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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为妻奴(甘心为妾)

时间:2024-01-16 06:29:01 作者:倚势凌人 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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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东望,望的是初心——张春华篇

【沁筱文韵】

文/沁绿筱

电视剧《军师联盟》及其续集《虎啸龙吟》里,司马懿依依东望,望的是成就、时间、人心,却终究没能守望住初心,由贤臣良将沦为乱臣贼子。而同为一代权臣的诸葛亮却不然,他始终望着初心,高风亮节,至死不渝。故司马懿胜在当下,诸葛亮赢在后世。

而剧里如诸葛亮般依依东望,望的是初心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当属贯穿上下部的张春华、郭照和柏灵筠。今日,便来说一说张春华——人称“春小太岁”、历史上亦名为春华的宣穆张皇后。

“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这是正史《晋书》记载的司马懿晚年宠幸柏夫人之后对结发妻张春华的厌弃。而剧里司马懿却委实是一个妻奴,“我只想这一生一世,耳朵都在夫人的手里”,何其温情。历史上的张春华“少有德行,智识过人”,剧里的张春华却性情暴烈,言行莽撞,强势有余,智慧不足,无以成为司马懿抱负中的知己。然而,在乱世这波谲云诡之中,她通身氤氲着的烟火气,却注定了她是平淡婚姻里最好的结发妻。

“我不知道,外面的天下什么样,我只想要你,今生今世平平安安。”“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剧里的张春华终其一生都在依依东望,望着她的初心。而她的初心何其简单,不过是守着自己的家人,护家人周全。她其实是外刚内柔的,表面上是一个揪着司马懿耳朵大声呵斥、提着剑满院追着司马懿跑的泼妇,心灵深处却是一个充盈着脉脉温情的贤妻。她期许“一生一代一双人”, 有着一夫一妻的现代婚恋观,故而刚烈如火;她不懂政治,但无论司马懿做什么,她都全心支持,因之柔情似水。正史对张春华的记载远不及郭女王多,其历史形象也远不如郭女王鲜活生动。但剧里的张春华,却与郭照一样令人动容。她以其外刚内柔撑起了初心,至死不渝。

张春华甫一出场,便尽是女中豪杰的气魄。彼时张春华生次子司马昭难产,一句“司马懿,你给我滚进来”让人看到了她驾驭夫君的刚强和霸气,又在华佗意欲剖腹取子而司马懿来了一句坚定而温馨的“我不要孩子,我要春华”时,镇定果敢地大喊:“司马懿,你给我闭嘴,让先生进来!”诚如华佗所言:“世上女子,有夫人胆量者,少见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春华的出场演绎出了她对丈夫豪爽的爱和对孩子淡定的护,刚中带柔,霸道中有深爱。

动我家庭者,我都不放过——这大抵是张春华终其一生的心声。当得知司马懿的父亲被判斩首时,张春华遣散仆人,送走孩子,和郭照一起去劫法场,豪气全然流露。张春华一向英猛果决,从其发现司马府有奸细时便毫不犹豫追杀一事便可见一斑。张春华虽无法如后来博学多才、足智多谋的柏灵筠那般,用才学与智谋辅助和守护司马懿,为他出谋划策,但她能用剑锋和武艺来守护司马懿,竭尽所能,令人动容。

“我要的就是两心不移,从一而终。我的男人,这辈子心里都不能有两个女人。”张春华身处男人普遍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里,却有着那个年代罕有的婚恋观,这是剧里其他女子所不及也。张春华要求司马懿忠诚于他,因之不许司马懿接受曹丕赐予他的柏灵筠。当张春华赌气对司马懿说让曹丕赐她个男人,司马懿脱口而出“汲布”二字时,她气急败坏随手操起粉刷砸了司马懿。张春华要求司马懿忠诚于她,同样也要求自己忠诚于司马懿,故而一切对她忠诚的怀疑哪怕仅是揶揄,于她而言皆是侮辱。张春华是太过刚烈甚至粗鲁,但她要求自己和丈夫“两心不移,从一而终”的前卫女性意识却委实让人敬慕。张春华实乃“此花不与群花比”。

张春华用外刚内柔撑起来的初心,让司马懿一生甘为妻奴,愿为妻管严。“我的一家之主,就是跪在我身边,与我二十载,同甘共苦的张氏春华。”“如我夫人心碎,这个家也就散了。”“在我眼里,皇帝的圣旨,没有夫人重要。”最初,司马懿也不愿接受曹丕“攻克乃还”的圣旨,不愿接受柏灵筠,他深悉柏灵筠是曹丕派来监视他的间谍,也深知自己这一世只要张春华一个女人。

但情势所迫,当张春华明了一切都于事无补,司马懿必须纳妾时,虽绝望地哭泣,却也在接圣旨后站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又立刻由柔弱回到了刚强。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唯有接受。毕竟,张春华的初心是守护她的家人,因之,但凡有人用丈夫的前程、家人的安全来威胁她,她便会无奈地妥协。张春华是活得最真诚最坦荡的女子,她想要安定,她不懂政治,但自始至终爱着、陪着一直在面对人心鬼蜮的司马懿。

古代女子从来都是三从四德的,早年的传统已为天下之女子刻好了一生的轨迹,作为后者,只用去描摹就行了。而张春华不然,她有个性,她不愿去描摹千古来的轨迹。因之,她容不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亦不接受男人尽情三妻四妾、女人理应三贞九烈的社会规则。我曾以为这是张春华无法放弃的原则,后来看到她为了丈夫的前程、家人的安全不得已而妥协后,我才真正明了这个女子刚强之外的柔情似水,才真正明了她那份不忘初心的赤诚与执着。

她前卫的婚恋观很重要,可她护家人周全的初心更重要。况她起初不愿接受柏灵筠这道圣旨,亦不仅因为她的婚恋观,还因为她担忧曹丕派来的这个间谍会对司马懿不利。彼时的她,又何以知晓柏灵筠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又何以知晓日后柏灵筠会爱上司马懿,会为他出谋划策,无私奉献,无悔付出,倾尽生命?说到底,张春华伊始的抗旨,亦是缘于她护丈夫周全的初心。

而张春华对柏灵筠的逐步接纳,也让人深深体味着她对初心的坚守。柏灵筠入府伊始,张春华对她心存芥蒂和猜忌。直到柏灵筠因司马懿受伤而孤身入宫向曹丕讨公道,张春华对她的强硬态度方有了些许缓和:“我还活着呢,他(司马懿)也不能死,你也不能死。”而柏灵筠最初在司马懿身边几年,与司马懿一直是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但柏灵筠几次三番救司马懿于危难之中,还救过因维护张春华、忤逆曹丕而被打入冷宫的郭照,使得张春华终被感动。当司马懿因舍命救曹叡而被曹丕罢官,打算一家人回老家温县时,张春华在那一夜拒司马懿于房外,默许司马懿和柏灵筠圆房,也默许柏灵筠和他们一起回温县。

“故剑情深,不离不弃。别人说是怕,我以为是长情。”司马懿深爱张春华,因之敬畏张春华,唯有张春华许可,他才会以丈夫身份接近柏灵筠,否则柏灵筠永远只会是司马懿的智囊和臂助。而柏灵筠亦敬重张春华,那夜圆房之后,并未随司马懿、张春华回温县,而是为了司马懿的志气和抱负留在洛阳,为司马懿留意朝堂动向,她深悉司马懿终会重回朝堂。仅仅一夜的圆房,之后,柏灵筠就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留给了张春华,自己则为了司马懿的前程和未来,再度独守空房几年。

