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分手(最后一次分手赵薇mv)
（全1/7）分手和滚，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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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姳菀最后一次踏入珅城御园，手脚都是冰凉的。
几个佣人躲在那边窸窸窣窣：
“听说南爷昨晚已经和殷小姐在一起了？她怎么还回来？”
“嫌不够丢人呗，南爷给她留张脸，人家自己非不要。”
“脸皮真厚。”
“看看能死赖多久吧……”
通往二楼主卧的楼梯，苏姳菀踩了七年，第一次觉得那么漫长陡峭。
管家王姨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推开主卧的门，马上拦到她跟前：“苏小姐，南爷现在不在，你恐怕不方便进去，要是丢了什么东西，我们做下人的负不起责任。”
如果不是昨天选择了和江森南分手，苏姳菀大概永远见不到王姨这副嘴脸。
那个曾经对她总是笑脸相迎甚至嘘寒问暖的女管家，原来心里一直藏着这样的轻蔑。
苏姳菀淡淡回了她一眼，“不用紧张，我只带走自己的东西。”
王姨歪嘴笑了笑，“原来这里还有东西是苏小姐自己买的啊。”
江家养了苏姳菀十几年，她识趣的话就应该两手空空自己滚出去，把南爷未婚妻的位置给殷小姐让出来。
苏姳菀眸子粹了冰，冷冷地没有任何温度，“王姨，江家也养了不少狗，都知道乱叫乱吠，未必就有肉骨头吃。”
她和江森南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一个管家来插手。
王姨瞬间就白了脸，眼里刚刚露出一点怨毒，就一个惊诧，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南爷……”
苏姳菀骤然回身。
江森南，就站在她的身后。
清晨的阳光从卧室的大落地窗照进来，给男人颀长俊逸的身形镀了一层金辉。
苏姳菀晃眼间，竟觉得他那挺立的鼻梁和斜长飞梢的凤眸，也没有往日那般冰寒冻人了。
“下去。”他屏退了王姨，然后走过来，带着一身矜贵疏离，哪怕是训斥，也足够漠然冰冷，
“王姨在江家干了七年，你不该那样对她说话。”
所以呢？
苏姳菀险些失笑。
需不需要她提醒江森南，她在江家呆了十三年，也曾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管家在他心里的份量重。
算了……苏姳菀坦然。
事到如今，她还奢望什么？
但凡她在他心里有针尖大的位置，他昨天也不会为了那个姓殷的女人，将她扫地出门，把她十几年来的付出和真心践踏在地上。
或许是苏姳菀脸上讥诮的神色太明显，江森南面色阴了下去，他一把拎住她的胳膊，
“江家真是把你惯坏了！”
嘶——
疼痛顺着被江森南捏住的地方袭来，苏姳菀霎时咬住了唇，却不慎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水雾浸满了她的瞳孔，巴掌大的小脸也疼到煞白。
江森南的眉头皱了起来，眸色却也转深了，其间有苏姳菀熟悉的厌恶鄙夷，还有……
“啊——”没等苏姳菀看懂江森南眸底深藏了什么，已经被他拖到了怀中。
“不……”苏姳菀想要拒绝。
男人惯常冰冷的言语间带着敷衍和不耐烦，“我等下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我的时间。”。
屈辱从心头升起，可是苏姳菀来不及反抗。
一场没有任何感情事后，江森南淡漠地起身穿衣。
苏姳菀只觉得身上的淤青和擦伤愈发疼痛——昨晚上她出了车祸，差点丢了一条命。
她不想江森南看到，认为她又在卖惨挽留。
见她裹着被子异样的沉默，江凌宵心里莫名漫出一股烦躁。
“你妹妹的手术……”他破天荒多说了一句。
“不需要了。”苏姳菀声音很平静。
江森南扣着领扣的手顿了顿，冰凉的目光落下来。
苏姳菀解释，听起来心平气和，“主刀医生出国了，暂时做不了手术。”
都过去了……
昨晚上晓晓病危，她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到他正在应酬玩乐的，哭着要见他，想求他出手，把即将登上离境飞机的主刀医生拦下来，救救晓晓。
可是他连面都没露，只让手下给她带话：分手和滚，她自己选。
如果晓晓昨晚上没有挺过去……
苏姳菀深吸一口气。
也好，他在外面彻夜不归，不会知道她整整一夜的狼狈。
就算知道了，最多徒增他内心对她的憎恶。
“下个月爷爷八十大寿，”临出门之前，江森南扔下一句话，“好好待着。”
别给他惹什么乱子。
原来，他赶回来，只是为了堵她的嘴，让她别在江家人面前给他惹麻烦。
可是苏姳菀知道，她累了。
十三年，她付出所有也没能赢得江森南的心，往后，也不会再去费这个劲了。
……
拖出行李箱，打开衣柜，满柜雪白的衣裙，刺痛了苏姳菀的眼。
