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蓉
2020年7月26日傍晚,广西壮族自治区凭祥市的烈士陵园内亮起了千余盏长明灯,一盏盏明灯把被山林围绕的座座坟茔照得亮堂堂。千余座墓碑整齐排列,长方形的墓碑面前放着鲜花、插着红旗、摆着长明灯。每一座墓碑,都铭刻着一个年轻的名字,背后有祖国、有理解、有悲壮。夜幕之中,一位老人站得笔直,朝纪念碑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礼毕,老人握住身旁战友的双手,满眼噙泪。
老人名叫朱豫刚,陪烈士过节,是他退役多年来一直坚守的约定,而这一切,都与40年前的那个“战场之约”有关。
朱豫刚在烈士陵园敬礼
奔赴
豪情满怀走向战场
“当年我们一车去的时候,血气方刚,风华正茂,后来我回来了,可他们就留在了那里。”
1979年2月,一场战争在南疆边境打响,这场战役持续了近十年,而朱豫刚参加的主要是发生于1981年5月的法卡山战役。
法卡山是一座横跨在我国广西凭祥市上石镇南缘与越南某地的界山,海拔500米,由3个高地组成。越南军队侵占法卡山后,利用其有利地形,经常袭击中国边境军民,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边防部队决定反击,18岁的朱豫刚也在反击的队伍中。
当时的朱豫刚,正值最为热血的年龄段,年少的他深受爱国主义思想的熏陶,内心盛满报国理想和对英雄的景仰,一直渴望有机会上战场,为国出力。当拿到入伍通知书时,朱豫刚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临行前,朱豫刚的母亲很担心他,小小年纪,便离家千里。但朱豫刚用坚定的语言告诉母亲,我要上前线“杀敌卫国,立功荣归”!伴随着李双江以对越自卫还击战为背景而创作的歌曲《再见吧!妈妈》,朱豫刚踏上了保疆卫国的征途。
于是,他成了所在连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而年纪最大的周幸福也才22岁。
1979年12月,朱豫刚和200名新兵从湖南攸县出发。
出发前,部队给每个人都照了相,那时最流行绿色,几个年轻人身着鲜绿色军装,军装上面是各自的姓名和血型,头戴红色五角星的军帽,站在相机前照了张青春岁月里的第一张相。
拿到照片的时候,朱豫刚和战友们都很高兴。可谁也没想到,那张印刻着意气风发面庞的戎装照,会将大多数人永远留在时光里,撰写着永不凋零的英雄故事。
青春年少时的朱豫刚。
今年的2月中旬,我和朱豫刚在长沙县的金井镇三珍虎园见了第一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笔挺中式西装在虎园的入口等待,站得笔直,我下车和他握手,他的手掌大而粗糙,那股力量感和他军人的身份非常相配。交谈之间,你很容易就忘记他是位60岁的老人,缜密的思维、清楚的表达、超强的记忆力都是军人身份赋予的,或者说是侦察工作锻炼出来的。
因为表现优异,入伍后的朱豫刚在集训了几个月后便被分到了侦察队,侦察队当时四十多个人,法卡山战役开始前,他们主要负责做一些前线基础性的侦查工作。
1980年12月的晚上十点,朱豫刚带着7名侦查员执行越境侦查任务。在出发前,朱豫刚和战友们选择侦察一条新路,这条路绕到法卡山的右翼,再到后山,最后到主阵地,本以为安全的道路,没想到危机四伏。
根据侦查员的特性,走路时每个人前后要求隔着五十米,这是爆炸的安全距离。那晚刚走没多远,朱豫刚踩到了一堆嘎吱作响的骨头,摸一摸,还有点黏糊,根据腥臭味,他分辨出可能是村民的牛羊误踩了雷区,被炸死后留下的粗大骨头。朱豫刚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信号:走到雷区了。一旦蹋响一颗,后面就有无数颗雷等着你。
朱豫刚带着人继续往前走,走得慢而小心。路上的尸骨越来越多,漆黑的夜里,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动物,直到快到边界线,朱豫刚都没摸到一颗地雷,他估摸着百米内的雷应该都已经被动物或人引爆了,如果还有,也只是极少数了。正想着,突然,只感觉到后脚跟的土塌陷下去了一点,朱豫刚顿时紧张,心想:完了,有雷。此时的他不敢用力踩,也不敢松开脚,只好先保持这个姿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山里很静,只听得到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心跳。
跟在身后的参谋长问:“怎么不走了”,朱豫刚指了指脚底,说道:“有东西。”
夜里的大青山林场气温只有十三度左右,漆黑的夜,凉飕飕的风。