后来曹丕驾崩,司马懿以辅臣身份回洛阳辅助曹叡,和张春华一起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儿子——那夜圆房后柏灵筠生下的司马伦。张春华看到柏灵筠孤身一人忍受流言养育儿子,又为了不让司马懿担忧而一直隐瞒此事,又被感动,让柏灵筠留下。张春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的初心,让她接纳了柏灵筠,毕竟司马伦是司马家的血脉,而柏灵筠又是能辅助司马懿的人。张春华一生都在为深陷朝堂之争的家人担心受怕,终致忧思成疾,在长子司马师蒙冤入狱时口吐鲜血,一病不起,临终前她托付柏灵筠照料这个家时对柏灵筠感喟道:“这么多年了,委屈你了。”张春华出此言,盖因她一向强势,司马懿又敬爱他,柏灵筠也尊重她,故司马懿和柏灵筠相处总是要得到张春华许可。张春华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于自己“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想被曹丕和柏灵筠打碎了。

只是啊,张春华是无辜的,柏灵筠又何尝不无辜?她原本是曹操生前甄选的美女,但没来得及见到曹操,曹操就死了,于是乎看重她美貌与聪慧的曹丕便将她赐给司马懿以监视司马懿一举一动,而她又情不自禁爱上了司马懿,在尽忠于曹丕和守护司马懿之间寻一个平衡点。柏灵筠是被动介入司马懿和张春华之间的,她身不由己。封建社会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无可奈何?张春华守不住“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想,是那个时代以及司马懿的朝臣身份赋予她的憾恨,与柏灵筠毫无干涉。在这段三角恋里,张春华和柏灵筠都没有错。同为善良的女子,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因之张春华对柏灵筠坦言:“是我不好,我猜忌过你,恨过你,可现在一想,要是没有你,就少了一个能帮他的人。你能为他做的,我都做不到。”

张春华性情暴烈,但毫无名利之心,她从未想着凭夫荣而妻贵,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家人。而她心中的家人不仅仅是司马家,还有那个不是亲妹胜似亲妹的义妹郭照。张春华和郭照这对姐妹花,曾经都是骑马佩剑的巾帼英雄,皆有英姿飒爽的风姿。然郭照英气中有灵气,张春华却是英气中有豪气。

郭照的灵慧,使其更有思想和追求,故而郭照的初心是“敢于主宰自己,甚至敢于改变这个世道”,“苦难中也有希望”,所以她深深爱上了志同道合的曹丕。郭照理解曹丕的政治抱负,亦参与了曹丕的文学创作。《大墙上蒿行》和《燕歌行》贯穿了他们相知相许的一生,《典论·论文》是由曹丕亲口吟咏、郭照亲手提笔完成的,《与吴质书》里的“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是郭照流产后与曹丕行将就木时二人的交心与约定。张春华则不然,她文化素养不足,时时不解司马懿和柏灵筠之间的文化交流。她也不管“外面的天下什么样”,她想要的是安定。她不愿自己的义妹陷入动荡不安的朝堂之争,一如她只求司马懿“今生今世平平安安”。

因之,张春华最初倾心期许郭照嫁给憨厚朴实的司马孚,而反对郭照嫁给前途未卜的曹丕,规劝之语以她的角度来看亦是字字珠玑。于郭照而言,张春华不是亲姐胜似亲姐。“阿照是我妹妹”是剧里张春华频频出现的台词。郭照曾对曹丕说:“陛下跟姐姐,对于妾来说,是同等重要的人。”张春华又何尝不是呢?司马懿一家和郭照于她而言,是同等重要的。因之,郭照为贵嫔时,因反对曹丕将柏灵筠赐给司马懿、全心维护张春华而被打入冷宫,张春华焦急不已,事后不得不感念柏灵筠救郭照的恩情;郭照为皇太后时,时时被曹叡折磨,张春华无不担惊受怕,若非司马师、司马昭拦着,张春华将无数次为郭照冲动莽撞。

张春华惟愿以自己的豪气和武艺保护自己的妹妹,纵使她不能理解郭照的爱情观,起初还霸道地将郭照软禁起来,可在郭照心意已决、随曹丕而去后,她也选择了尊重,并始终用她的初心关爱着郭照。一如她不谙朝堂之道,不解司马懿之雄心壮志,却也选择了尊重与陪伴,直至忧思成疾,药石罔顾。张春华是最好的妻子、母亲、祖母和姐姐。

张春华其实很简单,简单地追慕着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温情。她的眼界和格局,非但远不及柏灵筠,甚至也远不如自己的妹妹郭照。柏灵筠和郭照想守护的都是“大家”,而她只想守护独属于她的“小家”。

因之,柏灵筠能洞悉司马懿“上接青云,下怀江河”的志气和抱负,为他出谋划策多年,多次指出搭救司马家的明路;郭照能理解曹丕“上承父志,下安万民,匡扶四海,还天下以太平”的凌云之志,处处为他的江山社稷着想,先江山后爱情,先国家后小家。而张春华是没有这般的聪慧和理智的,因之她会在司马懿按军法处置,鞭打司马昭后,强势霸道向司马懿兴师问罪;她也会在司马懿打发司马昭去种地后,埋怨司马懿消磨了儿子的意志,而不像柏灵筠那样深悉司马懿此举是在栽培司马昭。然而即便如此,张春华却委实是这波谲云诡、宦海沉浮中的一抹纯粹,外刚内柔,一心为家,默默付出,不忘初心,直至油尽灯枯。

张春华去世那一瞬间,司马懿痛不欲生,他多希望张春华还能再揪着他的耳朵大声呵斥,多眷念这几十年来的脉脉温情。司马懿身边再也没有不谈智谋只言情的人了,他是彻底黑化了。于是乎,几载装病,一朝爆发:“我做了一辈子别人的手中刀,这一次,我是执刀人。”纵使司马懿亦曾“嫌弃”过张春华不懂政事,亦曾在接旨纳妾一事上联合家人对张春华用计,不似曹丕对郭照的赞美与坦诚,可终究张春华才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柏灵筠只是知己、智囊、臂助而已。

人生经历不同,情感需求亦不同。一个人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其实与其人生经历尤其是童年、少年时期的经历息息相关。年少缺爱失意的曹丕,需要的是理解他的人,所以深爱和理解他的郭照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让他对郭照从好感发展到有偕老之誓;而年少意气风发的司马懿需要的是看似泼辣强势实则通身烟火气的人,所以深爱和守护他的张春华是他宦海沉浮之中的后盾和波谲云诡之外的纯粹。此外,有时候,初恋委实是一个人终其一生的最爱。一如郭照是曹丕的初恋,张春华亦是司马懿的初恋。柏灵筠在这段三角恋里,还败给了时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柏灵筠出现之时,张春华已与司马懿有二十载夫妻恩爱了。因之,纵使张春华没能守住“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想,可在那个时代里,她终究还是幸运且幸福的。

张春华亦曾明媚潇洒,仗剑骑马走天涯,最后却为了她的初心,守着她心心念念的家忧思成疾而去,只是她是无悔的,一如郭照。在凉薄的尘世里深情地活着实属不易,可外刚内柔的张春华做到了。纵使她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气与波澜壮阔之经历,但她人格中体现的人性的善良与温馨,也足以如黄金般熠熠生辉。依依东望,望的是初心。此生,足矣。