认识苏姳菀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白色。白色的长裙，白色的风衣，白色的晚礼服……
但鲜少有人知道，她执着于白色，只因为她十二岁生日宴上，江森南曾赞美她穿那条珍珠白的公主裙好看。
“你最适合白色，很好看。”她还记得他那时候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带着赞许、欣赏和鼓励。
从此以后，苏姳菀的衣柜里，就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就如同她的感情世界，也只留给了一个男人。
他不喜欢她打扮得鲜艳，她就尽量素净；他不喜欢她浓妆艳抹，她就粉黛不施；他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她就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事业；他讨厌她和外人交际，她就割断了自己所有的社交朋友……
可直到，她看到他身边如花蝴蝶般张扬绚丽的殷柔晴，才知道，原来江森南，也懂得欣赏别的色彩。
她活成了他所要求的样子，结果他却恋上了其他女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江森南的白月光，最终他喜欢的，却是红玫瑰。
所谓的不喜欢，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所以她所做皆错。
阳光铺满了偌大的卧室，像要把人从皮相洗涤到骨子里。
须臾，苏姳菀笑了。
离开。
除了一个崭新的自己，她什么都没带走，包括死去的感情，和他给的银行卡。
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第2章 从此，别再想轻贱她
苏姳菀本科毕业于帝都传媒大学新闻系，当初本来拿到了保送研究生资格。
欢天喜地告诉江森南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他森冷的一眼，“直升？倒是方便你继续招蜂引蝶。”
“来，说说看，”他突然倾身逼近他，眉眼都缀着浓重的嘲讽，“你又给了俞子舜什么好处，逼他帮你搞到了名额？毕竟你最擅长的两件事，就是勾引男人和挟恩图报。”
因为他这通话，苏姳菀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直升机会，甚至放弃了工作，从此甘心在御园当一尊“望夫石”。
她最怕被人说挟恩图报。
因为挟恩图报……
正是苏姳菀当年被江家收养的缘故。
父母都是因为江家死去的，江家愧疚之余记这份恩情，非但收养了她，还让她做了江森南的未婚妻。
小的时候她不懂事，还憧憬幻想过。
一天天长大，就被现实一巴掌一巴掌，扇得不得不认清了真相。
江森南，根本就不想娶她。
就像殷柔晴说的那样：“苏小姐仗着你爸妈的那点恩，逼着江家把你当亲女儿养也就算了，结果人家赔给你父爱母爱，连儿子都要赔给你。苏小姐自以为爱森南，但你其实爱的只有你自己。你把森南逼得有多惨，你知道吗？”
她只爱自己吗？
苏姳菀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为了那个男人失去自我，为了那个男人卑微到尘埃里。
如果这样的爱对双方来说都是痛，倒不如早点解脱了好……
……
回过神来，苏姳菀已经递出了好几份求职信。
和江森南分手，意味着从此她必须靠自己而活。江夫人每个月都会定时给她零花钱，江家爷爷奶奶更是隔三差五给她塞红包。
可是这些，对如今的她来说，都不能再要了。
卡上的那些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真要动了，她也会尽快给它补上去。
她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人以此为借口轻贱她。
是啊，她出去工作，会被江森南挖苦成招蜂引蝶；她留在家里，又被他嘲笑有手有脚却只会吃白食。
呵呵……
以后她凭自己本事，吃自己的饭，穿自己的衣，救自己的妹妹，谈自己的恋爱。
谁也别再来指手画脚。
收拾了一下情绪，苏姳菀去了医院。
晓晓昨晚上病危，抢救回来之后，虽然身体还很虚弱，见到她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姐姐。”
余晓晓是苏姳菀姨妈的女儿。
姨妈因病去世，姨父迅速再婚，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晓晓就成了多余。
去年苏姳菀去江家参加聚会，回来的时候，瘦弱的晓晓就拎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口袋，蹲在御园大门前，冻得小脸通红。
