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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变化无常,刚才还蓝天湛湛,转眼彤云密布,瓢泼细雨如针坠落,惊了三三两两措手不及的行人。
苏然打开随身准备的伞,不慌不忙地走在旧城区的巷道中,直到某处,她停下来,抬起雨伞,看向对街。
对面,一联排的旧式楼宇,底下是商家,楼上是住户,楼宇被雨色笼罩,上空重云如盖。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
下午四点。
刚好是约定的时间,苏然抬脚走过去。
她的目的地是一家面店。
此刻门前,身材微胖的中年大叔正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电子钟,看见苏然迎面走来,勉强打起精神招呼道:“小姐,吃面?”
苏然打量着店铺,没有看他,“办事。”
中年大叔张张嘴,打量着苏然,目光透着诧异与紧张,“你?你就是那位苏,苏——?”
苏然这才侧脸,“没错,是我。”
这么年轻!中年大叔眼睛闪过一抹失望,旋即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叹气:“我们坐下聊吧!”
中年大叔姓赵,是面店的老板,是他约见的苏然。面店是他家祖辈代代相传的产业,经过几代人用心经营,本不起眼的一家面店,成为小有名气的老字号。这些年来,市里新开发了不少的商圈,东一座,西一座,将老城区的人流都吸走了,周围许多店铺熬不住生意淡泊,被迫关门大吉,面店却凭借着它的金漆招牌,屹立不倒。
赵叔原先打算再过两个月,将店交给他儿子打理。
却不料,最近,店里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有人吃面用纸钱付账!
最初收到纸钱,是这个月初。那一晚,赵叔拉了店铺门,照例窝在收银台,清点当天的营业额,数着钱的时候,发现不对,这钱里头夹杂着两张花花绿绿的纸,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收银的小张不小心把别的纸给夹进去了,抽出来一看,居然是两张纸钱!赵叔吓了一跳之余,很是生气!
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送过来两张纸钱,这不是晦气吗?
第二天,他便将负责收银的小张臭骂一顿。
小张委屈又无辜,钱确实是经她手的,可她对数的时候,分明没有纸钱,面对疾言厉色的赵叔,她不敢驳嘴,心里怀疑着会不会是赵叔的外甥女搞的鬼!
赵叔的外甥女今年刚大专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好几次说话含沙射影,就是存了让赵叔将自己炒掉好等她接手的心,昨天她人就来了,就进过柜台!
小张立下决心,紧盯岗位,坚决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天,纸钱又出现了!
赵叔那个火冒三丈。
纸钱这种晦气东西,送一次,他大意,自认倒霉,可对方居然还敢送第二次?
这是这人道德心严重缺失,还是,不将他赵叔放在眼内想找事?赵叔又将小张大骂一顿之后,积极找了专业人士,将原先对着柜台的那支摄像头给修好了,同时,还在店里不同方位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
眼下,外出消费,手机支付是大势,可仍旧有部分消费者,习惯用现金的。
面店的现金来源,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店面的现金收入,即客人吃了面,用现金结账。旧城区的路不好走,能开车进来吃面的,基本都是铁粉,这些人都清楚价格的,吃完面,也不用等赵叔过去收钱,直接喊一声“老板结账!”便将钱搁在桌上,拍拍屁股离开!如果是这情况,拿两张纸钱夹在真钱里,鱼目混珠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忙起来的时候,店里头热火朝天,收钱都顾不上看的;二则是外卖收入,订单距离远的赵叔找跑腿送,近一些的,则安排自家员工送,跑腿都是手机转账,如果真混进了纸钱,那只能是自己的员工干的事情了!赵叔店铺里,总共五个员工,除了岗位固定的小张,其余四个员工都有可疑。
赵叔找人安装好摄像头之后,一边心里揣测谁是可疑人,一边等着那人出现!
一连几天的风情浪静,赵叔正想着,大约那人忌讳店铺的几只摄像头,收手了的时候,赵叔猝不及防地又收到纸钱了!
这次比前两次夸张,居然一连四张纸钱!
看着夹杂在纸币里头粉粉绿绿的纸钱,赵叔窝火又憋气!当即钱都不清点了,打开电脑,追查后台监控视频。
一宿过去,赵叔懵了!
他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赵叔二话不说联系了当初给他安装摄像头的专业人士,对方亲自到店检查一轮,没有发现问题,又将视频的记录复制一份,当晚就給了回复:视频没问题。
视频没问题,那是哪里出问题?
这才月头,店里就收到了八张纸钱!
这几碗面钱是小事,积压的晦气令赵叔怒火中烧。
当晚提前收了铺,将五个员工留下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这一对质,就发现了端倪。
每次纸钱出现的时候,似乎,恰巧都是他们面店所处的楼宇其中一家住户点了外卖?
几人存了心眼,便留意起那家住户起来,终于过了数日,又等到那家人点外卖了,这回赵叔亲自送的外卖,亲自去收的钱,回来时候,钱放收银机里,他人就守在柜台,哪都不去,待夜里关店,五个员工围在柜台看赵叔拿出现金清点。
当钱拿出来,五人都懵了!
——纯粹吓懵的!
只见一叠现金里,赫然混着两张崭新的纸钱,纸钱右下角,分明有赵叔故意留下的记号。
深夜的老城区,本就人影稀疏,除了他们这一家店还开着灯,外面街道静悄悄,黑乎乎,光线并不明朗,五个人盯着那两张纸钱,谁都没有吭声,却无比清晰体会到脊背升起的毛骨悚然。
小张是姑娘人家,当场尖叫出声,“啊!赵,赵,赵叔,这是闹,闹,闹鬼了?”
赵叔惊吓不比其余人少,但他是老板,必须稳住员工,当机立断作出决定:“明天我找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