拙文2018-01-14首发于个人微信公众号【沁筱文韵】。

人生易老天难老

说到老去,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老之将至这个现实,但是现实是,每个人都在走向衰老的路上,无法掩饰,不容回避。

近几年,与当年的那些老友们见面越来越少了。偶然碰面,也惊讶于对方的改变。当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脸上添了些岁月的痕迹,茂密的黑发正在变白,变稀疏,不禁心生感慨。当年那一群文学青年,曾经诗酒放诞、肆意挥洒,如今经过世事搓磨,变成了一帮年过花甲的中老年人,在一起聊天的话题,总离不开退休,养老,为儿女看孩子等等话题。曾经的满腔豪情,只剩了一襟晚照。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记得当年看《倚天屠龙记》开篇,还在为《神雕侠侣》少女郭襄对杨过的一片不可说的情愫而惆怅时,作者几句话就说尽了她的余生。

红颜易老,美人迟暮,总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在网络上,偶尔看到几十年前贴在墙上的那些明星的身影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赵雅芝,刘晓庆,周慧敏……当年清纯甜美、知性优雅、风情万种的美人,虽然精心保养,风韵犹存,却也能看出时光的雕刻刀在她们身上做的加减乘除。

同样,我们也从老去的周润发、陈道明、刘德华们身上,看到了时光的无情。无论曾多么辉煌的人生,随着岁月的流逝,一个时代成为过去,一代人也已成为过去。

“朱颜渐老,白发添多少?桃李春风浑过了,留得桑榆残照。”

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变老的路上有着更多的不甘心。一路跌跌撞撞,为了生活努力再努力,好容易把孩子养大了,经验和能力也有了一点积累,想要专心地施展一下手脚,却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大浪淘沙,八零后九零后的后浪已经扑上来了。

有人说,不能服老啊,五十多岁才算是中年呢。还能老有所为,可以继续对社会发展贡献力量。

当然也有很多人退而不休,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继续工作,或者创业。没有特长的人,找一份保安保洁之类的工作,也能够继续在社会上发挥余热,为子女减轻一份负担。可是毕竟,精力体力,与年轻人不可相比。

有人想享受生活。他们说世界那么大,我要到处去看看。于是国内外各大旅游景点上,到处可见那些身穿旗袍披各色艳丽纱巾的中国大妈。

有的人还有没有完成的夙愿,想拾起年少时为了生存丢掉的兴趣爱好,就去了老年大学学弹琴画画,和一帮志同道合的老头老太太,一起唱歌跳舞,欢度余生。

其实,工作也好,享受生活也好,能够优雅地老去,也是一种福气,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有人的未老先衰,终日缠绵病榻,生活质量不高。

有的人退休后,身体也还康健,只是父母却到了年老多病的时候,只好在床前尽孝,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

还有很多的人,父母尚在,还要承担起为儿女带孩子的重任,成了他们免费的保姆。看看各个小区里推着婴儿车的、各个幼儿园小学门口翘首以盼接孩子的那些老年人,就知道他们的晚年,正在无条件地奉献给了下一代。带大了一个,又来了二胎、三胎……甘为儿孙做马牛。不管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无法拒绝。

有人说,人老了之后,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才真正发挥了最大价值。那么,带大了孩子之后,失去了生活的能力之后呢?是儿孙绕膝尽孝道,还是养老院中度晚年?想到这里心中莫名难过。

人生易老天难老,年年重阳说敬老。

霜降就要来了,霜叶就要红了。

希望所有的人在老去时,尽管发间落满了霜雪,内心仍然霜叶红于二月花。

鸿飞天外又冥冥——纪念金庸封笔五十周年

王国维说:“词以境界为最上。”读戏剧小说,除追其情节、赏其人物,也可观其世界。这三重视角可说是由实至虚,却也是由表及里。荷马、莎翁皆称诗人,其诗性既不在情节,也不全在人物,而是如海德格尔所说,诗性总关乎作品所去蔽的“真理”与拢集的“世界”。

今以此文,试谈金庸世界。

义务与意志

歌德认为,是古典与现代精神的相峙,造就了莎士比亚的天才。他在人物心灵的天平一侧放上多么重大的“意愿”,就在另一侧放上同样分量的“应当”,一边有多少“自由”,另一边就有多少“必然”。该解释也适用于金庸,其人物行为常由道德义务推动。义务的优先权最终须奠基于宗教,武侠的宗教即是“义”。在康德看来,守信诺是人性高于动物的尊严,而“活着”不过是人与动物的共性。历史世界中诸义务混杂矛盾,此乃哲学家之不幸,却是武士之幸;唯如此,诸善诸恶之间方有“侠”之自由,这些置生死于度外者,方如亨利五世所说,是那“少数幸福的人”。义务不是功利,没有大小比例,只分伸张与曲折。“尽”义务但求绝对,欠一寸亦属未尽,绝无从它处挪一尺来抵之理。为一人而杀百人,和为百人而杀一人,并无分别。既然一人能与百人对等,独自一人已高过百人之一。以多欺少者,纵然再正义,出手已自降一格;独树一帜与众人相抗者,哪怕邪魔外道,亦不失英雄气魄。向问天出场,如关云长单刀赴会,“群敌围困之下,居然仍是好整以暇的饮酒”;李莫愁落幕,如楚霸王乌江自刎,“挺立在熊熊大火之中”。如此世界必重“质”不重“量”,千夫诺诺不如一士谔谔。而让一士能与千夫抗衡的,是同样“质”胜于“量”的世界观:再多三流功夫也不敌一门绝世神功。

义务是凝固的和块状的,人的欲望、意愿和体验却是流变的。在侠义的世界中,行动者不会怀疑义务,而是任凭诸义务碰撞相击。如此世界若要成立,战斗与死亡必不能是急需规避的痛苦;“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方是义务论的彻底形式,直言律令中若强加了现实主义的和平,必然打折扣。诸义务越是困于矛盾,靡弱者越暴露出偏狭伪善,强健者勃发的意志却越镇定从容。且不说乔峰血战聚贤庄之前,须与故交先饮断义酒;就连东方不败杀童百熊之前,也须先历数昔日恩义。金庸世界看似一个义务论的世界,实是一个意志充沛的世界,无论善恶,皆以横来直去为高,委曲虚饰为下。乔峰说他为救阿朱深入虎穴,乃“蛮劲发作”;即便东方不败,最后仅一句“只怪你得罪了我莲弟”,也足见干脆坦率,不愧恶人本色。

2001年央视版电视剧《笑傲江湖》剧照。

凡意志充沛的世界,必也有丰饶的欲望。且不论洪七公之贪吃、祖千秋之八种酒杯。就说段正淳多情,却对每一人深情,不是在情人死尽,而是在第一个情人因他而死时,就已决意要死。令狐冲被囚西湖底,以为身中奸计,立誓逃出后必须报复。如何报复?“丹青生的窖藏美酒,定要给我喝个干净不可。”生死难料之际仍不忘美酒,才是真好酒如命。至于武功,也是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老顽童左右互搏,自得其乐,囚居桃花岛不觉十五年光阴流逝。相反,日夕“苦”练武功者,如辟邪剑法自宫练剑,绝情谷闭穴功不沾荤腥,皆是苦行主义的隐喻。绝情谷中下人不能修此内功,却也陪着谷主没得好吃好喝,实属变态。公孙止闭穴功被破后,仿佛压抑撤去好色成狂,其武功变化与行为变化一致。在金庸的价值观中,快活、幸运(资质高)便是好,刻苦、自我剥削便是坏,正与清教徒工作伦理背道而驰。