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御园的地址，瑟缩着不敢看人，“你就是姐姐吗，妈妈说，有事就来找姐姐……”
纸条是去世的姨妈留给晓晓的，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姳菀很快知道晓晓被遗弃的原因。
她先天性肝功不全，又患上了白血病，一个人强撑着来到御园，当天晚上就送进了急救室。
从此并发症一样接着一样，住在医院几乎没有出来过。
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江森南一如既往的冰冷讥诮，“你们苏家人，一向知道怎么样利益最大化。”
……
深吸一口气，苏姳菀在晓晓跟前坐了下来。
“姐姐！”晓晓却呆住了，“姐姐是不是生病了？姐姐哪里不舒服？”
苏姳菀一愣。
昨晚上她去机场拦截主刀医生，因为机场内有些堵车，她等不及，就提前下了出租车，徒步跑向航站楼。
结果一个不留神，差点被一辆私家车撞到。
所幸司机及时甩了方向盘，只是轻微擦挂到了她。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因此摔了出去，身上多处淤青和软组织受损。
一夜过去，更是酸痛不已，站不能站，坐不能坐。
这些，先前把她压在床上肆意羞辱的江森南都没有看见。
晓晓却只是见她坐下的姿势有点别扭，就察觉了出来。
见苏姳菀不说话，晓晓显然被吓到了，她小声地哭了起来，“姐姐、姐姐不疼，晓晓给姐姐呼呼……等、等晓晓病好了，晓晓就去赚钱，还给姐姐……不会惹哥生气了……”
就连成天住在病房里，没见过江森南几次的晓晓，都知道他对苏姳菀脸色不好。
可笑她还执迷不悟，总以为自己再多付出一点，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没事的，姐姐是睡觉落枕了。”苏姳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她刮了一下晓晓的鼻子，“从哪儿学来的钱不离口？晓晓健健康康，就是给姐姐省钱了，知道不？”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苏姳菀连忙拿出来，求职有消息了。
只是看到邮件抬头的公司名，苏姳菀愣了一下。
兴业传媒……
因为急需工作，她把所有的传媒公司都投了个遍，没想到第一个给她发面试邀请的，竟然是兴业。
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一点。
安抚好了晓晓，苏姳菀马不停蹄地赶去面试。
兴业传媒是国内排名前茅的新闻媒体集团，但凡新闻专业的学子，都以毕业实习能进兴业为荣。
苏姳菀当年专业课相当优秀，毕业作品又获得了那一届绝无仅有的特等奖。
是以当初刚刚毕业，就拿到了兴业的offer。
只可惜，为了成为江森南眼中的“完美女人”，她亲手掐断了自己的未来。
而后，江森南用他的无情给她上了一课——一个女人没有钱，没有事业，就没有尊严和地位。
爱情，是最靠不住的空头支票。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爱情。
“苏小姐，看简历，你最擅长是社会新闻，可是我们目前招收的是娱乐方向的记者，不知道你……”
“娱记很好，我能胜任。”
“那，苏小姐什么时候能到岗呢？”
“现在就行。”
苏姳菀需要钱，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需要永不回头的力量。
只是，刚做好入职，她就在人事部外面，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第3章 原来放下，并没有那么难
“师妹，好久不见。”俞子舜带着她熟悉的微笑。
苏姳菀微怔，“好久不见，师哥。”
她先前猜想，俞子舜依然在国外。
毕竟当初他说过，不会再让江森南误会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再和她见面。
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回国，出现在兴业。
她会这么快收到面试通知，以及顺利入职，或许是和他有关……
“出来工作，他会同意吗？”从人事手里接过苏姳菀，俞子舜边走边问。
苏姳菀局促一秒，就释然了，她大大方方回答，“我们分手了。”
俞子舜脚步一顿，眼里滑过一丝愕然，“江家也同意了？”
苏姳菀摇头，“江家都还不知道。分手是江森南提的，我不可能再去求江家。”
何必再让大家为难呢？
江夫人甚至可以以死相逼，可是靠这种方式留下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俞子舜默然一瞬，转移了话题，“让你做娱记，是委屈你了，要是你不想……”
“没事的，做娱记很好。”苏姳菀微笑。
俞子舜帮过她太多，她不想再欠他更多。
娱乐部分成若干组。
