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目录一览:
我是一个伪君子,最喜欢看被仰望的高岭之花接受世人的审判与唾骂。
最喜欢看阳光下滋生的花被黑暗腐蚀败落,跌入尘土。
可是世人都觉得我是个好人,他们都对我感恩戴德。
1.
我哥被了,是村里最有钱的杨员外干的。
杨员外给了我爹娘一千两,我爹娘转头就把我哥卖了。
那天我就在门外,听着门内杨员外低声的闷哼和我苦的嘶嚎,我能想象到我哥的绝望,但我却无能为力。
2.
我去了南梁河,那是我和我哥常去的地方。往河里面走一会就有个小洞,我哥常在里面替我上药。
我和我哥是龙凤胎,他若穿上我的衣服,跟我没什么两样。我爹是个变态,他经常把我打个半死,只要给他钱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3.
洞里很寂静,只能听到泉水流过的声音。
酥酥麻麻的触感传到我的小腿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只蚂蚁。
蚂蚁么?人不就如这蚂蚁么?有什么区别?
我把它捏死了,还把它放在石头上砸成了粉碎。
4.
“救命啊,救命啊。”声音从石洞的后方传来,石洞后面是个沼泽,村里没一个人敢去,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不怕死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我身体的血液在慢慢的亢奋沸腾。
我想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陷进去,即便是看到了希望,也要亲眼看着它一点点的破灭,独自绝望的沉沦下去。
我站在上面,低头俯视着他。像圣人看众生,看他们沟壑难平的卑俗和丑陋。
5.
“没用的,这里常年不会有人过来。”我蹲下来,冷眼旁观他死之前的样子。
他嗓子似乎有些哑了,放弃了呼喊。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不解,他在困惑我为何不救他。
6.
他长的可真白净,衣服也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
大户人家的孩子又怎样?被肮脏腐臭的淤泥缠身,不也一样摆脱不掉么?
7.
我面无表情,淡淡的对他道:“我最见不得光了,谁让你要看起来这么明亮。”
他像是被我吓到了,又或是对死亡的恐惧,他的眼角突然闪过一滴泪,流淌了下来。
我想到了我哥,我哥的眼神曾经也跟他一样单纯明亮。
我鬼使神差般找了根棍子递给他,他很轻,我一用力就把他拉了上来。
8.
我不是想救他,我只是想拉一把我哥。我哥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
走到门口,我娘的痛哭声撕心裂肺。
我娘抱着我哥的尸体在一旁痛哭流涕:“文儿,娘对不起你。”
我爹没管我哥的尸体,他跑出去追杨员外的轿子想再多问他要五千两。
9.
“娘,你现在表现的这么难过是怕晚上我哥来找你和爹么?”
我娘听了我说的话,顿时止住了哭声,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我:“你在胡说什么?”
“娘,我哥是怎么死的你不都听见了么?你和爹跟凶手有什么区别么?”
我娘似是很怕我哥来找她,蹲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不是我,不是我,文儿你别来找娘。”
我站起身低头冷冷的俯视她现在的丑态,这就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亲情,在人性的丑陋面前,原来也不过如此!
10.
我和我哥都不是我爹亲生的,我亲爹在我和我哥三岁那年就死了。我爹死后我娘就带着我和我哥改嫁了过来。
起初我爹打我的时候我娘还护着,后来他抡起棍子朝我娘打了过去,我娘就再也没护住过我。
11.
杨员外又盯上了村里李国富的二儿子,李国富的二儿子常年吃药,体弱多病,倒是有一股西子捧心,病恹恹的娇弱美感。
12.
我在沼泽里救出的那个男人似乎是缠上了我,一见我出门就跟在我身后。
“我叫沈清明,你呢?”他说话的时候仿若总有一缕阳光照在身上一般,即便是现在这样雾蒙蒙的阴雨天,依旧遮不住。
我叫什么重要么?不过是黑暗里的臭虫,有必要去触碰那一丝光么?会抽层皮的。
13.
我没理他,转身想外村口走去。
“姑娘,你要去做什么?”他拉住我,吞吞吐吐道:“我看姑娘家中这几日似遭遇了些变故,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告知在下,在下会想办法帮助姑娘。”
我掀起眼皮看着他,不过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杨员外家大势大,你还能得罪了去不成?
14.
不过,他长的真的不赖,我上下的打量着他,身形修长,一袭白衣站在我的对面,绝世而独立。
倒是杨员外会中意的模样。我想了想对他道:“我哥去世了,我很难过,我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你明天中午能在南村口外往前走二里地废弃的小茶棚里陪我说会话吗?”
明天杨员外会路过南村口,他来村里的时候从来不带随从。
“好,你明天等着我,我一定来。”他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泛着淡淡的金光,很是夺目。
15.
我到茶棚前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废弃的桌子前等着了,我抬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巳时,时辰还尚早。
他见我来,笑着起身迎我。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细腻柔顺的料子总是一尘不染。
“很热吧,快过去坐下歇歇。”他拿着手里的帕子替我轻轻的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柔。就连那帕子,也是白玉无瑕。
明明还处在三伏天里,我站在他身旁竟也不觉得燥热难耐。
16.
他的笑容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我想把这层面具撕开,看着他遇到了这种事情,面具下面藏着的又会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这,我内心在那一瞬间泛起的内疚消失的无影无踪。
17.
我递给了他一碗豆沙汤,里面有我放的,等他把这碗豆沙汤喝了,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了。
“沈公子,天气热,我给你带了碗豆沙汤,刚从井里冰了拿上来的,快喝了解解暑气吧。”
今天我穿的是我哥的长衫,头发束起,跟我哥生前没什么两样。
他似是不太习惯我男装的样子,他接过碗的时候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也没有任何怀疑的神情,还向我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谢什么?谢我把你拉入地狱么?我心中不免冷笑,他怎么能这么相信我?