金庸笔下人物,多难以真实性衡量。A.C.布拉德利将莎士比亚的每一人物当作真人揣摩,此法用于莎剧已有勉强,解释金庸则完全离谱。金庸的配角时常行事怪异,近乎神仙妖怪,只有线索与背景明确的角色最人性,因为线索和背景便是历史性的存在,亦是局限所在。配角之轮廓可以疏松,主角之笔墨却不得不细密。历史现实丰富之处,想象也会受限。例如令狐冲虽有潇洒天性,但被岳不群从小养大,须有些迂腐气。萧峰自小在宋朝受教,后来明白自己是契丹人,也最终看不破忠君道义与民族身份。这两位人物,如果心陷师门正派、宋辽身份固然不是他,但若彻底看破,却也同样不是。然而“人性”总难免流于“太人性”,张无忌的行动多被对他人的义务所支配,他更像是一张历史之网的纠缠点,而不像是一个有强烈自我意志的人,正与其名相反。

电影《麦克白的悲剧》。

金庸的人物如群山耸峙,高低相间。不是道德的高低,而是不同的道德。方证、冲虚、风清扬的道德在于公正,对付魔教也须正大光明;黄河老祖、蓝凤凰的道德在于情义,拙率之人自是坦诚无曲。左冷禅、岳不群、余沧海属于“中间阶级”,实力与野心不匹配乃是大恶,太多对己对人的残忍皆出于此。金庸只爱那超绝与凡俗的人与事,对半吊子的二、三流角色没有好感。E.M.福斯特说,小说的价值观在于人物,美学却在图式(pattern)。高低相间亦是金庸小说的布局经营:只有冲灵剑法和独孤九剑是灵魂之寄托,至于剑宗和气宗、五岳剑法与尽破五岳剑法,都在背景中一层层衬着,晦明交错,隐显互彰。独孤九剑学成于冲灵剑法远逝之时,这显然是诗的理路,而非情节的巧合(类似杨过于小龙女离去后武功大成,只是独孤九剑精练超脱,黯然销魂掌沉郁浑阔)。情节行至关键,令狐冲须与左冷禅夺五岳掌门之位,面对小师妹却只能使出冲灵剑法,固然是不分轻重。只因“在他眼中看出来,这嵩山绝顶的封禅台侧,已成为华山的玉女峰,数千名江湖好汉,不过是一棵棵树木”,根本无所谓轻重,“重”者不过是人数众多。从功利的观点看,阻止左冷禅乃第一大事;在艺术中,关乎左冷禅的事,再重要也是轻的。类似的天下英雄云集,主角却旁若无人的图式,也出现于重阳宫外杨过、小龙女的身上,和少林寺中众豪杰欲杀萧峰,虚竹、段誉却与他当众结拜誓同生死的情节。

金庸笔下最常见的义务便是报恩与报仇。复仇是文学中最永恒的主题。同是复仇,高人与小人却大不相同,其间差别不仅是高人为义务所驱动,小人为仇恨所役使,更在于复仇之后:萧远山大仇得报,却空虚异常:“我无处可去。”“路已走到尽头。”后遁入空门。小人报仇凶险阴诡,林平之对青城派如影随形的对等复仇犹如凌迟,最终在杀掉余沧海、木高峰之后心性成狂。复仇故事的永恒问题是:既然徒劳无益,何苦复仇?答案便是:这一拳打出才算是“尽”,唯此生命方得顺畅,打出后是生是死在所不顾。宁可要大仇得报后虚无的正义,也不要无能复仇的徒然苦恨。义务论道德中的形式主义,典型地体现于康德顽固的报应刑论,仿佛对恶人施以相同恶行就“普遍地尊重”了其人性。反过来说,复仇广受文学家青睐的原因,绝非其善,而是其形式美,其对称与平衡。凡义务皆有形而上学奠基,那比个人意志的复仇更古老的,是冥冥中的罪孽与报应;前者是莎士比亚悲剧的动机,后者是埃斯库罗斯悲剧的骨架。殷素素这个人物的悲剧性,正在于她其实毁灭于十年前的报应。史前的罪孽会延续到历史上,在你最无力承受的时刻横在你面前。

执着与超越

报恩与报仇是儒家义务,超越它的是佛教。在佛教看来,义务也源自执着。玄慈误信慕容博之言杀死萧峰一家,平庸的作者只会写成复仇故事,然而萧峰误信马夫人栽赃段正淳之言误杀阿朱,方知此非复仇故事,而是关于人的悲剧缺陷(hamartia)的故事。乔峰夜探少林寺目睹玄苦之死后,有一处寓意深远的情节,就是他瞥见一个极眼熟的身影,却不知是何人。然后,他就在菩提院内镌刻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经偈的铜镜中,生平第一次看见了整个的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猛力一撞,登时呆了,他只知在这一霎时间,想起了一件异常重要的事情。然而是什么事,却模模糊糊捉摸不住”,且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背影,总是心下不安”。萧峰虽堪称金书第一大侠,作者却未将他完美化,而是保持了超然的公正,这使得金庸在其众多人物之间并无明显立场,而能从一个更高的视野俯瞰角色的一生。

再如陈近南,一位冲向巨人的骑士,身旁的韦小宝告诉他:鞑子皇帝不是巨人,而是风车。只是陈近南完全执着于忠义,便比不上堂·吉诃德对桑丘的回答“显然,你对冒险尚且一无所知”那样开阔。他的死更比不上“大好人阿隆索·基哈诺”的临终醒悟,所以《鹿鼎记》的主人公才是韦小宝而非陈近南。

1990年香港电影《笑傲江湖》剧照。

相比执着于义务,金庸更擅长写为爱执着者,常把他们写得极美。杨过清除情花毒后离开绝情谷,第一个去处便是古墓,“但见凤冠在床,嫁衣委地,徒增一番伤心而已。”他明知小龙女不可能在古墓,却必须回去,否则心中念想便无法了结,此后也无法上路。女扮男装的李文秀必须问苏普,如果她的坟也像《梁祝》里那样裂开,他愿不愿意跳进去,变成蝴蝶?尽管“她其实早已知道了答案,可是忍不住还是要问。现下听到答案,徒然增添了伤心。”远远望见的结果仍不够让痴情人折返,不把路走尽绝不能死心,因此宁可去寻一个确定的死心罢了。

然而李文秀必须扮成不是自己,才问得出她的问题。为了在意志充沛激荡之世界,让这些心无曲折之人演出曲折的情节,缓急有度、柳暗花明,金庸有时要让主人公们陷入盲目。否则那些自然生发的爱恨、坚如磐石的信念、充满行动力的人物,会让事情要么无法开始,要么急速奔向尽头。越是神话般的力量,越须佩戴着夜色的面纱出现;越是重要之人,越难见真相。梦郎梦姑的故事,正是丘比特与普赛克的大团圆版本。与李文秀不同,梦姑在黑暗中先问梦郎“到底是谁”,却又不让他说,“我怕你一说,我这场梦便醒了。”令狐冲答应婆婆不看她一眼,一路不回头地走,必须跌落山涧,以水为镜才得看见,他对任盈盈也是先有敬、再有爱的。仪琳只有在看不清重伤者就是令狐冲时,才肯对曲非烟说,只要令狐大哥能活过来,自己愿为他死一千次。以上这些人虽盲目,心眼却明亮。游坦之用双眼换来阿紫重见光明,阿紫却在看到一直陪伴自己的庄聚贤就是铁丑后落荒而逃,这更接近亚里士多德所谓醒悟(anagnorisis)真相时刻的残酷。单从诗学意象上说,当意识到可怕的真相,伊俄卡斯忒也曾逃走,俄狄浦斯也曾自毁双目。从《李尔王》到《浮士德》,目盲常见于西方悲剧,也是金庸常用的意象:执着于仇恨与权力的林平之、左冷禅心眼已瞎,故必须在复仇与夺帅的决战中毁去双目,方显出罪孽与报应的精准对应。游坦之的目盲则有双重的意义:盲目的既是他,也是命运,因此悲剧性更深一重。