苏姳菀分到的组，主编是个中年女人，姓马，戴着眼镜，纤细精干，叼着一根棒棒糖，叨叨着抱怨，
“殷柔晴现在官宣恋情，是不想我们下班吗？”
苏姳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快的吗……
她上午才从御园离开，下午江森南就和殷柔晴官宣。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靠！男方可能是苏江集团的少东家江森南，金融的也来抢我们娱乐版头条……那个，新来的，这个文案你写一下！”
新闻讲究的是快，殷柔晴身为万众瞩目的顶流女明星，前一秒官宣，后一秒所有娱乐媒体就要跟上她的脚步。
“小姐姐，这几张照片是我们一手拿到的，拜托写个文案。”同事中有叫徐森的年轻小伙子，对她露出一个客客气气的笑，“两分钟哦。”
苏姳菀是俞子舜带过来的。
俞子舜年前回国，直接空降兴业总编，不服的大有人在。
结果众人调查一番，非但知道了对方在国外业界的辉煌战绩，还知道了对方是兴业的太子爷……
他带过来的人，只要不傻都会给三分薄面。
更何况，苏姳菀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就连见惯了各大女明星风华的娱部众人，也被她惊艳得岔了一口气。
苏姳菀翻了一下照片，一分钟时间，已经把写好的文案传了回去。
很好，她对自己说。
她手还没生，职业素养也还在， 哪怕面对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同框照，也能做到心静手稳。
如果是从前，光是听到他们呆在一起的消息，她都会窒息。
一想到离开江森南，她会觉得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没想到一夕分手，她竟然还适应良好。
原来时间和冷漠，真的会消磨掉一个女人最深的执念与热爱，她以为她的感情如海水永不枯竭，没想到也不过十三年，就已经一点点，蒸发得滴水不剩。
放下，并没那么难，只是她从前没有试过。
……
照片是今天凌晨时分被拍到的。
江森南和殷柔晴并肩站在门前。在路灯和夜风之下，他正温柔地给女人披上自己的外套。
那个时间，正是苏姳菀去，哭着要见他之后。
因为江森南不肯见她，她才不得不只身去机场拦人……
没想到她前脚刚刚走，他后脚就和殷柔晴双双离开。
他的时间，多花一秒在她身上都是浪费，却可以无限给予自己喜欢的女人。
殷柔晴是殷家大小姐，也是帝传毕业，不过学的是表演艺术，有殷家和江森南的撑腰，进圈以后发展得很好。
他们两人，确实很般配……
……
忙起来昏天地暗，等到江森南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苏姳菀脑子都是懵的。
她习惯性地接了起来。
“你不在家，在哪儿？”
电话那边，江森南的声音阴沉冷戾。
“我……”苏姳菀还没醒过神来，一时语塞。
“给你半个小时回来。”
不等苏姳菀回答，江森南已经挂了电话。
苏姳菀起码呆了半分钟。
转眼，她就给气笑了。
摆在她眼前的，是正在整理的，有关江森南和殷柔晴的点滴恩爱进展。
如果不是重操旧业，她恐怕还拿不到这些一手资料，也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竟起源得那么早……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江森南自己经常彻夜不归，回来也常是深更半夜，倒是要求她时时刻刻遵守三从四德。
从今往后，这女德楷模谁爱当谁当去。
反正她不伺候了。
苏姳菀埋头继续整理稿子。
殷柔晴所谓的官宣，其实只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属于彼此。】
以及，一张她自拍的，戴着钻戒的手照。
假如她不是故弄玄虚，就是宣布自己已经与真命天子订婚。
而这位真命天子，通过各方证据证明，正是江森南……
为了抢在所有同行之前发稿，整个小组估计都要熬通宵。
“我搞到了！”徐森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搞到了江森南和殷柔晴选钻戒的视频！”
全组人都立马围了过去。
“今天下午，江森南和殷柔晴去了Truelove，选了一下午的首饰！”徐森无不炫耀，“这是店内监控拍到的视频，我在这家公司内部有人，给我搞到的。”
在一片赞扬声中，苏姳菀偏着头仔细端详视频画面。
没错，是江森南，也有殷柔晴。
两人几乎头靠着头，挑选着面前摆放的一大盘珠宝首饰。
旁边，几个店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把东西端过来。
真是……令人羡慕的大场面呢。
江森南早上的警告还犹如在耳：
【我等下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我的时间。】
原来，他口中的正事，就是陪殷柔晴去选钻戒。
第4章 她骄纵任性，他绝情寡义
