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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从学校门前经过,见一大堆家长聚集在校门口等着接孩子,心中无限感慨,什么时候我们的孩子变得这样娇弱了?想当初,我们读书那会儿完全不是这样的。一学期除了开家长会,爸妈几乎不会去学校一次。就连我第一次去学校报到,妈妈也没送我去,我是跟着别人的妈妈去的。
那是我6岁那年的秋天,天气尚且炎热,我打了赤脚,跟在铁头母子俩的身后去了学校。我不知道母亲那天为什么没有陪我去,只记得好像是她很忙,要干农活。那时候父亲已经评反了,家里的农活全压在母亲头上,记忆中母亲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母亲要我跟着铁头的妈妈去学校先报个到,往后她会去交学费。就这样我跟着铁头母子俩到了学校。那时候我们那个村小没有学前班,更不用上幼儿园,我们报到,直接成了一年级的新生。
我记得给我们报到的老师是一个中年男老师,慈眉善目,人很和气。我后来知道他姓陈,教语文的。陈老师叫我用右手从头顶弯过摸自己的左耳,摸得到就收下;摸不到说明年龄不够,明年再来。
我小时候人很瘦小,我怯生生地用自己的右手弯过头顶去摸左耳。很遗憾,我摸不到。陈老师很严肃,按规定办事,说:不要。我一急,眼泪就差点掉下来了。铁头的妈妈就和老师说我父亲的名字。这时,旁边一个高个子老师就说:“要!要!”然后,他就说认识我父亲,还说我三姐在她班上读书,“是崩叫的哨子”(这里指读书很厉害的意思)。后来,我就知道了这个高个子老师原来是我们的校长,姓曹。曹校长就住在我隔壁的曹家湾。他自然熟知我的父母亲。
后来,这个曹校长四十出头就去世了。离奇的是,曹校长兄弟四人,有三人都是年纪轻轻就死了,仅剩下一个老三还是个半身不遂。湾村里传言,是他家正处在村子里的青龙方位。而他们村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白虎边的房子比青龙边多很多,此乃大凶。风水学上有言:宁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闯出头。白虎闯出头就要吃人,吃住在青龙方位的人。
就这样我就成了南小的一年级新生。父亲从城里捎来五元钱,还特意叮嘱母亲不要买肉吃了,是给我读书的学费。但我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的学费是四块五。曹校长说“崩叫的哨子”,那是指我的三姐。三姐成绩优异,但我疑心那也是在班上算就异,矮子里头选高子,正如我们农村里一句老话:冒甲喇叭请个喇叭斗起。我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很不爱学习。上学的第二天我就差点逃学了。
教我数学的是一个叫曹检生的老师。曹检生老师是我们谢家湾的外甥,他的母亲是我们谢家湾的,论辈分还是我的姑奶奶。曹检生老师非常严厉,他有一根竹教鞭,常常打不听话的学生。那时候没有体罚的概念,老师打学生是家常便饭。除了女同学,男同学就几乎没有不被挨打的。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是湾村里的混世魔王,我有哥哥姐姐的撑腰。所以当曹检生老师的竹鞭落到我手上时,我猛然一把夺了他的教鞭,而且顺手就回敬了他一鞭,“啪”的一声,竹鞭响亮而轻脆地击打在他的手腕上,差点就击碎了他那块价值不菲的上海牌手表。
曹检生老师一楞,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打了无数个学生,今天却被一个学生打了,而且是一个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毛孩子。我不等他反应过来,猛地推到了课桌,拔腿就往外跑。我跑到了学校操场下面的坡路上,被三姐追了回来。奇怪的是,曹检生老师并没有追究此事,这要是放到以往,那实是不可能的。
但我后来读书就用功,成绩也是跟好的,验证了曹校长说的“崩叫的哨子”。于是曾新则、陈连根、谢高安几个天天抄我的作业。久而久之,我心里不平衡了,老子辛辛苦苦做了让你们白抄了。
有一次上完数学课,老师布置了课堂作业,我故意全部做错,并把名字改成了谢扬成。哥几个照例抄了我的作业,并且也学我的样改了名字。你看,这作业抄的,够专业吧!曾新则改成了曾豹,陈连根变成陈常飞,谢高安化名谢高福。这下可好了,四个人四个鸭蛋。曹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可有件法宝,一根二指宽的竹条,从中间劈开了半截,用来打手板堪比满清十大酷刑,打一下夹一下,生疼生疼。曹老师准确地把我们四个抓到讲台边,拿了每个人的作业本:“哼哼!谢扬成,你还扬成(耒阳方言扬成就是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意思)。”这可真冤枉人,我们姓谢的可是有“扬”字辈,我正好是“扬”字辈呀。谁叫咱爸不按规矩起名字呀!好郁闷啊!害人害己,第一个挨了打。
第二个是曾新则,看到我受刑,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曹检生老师故意大惊小怪:“哎呀!曾豹,豹子!你不是很凶吗?光起眼珠还真像豹子!”结果被打得最厉害。大概是曾新则个子高大,身子骨硬朗,打不坏的;也大概是他成绩最差,曹老师老早就想收拾他了。第三个是陈连根了。曹老师边打边说:“常飞,想飞,你飞呀!飞呀!”陈连根被打得哇哇乱叫。陈连根也是冤的,人家姓陈的也有“常”字辈。
谢高安和曹检生老师是表兄弟,一直也不怕他。曹老师只是象征性地打几下:“高福,你有福,有福也得打!”哥几个被收拾了一顿,恨得牙根痒痒的,寻思要报仇。不知谁提议,我二姐夫家有把汽枪,要我去借枪打掉曹老师的卵。看来枪杆子里面出,哥几个年纪虽小,这道理也是明白的。可武装暴动尚未开始便泄密了。看来,中国的任何一场革命都有叛徒啊!我至今没搞清楚是谁告得密。十有八九是谢高安,他们毕竟是亲戚。于是几个又被抓了,当然免不了又是—顿暴打。
96年我在南小教书,有次闲聊和曹老师提起挨打的事,大家开心地大笑。曹老师说:“我打你还是下手轻的,毕竟你是好学生!”我真的一点不恨检生老师,我们共事一年,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他是一个好人,我俩结下了深厚的友情。零几年曹老师得了脑血栓,行动不便,我从深圳回耒阳,特意买了东西去乡下看他。曹老师拉了我的手,老泪纵横。我也忍不住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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