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韦布洛(普韦布洛人)

美国海军历史上的奇耻大辱，1968年“普韦布洛”号间谍船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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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23日，在位于朝鲜半岛军事分界线上的板门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的美国陆军少将吉尔伯特·沃德伍德在身后顶头上司——“联合”总司令、美国陆军上将查尔斯·H·博纳斯泰尔的严厉关注下，满脸苦水地在对面朝鲜代表充满讽刺和轻蔑目光的注视下签署了一份“3A”（Admit-承认，apologize-道歉，assure-保证）文件。在签完字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唯独这位替美国海军背了一回黑锅的倒霉少将除外，这意味着一场长达11个月，几乎将半岛的三千里江山再度化为血与火战场的危机宣告结束。这也是美国海军历史上自1803年“费城”号护卫舰被俘后第二次连人带船被俘的丢脸事件。

沃德伍德少将在3A文件上签字

表现“费城”号事件的油画

事情得从1967年12月18日那天说起。当天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侦察船“普韦布洛”号（编号AGER-2）接到了一份舰队司令部发来的密电，密电要求该船1968年1月8日从日本佐世保港出航，进入日本海后沿着朝鲜半岛的西海岸一路北上，对朝鲜和苏联沿海的港口、海上和空中航线、舰船活动情况进行侦察，并且收集朝、苏的雷达和无线电信号。在沿着整个日本海转一圈完成侦察任务后，“普韦布洛”号将于2月4日返回佐世保。

“普韦布洛”号电子侦察船

这不是美国侦察船第一次在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沿海地区进行类似的侦察行动了。早在冷战初期，美国海军就经常派出军舰在潜在敌对国的领海线附近活动，收集电台和雷达信号。但在进入60年代后，随着社会主义阵营的海空力量建设的逐步完善，这种“明火执仗”式的间谍行为遇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美舰往往在距离对方海岸线很远的地方就会被发现，并且遭到对方海空力量的强力阻拦、干扰和反制；即使对方一时无力驱逐美舰，也会有意识地实施无线电静默、雷达关机等消极对抗手段阻止美舰收集情报。

因此从6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海军决定另辟蹊径，不再用战斗舰艇执行此类任务，而是选择一些外观人畜无害的非武装船只执行此类任务。美国海军最终选定了原属陆军船运队的“卡玛诺”级小型运输船，该级运输船建于二战末期，为了便于大量生产，采用了成熟的民用船舶的设计、制造流程，同时大量使用了民用技术，单从外观看和民用船只极为相似。该级运输船有宽大的内舱，可以安装各种电子设备和仪器，航速虽然慢一些，但适航性和稳定性相当好，是一个理想的电子侦察平台。而且在二战结束后该级运输船有不少流入了各国的民间船舶公司，极大地增加了对方的识别难度。

美国海军电子侦察船内的部分电子设备，摄于“普韦布洛”号内部

1964年，美国海军把“卡玛诺”级的FS-345号运输船改造为电子侦察船，命名为“班纳”号，编号AGER-1，但为了掩人耳目，该船对外被称为“辅助环境研究船”。随后美国海军抽调了一批技术人员，在经过短期强化培训后就迅速投入了对太平洋沿岸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侦察。应该说美舰的伪装还是比较能迷惑人的，“班纳”号凭借着外形成功地在1965年8月至10月间对朝鲜和苏联沿海进行了多次侦察，均未被对方察觉，收集到了不少极有价值的情报。“班纳”号再接再厉，不断扩大其活动范围，为美军消除了不少太平洋地区的情报盲点。

尝到了甜头的美海军决心再接再厉，扩大侦察船的队伍，于是“班纳”号的姐妹船，FS-344运输船也在1967年被火速改造成了侦察船，并取名“普韦布洛”号, 编号AGER-2，劳埃德·布赫尔被任命为船长。而第三艘“棕榈滩”号（编号编号AGER-3）的改造也加紧进行，准备用于大西洋地区。