Truelove是老牌婚恋珠宝店。
苏姳菀还记得，她小时候刚到江家后不久，有一次去市中心玩，趴在Truelove旗舰店的橱窗上看里面成套的钻石婚饰。
比她大几岁的江森南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拖走。
“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耐烦。
“南哥哥以后买给我！”那时候她天真且大胆，童言无忌。
“好。”他没有回头，但能看到耳尖上微微的红。
后来，每次从Truelove的旗舰店路过，苏姳菀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算江森南之后对她日渐冷漠，愈发嫌恶，她总会记得他当年说过的那个好字，以及他微红的耳廓。
她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陪着他走进这家店的女人，不是她……
急促的铃音响起。
苏姳菀连忙说了一声抱歉，拿走手机。
“半个小时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阴寒。
苏姳菀：“哦。”
“你在干什么？”江森南几近咬牙切齿。
苏姳菀走到僻静的地方，确定其他人都听不到她打电话。
“在复盘你感人的爱情浪漫史。”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苏姳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姳菀确定，她把江森南激怒了。
一天之前，她可能会害怕会惶恐，但现在，她的心里只余一片空寂。
像落雪后的荒原，寒意萧萧，却未尝不可见到雪后艳阳。
“没什么事我挂了，对了，恭喜南爷今日脱离苦海，觅得真爱。”
挂断电话，苏姳菀把江森南的号码直接拉黑。
想了想不太稳妥，又把手机关机。
……
从兴业的大楼走出来，天边已经泛白。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但手机不要关机，要随时联系得上。”
经过一夜共同扛枪奋战，大家或多或少都认可了苏姳菀的工作能力。
马姐用上带新人的认真，特意叮嘱苏姳菀，“殷柔晴这事情短期内反转应该不会太大了，但也要防止意外发生……”
不会有意外了。
苏姳菀心想，只要江家点头，江森南和殷柔晴立马就能领证结婚。
她得感谢昨晚上了解到的一切。
给她内心深处尚余的那丝不甘和牵挂，来了斩钉截铁的一刀。
街边停靠着一辆银灰色玛莎拉蒂，此时不声不响地开了过来。
“你现在住哪儿？”车窗降下，俞子舜清俊的面容出现在苏姳菀眼前。
“我……暂时住酒店。”苏姳菀回答。
“上车，我送你。”俞子舜声音温和，却含着一丝不容置喙。
苏姳菀迟疑的片刻，又有熬夜加班的人成群从大楼里走出来。
她怕被人看到不太好，只能匆忙上车。
“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辛苦，经常日夜颠倒。”俞子舜递了一罐饮料给苏姳菀。
苏姳菀接过来，意外发现是温热的牛奶。
“没什么，也不是没做过。”苏姳菀微笑。
“是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新闻从业者。”俞子舜笑，“七年前我们就在A国……”
“师哥！”苏姳菀猝然打断了他。
俞子舜似乎黯然了一瞬。
“他一直不知道，对吗？”他手指渐渐捏紧了方向盘，“你付出过的……”
“都过去了。”苏姳菀轻声，“师哥，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
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爱不是恩情，爱不是施舍，爱也不是胁迫。
纯粹的感情不需要外物的催化也能开花结果。
她和江森南走到今天，不怪任何人。
车内一片寂静。
苏姳菀打开了手机，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全都是已被拦截状态。
还有一条短信，虽然没有备注，但号码苏姳菀很熟悉——
【苏姳菀，你最好一辈子都不会再接电话。】
江森南发的。
苏姳菀想了想，把对方短信也设置进了黑名单。
俞子舜没有问她住在哪里，但他把苏姳菀送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苏姳菀看了一眼，笑笑，“师哥，太高级了，换一家吧。”
她现在可住不起这样的酒店。
“会给你报销的，下去。”俞子舜的温润里依然夹杂着强势。
替她办下入住，把房卡递给她，他挥了挥手，“就不送你上去了，好好休息，放你两天假。”
转过身，俞子舜的脸就沉了下去。
苏姳菀没有任何行李。
她就那样两手空空从江家离开，以她的性格，钱更不会带走一分。
江森南，真是干得好一手绝情寡义！
……
苏姳菀依着房卡找到房间，才发现俞子舜给她写了一间豪华江景套房。