黑暗中,朱豫刚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豆大的汗珠也一滴滴往下掉,额头上、背上都被汗珠浸湿了,风吹过来,毛孔一阵收缩,身体里头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朱豫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凭着过硬的专业,在黑夜里迅速判断出这是颗松发雷,这样的雷在被踩到后不会立即爆炸,而是在抬脚的时候才会引爆。
判断完成,朱豫刚把身体所有的力气放到一只脚上,蹲下去从包里拿出探雷针,用探雷针辨别此雷的材质,刚拿出探针靠近地雷,雷便发出嘶哑的声音,他明白自己碰到了一枚最简单但也是最危险的越南土雷。
朱豫刚放下探雷针,从包里掏出匕首,用匕首来拨动脚下的土,想尝试找出地雷撞针的方向,确定好机关是位于脚后跟,他用手抓住撞针,找到弹簧,慢慢扯出撞针,在确认把撞针和炸药分离开后,才慢慢移开左脚。直到把撞针拿掉,他的内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枚越南木壳子地雷由于埋的时间过久,已经腐烂,这才让他没碰到机关。
身后面的六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等朱豫刚把脚完全移开后,山里还是静的,什么也没发生,没有那声血肉横飞的炸响,这才如释重负。朱豫刚大口地喘着气,鼻腔里吸入的都是被炸死的动物腥味。
第二年五月,侦查任务基本已完成的差不多,4日这天朱豫刚和战友执行完任务,路过上黎村时,看到大批的炮车、运兵车和部队往前方的侦查点集结,朱豫刚估计第二天将会有场非常激烈的战争。
总攻
大战前日“签”下生死之约
1981年4日晚,朱豫刚所在部队接到指令,要在第二天总攻前打下位于法卡山侧翼的叫卡山。队长从侦察连的40多人中挑出了5个人组成尖刀组,负责突防叫卡山,成功突防后已经到了晚上6点多,那时的天刚黑,朱豫刚负责坚守距离法卡山三百米左右的二号高地,一切妥当,只等第二天发起总攻。
那晚的朱豫刚因感觉太累便直接躺在战地上睡去,不一会,外头传来了铺天盖地的炮火声,他连忙爬起来从猫耳洞里往外看,映入眼帘的是整片红色的天空,刺眼的光芒。猫耳洞,是在沟壕的侧壁掏的一个可以栖身的洞,用以藏身、藏、藏粮食,而此时也成了朱豫刚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最佳场所。
“我总感觉炮弹随时会落在我的头上,我的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洞外,炮火声铺天盖地,没有间隙,整个天都被打得通红。洞内,朱豫刚和一名广东士兵面对面坐着待命,透过炮弹的闪光,两人四目相视,却说不出话来。
等到炮火一停,朱豫刚赶忙从猫耳洞里跳出来,提着枪冲进了战壕。“那一刻我的全身都是颤抖的,就连大地、空气也是颤抖的、燃烧的。”他拿着冲锋枪把一个又一个敌人阻击下去,谈及他的心理变化,他说道因为我是军人,绝不能沉浸在恐惧之中。也是自那以后朱豫刚在战场上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再害怕了。
这场战前前后后打了十多天,其中16日尤为惨烈,一直从早上七点持续到下午四点。敌军重型炮火、坦克铺天盖地袭来,战争场面异常惨烈,被称之另一场“上甘岭战役”。也是在这一天前后,三位战友相继牺牲。
12天前,也就是大部队集结的那日,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朱豫刚,正准备下山换军装,在过石板桥时,遇到了从浦六德方向回来的王幼连,他是和朱豫刚同一辆绿皮卡车出发的儿时伙伴兼同乡战友,新兵下放后,他们一个被分到了54259部队特务连,一个被分到了 54257部队侦察队,这是他们在部队里头一回碰面,出于高兴也出于对第二天总攻的紧张,他们约定下,谁要是在战争后活下来了,谁就要负责照顾对方父母。回到侦察队后,朱豫刚又告诉了另外两位战友小高和周幸福。
就这样,四个20岁左右的士兵怀着希冀许下了对未来的承诺。
朱豫刚和同行战友慰问战友家属
可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的快。第一个牺牲的就是周幸福。
他是牺牲于战斗间隙,当时他带着一个新兵下去背子弹,返回的时候,越南的炮弹“嘭”的一声在他身边炸开,他的头被炸掉一半,身体因受炮弹冲击而挂到了树上。
当朱豫刚跟着卫生员跑到树下时,他已经牺牲了,朱豫刚说我要保住他的全尸。说罢,爬上了树,用两根军用皮带打个结系在了他的身上,提着他从树上慢慢往下面放,然后又把他背回了安全地区,交给后方的群众和担架队,等民兵组织把他抬走,朱豫刚又提着枪赶紧往山上跑,继续加入战斗。
到了第二天下午6点左右,来了一位负责协商整个计划的事务长。当时,刚结束完一场战斗,朱豫刚和战友坐在2号高地的坡面休息,身旁是罗军医和新兵小高。
事务长一上来就问:“你们队长在哪?”