“普韦布洛”号的前身是FS-344号小型运输船

“普韦布洛”号船长劳埃德·布赫尔（《时代》杂志封面）

“普韦布洛”号执行的第一次任务是由美国海军海上安全中心进行的。主要是进行设备的测试和安全性评估。正如美军事先估计的那样，该船大大咧咧地在日本海兜了一大圈，朝鲜和苏联方面都没有采取任何敌对，有鉴于此，安全中心负责人把“普韦布洛”号的任务风险评评估为最低一级，也就是说不要任何海空力量的护航或者掩护。

虽然布赫尔船长对此提出异议，他提起1年前在地中海执行任务的“自由”号电子侦察船被以色列海空军痛殴一顿的事件——1967年6月8日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美国海军“自由”号间谍船在埃及西奈半岛沿海遭到以色列海空军的袭击，造成美国海军人员34人死亡，164人受伤。认为即使是“盟友”之间都尚且可能发生“误击”，更别说是那些虎视眈眈的潜在敌人了。之前“班纳”号执行类似任务时有2艘美军驱逐舰在其50海里范围内巡逻以便随时实施救援或者武力威慑，驻日和驻韩美军航空兵也有相应的预案。但既然安全中心负责人给出了最低级别的风险评级，所以布赫尔提出的异议如同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被以色列人炸成重伤的“自由”号电子侦察船

1968年1月5日上午10时，朔风呼啸，云层低垂，这是日本横须贺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普韦布洛”号按时从横须贺出发，驶往佐世保。按照命令，该船将在那里预期将停留2天，以便对设备进行最后的调试并且装满补给品，然后驶往朝鲜西海岸进行侦察。

布赫尔船长歪戴着圣诞老人帽站在舰桥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为了发泄自己意见不被上司重视的不满，也许是想提振一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官兵的士气，在开始这段绝密任务前他竟然在扩音器向东京湾中的众多船只喊话：“我有优先通行权！”生怕别人不知道“普韦布洛”号的存在似的。

“普韦布洛”号的大爷做派唬得所有船只立即为其让开了一条航路，电子侦察船顺利地出港并转向正南方进入了太平洋。出海后，天公不作美，海况持续恶化。“普韦布洛”号顶着强劲的西北风和一个比一个高的浪头艰难地航行着，恶劣的海况让船的倾斜度一度高达40°！

为了避免出师未捷身先死，布赫尔船长命令靠岸低速行驶，最终，“普韦布洛”号整整在海上挣扎了3天才抵达佐世保。进港后，经过检查，发现部分外部设备以及天线在风浪中受损，于是不得不在港口里多待了几天以便日本维修工对受损部分进行修理和更换。这一来可便宜了船员们，他们得以在佐世保的酒吧里搂着娇小的日本“小姐姐”度过了几个醉生梦死的夜晚。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船员们细思极恐的事情，在一个酒吧里，吧女“小姐姐”在和一名“普韦布洛”的船员搭讪时问他要去哪里，虽然灌了不少猫尿，他还是按照保密守则回答说：“我不知道”。

日本酒吧中的美国大兵和日本“吧女”

“你这都不知道！”这名“小姐姐”夸张地叫了起来，然后她很好心地告诉他：“我告诉你吧，你要去的地方朝鲜！”然后娇笑着看着这个船员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就是当时“普韦布洛”号所谓的绝密航程的保密结果，可见即便是强大如美国，也逃不出美洲大区优秀的匹配机制。

1968年1月11日当地时间14时，“普韦布洛”号离开佐世保港踏上了不归路。该船先是向北穿过对马海峡进入日本海，开始执行收集朝鲜海军和苏联海军情报的任务。但依然恶劣的天气给航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由于桅杆上加装了不少天线，这导致船的重心提高，在低温使得天线结冰，桅杆顶端的重量进一步增加。“普韦布洛”号在航行中多次出现30~40°的横摇，形同一个喝高了的醉鬼。