18.
我笑着看他一点点的跌落在地上。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他强撑着意识望向我。他的眼神跟当初在沼泽里问我为何不救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看起来这么干净?”我手指轻轻的划动着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像般蚂蚁一直往我心尖上爬。
“你不知道一眼望过去的白,是会把人逼疯的么?”我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睛对着我:“不过好在过一会你就和我们这些人就没什么两样了。”
19.
我把他扶到他刚才坐的茶桌边,他坐的凳子洁净无尘,对面的凳子也被他擦拭的干干净净,看来是已经等我很久了。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因为村里的人都说这里不干净。
不干净的难道不是人心么?
20.
我站在太阳底下等着杨员外,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我生在太阳下,活在黑暗里,我想用阳光去掩饰我即将要犯下罪孽,我不后悔,反倒还很期待。
21.
“杨郎,你还记得我么?”马车上的人看到我,眼里闪过震惊与恐惧。
我向他走进了两步:“杨郎,你不要怕,我是王清文啊,你还记得么?”
他把我当成了我哥,牙齿哆哆嗦嗦直打颤:“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杨郎,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么?”我还是笑着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慢慢的从惊恐变为乞求。
“是你爹,你爹说只要给一千两,只要给一千两就可以···就可以····”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
“我又给了你爹五千两,你要找找他去,求求你放过我····”他跪在马车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
22.
“杨郎,你不要怕,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我指着沈清明:“杨郎,他是我给你寻来的男子,你可要好好待他。”
他见我对他没有恶意,便顺着我的手指看向了沈清明。
23.
沈清明即便是躺在那,也依稀看得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我看他依旧有所顾虑,轻声对他道:“沈郎,人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可不要辜负我一番美意呀。”
“好,好,你放心,往后我年年都会去你坟头祭拜你。”他一双充满欲望的双眼在阳光照射下无处遁形,令我生生作呕。
24.
他走到沈清明的身旁,用他肥胖的双手一点点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褪去了他的外衣·····
我站在茶棚外看着这一切,可是我无法感觉到想象中的兴奋,反倒是后背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25.
“哥,他们之前那么坏,经常欺负我们,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因为我们知道他们做的不对,所以我们不能任由自己也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啊。”
26.
我抡起身后藏着得木棍走到杨员外的身后。
他褪去了沈清明身上的外衣后把他扶起,看到他的脸后吓得瘫坐在地上。
“王家小子你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谁么?”
是谁重要么?
27.
我拿着木棍直接朝他脑门砸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招招致命,他脑袋上顿时血肉模糊,嘴巴张着,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倒在了地上。
我拿起沈清明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真脏,连血都是脏的。
“哥,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28.
我坐在沈清明的对面看着他,我在等他醒,应该用不了多久。
我下的剂量很少,因为我想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揉弄的屈辱后将会是什么反应。
29.
他睁开了眼,看着地上的一切瞪着我:“你做了什么?”
我指了指他落在桌子旁的衣服:“先把衣服穿上。”
他连忙拿起衣服笨手笨脚的套了起来,脸颊和耳朵涨的通红。
“我没干什么,只是杀了个该杀的人报了个该报的仇。”
我站起身被对着他:“如你所见,我就是这般泥泞不堪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过来么?因为我想看看,你看起来这么洁白的人,若是跟我们一样堕落进地狱里,会变成怎样的模样?”
我有一瞬间想去看看他听到这些话后的反应,看看他是否是充满了厌恶与嫌弃。
但是我忍住了:“你走吧,杨员外是我杀的,你若是想要报官,现在就去吧,等官府的人来了,还能看到点证据。”
30.
“他对你做过什么了?”他的声音似清风,吹进我的耳朵里。
“他没对我做过什么,他了我的哥哥,对我唯一好的那个人死了。”
“你还不打算走么沈公子?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我转身走到了他跟前,俯视着端坐在凳子上的他,微微低头,抬起他的下巴,眼神挑逗,笑着道:“沈公子,你说,喜欢上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半夜起来是不是也会被自己恶心的想吐呀。”
他耳朵再一次涨的通红,躲开我的眼睛,声音微颤:“我··我没有喜欢你。”
31.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我杀人灭口么?还不快走!”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我心里竟然像是堵了一口气,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免对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我听我爹说他做了很多坏事,罪孽深重,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死有余辜。”他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随后站起身,走到杨员外的尸体旁,将他抬到了马车上。
“往前再走一里地就有个山坡,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把马赶过去,马匹受惊,杨员外失足坠落而亡。与你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服上沾了杨员外的血,在阳光下格外的夺目。原来看着如同圣人般的人也不是那么的三清四白啊。
32.
他缓缓向我走来,凌乱的头发现在也被重新收拾的整整齐齐。只剩下带血的白衣残留着最后的痕迹。
“你为何要帮我?”我不解的问着他。
“你救了我一命。知恩图报,不是应该做的吗?”
“你觉得我会相信么?并且我刚差点把你拉入地狱。”
“不是没拉么?”我哑然,不知如何反驳。
“我看到了你想到了小时候的我自己。”他看着远方,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我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33.
去京城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饭菜里面下了,剂量有点大,等他们醒来可能就会变得痴痴傻傻,再也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
我还把六千两银票偷了出来,打算顶替我哥参加明年的春闱。
我哥最喜欢读书了,他前不久还刚刚中了举人。他喜欢教我读书,他说能在书里看到路和前方。他本会有光明的前程,而如今,这路上的风景,往后便只有我替他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