朱豫刚说,“在3号高地。”
旁边的小高起身准备带他去,当他和小高离开不到十米时,朱豫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卧倒!赶紧卧倒!”,砰的一声,一枚重型炮弹落在了小高和事务长中间,最先听到提醒的罗军医立马卧倒了,可作为新兵的小高,战斗经验不足,还没来得及趴下,就瞬间被气化了。
距离不远的朱豫刚当场七孔出血,据他所说,当时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看到的任何东西也都是红色的,只模糊看到负伤的军医张着嘴,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剩半截身子的事务长瘫在炮弹坑的坑壁上,而小高早已不见了人影。也是因为这个,朱豫刚很害怕小高的家人问起他的死因。
在遭受到炮弹的重创后,朱豫刚晕倒了过去,当他醒来时护士长告诉他已经昏睡两天了,并通知他,“你的战友王幼连,牺牲了。”
后来有人告诉朱豫刚,他是因为误踩地雷而牺牲的。
昔日许下承诺的四人,如今已有三人成了白骨,幸存者身上的使命与责任也变重了许多。
战争结束后,部队计划保送朱豫刚去军校学习深造,而去军校意味着离开。
“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得回来,生者对于死者的承诺,一定要遵守。” 回到地方,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履行承诺。想到与战友的生死之约,朱豫刚选择了退役。
朱豫刚(位于最后一排自左边数第五个)战伤痊愈后,在离开部队前,和大家的合照。
兑现
从教书匠到板车夫
1982年1月,朱豫刚离开部队,回到了湖南长沙老家。为了让自己拥有兑现承诺的能力,他计划抓住恢复高考后的求学机会,刻苦复习,备战高考。
1984年,朱豫刚考上了大学。一拿到录取通知书,他就踏上了驶往广西的绿皮火车,奔波1100多公里,从湖南长沙赶到了广西凭祥。
傍晚六点,朱豫刚到达了陵园,陵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朱豫刚带着刚买的蜡烛、一把香蕉和两瓶广西三花烈酒,来到牺牲战友的墓碑前,趴着诉说思念,说近日的学习收获、说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所有积蓄的情感都在这一刻涌出,泪水、鼻涕都已混在一起,分不清了。不一会儿,两瓶55度的桂林三花酒就被喝了个干净,朱豫刚倒头大睡,等他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也是从这一年起,朱豫刚每一年都要去到广西的烈士陵园扫墓。每次去都会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每一年都会对着战友诉说感激的话,“感谢你们把生的机会给了我”。
朱豫刚雨天为烈士献花
大学毕业后,朱豫刚被分到了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当了六年教师,那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72块钱。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改革大潮汹涌澎湃之时,国内经济欣欣向荣,一片朝气,但随着儿子的出生,朱豫刚意识到,凭现有经济状况,很难在养好自己小家的同时,照顾好另外几位战友的家庭。
1993年,为了更好地兑现“战场之约”,他决定辞去学校工作,下海创业经商。
从教书匠到板车夫,从课堂到大街小巷,身份变了,但本心未变。
“我经历过很多事,为了多挣点钱,什么都尝试过。”刚开始,他开了一个杂货店,为节省成本,拉着一辆借来的板车,每天早起贪黑的去长沙的五一大道进货,6岁的朱恺有时也会去给父亲帮帮忙。
有一回,朱豫刚拖着板车在大街上走时,板车一不小心蹭到了路人,对方不由分说地就抓着他的衣领叫嚷着要他赔几百块,对于当时的朱豫刚来说,这几百块相当于好几个月的收入。朱豫刚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护住儿子,他把吓到大哭的孩子一把抱住,而自己一声不吭,任由他们打骂。
后来,电影《芳华》上映了,成年的朱恺在看到黄轩饰演的残疾军人刘峰被城管殴打时,想起了幼时记忆里父亲被欺负的那一幕,已经30岁的他,一下子冲出了影厅,躲进厕所,失声痛哭起来。
