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多年悠久灿烂的中华历史孕育了众多文化,姓氏作为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据统计从古到今的姓氏已经超过六千个,而现在现存的姓氏也有三千多个。姓氏的产生和演变也反映了历史的发展,有的以国为姓、有的以官位为姓、有的以图腾为姓,甚至还有以先人谥号为姓等。在历史的车轮滚滚碾压下,姓氏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断发展和变化,有的姓氏被融合,有的姓氏改姓,有的姓氏最后淹没于历史尘埃里。而罗氏族拥有四千多年的悠久历史,罗姓也有长达两千三百年的文化传承。罗氏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据史料记载,罗氏族人最早发源于中原地区,后来在江南地区得到繁衍生息。
罗氏起源
罗姓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主要两个来源,源自妘姓和源自官位。“妘”为中国最古老的姓氏之一,来自颛顼帝的孙子祝融氏的后裔,祝融的后裔分为八姓,己、董、彭、秃、妘、曹、斟、芈,史称祝融八姓,其中妘姓子孙的封地在河南罗山的罗国,罗国被灭后,罗国的国民就以罗为姓氏,并逐渐向南迁徙到湖北枝江地区,后来这部分罗姓子孙又逐渐南迁到了湖南长沙等地。
源于官位,西周有一官位叫罗氏,罗,天罗地网,这个官位就是抓鸟的,负责天下鸟禽的步骤与饲养,供王公贵族欣赏和食用。在很多诸侯国中都有这个官位。春秋时期卫国的国君卫懿公喜欢丹顶鹤,给鹤封官位享俸禄,比好多公卿大臣都高,最终卫国被邻国的狄人出兵侵犯,卫懿公征召国人迎战,国人说“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让鹤去打仗吧,鹤享有实际上的俸禄官位,我们那里能够打仗呀!在这个因鹤亡国的故事里,帮助卫懿公养鹤的,就是罗氏。
源于少数民族,其中蒙古族中有一支罗氏族人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叫孛儿只斤氏,是成吉思汗第三个弟弟,哈赤闻的后裔,这支罗氏族人主要在在内蒙古的翁牛特旗。满族当中有一支觉罗禅氏,是清朝的宗室和别人私生的孩子,爱新觉罗氏与外族生的孩子是不能进皇家玉碟的,但是他们的身上依然有爱新觉罗的血脉,于是他们被称为觉罗禅氏,后来被简称为罗氏。南北朝时期孝文帝汉化改革,原来鲜卑族的多罗氏、叱罗氏都改为单姓罗氏。
罗氏迁徙
湖北的宣城是罗氏的发源地,早在先秦时期,罗氏族人就在湖北、甘肃、河南一带繁衍生息了,到了楚文王时期,罗姓开始进入到湖南罗县地区。秦汉时期,罗姓族人的脚步已经遍及江西,经过从秦汉到宋朝的发展,罗姓成为了江西的大姓。后来罗姓族人自江西向南和向西发展,向东进入到广东广西地区、向西进入到湖南。到了明朝时期,罗姓族人已经遍布全国各地了,广东、福建、四川等地区的罗姓族人也得到很好的生存繁衍,逐渐成为了当地的大姓。清朝初期,罗姓族人由福建迁往台湾地区。
罗氏名人
罗贯中,元末明初著名小说家戏曲家,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的作者,中国章回小说的鼻祖。罗贯中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卓越的贡献,以乱世为题材,除了《三国演义》,他还写了《隋唐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传》、《三逐平妖转》等著作,中国历史上7个时代他就写了三个。“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罗贯中塑造了光芒四射的典型人物。
罗聘,“扬州八怪”中最年轻的画家,擅画人物、山水、花果、梅竹等,以画《鬼趣图》名于时,以夸张的手法描绘出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以此讽喻现实社会,成为古代杰出的漫画。
本文作者:江川
急诊科是一个作息规律很奇怪的地方。
一般来说,其他人都上班的时候,急诊反而相对清闲一些;等到了夜晚和公共假日,急诊就会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我以前所在的医院附近又有很多酒吧和夜店,所以每逢周末晚上,急诊科堪比战场。