为了避免倾覆，布赫尔船长只能让船员们轮番出去除冰。极度的低温和强劲的寒风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四肢冰凉，船员们谁都不想去干这种苦差事，士气瞬间就跌倒了冰点，布赫尔不得不破例允许出去的船员回来就能喝一杯白兰地驱寒，这才让船员们勉强出工。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场冬季风暴，虽然气温仍然很低，但天气总算转晴了。“普韦布洛”号的船员们终于松了口气，但布赫尔没打算让他们就此躺平，在进入朝鲜沿海的前一天下午组织了船员进行了一次机枪射击训练。

之前我们提到过“普韦布洛”号的姐妹船“班纳”号没有配备任何固定武器，船员们只有3支手枪和5支M1半自动步枪用于自卫，但好歹“班纳”号有美国海空军的远距离保护。“普韦布洛”号既然执行的低风险任务，那就不需要海空军配合了，但海军最终还是在船艏的右舷和船尾中线处各装了1挺M2HB大口径高平两用机枪来堵住布赫尔船长的嘴。

“普韦布洛”号上的12.7毫米机枪，摄于被俘后

射击的靶子是一个200升的空油桶，在丢进海里后，船员们轮番上阵操纵机枪对着油桶打几发。虽然靶子距离船连20米都不到，但由于暴露在舱外低温中的船员们个个瑟瑟发抖，根本无法保持稳定的射击姿势，所以在整个打靶训练中这个原本应该千疮百孔的空油桶毫发无损，船员们射出的子弹无一命中。

布赫尔船长长叹一声，只能命令草草收场。

日本海的航运和渔业在严冬时节并不繁忙，沿着国际航线的“普韦布洛”号一路上只见到了一些日本和苏联的货轮。“普韦布洛”号在接近朝鲜沿海时，脱离了正常的航线，开始向此次侦察任务的第一个重要目标——朝鲜东海岸的重要港口元山逼近。

1月21日黄昏时分，“普韦布洛”号终于发现了第一个有价值的目标！一艘苏联红海军红旗太平洋舰队SO-1型（201型）猎潜艇（苏联称“小型反潜舰”）以大约25节的航速在距离“普韦布洛”号约1450米处通过，“普韦布洛”号没有探测到苏联舰艇的雷达信号或其他无线电波，瞭望哨也没有看到甲板上有人员活动。布赫尔船长在权衡利弊后，认为自己没有还未暴露，决定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并且继续自己的航程。

苏联SO-1型小型反潜舰

但“普韦布洛”号船员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1月21日夜，一支朝鲜124特种部队的小分队突袭了韩国的青瓦台总统府，企图对韩国总统朴正熙实施“斩首”。最后小分队在压倒优势的美韩军警的搜捕中几乎全军覆没（队员朴在京在腹部受重伤、肠子外露的情况下突破重重阻拦回到了朝鲜），此事造成本已极度紧张的半岛局势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但奇怪的是美国海军总部并没有向正在对朝鲜沿海实施侦察的“普韦布洛”号通报此事并且将其紧急召回，而是坐视其继续深入朝鲜东海岸。

韩国报纸对青瓦台袭击事件的报导

正是这种漫不经心，造成了“普韦布洛”号最终被俘的悲剧。

1月22日是异常晴朗的一天，“普韦布洛”号从当天开始截获到大量电子情报，而且由于其接近朝鲜的海岸线，遭遇到的朝鲜船只也越来越多。当天中午，2艘灰色的朝鲜拖网渔船驶近“普韦布洛”号，开始在约450米处盘旋。这2艘渔船一度离去，但很快又折返，一直逼近到距离“普韦布洛”号只有20来米的地方近距离观察。“普韦布洛”号上的摄影师马克拍下了照片，布赫尔船长第一次感觉到情况不妙，于是他打破了无线电静默，向横须贺基地报告了自己的情况。