黑泽明根据莎士比亚戏剧《李尔王》改编的电影《乱》。

佛教虽是对儒家义务的超越,但凡有“教”,就有清规戒律。童姥从少女到老妪,对于小和尚虚竹而言自是佛理的显现。虚竹背了童姥几日便不敢再背,因为她“是大姑娘了,不是小姑娘了”,童姥却说,“姥姥是九十六岁老太婆,你背我一下打什么紧?”童姥让虚竹自愿破戒后,终于“姥姥赢了”,万分得意,还教小和尚“率性而行,是谓真人”。童姥行事颇有任我行之风(从坏处讲,就连生死符也类同三尸脑神丹),唯独看不破对无崖子、李秋水的执着。虚竹劝她不要烦恼,童姥却怒道:“我偏要想念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偏要恨那不怕丑的。我心中越是烦恼,越是开心。”歪理也。金庸人物之可爱,正在于常人话到嘴边自觉不对会吞回去,而率性真人却不怕说完这般明明歪理。强力的生命一言一行必求说尽做尽,彻底畅达的歪理哪怕直撞南墙,犹胜萎缩曲折的不尽之理。很难说她还爱不爱无崖子、恨不恨李秋水,时间沉积下的,也只是执着罢了。

金庸超越了古典,其戏剧冲突不源自“忠孝难两全”或“家庭与城邦”等义务之争,而是义务与意志的争执。义务的必然性主宰一切,人物却充满丰沛的自由意志。对个人意志的肯定显见于对“偏见”的肯定。赵敏说:“我偏要勉强。”李文秀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黄药师愿让杨过改投他门下,便可名正言顺地娶小龙女,杨过却说:“师徒不许结为夫妻,却是谁定下的规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师父,又做我妻子。”

“新妇素手裂红衫”。2018年大陆版电视剧《倚天屠龙记》剧照。

没有道德义务,便不是金庸,黄老邪说:“我生平最敬的是忠臣孝子”;若尽是道德义务,赵敏只凭张无忌的三个承诺阻止他成亲,也不是金庸。唯独这个“偏”字才是。郭靖为正,杨过为偏;恒山群尼是正,不戒和尚是偏。没有正见,就无所谓偏见;一切若皆只是“意见(doxa)”,门派宗主也就只是“意见领袖”。在现代人看来,那些“名门正派”才多偏见,“偏”者反而不拘一格。古典英雄是社群价值观的卓越典范,现代英雄却是超越并克服了环境的人。古典的义务是执着,但在另一些古典思想看来,现代的意志也一样是。金庸生于二者相峙之时,那一代人无论思想上多么反传统,都见识过较完整的传统世界。后来人无论多么想复古,都只剩破碎不堪的符号,最多只能在“灰色的理论”中思想。义务与意志间的最大张力,只出自那个承前启后、不可重复的时代,能够在那样的时代享有自由,是艺术家的最大幸运,他既活在庄严的传统中,又活在饱满的希望里,略试身手就超越了时代的限制。然而现代不是一个历史时期,而是哲学原则,我们从未彻底现代过,也正是在与古典的争执中,现代精神才被激发出最高可能性。传统越是积累丰厚,越是沉甸甸,那豁醒自立就越是慷慨豪迈、发皇奋扬。待到时过境迁,技术与德性,人也如剑宗与气宗般狭隘。刘慈欣便生于这精神远为破碎贫瘠的土壤,生存危机时刻列于排他性首位,欲望皱缩、意志不展,其人物塑造必遭诟病;只有那周期性脱水晾干躲过危机的三体人,却也是堪比贾科梅蒂雕塑的魔幻现实笔法。

贾科梅蒂经典雕塑形象。

力量之诗

西蒙娜·薇依曾说《伊利亚特》是“力量之诗”,武侠小说与英雄史诗大不相同,却也属此类。唯有力与美的同一,方能释放其全部艺术潜力。人的诸多强力被隐喻为武功,凡切近生命之学,终能相互通达印证,其最高表达即独孤求败剑冢的“五境界论”、扫地僧论武学与武学障(知见障)。在小说的世界里,并非主角,而是高人代表作者的思想。风清扬借诗论剑,波德莱尔以剑比诗(参见《太阳》),金庸的理想是江湖客,波德莱尔的理想是游荡者,本雅明评道:“英雄是现代性的真正主体”。很多人说金庸“武戏文唱”是将武术哲理化,但书中神功若以武术观之,过于匪夷所思,无法理解为武功的“文化”,反而更像哲理的“武化”,假借武功的外壳罢了。上乘武学常暗合哲学,不限于金庸本人熟悉的儒释道。风清扬论“无招”境界,便如雅克·巴尔赞说,教养是忘记毕生刻意所学之后留在身上的东西。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要求深入对手的根据,于肯定中见否定且反之亦然,而非作立场相争的外部批判,这便是黑格尔对哲学的要求。逍遥派的小无相功若是道德哲学,便是幸福之道无形无相;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却能够“将天下任何(有形有相的)招式化入其中”,这正是边沁功利主义之要义。

武功是学问的隐喻,讲究循序渐进,内功根基浅则不能学上乘武功,否则易走火入魔。这绝非幻想,而是极真切的。高深学问大多反直觉,虽不离生活世界,却超越日常尺度。狭隘的心性在切近窄小的日常生活中尚且问题不大,但到了概念密不透风的境地,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执着生畏缩,畏缩生含糊,似能弥合矛盾,实则淤塞不畅,终无所成;学问讲求超越,尽破天下招式的“无招”之学,例如维特根斯坦式的寂静主义,落于庸人眼中必是要批判“虚无主义”的。执迷者“逆练”,逻辑规律虽难违背,价值秩序却可颠倒,以逻辑的强度固化畸形的价值秩序,使原本只是软弱的精神变成坏的。任何批判和理论,都以前批判的生活世界为根基,根基孱弱是逆练的原因;而逆练区别于正练,也在于它以损害自身源泉的方式获得暂时的力量,表面的威力建立在不稳定的悖结矛盾之上。同时,招式只相当于逻辑技术,其威力取决于内功,即学问与生命的关联。学问之间的相互批判,也是前批判的生活世界的坚实程度,决定了批判的力度;根基不实的批判只会如泥牛入海,甚至会像撞上镜子般反伤自身。因此,对于从事此道者而言,强健是原初之善,软弱是万恶之源。