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之中,通常少不了各路酒鬼的身影。而我们今天要讲的,就是其中一个酒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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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是我本科毕业开始规培的第一年,理论知识还算马马虎虎,但独立处理病人能力基本为零,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住院部写大病历——换句话说,就是啥也不会。
「你会做心电图吗?」二线老师从病人堆里抬起头,瞟了一眼我的工卡,「江川,就十二导联的那种?」
「会!这个我会!」别的不敢说,黄绿医生同手同脚之类的口诀我还是背得很溜的,「心电向量那章还是您给我们上的课……」
二线老师举起手示意我闭嘴,指了指急诊抢救室的方向:「去给那边的三个酒鬼复查个心电图,没有大问题就转去输液区,不要在红区占地方。」
老师口中的「红区」是急诊的抢救室。
一般来说,急诊科会利用颜色(红、黄、绿)对患者的病情危重程度来进行分级。从颜色给人的直观感觉就能看出,红区(抢救室)的病人是救治优先级最高的,大部分送入急诊的急危重症患者会先送进抢救室,经初步处置后再分流到其他区域。
按理来说,作为才刚刚规培第一年的菜鸟,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分配到这个棘手的红区。
但那天是周末,楼上急诊住院部已经收满,写完病历又不用新收的夜班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所以,当护士小姐姐问「有没有人愿意去支援急诊一楼」时,我居然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
「需要什么条件吗?」我一边举手一边问。
「男的,高大一点。」护士小姐姐打量我一圈,「这个还行,下去报到吧。」
「为什么要高大……?」小姐姐没理会我的问题,径直巡她的级别护理去了。
直到我来到急诊亲眼见到要面对的三个酒鬼,才理解这个要求的深意。
02.
第一个酒鬼正躺在抢救室门口的车床上,身上散发的酒精混合着古龙水的复杂气味,浓烈刺鼻,弥漫了半条走廊。
三四个彪形大汉把他团团围住,只露出病人布满纹身的一截胳膊。不知道是纹身师傅水平有限,还是病人确实太胖,我实在没看出来这是纹了个啥,只能大概分辨出这几个大汉的纹身可能师出同门。
「家属不要围在这里,留一个人就可以了。」我推着心电图车往里走。
带头的大汉见我走近,便招呼兄弟们停手。这时我才看清楚,病人原本是被他们按在床上的,力道一卸,车床上的花臂男陡然弹起,半个身子探出床外,和我四目相对。
我心里一惊,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退了两步。没想到花臂男定睛看了我一眼,竟然哇的哭出声来。
「不是丽丽(音)!不是丽丽啊!」他往后一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没有醉!你们不要骗我啊!」
几个大汉见状,又赶紧上手给他按住了。
「大夫你愣着干什么啊?」带头的那个哥们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一边在手上又使了劲,「你 TMD 倒是给他打针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解释,被护士拉住了。「你先去处理那个呕血的,这个一线已经看过了,生命体征平稳得很。」
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个清瘦的男人正佝偻在床边呕吐。身边站了个长发姑娘,抿着嘴不说话,时不时给他递张纸巾。病人胃内估计吐得没什么东西了,他低着头酝酿了半天,只呕出了一点痰涎,夹杂着几丝玫红。
「是红酒,」他擦了擦嘴,不知道是对我解释还是对身边的姑娘,「没吐血,就是红酒,小应酬。」姑娘把头扭向一边,依旧抿着嘴不说话。
「急性下壁心梗!」车班护士拎着出车包快步冲了进来,「出车接了个心梗!不重的病人先挪出去!清个位置给我!」
一时间,整个红区显得更加忙碌,所有无关人员都被清出了抢救室,剩我一个人站在中间无所适从。
我环顾四周,想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正好对上一双目光,在角落死死盯着我。
是今晚的第三个酒鬼。
03.