此时万丈金光正粼粼照在江面上，顺着窗棂流到她的脚边。
苏姳菀按下键，窗帘自动徐徐关闭，最后一缕阳光从她眼里消失的时候，她终是卸掉了所有伪装，眸底的哀伤缓缓消融。
前天，趁苏姳菀去医院看望晓晓，殷柔晴来到御园，未经她允许，潜入她的房间，拿走了她首饰盒里最贵重的那枚蝴蝶胸针。
或许是她太嚣张了，留下种种痕迹，被回来之后的苏姳菀第一时间发现。
她听说殷柔晴去了苏江找江森南，急忙赶了过去。
两人在江森南的办公室之外发生争执，气急攻心之下，苏姳菀一耳光，扇得殷柔晴跌坐在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森南走了出来。
殷柔晴哭着拉住他，“森南，姳菀说我偷了她的珠宝首饰，可是我没有，她不信……你看到了，她还打我……”
苏姳菀咬了嘴唇，“南哥哥，是那枚蝴蝶胸针……”
“我不管你什么胸针，”江森南冷冷地睨着她，“就算有人真偷了你的东西，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苏姳菀，你太骄纵了。”
后来苏姳菀回想，她确实骄纵了。
江家人的疼爱给了她无限底气，那枚胸针的重要性，也令她无比冲动。
她当时头脑一热，直接回怼江森南，“打都打了，你说怎么办吧！”
殷柔晴如果不把她的胸针还回来，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江森南和她对视片刻，眸中寒意森森，“我给你一次机会，给人道歉。否则的话，你也不用想当江家的少夫人了。”
苏姳菀瞬间入坠寒窟，她听到自己问江森南，“如果，我坚持不道呢？”
“你可以试试解除婚约。”江森南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道歉还是分手，你自己选。”
第5章 苏小姐人凭空消失了
……
一滴眼泪从苏姳菀的眼角滑落，没入枕间。
江森南忘记了。
他忘记了那枚蝴蝶胸针的来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
十三岁那年，苏姳菀揣着积攒几年的零花钱，一个人去拍卖会，想要拍下那枚彩钻蝴蝶胸针。
最后却因为囊中羞涩，连举牌子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她偷偷哭了一个星期，眼睛红肿了就拿冰敷，骗江夫人是没睡好。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江森南突然来到她的房间，把那枚蝴蝶胸针扔到她面前。
“拿好了。”
见她愣愣的，他面上又显出惯有的不耐烦，“做我们江家的人，想要什么就去争，争不过不知道说句话？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苏姳菀捧了蝴蝶胸针，眼里都是星星。
“谢谢、谢谢南哥哥……”
江森南看了她两秒，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以后不准哭了。”
……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到了江家之后，江家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
但许多做人的道理，都是江森南教她的。
曾经，是他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去争，如果争不过，他会替她去争回来。
可是现在，她去争了，他又说她骄纵，要和她解除婚约。
多么可笑。
……
苏姳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马姐打过来的。
“快过来！江森南发律师函了！”
苏姳菀急匆匆去退房，前台甜甜地笑着，“这位小姐，您的房间已经付费一个月，您可以随意入住。”
苏姳菀不依，退了房，把余下的钱给俞子舜打了过去。
【师哥，今天的房间钱先给我记账，开了工资再还你。】
赶到兴业，马姐骂娘的声音一整层楼都听得到。
“钻戒是他带人去选的，大晚上是他给人披的衣服，两人七年地下恋长跑证据确凿，现在告我们造谣，我造他妈的谣！”
见苏姳菀跑进来，她直接把律师函往她怀里一塞，“来，这是你的！”
苏姳菀低头去看。
也差点骂出声，“为什么我是主被告？”
“柿子逮着软的捏呗！”马姐耸肩，“上到集团下到我们部门都被告了，不过只有你被重点关照。”
“是因为姳菀师妹的那篇稿子吧，点击浏览转发量现在一骑绝尘，师妹，这个月奖金稳了。”徐森还有心情打趣她。
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我觉得师妹就是踩准了江森南的痛点，他这是急了。”
“对，肯定全部被说中，所以才气急败坏。”
苏姳菀幽幽地抬头，看着马姐：“主编，你早上说过这事情反转不会太大。”
