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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中的高考（八）

无论是古代的科举考试还是现代的高考，都是选拔性的考试，自然是有金榜题名的就有名落孙山的。尤其是唐代的进士考试，每次只有少数的几十人成为幸运儿，结大部分只能对榜长叹，铩羽而归了。

唐代“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起，既经历过落榜的苦楚，也品尝过上榜的喜悦。我们先看看他落榜后的一首诗：

长安落第

花繁柳暗九门深，

对饮悲歌泪满襟。

数日莺花皆落羽，

一回春至一伤心。

此诗的意思是，重们深闭的宫殿中鲜花盛开，柳丝低垂，对酒悲歌，泪水沾湿衣襟。不久后，春光逝去，花儿将谢，黄莺也将落羽，每次春天到来，都会使落第之人伤一次心。美好春光都难以安慰落第者受伤的心灵，可见落榜对考生的打击有多么沉重。

钱起

几年之后，钱起再一次向进士考试发起冲锋，这一次他成功了。钱起善作考试要求的试帖诗，他在考场所作一首试帖诗《湘灵鼓瑟》非常精彩，成为了后人学习的范例，被广为传颂。我们来欣赏一下这首诗：

湘灵鼓瑟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这首诗题中的湘灵，指的是湘水女神，是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舜帝南巡死在苍梧，二妃痛哭于湘水边，投水自尽，成为水神，也称作湘夫人。此诗的意思是，常常听说湘水的神灵，善于弹奏云和宝瑟。美妙的乐曲使得河神冯夷闻之起舞，而远游的旅人却不忍卒听。那深沉哀怨的曲调，连坚硬的金石都为之感动、悲伤；那清亮高亢的乐音，穿透力是那样强劲，一直飞向那高远无垠的地方。当如此美妙的乐曲传到苍梧之野时，连安息在九嶷山上的舜帝之灵也为之感动，生出抱怨思慕之情；而生长在苍梧一带的白芷，在乐曲的感召之下，也吐出了更多的芬芳。乐声顺着流水传到湘江，化作悲风飞过了浩渺的洞庭湖。曲终声寂，却没有看见鼓瑟的湘水女神，江上烟气消散，露出几座山峰，山色苍翠迷人。

这首诗当中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两句，余韵悠长，堪称经典。这首诗也成为考场诗文中少有的名作，奠定了钱起在诗坛上的地位。

钱起《囎阙下裴舍人》

下面再来看看两位诗人的落第之作：

落第长安

常建

家园好在尚留秦，

耻作明时失路人。

恐逢故里莺花笑，

且向长安过一春。

这首诗的意思是，家园是那么美好，可我还要留在秦地长安，在这圣明的时不上进士，真是深感羞耻。就这么回乡，我担心故乡的黄莺与鲜花都会嘲笑我，还是在长安再住一年吧。这首诗把落第后那种羞愧与压抑之情刻画得十分生动传神。

常建

纵观常建一生，虽然沉沦失意，但他却留下许多优美的山水田园诗，尤其是那首《题破山寺后禅院》，其中“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一联，更是广为传颂。

常建诗歌

落第归乡留别长安主人

豆卢复

客里愁多不记春，

闻莺始叹柳条新。

年年下第东归去，

羞见长安旧主人。

这首诗的意思是，我这个身在长安的旅客忧愁太多了，以至于竟然忘记春天的到来，偶然听到黄莺鸣叫才感叹柳条又发出了新芽。一连几年都没有考中，又要回到东边的故乡去，真是羞于向长安旅店的老主人告辞啊。

豆卢复其人生平不详，全唐诗仅录其诗二首。但这首诗恐怕能够代表众多落第考生内心那复杂难言的失意之情吧。

唐代读书人的主要出路，是参加科举考试，考取后就有可能做官。唐代科举考试设立的科目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明经与进士两科。明经科主要考贴经，考题是将儒家经典上的文字用纸条贴掉几个，叫应考之人添上。这主要靠死记硬背，考不出水平。进士科考诗赋，形式比较自由，使应考之人能够显示自己的才学。明经科录取名额较多，约占十分之一、二，进士科就少多了，应考者上千人，录取者不过二三十人。因此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诗人白居易考取进士第四名，他当时二十九岁，在考取的十七人中年龄最小，因此白居易不无得意地写诗说“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白居易

正因进士极难考取，考取的人都比较有才学，做官升迁的希望也大，因此唐人特别看重进士。有些人虽然官至宰相，但由于不是进士出身，自己总觉得是人生一大遗憾。

进士是如此被人看重，因此考取者不论年龄大小，无不春风得意。每年正月或二月发榜，无数人前来看榜，其紧张情形与当今高考分数公布前夜无数人围着电脑查看分数有得一比。我们来看看诗人刘沧的一首诗：

看榜日

禁漏初停兰省开，列仙名目上清来。

飞鸣晓日莺声远，变化春风鹤影回。

广陌万人生喜色，曲江千树发寒梅。

青云已是酬恩处，莫惜芳时醉酒杯。

这首诗的意思是，天刚破晓，皇宫中更漏声停了，秘书省的门开了。宫中公布新考进士的名单。黄莺在旭日的柔光中飞鸣，轻拂的春风带来了回归的仙鹤。成千上万人喜气洋洋，曲江池茂密的梅花正在盛开。进士们青云直上就在眼前，正在酬谢朝廷的恩典。切莫辜负这美好的时光，快来举杯同醉吧。

诗人孟郊

孟郊诗歌

新考中的进士们，在万人注目下更是得意非凡。比如诗人孟郊，半生穷愁潦倒，四十六岁时才考中进士。高中后的孟郊写了一首《登科后》，一吐半生以来积郁在心的压抑，表现出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情：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在这首诗中，诗人兴高采烈地说，过去的穷愁潦倒都不值得一谈了，今天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高兴一回了。我骑着高头大马畅快地奔驰在春风之中，一天之内和同榜进士游遍了长安著名的花园。

按照惯例，新考取的进士要在曲江池游宴，并到慈恩寺塔（今大雁塔）下题名留念。这在当时是一件极为荣耀之事。这是当时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盛事，能够参加者的喜悦心情也就可想而知。前面提到的刘沧便是其中的一位幸运儿，他写了一首《及第后宴曲江》，来记述自己参加这次盛会的情况：

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

紫毫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御楼。

霁景露光明远岸，晚空山翠坠芳洲。

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陌香车似水流。

此诗的意思是，新春之时，我进士及第，游览曲江，池畔杏园中已经摆开宴会。紫毫笔饱蘸浓墨，在大雁塔的粉墙上题名，万世流芳，御楼前柳丝轻拂，箫声悠扬。晴朗的天空下，湖光照亮了远处的池岸，傍晚苍翠的山影落在芳草如茵的沙洲上。归途中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百花丛中酩酊大醉，只看见大路上载着游人归去的车马像流水一样，留下阵阵衣襟上的芳香。

刘沧《长洲怀古》

可以说，每位考取进士的幸运儿无不尽情享受鲤鱼跃龙门般的幸福与欢乐，无不尽情展现自己人生的亮丽风采。

再过几天，今年的高考成绩即将出炉。在这里，我衷心祝愿每位考生都能够考出好成绩，实现自己的理想和心愿，让自己的人生也来一次“春风得意马蹄疾”！

“唐诗中的高考”这个话题，至此便告一段落。衷心感谢各位文朋诗友的持续关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