其实我一进急诊大门就注意到了他。
这个矮胖的男人顶着一个圆寸,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十分耀眼,除了脸上有点横肉,五官没有什么别的特点。但他实在太紧张了,在乱哄哄的抢救室里显得格外扎眼。
和前两个酒鬼明显不同,矮胖男人看起来十分清醒。他不吵不闹,总在警惕地东张西望,右手不时在胸口挠着,似乎在防备什么事情。
陪他来的朋友一个安静的靠在他床边,另外两个一直坐在抢救室外玩手机。几个人倒是一点都没有要打扰医生的意思。
没有误吸风险,没有伤人倾向,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矮胖男人的症状都是最轻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心率始终飘在 130 左右,估计护士早就把他转去输液区了。
根据值班护士描述,这个矮胖男人从进抢救室开始就神神叨叨的,拒绝任何人给他检查身体,连抽血都费了老大劲。问病史时前言不搭后语,大多数内容都是旁边的朋友代述的。不过这位「朋友」也只是一直在重复病人的酒量如何差,至于既往史过敏史,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急性酒精中毒已经可以解释病人的心率增快和行为异常,我本来没有打算急着上前去看他,却发现他盯着我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他似乎先瞟了一眼身边的「朋友」,然后悄悄打手势让我靠近。
「哪里不舒服吗?」我走到床边。
他摆摆手,示意我弯下腰贴近他一点,几乎是很费力才蹦出一句话。
「有人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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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今晚这三个酒鬼果真是不分伯仲,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凡有一盘花生米,他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患者的心监显示血压、血氧在正常范围,心率虽然偏快,但大体上还是窦速,不至于要命;头面四肢没有明显伤痕,手脚也没有被人约束过的痕迹;检验报告到目前为止只有血气的二氧化碳分压低一点,不过只要是处在兴奋期的酒鬼,十个有九个过度通气,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地方比较反常,那就是他身上的衣服了,准确来说是衣服上的字。
矮胖男穿着一件很常见的丝质桑拿服,左胸绣着某某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距离我们医院至少有七八公里远,而且旁边就是我们市里的第十八人民医院。
「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我们医院呢?」我抓起他的手腕想数一下脉搏,不料他像摸了电门一样,唰一声把手抽走了,「你们隔壁就是大三甲呀。」
早在时期,十八医院就因为救治各种传染病和急性中毒而闻名全市,治疗区区一个酒精中毒自然不在话下。
「不是听说你们医院最厉害嘛,」在一边站着的瘦高男人从手机上抬起头,外套里露出一件同款桑拿服,应该就是陪他来的朋友了。
「这皮疹是怎么回事?」我拨开了病人的手腕带,才发现手腕皮肤上有一片皮疹,颜色淡红,略高于皮面,不靠近一点很难看得出。
「那是刚才你们用铁夹子夹的,给夹了好几次呢。」
瘦高男说的铁夹子其实是心电图的肢导联电极,做心电图时,医生会先用酒精擦去皮肤表面的油脂,然后夹上各个导联的电极。有些病人皮肤对压力和划痕比较敏感,夹完电极后确实会出现一点反应,倒也不用怎么处理。
病人的右手仍然在胸口不停地挠,我掀开他的上衣,发现了除了四肢以外,他夹过胸导联的皮肤也有一点泛红。我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罗先生你不要紧张,」从手腕带的字迹,我依稀辨出这个矮胖病人姓罗。「很多人喝醉都会有点不舒服,药已经用上了,心跳等会就会降下来的。」
其实他只是挂了瓶 5% 葡萄糖,用来促进酒精代谢,顺便稀释一下血液。但这句话却让他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没有喝醉!」
「巧了,那哥们儿也说自己没喝醉。」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花臂男,他已经开始呼呼大睡了。「你要是想说话,就让你的朋友陪你聊一会,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看。」
矮胖病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们不是我朋友!」
05.