“我告诉儿子,我受的这点气和战场上牺牲的叔叔伯伯们相比不算什么,起码我还活着,活下来就什么都还能去创造。”这是朱豫刚回应儿子的话,后来也成了他不断勉励自己,不断在遇到病痛折磨时提醒自己的话。
2001年,朱豫刚去做体检时被查出患有恶性肿瘤,因为战场上被炮弹炸伤了肾脏后转变为了炎症,加上创业过程中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炎症最后转成了恶性肿瘤晚期,医生当场告诉他,做手术的话,难度系数很大,不做手术,他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当人生再次面临生死诀别时,朱豫刚忍着疼痛交代了弟弟三件事:第一,烈士王幼连的母亲,你要负责养老送终;第二,我的孩子才9岁,你要负责抚养成人;第三,万一我抢救不过来,不要开追悼会,你就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将我送到火葬场烧了,然后把我的骨灰带到广西,撒在边防线上,就当我回家,让我和我的弟兄们团圆。
就在这个时间段,王幼连的弟弟也被查出得了脑瘤,王幼连的父亲走得早,家中只剩弟弟和老母亲,那时王幼连的弟弟刚下岗,没有足够的积蓄进行大手术,而朱豫刚的事业也才刚起步。接到电话后,朱豫刚一边借钱,一边联系三甲医院的脑神经外科主任准备开刀,最终手术很成功,十年都没再复发。
在这期间,朱豫刚经过手术和高强度的化疗,战胜了病魔。两次经历生死,让他更加感恩生命。“在照顾他弟弟的那段时间里,我自己的肿瘤居然也被治好了,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支撑着我,让我活下来能够继续完成使命。”
上天给的这种惊喜,朱豫刚称之为天意。
坚守
千里祭扫38年
法卡山烈士陵园位于凭祥市夏石镇夏石社区南面一公里的步坡哨山顶上,地理位置极佳。322国道从山脚通过,南友高速公路从山后通过。每年的清明和建军节两天,朱豫刚都会驾车,途经这两条高速上山。1146公里的路程,13小时16分钟的旅途,朱豫刚走了38年。
38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贫穷的山庄变得富裕,荒芜的土地盖起楼房,曲折的道路变得宽阔平坦。
朱豫刚的边疆扫墓史其实也是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史。对于他来说,这条回广西的路途,让他见到了这座城市的变化。城市在变化,但那颗践行承诺的心一如往常。
曾有位战友把他的出行概括得特别经典:“老朱的出行方式,见证了中国交通的变迁,从绿皮火车到蓝皮特快列车,到飞机,再到高铁”。
彼时,上午9点,坐武汉途径长沙前往湛江的绿皮火车,次日凌晨2点多在黎塘火车站下车,随后去南宁。早上8点多到达南宁,再换乘绿皮火车去凭祥,抵达时,已是下午5点。光路上就要花上4天,加上扫墓的时间,前后需要将近一周左右。
如今,早上从湖南出发,当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凭祥。哪怕是驾车,前后也只需要13个小时。
在广西凭祥烈士陵园的附近有花山岩画、林木生态园、凭祥红木文博城景区、浦寨文化旅游不夜城,但每次去广西扫墓,朱豫刚都是秉持着一个目的,所以每次原路去原路回,哪怕这些景点距离陵园不算太远,他也没去看过。
对于朱豫刚来说,每次祭扫后收获到的能量,早已将自己的身心填充满。
1984年以来,他每年都会来广西给烈士扫墓,时间一般在清明前,但从2018年起,他开始一年扫墓两次,清明和建军节各一次。
每年,他都会来与地下的战友们对话,述说思念,讲人生的得失和家庭的近况,一一涤荡掉那些生活里遇到的委屈和不快,在朱豫刚看来,这是自己净化心灵,安放灵魂的最佳方式。用他的原话来描述,当你看着睡在那的年轻生命,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渐渐的,朱豫刚靠着军人特有的毅力和吃苦的劲头,从最初开办小百货店、经营服装,到后来从事汽车维修、开办科技公司、开办三珍虎园。随着事业的不断扩大,能帮助到的人也随之增多。