基地虽然对这么快就发生意外情况感到有点吃惊，但没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没有派出军舰和飞机去侦察和接应，只是试图与“普韦布洛”号保持联系，了解具体情况。可由于天气的缘故，基地的无线电一直无法联络到“普韦布洛”号，尽管通信技术人员和无线电人员多次改变通信频率，但直到在收到“普韦布洛”号的告急电文14个小时后，也就是1月23日上午10时，横须贺基地才重新与“普韦布洛”号取得联系并要求“普韦布洛”号报告具体情况。此时距离朝鲜海军出动拦截“普韦布洛”号就只剩下2个多小时了。

而就在这宝贵的2小时中，美国海军情报助理参谋长托马斯·德怀尔还在评估青瓦台突袭事件对“普韦布洛”号此次侦察任务的影响，以及朝鲜是否以及察觉了该船的行动等。在横须贺基地的情报中心，德怀尔及其同僚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论，有人主张应立即召回“普韦布洛”号，也有人认为没这必要，双方相持不下。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能将此事上报，责任四下推卸式的“甩锅”，也是官场妙方。

于是球踢到了美海军驻日总司令弗兰克·约翰逊海军上将那里，他在接到报告后摇摇头说：“朝鲜人的行动不可预测。”同时命令德怀尔继续跟进“普韦布洛”号，并随时向他报告最新情况。这就意味着“普韦布洛”号将继续航程，也掐断了这条船最后的活路。

当天中午，天气再度转阴，云层越来越厚，风力也开始加大，温度也随之直线下降。“普韦布洛”号船员们趁着还没晕船，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菜品有火鸡卷、肉汁土豆泥，玉米、青豆和蔓越莓酱沙拉等，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在接下来的300多天里，天天只能以米饭和泡菜聊以度日。

12时10分，餐厅里的扬声器传来了正在舰桥值班的布赫尔船长的声音，一艘6.9海里外的船正向“普韦布洛”号逼近！3分钟后，布赫尔通报说这艘船已经接近到4.3海里处，并且继续向“普韦布洛”号驶来。此时布赫尔已经判明对方是一艘朝鲜改造的苏制SO-1级猎潜艇（和苏联原版的SO-1相比，朝鲜版本的SO-1用B-11型双联装37毫米机炮替换了2M3型双联装25毫米机炮，数量也增加到3座），正以28节的最高航速接近！

朝鲜SO-1猎潜艇上的B-11型双联装37毫米机关炮

布赫尔立即命令2人出舱拍摄对方并且悬挂要求对方避让的信号旗。可是朝鲜猎潜艇根本视而不见，很快进逼到平射距离，美国人可以清楚地用肉眼看见朝鲜水兵已经全部就位做好了战斗准备，猎潜艇在距离900米处询问“普韦布洛”号的国籍，布赫尔见已经没法隐瞒，只得下令船员升起了美国国旗。

几乎同时美方截获了朝鲜猎潜艇与岸上的无线电通讯：“目标的舷号是GER-2，我认为这是一艘美国侦察船。外部看起来没有武器，应该是一艘水文测绘船。"

这时“普韦布洛”号的瞭望哨发现3艘朝鲜的123B型鱼雷艇也从东北方向驶来，与猎潜艇形成了包夹的态势。当猎潜艇逼近到450米处时，发出“停伡，否则就将开火！”的信号。布赫尔哪里甘心就此束手就擒，他一面掉转船头以12节的最大速度向外海驶去，并且向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情报中心发出了“Mayday”的求救信号，还使用灯语和旗语反复向朝鲜舰艇表示“我在国际水域！”

123B型鱼雷快艇

朝鲜人民军空军米格21战斗机

就在此时，2架朝鲜空军的米格21战斗机从低空掠过“普韦布洛”号上空，似乎为了让美国人更加绝望，第4艘鱼雷艇和第2艘猎潜艇也出现在海平面上。

13时06分，“普韦布洛”号再次截获了朝鲜猎潜艇向岸上指挥部发送的无线电信息：“根据命令，我们将实施无线电静默，扣留船只和人员，并将其拖进元山港。目前，我们正在做登船的准备。”