这句话让坐在门外的两个年轻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罗先生你不要激动,这里是医院,没有人会害你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掌骨已经被矮胖男死死攥住,疼得我直想骂人。
「哎哎罗总您别这样,人是大夫,」瘦高男挥了挥手,两个小年轻便快步上来帮我把矮胖男的手给掰开,还伸手给我递了支软中华。
「医院不能抽烟!」
「您看我这脑子!」瘦高男收起烟,把我拉到一边。「大夫您受累,我这大哥啥都好,就是酒量不好,刚又抽了大几管血,人有点懵,您别介意。」
「这病人是什么问题?」刚才的动静把护士引了过来。
「喝醉了喝醉了!」瘦高男转头应付一声又拉住了我,脸上赔着笑,「要不您看这样,抢救费我们也都交齐了,您得空帮看看抽血结果,如果没啥事我们就把人带走了,嫂夫人还在家等着呢。」
「医生你不要听他们的!就是他们要害我!」矮胖病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不远处那几个花臂男的朋友看得哈哈直笑,仿佛忘记了二十分钟前他们也是这出闹剧的主角。
我还没来得及回瘦高男的话,一线师兄就往我手里塞了个转运急救箱,「师弟,送急 P!」原来刚才救护车运回来的心梗病人术前准备做完了,准备送去做急诊 PCI。
事有轻重缓解,我赶忙应了一声就跟着车床往介入室小跑,背后矮胖病人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不管骂了些什么,也渐渐听不到了。
06.
等我再回到抢救室,之前的留观病人已经基本清空,三个酒鬼也全都不见了,想必已经分流到其他区域。
我松了一口气,准备把心电图车归位。急诊的各种器械仪器都有固定位置,归位时也要清点数量。这天晚上病人实在太多,不光心电图纸用光了两卷,连做心电图用的酒精都用掉了一整瓶。
酒精!我心里一惊,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个矮胖男人胸口和手腕上的红疹不是夹电极造成的毛细血管出血,而是擦酒精造成的皮肤过敏!也就是说,这个酒鬼对酒精过敏。
「这个病人往哪去了?」我赶紧跑到护士站。
护士指了指急诊大厅的方向,那时正好是后半夜就诊的第一波高峰。前台熙熙攘攘,全是挂号和缴费的人流。骨科的值班医生刚出完一个交通事故现场,救护车灯和警车车灯在门相辉映。
一边是各种轮椅、车床与人群的正面交锋,一边是急诊无线电和警用步话机的声浪交织冲撞,整个急诊仿佛被笼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
「内科医生!有病人抽搐!」一台熟悉的车床从人群中冲出,径直朝抢救室的方向驶来。此时躺在车床上抽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神神叨叨的矮胖男人。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啊?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打完针怎么还抽起来了!」瘦高男人一路小跑,手里的烟头还没来得及掐灭,两个跟班也跟在后面喘着气。
「你可闭嘴吧。」我接过车床,给病人重新接上心监。「心率 140,血氧 99,双侧瞳孔等圆等大,对光反射迟钝。」说话间病人的阵挛幅度缓了一会,紧接着又开始剧烈抖动。
「癫痫持续状态。」此时一线师兄已经到位,等半支安定缓缓推完,患者阵挛逐渐终止,心率也下来了。他的意识开始恢复,但手却始终抓着我的白大褂不放。
「大夫,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瘦高男在一边擦汗。
「病人到底有没有喝酒?!」我反问。
「我到的时候他们酒瓶都空了,那还不是喝完了么……」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朋友?!」我转头指着瘦高男对床上的病人喊,病人摇了摇头。
「你到底有没有喝酒?」病人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接触?」病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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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十几年前,我们医院这片区域的治安还是出了名的乱。一到午夜,街头斗殴司空见惯,天桥下面也经常可以看到丢弃的注射器和针头。
