄影师。“我很幸运,脱贫攻坚,我先是受益者,又是记录者。”
亲身感受,又亲身拍摄了扶贫攻坚,让覃猛多了许多思考。“以出山进城来说,最幸运的是改变了命运的孩子,最无奈的是找不到工作的老人,最辛苦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我希望政府能多帮扶更需要帮助的老人,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可以不要帮忙。”
他反感一些不了解农民的所谓专家对农民的评点,他认为他们团队的拍摄,能站在农民的立场上看问题,更真实,也更有价值。“拍《老窝》时,我说过去人们为国家上战场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我参与了,这是我的荣幸。”
“他既是战果的享受者,又是战士。扛着行李出了山,又扛着机器进了山。”焦波说。他欣慰于年轻人的成长,“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干了,不知道他们会拍什么”。
自问种花人,何日赏花开
有人问焦波,都是退休年纪的人了,奖已经得了那么多,还过得这么累,图什么?
焦波承认年龄不饶人,自己体力下降明显,但他说,做喜欢的事不容易累,他“图的就是拍摄中的享受”。
“我说的是心里话,那种享受可太享受了。家里人说我,你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拼?我说你真不知道拍到一场好戏、拍到一个好镜头的那种享受!你们谁也理解不了、享受不到,只有我体会到了,然后我再把它传达给观众。”
对于记录,他发自内心地喜欢,“平常人谁知道老窝山那种最边远、困难的地方,人们怎么生活?谁知道他们怎么从那里搬迁到新村?只有我们,用摄影机把这些记录下来。”
这辈子想干的事基本都干了,而且还要继续干下去。“我想干什么,一定拼上全力去干,全身的血液都想贡献出去。”焦波说。
他想告诉年轻人,要趁年轻,把各种错都犯掉,想干什么赶快去做,摸索出适合自己的路,再锲而不舍走下去,这样的人生就多半能无憾了。
就像他选择拍摄乡村。“中国乡村比哪个(国家)范围都大,中国农民也比哪儿都多,我擅长这个,又喜欢这个,尤其别人不愿拍、觉得苦的地方,我就想去拍。虽然有时候也想尝试点别的题材,但每个人能干好属于自己的一件事情,就很好了。”
他笑着说自己还要再拍30年乡村,“就看我还有没有30年”。
前些年,焦波在老家包了1000亩荒山,在山上种松树、银杏、核桃、国槐等长得很慢的长寿树,他想把这片荒山绿化起来,当作一个从这片土地逃离的游子给故乡的回馈。
年纪越大,越惦记家乡。“等我跑不动的时候,要在老家做一个乡村电影节”。
“不过这一生,我拿不动机器的时候,可能也就完了,也许我会倒在田野里,真这样离开倒也很轻松。”饭桌上,这位总是充满热情的影像界老将,边拿起筷子夹菜,边随意地说。
去年元旦,焦波在遵义拍《进城记》的现场写了一首打油诗:“想想这一生,信直不信歪,一条胡同走,碰头也自在……悬崖不勒马,苦尽甘自来。老来扎乡土,认劳不认衰,南山弄光影,北山收霞彩。一载又一载,载载无穷哉,自问种花人,何日赏花开?”
看到朋友们发来的各种慰问消息,他又在朋友圈里回复:“人生夜夜是良辰,抓住不放,很苦很累很享受。”(王京雪)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