“普韦布洛”号的瞭望哨看到一群携带58式突击步枪的朝鲜水兵正从猎潜艇下到1艘鱼雷艇上，然后鱼雷艇从右后方接近“普韦布洛”号，以便跳帮。布赫尔船长立即命令舵手实施机动企图甩掉对方，并且继续向外海逃脱。鱼雷艇因为速度太快结果超过了实施蛇形机动的间谍船，但12节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而且风力此时又刚好减小，平静的海面对吨位较小的朝鲜舰艇非常有利。

朝鲜58式突击步枪

很快，第1艘SO-1型猎潜艇打出旗语“我要开火了！”随后艇艏的37毫米炮（美方宣称是57毫米炮）开火，鱼雷艇也用12.7毫米大口径机枪扫射间谍船上层建筑，“普韦布洛”号在布赫尔船长的指挥下拼命迂回机动以减小自己的暴露面积，继续向远海方向“风紧——扯呼”。但几枚朝鲜猎潜艇射来的37毫米高爆弹击中了“普韦布洛”号的桅杆和飞桥，不但炸毁了雷达，布赫尔船长和飞桥上的另外两人也被弹片击伤。现在很明显，朝鲜人根本没打算简单地把“普韦布洛”号赶走了事，而是要连人带船一锅端！

美国油画，《拦截“普韦布洛”号》

大彻大悟的布赫尔船长此时才下令销毁所有机密文件、砸毁密码机和间谍设备继续向东驶去。米格战斗机再次从间谍船的桅顶呼啸而过后猎潜艇和鱼雷艇又再度开火，炮弹和机如倾盆大雨般泼向“普韦布洛”号。虽然船上有两挺12.7毫米机枪，但机枪都包着防水布，在滴水成冰的冬天，防水布和枪身冻在一起，短时间根本没法取下。再加上机存放在舱内，因此在对方的密集弹雨面前没有一个船员有勇气去操纵机枪还击。大家只是在舱内疯狂地销毁一切机密文件和设备，船上的5台碎纸机和2台焚化炉忙的不亦乐乎，甚至在朝鲜舰艇换的短暂间隙向船外倾倒材料，但因为船上的敏感材料太多，加上对方的停火时间太短，根本无法全部毁灭这些材料。

美方绘制的朝鲜海军攻击“普韦布洛”号示意图

“普韦布洛”号的船员绘制的“普韦布洛”号被攻击的示意草图

此时朝鲜舰艇停止了射击，再次发出信号命令“普韦布洛”号转向驶往朝鲜港口，同时让朝鲜水兵登船。眼见无路可逃，布赫尔船长只得让舵手转向，但是他还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他下令轮机舱减至1/3机速运转，在朝鲜舰艇的一再严厉催促下，“普韦布洛”号提高到2/3机速，但滑头的布赫尔很快又命令停伡。见美国人不识时务，于是朝鲜猎潜艇和2艘鱼雷艇再次猛烈开火，正在船舷处往海里倾倒文件的船员杜安·霍奇斯被几枚37毫米炮弹直接命中，身体被直接打碎，当场丧命，其他几个船员也受了伤，这下子再也没人敢出舱丢文件了。

布赫尔见朝鲜人有击沉“普韦布洛”号的意思，只得命令停船。随后载着武装水兵的朝鲜鱼雷艇停靠在“普韦布洛”号的右舷，二三十名朝鲜水兵登上间谍船后就迅速进入舱内，将除了布赫尔船长和舵手之外的几乎所有美国船员全部驱赶到前甲板上。

在朝鲜水兵手里58式突击步枪的威逼下，“普韦布洛”号再次以1/3的速度向元山港驶去，当间谍船驶入朝鲜领海时，朝鲜水兵命令布赫尔停伡。随后一群朝鲜船员接管了这艘间谍船，“普韦布洛”号在朝鲜引水员的指挥下驶入港口，并且停靠在泊位上。美船员被押上岸并迅速被解往平壤，船上尚未销毁的文件和设备则全部落入朝鲜之手。

