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曾两次辅佐周武王东伐纣王,并制作礼乐。因其采邑在周,爵为上公,故称周公。周公是西周初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尊为“元圣”和儒学先驱。他完善了宗法制度、分封制、嫡长子继承法和井田制,为周朝八百年的统治奠定了基础。
最近,看到好几篇文章中提到了周公、周姥的典故。
典故的内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东晋谢安的妻子刘夫人不允许他纳妾,而这位谢太傅好面子觉得不便,于是,他家族的侄甥就时不时在刘夫人面前念叨《诗经》的“《关雎》、《螽斯》有不妒忌之德”,以微讽之。刘夫人知道他的意思,便问:“是谁撰写的这两篇诗?”得到回答是:“周公。”
接着,刘夫人便说:“周公是男子才这么说,‘若使周姥撰,应无此语也。’”经刘夫人一语点破,大家忽然醒悟了:“制礼者为男子,不免为己谋!”
如今,这个典故被一再提及,大概是因为它牵扯到了一个当今社会依然存在的一个问题,即:“看待问题的视角。”
一旦这个问题出现,任何理念或者观点,都将无法在脱离针对对象的基础上,自翊为真理的存在。而周公、周姥之分,则反映了一种针对不同性别的视角:作为记录人,阐述者或者传播者,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在一定程度上都决定了言语的倾向性。
“诗三百”变化为“诗经”,就是经过了男性对“诗”本身的修改,意味着:这些本来源自于田夫、村妇的单纯声口,经过权威也就是广大男性解释后,转化成了儒家的伦理经典。而且,许许多多的民间文学作品,都会在文化的传承过程中,通过不同的渠道沉积形成不同的版本:男性的和女性的,民间的和正统的。
此外,民间故事中有着两种神奇的故事类型:巧媳妇和呆女婿。
并且,在这两种故事中,也交织着两种不同的倾向:
一方面是鲜明的女性主体;
另一方面则是这种女性主体被另一种男性话语所消解。
在以上的两种故事中,女性通常都以强于男性的形象出现——巧媳妇常常以机敏的聪慧和伶俐的口舌解决各种问题;呆女婿的妻子虽然在故事中不会是主角,但她们通常以丈夫的保护者和调教者的形象出现。所以,我们可以试着从这两种故事类型中,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故事以总结规律。
先看巧媳妇的故事:故事中,王老汉有四个儿媳妇,他年纪大了之后想选一个儿媳妇替他当家。于是,王老汉叫来了四个儿媳妇,分别问她们元宵节是否要回娘家:大儿媳妇,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都说要回家,只有四儿媳妇说愿意留在家里。
除此之外,四儿媳妇还帮助三位嫂子解决了公公给她们出的难题:在娘家待的时间和要求带回来的礼物。这其中,“纸包火”是灯笼、“篮担水”是油箩、“蔑带风”是竹扇。后来,她还解决了公公提出的用十文钱做十道菜的难题:一盘韭菜炒豆腐,“韭”谐“九”音,加上豆腐,共为十。
在这许许多多的琐碎小事之后,公公决定以后由四儿媳妇当家。
接下来,看另一则呆女婿的故事:话说,呆子和媳妇二人去给丈人拜寿,妻子先行。呆子第二天穿了身纸衣服,担着作为礼物的鸭子、鸡蛋、寿面和红枣出发了。半路上,呆子放鸭子下河喝水,结果,鸭子游走了。呆子先是朝鸭子扔鸭蛋,后试图用寿面织网捕鸭子,最后,自己跳进水里去抓,全都没成功。
可想而知,他的纸衣服也被泡坏了。最后,他上岸之后,吃光了带来的枣,赤手空拳来到了老张丈人家里。妻子从后门把他带进来,给他换上了衣服,引入席中。她怕呆子不懂礼节,便和呆子约定了一个“拉线举筷”的暗号,每当妻子拉动绑在呆子腿上的线时,他便可以拿筷子夹菜吃。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后来妻子有事离开了,一只鸡绊在了线上,鸡为了逃脱困境不断挣扎,结果,呆子居然疯狂地吃了起来。
这两类故事的场景,通常发生在亲属群体或者家庭日常生活中。这类现象所呈现出来的家庭关系,不同于父系家庭所规定的规章制度,这种关系中的男女地位不再是男尊女卑、夫主妻随。在这种情况中,妇女往往成为了家庭的核心人物,而伴随这样的情况所发生的,常常是丈夫的退隐或者被嘲弄。
在这么一段婚姻关系中,妻子不再是丈夫的依附者,反而成为了丈夫的保护者。
比如:上面我们所讲的那个故事里,妻子就成为了丈夫的保护者。当她在场的时候,丈夫多少能维持一些体面,可是,一旦妻子缺席,丈夫就洋相百出陷入混乱。
这种强势的女性形象,多少可以看作是现实家庭生活的反映。正如不少研究所显示的那样:尽管中国的亲属制度,甚至,社会被长期以来定义为父系社会的结构,却并未从国家层面延伸到家族层面,也并没有贯彻到日常生活层面。
在家庭中,女性往往体现出了很强的主动性,成为了不少小团体的核心。也就是说,女性常常会成为小家庭的主导角色。同时,更加生活化的民间口承文学会比典籍文化,则能真实地反映民间生活。这就意味着民间文学中的女性,往往和正统文献中那些沉默寡言,陷入被动的女性更加聪明能干、主持家事。
想想四大民间传说中的祝英台、七仙女、孟姜女、白娘子,哪个不是光焰万丈地衬得对应的梁山伯们黯淡无光?然而,正如我们今天所讲,凡事都可以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去解释。在这些民间故事中,那些“主流”的,掌握话语权的男性权威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哑过——“男主女从”的思想从未缺席。
例如:“巧媳妇”故事中,巧媳妇的存在是为了解决丈夫和公公所提出的各种难题,而这些难题刚好来自于家庭中的男性,也就是说,这些能够体现女性能力的问题的出发点和结果,最后,都是为了男性的尊严或者家族的名声。在这种逻辑中,男性的权威再一次得到了确认。
而在呆女婿故事的过程中,虽然,丈夫成为了一个被嘲笑的对象,但是,从整段文字看来,这个故事俨然就是一个笑话,其本身的戏谑性大大的削弱了故事的真实性。可以说,这一种“笑话”的文体形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大大的消除了对女性支配性地位的肯定。
传述这些故事的人,既有男性也有女性,我们不妨想一下,在这些故事在代代流传的过程中,女人们则从中找到了彰显自己家庭地位的有力证据,男人们则讥讽故事中的弱势男性以获得自己的满足。其结果就是:在推翻与树立传统性别形象的你来我往中,总能听到来自两种性别前仆后继、此消彼长的声音。
参考资料:
【《艺文类聚》、《晋书·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中国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