老一辈急诊人也在这种环境下练就了火眼金睛,不管来者是哪路瘾君子通常都能一眼看穿。
到了我们这一辈,治安稳定社会和谐,也就丧失了不少「锻炼机会」。除了查体时会留意下有无可疑针孔、职业不明的疑难病人加查 HIV,也不会再做额外考虑。
说回这个病人,从外观上看,他并不像一个高代谢状态的瘾君子,查体时也没有发现自行注射药品的痕迹,加上可疑的饮酒史,中毒便没有放在第一位考虑。
「哎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嘛?」瘦高男把烟头一扔,瞬间变了脸色,两个跟班也围了上来。
「哥们儿,外面全是警察。」我佯装镇定,指了指急诊大厅。
几个制服兄弟正在处理刚才骨科出车收进来的交通事故,门口警车的警灯忽闪忽闪,倒是很有几分震慑力。「你是想让我们来,还是想让他们来?」
瘦高男大概是做贼心虚,一下子也没认出那是交警,开始面露怯色。
「那个场子我真不熟,」他憋了一会,「只是听说里面有人卖药。」
「那你朋友吃的是哪一种药?」我也懒得跟他掰扯。
「那我哪能知道?我又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根据瘦高男的说法,病人使用的很可能是通过口鼻吸食的,但这个线索指向的种类实在太多,难以确定。此外,病人意识不清,那时候我们医院又还没有开展毒物检测,标本只能外送。
考虑到病人的中毒状态还在持续,又没有办法针对性使用解毒药物,为了稳妥起见,一线师兄和二线老师都建议进行血滤治疗。
血滤和血透类似,通俗来讲就是给病人置条管,把他身体里的血抽出来过滤一遍,清除掉一些人体仅靠自身难以清除的有害物质,然后再输回去。
彼时我只是个规培生,连动静脉置管都只是纸上谈兵,血滤机更是连开关键都摸不着在哪,这种又是置管又是血滤的高级操作,自然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
我只负责把病人送到肾内科,跟T师姐交了个班,又重新回到值班房倒下。
「早上交班请不要叫醒我,叩谢!」闭眼前,我给一线师兄发了一条写满 70 字的短信,中心思想只有这一句话,
08.
我果然想得太美了。
当我被电话震醒的时候,距离我躺下还不到三个小时,这个时间点,连跟班的实习生都还没起床量血压。
「师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肾内科T师姐,「好消息是病人的尿检结果出来了,他吸的是甲基。」
「甲基啥玩意儿?」我在还不清醒的脑海里搜索着,恍惚间回忆起了那些年被药理学支配的恐惧。
「就是,实用内科学上写了,类不能通过血液透析加速清除。」
「哦,那真的是坏消息啊!」我隐约觉得这题对我来说有点超纲。
「我说的坏消息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坏?」我顿时紧张起来,难道病人没救过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病人要投诉你。」
投诉这两个字对于医护人员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急诊科。以至于我离开医院很久以后,在新公司的一次入职培训上,有新员工问我看病的时候到底怎么快速区分公立医院和莆田系,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你去他们的急诊看看,如果让你分分钟想投诉,那应该就是公立医院没跑了。
但这两个字对年轻医生的震撼还是很大的,比如当年的我。
师姐的话让我顿时睡意全无,抓起白大褂就往肾内科跑,一路上我用手机查着文献,开始仔细复盘这个病人的诊疗过程。
其实这个病例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个神志异常病人的鉴别诊断。中年男性,既往史不详,有酒精和接触史,因谵妄来诊,有明显被害妄想和情绪紊乱,心脏和脑部症状也都符合中毒的特点,最后尿检实锤,患者确实吸食了甲基。
回过头看,这简直就是中毒的样版啊!只不过一开始大家受到思维定式影响,诊断都被带到了急性酒精中毒的方向。
不过话说回来,接诊医生在处置上并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如果硬要挑刺,就是在首次问诊时没问出接触史,影响了明确诊断的速度。退一万步讲,就算病人要投诉,也不该投诉我啊,我又不是首诊医生。
以我当时浅薄的临床经验来看,这个锅怎么都不可能甩到我身上,但当我推开病房大门时,才发现眼前的病人已然和昨晚的酒鬼判若两人。
09.