“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1997年TVB电视剧《天龙八部》剧照。

按苗力田先生的说法,康德的德性观是“德性即力量”。武功是身心力量的隐喻,也是塑造心灵的外在条件。金庸人物之品第不在伦理善恶,而在于充沛与靡弱,充沛者便如尼采所言“浑身是力”。如此意志勃发、气力盈溢之人,遇不平不忿之事,立即便是一拳打去,能否打得过另说。从充沛与靡弱中,衍生出了高贵与卑贱。凡旷世奸雄皆有不凡风度。慕容博武功精湛,其人也格局绰大、思谋深远,不惜以自身为弃子,提出只要萧峰兴兵南下,燕辽吐蕃瓜分大宋,便当场自刎以遂萧氏父子复仇心愿。鸠摩智的武功是偷来的,其心眼也多有小人之虑,担心萧峰出尔反尔。慕容博却说“萧大侠英名远播,一言九鼎,岂会反悔。”被天下人误解、排斥的萧峰,偏偏为仇敌所信赖,已是高下立判。可叹萧峰的心胸仍非慕容博所能猜度。他拒将国事家仇混为一谈,强者习惯了自由,而不习惯受制于人。一事要就一事之理解决,自己的事就在自己身上解决,绝不牵连旁涉其他,更不屑用道义去做交易。

武功不同于金钱或权力,它不是身外之物,而就是身心本身,因此很难交易,也更排斥“异化”。身心强弱与善恶关联不大,仅关乎一整个生命是否舒展畅通。武功收发只在一念间,豪侠行事也多凭第一念,故常有“误伤义士”之恨。顾随说,这“第一念”即纯白诗心,道德理性已是第二念,至于顾及他者之目光则尽是杂念。亚里士多德说人皆欲求知,孔子却说学问有为人、为己之分。生命一遇为己之学,便心随意转,情不自禁,不练是不可能的,练了不用亦不可能。武心如诗心,所谓武学资质,也以刚毅木讷为高,巧言令色为下。然而道德善恶(第二念)之重要,在于它组织了众多直觉(第一念),亦会内化至身心。因此,往上走至鸠摩智的水平,歪念便会造成极大障碍;任我行的武功一味霸道,也是性格所限。招式是“术”非“道”,然而不可得兼的“术”却也要自相矛盾的“道”来催动,难免真气反噬。今人多相信学问无关人品,只能说明知识分子大多连这层障碍都望不着(更遑论是否够得着),自甘流于庸见,做的尽是不入生命的学问。金庸笔下诸多武功与门派自北宋传至清初,却是江河日下;犹如“一切文体始盛终衰”,根本便是因为“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术”的天花板是日月神教十长老:再精妙的死招,也可一招即破。但风清扬说,招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非得用生命中至深至诚的部分去求那人剑合一之境。

“王霸雄图,血海深仇,尽归尘土”。1997年TVB电视剧《天龙八部》剧照。

艺术作为白日梦,不是模仿生活,而是以既相合、又逆反的形式重组一个世界。正因为现实政治惩罚生命力旺盛者,充满逆向淘汰的机制和扭曲压抑的奴隶道德,得势者多为岳不群、吴之荣、全冠清之辈,武侠的世界才令人神往。正因为残酷的政治现实最多只容得下“潇湘夜雨”,一曲“笑傲江湖”才成为艺术中的绝唱。

金庸为自己所属的知识群体造的梦,是一个道理与武力成正相关的世界。首先,《理想国》开篇就说:如果对方不听,讲理也没用。苏格拉底被人架走后,只能谈谈“理想的”政治。知识越多,拳头不一定越弱,但拳头的相对比较优势一定更弱;人只愿在擅长的方面与他人比高低,“文弱”是一个必然现象,不复有蛮族勇武,这才是千古文人侠客梦的源头。“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这句诗反过来说便是:行动上没有出路的知识分子遁入了观念的内在堡垒。金庸却把《太玄经》写成武功,能打自然就不会没出路了。其次,金庸生于二十世纪,至此意识形态爆炸的时代,学问江湖中多得是花里胡哨、破绽百出、能看不能打的浪得虚名之辈,其功夫要么神秘奇葩,要么简陋变形,不为在华山之巅尽破打狗棒法,只为如星宿门人那般喧哗取宠。在武侠世界,这种人刚上擂台就会把自己绊倒。学者们如果用剑而不是笔、以血而不是墨的态度“以言行事”,也会诚实得多,裘千丈们也会少得多。

基于武力的政治权力,也与身心力量有紧张关系:耶律洪基、左冷禅、任我行要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是最大的恶,是因政治之恶有大小比例,远超个人恶行。相反,高人皆隐士,或以雕为伴,或为藏经阁扫地僧,或隐居琅环福地不愿回逍遥派,或隐居后山不见华山派人,就连早年上台的东方不败,练成葵花宝典后也成了黑木崖的隐居者。可见在欲望的等级上,金庸与柏拉图相近:高人不愿参与政治,他们关心政治,只因不想被更蠢或更坏的人统治,但偏偏只有不愿统治他人者最适合统治。方证、冲虚力劝令狐冲夺占五岳掌门之位,恰因他志不在此。

东方不败。1999年香港电影《笑傲江湖》。

权力欲是生命中更优质的直觉不满足而膨胀出来的,权力的形态也与武功相配。武功强悍者如任我行,其权欲也快意恩仇、嚣张大胆;岳不群武功拘泥不化,其人也是个永远正确的道德狂,两方面皆是华山内战中严酷的政治环境的产物。在政治上,虚伪之恶较凶暴更小些。然而虚伪者扭曲而凶暴者猛直,于德性论中,猛直犹胜扭曲(如谢逊、萧远山),是因莽悍者尚有气力自新,扭曲者却已逼仄磨尽也。武功越低微、人格越自卑、品性越无耻,就既有更大动机,也只需付出更小成本去依附朝廷;这倒不是说朝廷一定坏,原因在于武士乃天然贵族,卖身帝胄就从主人降为奴隶了。鲁迅说,旧武侠小说之英雄“终必为一大僚隶卒,供使令奔走以为荣宠”;金庸却认为“甘为鹰犬”乃卑鄙之事,大理段氏四家臣也要化作“渔樵耕读”才说得过去。唯一例外,是刘正风欲退出江湖去做官,庙堂与江湖恰巧颠倒:当江湖成为凶险的政治场,庙堂反成了归隐地。金庸小说中最追求权力的慕容复一朝梦碎,毕生心机戛然而止,事已尽败而欲望未绝,他也会被逼至一个隐蔽角落,继续仅属于他一人的千秋大梦。慕容复的结局如此神妙,正是权力与隐逸的交织变奏所成。他要的正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反题便是天地间再无自处之所,只剩下疯人的梦境,成为退缩的最后角落。

进退虚实之境

如果侠义之道必有“狂者进取”,隐逸之道就是“狷者有所不为”。隐逸不是对权力的反叛,而是脱离。彻头彻尾地反叛,便是丁春秋那般欺师灭祖了。令狐冲遇到嫉贤妒能的师父,是不会如财前五郎(高级武士)反叛东贞藏(大名)的;财前五郎拉帮结派,令狐冲绝无可能这样做。以“武侠”或“医疗”等故事外壳区分文学是愚蠢的,独孤求败说“不滞于物”,风清扬说“手指也是剑”,剑和手术刀皆道具而已。金庸偏爱的隐逸者皆倾向于脱离政治,而非在其中改变它,他们改变世界的过程是人生的轨迹,而非目的。小说既不是诗,也不是纪录片,其艺术价值与社会价值有紧张关系:正如义务没有大小比例,境界也有高低而无大小(小擒拿手未必不敌大擒拿手,正如小乘未必不如大乘),艺术须追求人类存在的奇伟瑰怪的可能性,如此必然轻视徒具数量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文学的社会价值寄于困于其中的人,而艺术价值却偏爱以或智慧、或愚痴的方式超越了它的人。越是扎根于普遍性的人越抽离于社群,人越是独一无二地高出常人,就越难限于社会身份,也越容易真正地脱落出来。