1999年,朱豫刚到匠止烈士陵园扫墓,刚走进陵园没多久,便听到老人的哭声,他顺着哭声寻过去,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坐在墓碑前哭泣,身旁有一男一女陪着她。上前询问才知,面前伤心哭泣的老人家是烈士的老母亲,身旁是烈士的弟弟和弟媳。老母亲操着一口广东潮汕口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家常,家里贫困,交通也不方便,隔了20年才来看儿子,这是她第一次来,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来了。
朱豫刚站在旁边,听到后,上前一把握紧了烈士母亲的手,告诉她,以后您儿子的墓我来扫,躺在这的是你的孩子,那也就都是我的兄弟。
从那天起,他便开始为安葬在龙州、匠止、法卡山三座烈士陵园的所有烈士祭扫。每年来祭扫时,他都会给陵园的每位烈士插面国旗,上一柱香,送一束鲜花,若一个人祭扫不过来,就会组织老战友、当地志愿者帮忙。
朱豫刚为每位烈士插上国旗、摆上鲜花、敬上一壶酒。
据了解,每年敬献给烈士的鲜花主要来自凭祥市的永恒花店,店长黄卓妮在18岁时便认识朱豫刚了,黄卓妮表示,那时只有三四个人随他一起,而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祭拜活动中来了。
有一位叫阿余的地道广东小伙就见证了他的扫墓历程,从1993年偶然知道朱豫刚的事迹开始,他在每年清明前夕,必定赶到广西凭祥,陪他为烈士扫墓;而南疆的一草一木,又见证了阿余,从“小余”到“老余”的历程。
还有一年扫墓,朱豫刚买了1200束玫瑰花。希望能让年轻的女孩子们为牺牲的青年烈士献上,问及原因,他答道,牺牲的烈士大多很年轻,还没体会过爱情便离去了,我想用象征爱情的东西,来弥补他们的遗憾。
第二天大早,鲜花从昆明空运到广西,再由大巴车载着抵达烈士陵园,当载满一车的鲜花出现在朱豫刚的面前时,还没开始祭拜,就先热泪盈眶了。
从为战友献上一束塑料花到一捧捧鲜花,从只给三四位战友扫墓,到祭奠广西3200多座烈士陵园的所有烈士,朱豫刚一步步兑现了当年的战场诺言。
传承
“我要替父亲走下去”
有人曾问朱豫刚:“坚持这么多年,是否觉得疲惫,想要放弃。”朱豫刚回答,相比疲惫,更多的是感到遗憾。
在朱豫刚的心中,自己是很多人的儿子。这份遗憾是基于自己的成长速度跟不上战友父母们老去的脚步。“他们身体好时,我没能挣到很多钱,等我挣了许多钱后,他们又都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也用不上什么钱了。”
在刘芝兰的眼里,朱豫刚俨然已是自己的儿子。刘芝兰是王幼连的母亲,今年93岁,现在和二儿子居住在株洲。每一年,在提前得知朱豫刚要来时,总会高兴地对邻居讲:“我大儿子明天回家,他回来看我了!”。第二天,便早早起床,梳好银发,穿戴整齐,坐在进门的凉椅处,盼着他的到来。老人颧骨很高,满脸深深的皱纹,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爬满了面容,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在最初的几年,老人完全接受不了王幼连牺牲的消息,一见到朱豫刚就泪流不止,可那时的他除了陪伴,帮忙干干家务,别无他法。如今,朱豫刚的事业步入了正轨,每一年来看望老人时,都会和同行的战友一起提上几袋米、几桶油以及用信封装好的慰问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尽其所能的帮助与陪伴,才使刘芝兰的精神慢慢好转起来。
有次,王幼连给朱豫刚托梦,梦中说自己的母亲穿着破棉袄、破棉鞋,朱豫刚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这一动作也惊醒了旁边的妻子,他随即把这个梦叙述给了妻子听。这下,夫妻俩人都睡不着了,天一亮就赶紧去买了加厚的围巾、帽子、羽绒服和棉鞋,买完立刻开车赶到株洲给老母亲换上。
30多年来,妻子对于朱豫刚要干的事情,一直都是支持的态度,这份态度似乎成了全家人的一种默契,就连他不到5岁的孙女也在电话中表示:“爷爷,你高兴就好。”
朱豫刚在两个孙女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带她们去广西烈士陵园献花。在他看来,带孩子走进烈士陵园,接受到的教育是最直接的,感恩英烈、不忘英雄,这也应该是中华民族以后必修的一课。