矮胖男人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任何昨日紧张和忧虑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精明的深邃。他半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单据。
昨晚陪床的瘦高男人已经不知所踪,病床旁的靠背椅上坐着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今天早上才来的。
看来师姐的治疗效果很好,的主要代谢产物已经排出来了。
「江川医生。」他看了一眼我的工牌。
「是我。」
「有些问题我想问一下你。」矮胖男人戴起了眼镜,展开了手里的纸,「你们给我用了大剂量的维生素 C,远远超过了说明书用量,可能有很大的不良反应。」
「罗先生,」我分辨出他手中拿的是一张输液卡,应该是从点滴瓶上撕下来的,「您昨晚吸毒过量,没有特效解药,使用维生素 C 是文献上明确记载的解救方案,而且这个药……」
「江医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打断了我,指了指坐在靠背椅上的陌生男人,「这位是我的律师,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把这些话留到法庭上跟他说。」
这位律师微微起身向我点头示意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坐了回去,并没有要跟我进一步交流的意思。
「你们还给我用了氯丙嗪,这个药是刑讯逼供用的,我看过电影《真实的谎言》,里面用的就是这个药。」
电影《真实的谎言》宣传照
「啥玩意儿?」我有点懵。
「我管理的公司体量很大,」他自顾自地继续,「我掌握着很多商业秘密,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侵犯了我的隐私。」
「罗先生,」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您想的有点多,氯丙嗪只是用来镇静的普通药物,您昨晚的情况非常不稳定……」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他挥挥手,表示不想听我再说下去。「我跟你们医疗系统的领导很熟,要把你开掉就是分分钟的事。」
这次换我不想听他讲话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转身要走。
「但是,罗总觉得还是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一直不说话的律师开腔了。
「小江大夫,你可能对罗总的病情有点误解,我们知道你对我的当事人拍了照。不如这样,你把照片删掉,就当从没见过罗总;同样,罗总也可以不投诉你。你们之间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律师所说的拍照倒是确有其事,这是急诊和住院部交接病人时的例行程序。如果新收病人身上有褥疮或者新近伤痕,交接医护人员通常会对创伤部位进行拍照记录,一方面是厘清责任,另一方面也方便对比观察创口的转归情况。
我也是在医院呆久了才发现,别的姑娘手机里大多是各种自拍,而护士姑娘的手机却多是形形的术口和创面。
在那一瞬间,我的情绪非常复杂,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判断这个房间的三个人里,究竟哪一个才是最大的傻 X。
「罗先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昨天陪你来的那个瘦高男人,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喝酒?」
「喝了。我喝酒会起一点皮疹,但不影响我喝酒。」
「那你到底有没有吸毒?」
这次他毫不迟疑,「没有。」
10.
等我再收到 T 师姐的信息时已经是傍晚,她只说罗姓病人已经办理了自动出院,没有提出院记录具体是怎么写的,我也没有问。
后来在急诊的那些年里,我还见过很多酒鬼,男男女女形形,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里被亲朋或者路人送来。
他们有的亢奋高歌,有的悲恸嚎哭,好像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故事,但是更多的只是来急诊睡了一个囫囵觉,然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悄悄离开医院,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我似乎也和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相安无事,我也不会过问他们的去留。直到有一天我也悄悄地离开了医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在每晚来来回回的各类病人里,我再也没有见过罗总和他的瘦高朋友。
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改邪归正,从此不再沾染;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毕竟不是每个瘾君子都能在吸毒过量之际被及时送来医院,也不是每间医院都有一个那么爱管闲事的愣头青医生。
但不管是当年那个愣头青,还是现在的我,都更期待是第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