马姐气得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
“我问候他江家十八代祖宗！”
正骂骂咧咧着，法务部来人了。
找苏姳菀要身份证信息。
江森南主告的就是兴业娱乐新闻下面出品的一篇文章，和它的撰稿人。
文章掘地三尺地抠出了他和殷柔晴的爱情糖渣。
——正是苏姳菀奋战一晚上的心血结晶。
却被他斥之造谣。
苏姳菀用的是笔名，现在法务要核对本人，准备应诉。
看江森南的强硬态度，届时恐怕免不了法庭一战。
苏姳菀刚把身份证摸出来，一只手从她身旁斜出，将她手里的身份证按回去，顺带拿过那张律师函。
哗啦，对半撕成碎片。
“让他告。”俞子舜脸色成冰，“他江森南敢做，就不要怕人敢说。”
这世上，没有人比苏姳菀，更有资格控诉他的无情。
“可是……”法务看着平时温润优雅的太子爷第一次变了脸，心里打鼓。
“他敢告，集团应诉，其他的不用管他。”俞子舜冷声道。
“可是……”法务二度出声。
俞子舜脸色彻底冰冷，“我兴业这么大个集团，连个员工都护不住了？”
他不会让苏姳菀站上法庭，和江森南对薄公堂。
他江森南不配！
……
“南爷，人还没有找到。”
苏江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魏宏惴惴不安。
从昨晚回御园到现在，南爷的脸色就没好过。
魏宏是江森南的私助，父辈就在江家做事，自己跟了江森南十几年，已经好久没见他脸色这么糟糕过。
苏小姐，不见了。
江森南闭眼，揉了一下太阳穴，“查消费记录。”
在他面前，摆着一部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以及一张折成两半的银行卡。
魏宏想到他昨晚上打不通电话摔手机的样子，还有他看到床头柜上那张银行卡时的暴躁行径。
就控制不住心肝打颤。
“查了……苏小姐，没有消费过。”
江森南依然闭目，捏着鼻梁骨，“酒店入住记录。”
“也查了，没、没有。”
死一样的寂静。
魏宏大气不敢出。
良久，江森南睁开了眼，瞳孔里泛着猩红的血丝，“兴业那边，怎么说。”
魏宏要哭了，“兴业那边态度强硬，不、不肯删文章，还说南爷如果要告，他们随、随时奉陪……”
哐当！
江森南一脚踢翻面前的茶几，碎裂的玻璃渣伴随着巨响声，散了一地。
魏宏简直去了半条命。
算上今天，南爷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私助得先猝死在他面前了。
“南爷，”特助章贺进来，同情地看了魏宏一眼，“航班已经安排好了。”
江森南起身，一边整理袖扣一边出门，脸色阴郁得滴出水来。
魏宏想劝，章贺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摇头。
就算爹死娘嫁人，江森南也不会因此影响他的行程。
更别说一个他讨厌入骨的苏小姐……
他对工作，有种近乎偏执的喜好和沉迷。
“报警，调路面监控。”他走的时候，扔给魏宏一句话。
魏宏赶紧从玻璃渣里捡起龟裂的手机，和折成两段的银行卡。
南爷没说，但他知道。
手机虽然不要了，里面的电话卡还是不能丢。
银行卡虽然折了，但是必须马上补办。
“南爷，夫人刚刚打电话，”上飞机的时候，魏宏又硬着头皮禀报，“问、你和殷小姐……”
江森南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注意力，阴沉沉地抬眼。
魏宏识趣递上新手机和补办好的银行卡，“南爷，已经报警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江森南没再说话，他靠向私人飞机的沙发垫，侧脸去看飞速后退的跑道。
苏姳菀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机深沉，贪得无厌！
第6章 她会硬钢到底
“菀菀，你千万别信那些八卦造谣！”电话里，江夫人气到升天，“都是假的！他们为了吸引眼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才是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其他人门都没有！”
“我已经打电话去骂森南了……”就是电话没打通，只能逮着魏宏一顿输出。
“苏阿姨，谢谢，我还好。”苏姳菀平静柔和地回答。
江夫人松了一大口气，“菀菀，你就是太温柔懂事了，森南那个狗东西，心里是有你的，就是嘴巴欠揍。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等你们结婚了，他会懂得疼人的。”
他心里是有你的……
江家每一个人都这样说。
苏姳菀以前也这样自欺欺人，可是事实告诉她，嘴上不爱的，多半心里也不想。否则的话，就像她从前那样爱着江森南，怎么可能藏得住？
一个男人婚前都对你爱答不理，期望他婚后突然转性？
太渺茫了。
最后，分手的事情，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段缘分折了，苏姳菀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江夫人。