但在践行承诺这件事上,朱豫刚认为,儿子朱恺最懂他。有天,朱豫刚正在陪他的战友喝酒,儿子端着酒杯走进来,流着泪讲了一番话:“如果哪天我的父亲走不动了,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延续我爸爸的使命,去广西看这帮热血的英烈。”
陵园的长明灯温暖了烈士的坟茔
茔茔蔓草,岁岁不老;若无遗忘,便没衰老。
对于朱豫刚来说,广西已成自己的第二故乡,像是有股凝聚力,不管走多远,总要在清明这天回家看看兄弟们,用他自己的话描述,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去年,他准备了4000多束鲜花,4000多面红旗,以及万盏长明灯。今年,朱豫刚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提前十天预定了3200多面国旗、3200多束鲜花,为了让鲜花不至于过早枯萎,特意嘱咐老板,在每束鲜花的包装底部装入保鲜营养液。
如今,朱豫刚已有60岁,曾身为猛虎连一员的他,为了缅怀勇猛如虎的战友,在长沙县金井镇建立了座三珍虎园,也成为人们口中的长沙“虎哥”。“虎哥”的虎园里大多是退役的待业老兵,周幸福烈士的哥哥去世后,朱豫刚一直把其儿子带在身边,慢慢的,现在也成为了朱豫刚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在外人的眼中,他是为待业老兵提供工作岗位的热心虎哥,是坚守几十年承诺的践行者,是怀着信仰、有斗志的中人。但对朱豫刚自己来说,重要的并非是这些头衔,如今的他因为践行战场之约,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像在潮水里,他经历着起伏,经历着重压与欢欣。
直到现在,他还常常在夜里梦见血肉横飞的战场,惊叫着醒来,梦见那天晚上侦察时遍布腥臭味的漆黑山林,梦见从猫耳洞探出头看到的红色天空,梦见战争结束后那堆积成山的尸体,身边的战友相继牺牲,周幸福被挂在树上,小高在眼前被气化。
2022年3月22日,长沙县人武部邀请朱豫刚为春季入伍的新兵做宣讲。他讲起了自己的战场故事,讲起了自己的好战友们,年近花甲,却依旧,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生活于和平岁月的孩子能感受到前辈们的斗志,能更加崇敬英雄们。
因为他明白,正是这些斗志,支撑他走过了风雨路,度过了生死劫,有了今天的成绩。他只希望,当生命走到终点,和弟兄们会师的时候,可以毫无遗憾地说一句:“报告班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南疆边关的烈士陵园里的一个个墓碑,犹如一排排枕戈待旦的军营方阵,镇守边关,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肩并肩,手挽手,屹立在南疆。
每年去祭拜,朱豫刚都会在临走前,向烈士纪念碑敬个军礼,就像开头那幕一样。
致敬,青春年华便牺牲的战士们,是他们的奉献换来了今日的和平。
如今,山河无恙,英灵可安息。
梦见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打仗,利用现在的先进技术古代人完败。于是虐夺完想要的东西之后,现代人慢慢地通过时空穿梭门回去。当还剩最后十几个人时,失败而逃古代人又杀了一个回马枪,结果现代人由于寡不敌众,还是输了。
古代人的武器真是落后,吹着牙签当武器,去扎现代人。现代人被追到离传输门越来越远,好狼狈。
这个梦和前几天中午4分钟做出来的一个梦很像。是几个人站在一起背靠背,应对着外部的威胁,看没什么危险,于是很多人走了,只剩一两个人。结果其他人刚一走,马上围过来好几个人,气势汹汹地,不怀好意。两个人被包围在中间,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的人,有些后悔主动提出让之前的同伴离开。
是的,发现自己最短的做梦时间是4分钟。书上说一个睡眠周期要一个半小时的,所以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梦,我觉得是的。以前记录的最短入梦时间至少要十多分钟的。
这个梦是两天前的。刚开始想不起来,但是坚信自己肯定做梦了,也有过忘了使劲想结果想出来的经历,所以稍微一想,一分钟不到就回忆起来了。
前天的梦确实不记得了,昨天的呢不怎么美好就不记了吧。不有趣不美好的都希望它尽快遗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