“普韦布洛”号船员举着双手被押送上岸的场面，领头的就是布赫尔

在“普韦布洛”号被朝鲜俘虏后，美国政府和军方感到极度的愤怒和沮丧。由于消息混乱不堪，他们甚至一时不能确定船员和船到底在哪里，是还在朝鲜，还是已经被朝鲜移交给苏联了。

直到整整五天后分1月28日星期日，美国空军的SR-71“黑鸟”侦察机对朝鲜的元山进行了侦察，才能确定船就在元山港，但是船员的下落则完全不清楚。

美方哪里甘心被朝鲜摆了一道，在汉城、东京、檀香山和华盛顿，“普韦布洛”号被扣事件引发轩然大波。美国国家安全局和海军安全小组总部在拼命试图查明这艘该死的间谍船携带了哪些机密文件和设备，以便紧急更换所有的密码本，停止使用可能落入朝鲜人之手的密码机和其他加密设备。约翰逊总统也亲自过问此事，竟然越过了国务卿直接要求美国驻苏联大使卢埃琳·汤普森紧急联系苏联外交部，要求苏联出面调解；同时，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阿瑟·戈德堡也要求召开联合国安理会紧急会议讨论此事。美国国务院还向100多个国家发出请求，要求他们出面与朝鲜进行交涉。但朝鲜拒绝了一切国际社会的调解，要求和美国举行面对面的谈判。

美国报纸对“普韦布洛”事件的报导

1月24日上午11时，美国海军少将约翰·维克多·史密斯进入板门店，与朝鲜谈判代表朴钟国少将展开了第一次接触。史密斯首先发言，他一开始就先声夺人“抗议”朝鲜对青瓦台发动“令人发指”的突袭，并播放了被俘后叛变的朝鲜突击队员金信祖的供词，在自认为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后史密斯才提到了“普韦布洛”号并强硬地提出三点要求：一，立即归还船只和船员；二，就扣押美方船只和船员向美国道歉；三，美国保留根据国际法要求赔偿的权利。

青瓦台袭击事件中被抓获的朝鲜突击队员金信祖

朝鲜报纸报导的“普韦布洛”号事件

朴钟国驳回了美方的无理指责，同时发表朝方的三点声明：美国必须承认（Admit）间谍船进入了朝鲜水域；必须为这次入侵道歉（Apologize）；同时必须向朝鲜主义人民共和国保证（Assure）这种情况不会再次发生，这就是后来被称为“3A”的由来。

由于双方态度相去甚远，最终史密斯宣布休会。

朝鲜代表朴钟国海军少将（右）

见外交上的努力一时难以见效，美国于是加强了对朝鲜实施武力恫吓。“企业”号核航母战斗群离开越南沿海，直扑日本海。同时，约翰逊还宣布征召14个空中国民警卫队作战单位、8个空军预备役单位和6个海军预备役单位，共14787人。在接下来数周内，日本海云集了美国的5个航母战斗群、3艘巡洋舰和18艘驱逐舰、“普韦布洛”号的姊妹舰“班纳”号也到了日本海。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正值越军发起“春节攻势”之际，美国在兵力已经很紧张的情况下，还在朝鲜周边大举集结部队，摆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同时美方也拟定了不少救援方案，有直截了当派出几艘驱逐舰冲进元山港把“普韦布洛”号硬抢出来的；有派出地面部队在三八线挑起事端，向朝鲜施加压力逼其放人放船的；也有派出机群对朝鲜实施大规模轰炸的迫使其让步；甚至还有主张扔原子弹的。

但这些计划没有一个能保证连人带船一起安全弄回来，全都是能直接判了被俘船员死刑的馊主意，以至于约翰逊认为这帮人都是一帮疯子，最终否决了一切采用武力手段的解决方案。

焦头烂额的林登·约翰逊

在万般无奈之下，美国最终只能重新回到谈判桌前继续谈判。到3月4日，美朝已经在板门店举行了10轮谈判。朝方除了提供了美方的死伤者姓名外，双方什么协议都没有达成。到了4月下旬，史密斯结束了他在板门店的六个月任期，顺手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了接替他的美国陆军少将吉尔伯特·伍德沃德。