“曲谐”。电影《笑傲江湖》剧照。

归隐之道非顺非逆,而是“偏”。杨过和小龙女实现了它,而萧峰和阿朱没有;曲洋、刘正风因时势骤变未及逃离,江南四友却从乱世中退身,“闲居西湖,琴书遣怀。十二年来,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但毕竟是借来的十二年,当政治灾难终究追至,黄钟公最后说,“人生于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隐逸不是消极的生存态度,恰是侠义之人宁折勿弯的归宿。当任我行再临梅庄,黑木崖来使纷纷投降,黄钟公却宁死不曲,这正是因为黑木崖的阿谀摧毁了教众的傲骨,孤山梅庄却保存了黄钟公的精神世界。当今文艺青年们只说“我的精神角落”,三十年前王小波却说“我的精神家园”;回追到六十年前的金庸,即便隐士也堪称有“精神世界”。家园建基于世界上,角落保存于家园中。若不求一世界,角落又寄于何处呢?

从进取的方面讲,诚如傅雷所言:“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从更私人的角度说,一个角落能够成立,必已绽出了一个世界。令狐冲重上华山时,来到岳灵珊出嫁前的旧屋,已是“积满灰尘、四壁萧然”,却在抽屉里看到童年的玩具,“不是令狐冲给她做的,便是当年两人一起玩过的,难为她尽数整整齐齐地收在这里”。萧峰下少室山后,于义父母的旧屋中暂留,同样在抽屉里见到童年时的玩具,瞎眼的阿紫劈断了挡道的纺车,不知是他义母的,萧峰便怒不可遏。回忆之重要,首先在于人生的完整性,九难师太重回紫禁城旧居,便又记起了曾经的长平公主阿九;其次在于时间的不可逆,杨不悔舍不得吃糖人儿,直到糖人儿化了,伤心地哭,张无忌给她买更大更好的,她却再不要了。如此一个被回忆封存于时间中的世界的极致,便是蛛儿最终醒悟,自己喜欢的是回忆中的少年张无忌,不是长大后的曾阿牛或张无忌,“我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张无忌啦,我要寻他去。”

回到家乡(Heim)——这一理想的极端,如任何极端一样,也隐隐有恐怖(unheimlich)。金庸将取消了一切陌生异乡之后的亲熟的周遭世界,描绘成封闭的“活死人墓”。诗性的天才确与现象学的洞见相通。此在的视域总是趋于越过地平线。是生活世界的构造,而非任何情节需要,注定杨过必须先将小龙女带出古墓。没有经历过世界者,家园也将立于无处。《神雕侠侣》的图式,便是出场时截然相反的两人,聚散离合地游于入世与出世之间。从古墓到出墓,最终又回到古墓,便是从亲熟的小世界,到陌生的大世界,最终离开世界。金庸小说的构造多与中世纪隐修僧所言相合:“认为世上唯有家乡最好的人只是温柔的雏儿,认为所有地方与家乡同样好的人已经强健,只有意识到整个世界都是异乡的人才完全成熟。”

1995年TVB版电视剧《神雕侠侣》剧照。

与隐逸相似的,是时空与世俗相隔之所。黄裳为报仇躲入深山,创出九阴真经,出山后却发现仇人几乎死尽,只存一将死老妪,当年仇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姑娘,恍然惊觉已过了数十年,就像返自龙宫的浦岛太郎,打开玉盒后刹那变成了老翁。“岁月忽已晚”中,最妙即是这“忽”字。小龙女被困寒潭底十六年,竟不觉时间流逝,重逢之际,杨过说自己老了,她却说“不是老了,是我的过儿长大了”,这便是大团圆。若结局不得团圆,便是小说开场时那匹风驰电掣的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只是故乡已成了他乡。

当整个世界皆成异乡,人要么出世成圣人,要么在世为江湖中人。“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诗艺如此,是因世界本相如此。五霸岗上,令狐冲与不知受何人所托的江湖群豪开怀畅饮,可当醉卧醒转,却见“眉月斜照,微风不起,偌大一座五霸冈上,竟便只他一人。眼见满地都是酒壶、碗碟……群豪去得匆匆,连东西也不及收拾……蓦然间心中一阵凄凉,只觉天地虽大,却无一人关心自己的安危,便在不久之前,有这许多人竟相向他结纳讨好,此刻虽以师父、师娘之亲,也对他弃之如遗。”那些不知何处冒出的、放浪形骸的三教九流,又同样毫无预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令狐冲,既像是经历了南柯一梦,“乐往哀来,怆然伤怀”,又如狂欢节人群散尽后,兀立街边不知家在何处的愚人国王。

金庸可是时常营造出真与幻、内与外的两个世界,让人物遁入又返还呢?非也,非也。尼采说,当我们取消了形而上学的“真实世界”,也必取消了“假相世界”。幻觉与感觉本难相区分,生活世界与理念世界谁也不是谁的影子。千年与刹那只有量的差异而无质的区别,那些动人心魄却转瞬即逝的美,既非虚假,亦非某种“正常”视角的异数。相反,所谓“正”其实只是对诸多“偏”的关联,理念、逻辑、道德、政治也须是为尽可能多地将世间诸美贯通并举,尽可能少地残缺或冲突而造的,因此才不得不有大小比例。然而,残缺和冲突也可以美,且故事中人也必看不透这一层。

真幻合一便是艺术之境。刘正风临死对曲洋道:“世上已有过了这一曲,你我已奏过了这一曲,人生于世,夫复何恨?”此即是终极视角。它以如下问题追问世间诸价值:如果宇宙就要毁灭,是哪些曾经存在过的人与事,让时间尽头的人类宽慰,这漫漫长河并非尽是虚无?“世上已有过了这一曲。”刘正风此句说出了金庸的艺术哲学:若要问艺术是为了什么,那便既非为道德而艺术,亦非为艺术而艺术,而独为此事。艺术中飘展出许多瑰丽幻象,无不在肯定一整个世界的价值。文学最终着力于肯定而非否定,其力量在于展示流露的价值,否则批判与反思也无从谈起。金庸写作时,与古龙、梁羽生并称三剑客,但以类型分文学只适用于二流,对高手而言,武学不过是偶然拾取的隐喻;金庸封笔后,正逢空前的全球化开放期,正邪口号、民族身份甚至人妖之别皆属狭隘虚幻,值得称颂的唯有招展的生命,千禧年前后在汉语文化史上称为金庸时代也不为过。今日正逢金大侠金盆洗手整整半个世纪,而今高人已逝,世间空留那些璀璨故事,供后人传说。然而真正的艺术不同于凡物,只要曾经存在,就一直永在。金庸的世界已是无数人内心的世界,而那些世界也融入了我们共在的这个世界。但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作者/巫怀宇

编辑/袁春希

校对/柳宝庆

《知否》“主动要求给老头做妾的”若眉:她高估了两点,注定福薄

盛明兰虽然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身边自然少不了有人伺候。

从王氏那里搬到寿安堂的时候,只有小桃一个人肯跟着盛明兰。到了盛老太太那里之后,盛老太太又安排了丹橘照顾盛明兰。之后,盛华兰出嫁了,王氏趁此机会清理一下人手,盛明兰的丫鬟也增加了,多了四个绿,也就是燕草、碧丝、秦桑和绿枝。