到5月8日，双方已经展开了16轮会谈，由于越军的春节攻势极大地推动了美国国内的反战运动，美方正面临着国内越来越大的压力。现在别说是在两条战线上同时对越南和朝鲜开战，就连越南战场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助理国防部长保罗·沃恩克和副国务卿尼古拉斯·卡岑巴赫是约翰逊政府内阁里态度最先软化的人，他们认为美国应该签署协议，尽快解决此事。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坚决反对，他认为这可能会造成美国在国际社会上进一步“丢脸”。总统约翰逊夹在两派之间左右为难。

时代杂志封面上的迪安·腊斯克

被俘的“普韦布洛”号的船员在美朝双方谈判期间，在朝鲜方面的压力下，先后出来在媒体上承认了自己入侵朝鲜领海并实施间谍行为。但这些家伙很不老实，有一名船员故意在被记者拍照的过程中暗暗地伸出中指，他自作聪明地以为朝鲜人不知道竖中指是啥意思。但他显然低估了朝鲜士兵的智商，回到牢房的第一时间就被一群朝鲜士兵摁倒在地上挨了一顿结结实实地暴打（活该）。

被朝鲜拉出来“示众”的“普韦布洛”号船员（部分），注意偷偷竖中指的家伙

被朝鲜拉出来“示众”的“普韦布洛”号船员（部分）

随着尼克松在1968年年底美国总统大选中获胜，即将下台的约翰逊压力山大，如果不能在他任期结束之前了结此事，共和党很可能会进一步利用此事来打击。最终在约翰逊的默许下，伍德沃德收到了一份来自五角大楼的电报，“建议”他对朝方的三点提议作出“积极回应”。

虽然伍德沃德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过“马勒戈壁”，但在上司的巨大压力下他只得在12月17日要求会见朝方代表，在会谈中他答应出具“3A”声明，同时要求朝方在圣诞节前放人，在经过反复讨价还价后，双方最终达成了协议。

12月23日，在沃德伍德心不甘情不愿地签字后，朝方在板门店释放了被拘捕了335天的“普韦布洛”号全部船员，并且交还了杜安·霍奇斯拿具被炮弹打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被朝鲜释放的美国船员穿过军事分界线处的桥梁进入韩国一侧

“普韦布洛”号船员登上直升机飞往美军医院体检

至此，这起持续了近1年的事件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此事和1969年4月15日发生的朝鲜击落美国EC-121电子侦察机一起，成为美国影响力在全球，尤其是在远东地区急剧衰退的一个重要标志。还意外地促进了朝鲜南北方在70年代初关系开始缓和，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普韦布洛”号被捕获后就一直停靠在元山港供人参观，1999年3月20日被转移到大同江畔，与一百多年前火烧美国海盗船“舍门”号的遗址相邻，共同构成一处朝鲜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向前来参观的人们诉说着朝鲜这个渺小但又刚强的小国是如何对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骑脸输出的那段光荣的过往。每年的6月25日是朝鲜的“反美斗争日”，每到这一天，朝方就会在“普韦布洛”号旁边举行盛大的群众性反美集会，纪念朝鲜人民军海军的这份对美斗争的胜果。

参观“普韦布洛”号的朝鲜人民军官兵

停泊在大同江展出的“普韦布洛”号

如今停泊在大同江展出的“普韦布洛”号，不但刷了一遍油漆，朝鲜人还专门为它挖了个池子

“普韦布洛”号上的朝鲜人民军女讲解员

而美国方面出于面子上的考量，一直将“普韦布洛”号列在现役军舰名录中，并不断要（威）求（逼）朝鲜方面尽快归还此船，但朝方始终强硬地一口回绝。当年亲自参加捕获的“普韦布洛”号的金钟录大校面对《国际先驱导报》记者的提问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伟大的领导者金正日当年曾说过，决不会返还‘普韦布洛’号武装间谍船，因为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