之后,盛明兰搬了出去,住到了暮苍斋,王氏和林噙霜盯上了盛老太太手里的私房钱,便想从明兰这里着手,送了人过去。

明兰自然知道她们不安好心,可是,也不能直接拒绝,于是,故意纵着这些丫鬟,利用了盛长柏等人,借王氏的手,拔出了身边的这些眼线,赶走了几个人。

而若眉,本来叫作如眉,由于冲撞了盛如兰的名字,被改成了媚儿,是盛长枫的贴身侍女。由于长得好看,性子高傲,不屑于与身边的人相处,遭到了排挤,被送到了盛明兰这里。

当媚儿被王氏处罚了之后,明兰问她是否想要回到盛长枫那里,媚儿拒绝了,苦苦哀求明兰留下她,告诉明兰,自己绝对不要做妾。

原来,若眉的母亲就是妾,父亲一过世,嫡母就毫不客气地把若眉母女卖了,让她们母女分离,看到做妾的母亲悲惨的遭遇,若眉留下了心理阴影,发誓绝对不要做不能做主自己的命运、被主母完全拿捏的妾。

“我绝不做小,便是吃糠咽菜也认了!她们都说小爷们的丫头将来是要做通房的,我才一副人憎狗厌的模样,这才被排挤出来的!姑娘,是我猪油蒙了心,在三少爷那里被捧了两天,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打量着姑娘好性儿便拿大,姑娘罚我打我都成,千万别撵我!”

明兰知道了之后,认为若眉挺有骨气的,便把若眉留了下来,之后,又将其到了宁远侯府。

明兰是一个宽厚的主子,秉着只要你们不负我,我必不负你们的原则,只要身边的丫鬟尽职尽责,没有对不起她,明兰就会给她们物色一门好的亲事,放了她们的身契,让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做妻子,余生过得幸福。

丹橘嫁给了对自己一心一意、家境不错的亲戚,小桃与小石头是一对冤家,嫁到了漕帮,哪怕是盛明兰进入宁远侯府后才到身边伺候的夏荷,也因为尽职尽责,得到了不错的亲事。

只有碧丝和若眉,两个人结局不如意,只因她们自己作死。碧丝好逸恶劳,贪图享乐,为了一对镯子出卖了团哥儿,差点害死了盛明兰的儿子,明兰再宽厚,也不会再给碧丝安排什么好的前程,而若眉则违背了誓言,心甘情愿做妾。

若眉看上的不是顾廷烨,而是年纪都可以当他爹的公孙白石,也就是顾廷烨的师爷。

01.

若眉之所以宁可违背誓言,也要给公孙白石做妾,无非是因为两点。

第一,她怀念童年时期被父亲宠爱的好日子,从公孙先生身上看到了亡夫的身影,对其颇有好感,心甘情愿跟着他。

丹橘一脸迷惘:“若眉倒是曾说…说过,公孙先生像她过世的慈父一般,和蔼得叫人暖融融的…”其实她根本没明白。

第二,由于公孙先生的夫人一直在老家伺候公婆,操持家务,不在丈夫身边,又没有孩子,因此,给公孙先生做妾,算不上太差,既不用服侍主母的,生下了儿子可以继承全部家业,想想也挺爽的。

“夫人想什么呢,又不是逼良为娼,有什么于心不忍的。公孙先生学问人品都极好,岁数不算很大,主母又不在身边,只要生下儿子,以后就是按嫡子算的,先生的家底都是他的,岂不比嫁个小厮下人强?您且等着瞧,待放些许风声出去,看看有多少丫头想着攀这个高枝。”

若眉以为,自己虽然是做妾,但日子过得一样不会太差,她想要的是戏文里说的体贴地描眉吟诗,风花雪月的生活。

若眉还以为,自己跟明兰好歹是主仆一场,明兰为人宽厚,会放了自己的身契,会在自己被公孙先生和主母为难的时候以主母的身份为自己主持公道。

她忽苦笑,比起丹橘几个,她可说于明兰助益最少,情分最淡,只有明兰对她有恩,她又怎会不知天高地厚……纵是豁出来求的,原也存了些指望,想着以明兰的大度,兴许会放她身契,给她正经风光地办一场——她一时有些患得患失。

可是,若眉高估了两点,一是高估了自己与明兰的情谊,二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注定福薄。

02.

若眉以为明兰会为其撑腰,让她虽然是做妾但过得十分舒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顾廷烨是把公孙先生当作老师对待的,那么,公孙先生的妻子就是顾廷烨的师娘。盛明兰作为顾廷烨的妻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心甘情愿做妾的丫鬟为难公孙先生,为难顾廷烨的师母?

更何况,公孙先生的妻子是一个贤妻,为了公孙家操劳了大半辈子,为人处世无可挑剔,而在当时,主母管教妾室,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丹橘没去睬她,只自己怔怔地思量:侯爷对公孙白石几乎是执半师礼的,那公孙夫人便是半个师娘,想到要明兰忝着脸去跟公孙白石说情——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对明兰来说,成全了若眉,同意若眉给公孙白石做妾,已经是她作为主子对若眉最大的恩典了,毕竟,这是若眉自己所求的。

而且,在同意之前,明兰已经跟若眉挑明了,告诉若眉,自己是不会为其撑腰的。

“先生的夫人,贤德淑慈,为公孙家操劳吃苦甚矣,可怜与夫婿分离半生,且膝下空空。是以,待定了人选,第一,我会将新姨娘的身契送往先生老家,交到夫人手上。”

“第二,听猛少爷说,他大哥快讨媳妇了,过几年,待嫡孙媳妇进门,夫人兴许上京,与先生夫妻团聚;待生下孩儿,姑娘也还罢了,哥儿定是由夫人抚养的……”

即使明兰告诉若眉,她无法成为自由的姨娘,主母快要过来了,以后生了儿子可能都无法自己抚养,可是,若眉依然义无反顾,坚持要嫁。

让她得偿所愿,走自己喜欢的道路,已经是盛明兰的宽厚了。

若眉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可以抓住公孙先生的心,即使是姨娘,但能过得比正妻还要风光。可是,让若眉没想到的是,公孙先生压根不在乎若眉的美貌与才华,他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只在乎自己快活,对待妾室的要求就一个,那就是老实本分,安分守己,别闹什么幺蛾子。

他纳妾的时候,连酒席都不想办,若眉抱怨了几句,就让公孙先生训斥她藤木不堪为梁柱,险些作罢纳妾之事。

“不求你如何贤德,不想连区区口舌也守不住。果是藤木不堪为梁柱,如此不堪重托,以后生下孩儿,还是由夫人教养罢!”——公孙老头的性子何等乖狂,当下毫不客气的直言斥责;若眉不免又伤心地哭了几日夜,既悔又羞。

接着,公孙先生便只叫若眉服侍起居,连书房也不让进去了,若眉的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舒服。

虽然后来若眉生了儿子,但是很明显,她是没有养育儿子的权力的,以后,她只能老老实实伺候公孙先生和夫人,听从主母教诲。

记得鲁藜在《泥土》里说过:“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有怕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道彩虹。”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贵在有担当。择偶的时候,我们先得拎得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再做出决定,这样,我们才能不好高骛远,也不随意委屈了自己。

做出选择之后,无论后果是好是坏,都要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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