不过，她也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御园的管家和佣人，嘴巴可不是长来当摆设的。
……
“姳菀，今晚上华影庆典，你和小陈去帝都出个差。”马姐吩咐，然后压低了声音，
“殷柔晴也会去，你看有没有机会，从她那里套到点什么，女方要是承认了，我看江森南那个狗男人还有没有脸来告你。”
华影庆典奖是个影视圈的分猪肉奖，部门里的老记者都不太稀罕去。
本来马姐派的是别人，现在换成了苏姳菀这个新人，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个个都在给她打气。
“师妹加油！拿到一手信息，打烂江森南那张脸！”
“师妹加油！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师妹加油！以后殷柔晴爬床上，你就躺床下，只要拍到他们滚床单的照片，胜诉就是属于你的！”
这什么鬼话……
马姐点头，“话糙理不糙，姳菀你努力。”
太子爷虽然说了会替她顶着，但苏江集团大家都知道，拼起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双双元气大伤。
到时候江森南非要告苏姳菀，兴业难道真会为了她一个新人小记者，和苏江伤了和气？
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把她祭了吧。
马姐看着苏姳菀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庞，默默叹口气。
小姑娘有颜又有才，就是命不太好。
初稿即巅峰，巅峰即毁灭。
惹上江森南那个阎王爷，不死也要脱层皮。
……
小陈已经把摄像机悄悄架好了。
今晚上华影庆典，殷柔晴的嘴巴果然闭得很紧。
记者们一拥而上，想要采访她，都被她的保镖隔开。
“殷柔晴小姐，你和江森南恋爱是真的吗？”
“殷柔晴，看这边！你手上的钻戒是订婚戒指吗？”
“殷小姐，照片和视频都流出来了，你也官宣了，请问江森南方面什么时候表态？”
“殷小姐，听说江森南要告媒体造谣你们的恋情，你怎么看？”
殷柔晴置若罔闻，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在保镖的簇拥之下离开。
苏姳菀没去凑这个热闹。
她率先和小陈到了殷柔晴下榻的酒店外，打算深入敌后方。
马姐给她这个机会，就是让她自己过来改变命运，毕竟江森南的律师团，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
苏姳菀看了看四周潜伏的同行们。
想到这一招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在这里守一夜，可能也拍不到什么东西。”苏姳菀沉吟。
大家在这里，可不就是希望能拍到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同框吗？
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殷柔晴的酒店房间窗户。
恨不得拍下个窗帘上的剪影也好。
但问题是，江森南他不在帝都……
“我上去试试。”苏姳菀把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小陈被她那苏遮雾绕的青丝晃了一下神，马上冷静下来，“姐姐，这是帝都卡尔斯酒店，你怎么上去？”
卡尔斯酒店是五星级会员制，没有会员卡，只能入住下面十层。
而殷柔晴，住在十五层的VIP客房。
苏姳菀扒开绿化带的茂密树枝，“我有。”
江夫人给的。
去查证前未婚夫和新欢的蛛丝马迹，说心里没一点芥蒂，是不可能的。
但是苏姳菀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晓晓还躺在病床上，等着那线生的希望。
她拿到更多证据，才可以给自己更多胜算。
江森南要告她，好呀。
她会和他硬钢到底。
他的起诉书，将会成为她事业的起飞点。
小陈看着苏姳菀走进酒店大堂。
煌煌灯光之下，她的身姿纤细曼丽，带着骨子里的优雅贵气，没人会怀疑她是一名记者。
小陈揉了揉眼。
想到俞子舜对苏姳菀的态度……
太子爷，该不会是把自己地下恋的女朋友，塞到公司来镀金了吧？
……
苏姳菀要了十五层的套间。
前台本来要拒绝，看了一眼卡上的名字，忙把大堂经理叫过来，不一会儿就给她办好了入住。
苏姳菀微微松口气。
她最怕殷柔晴把十五层都包了下来。
不过幸好的是，江夫人的会员卡份量足够。
VIP的电梯里，只有苏姳菀一个人。缓缓上升的过程中，她竟意外接到了殷柔晴打来的电话。
“苏小姐，相信你已经看到了。”
殷柔晴声音带笑，里面有胜利者的愉悦和炫耀。
第7章 她拿到录音
苏姳菀不动声色，“看到什么？”
“我和森南相恋的报道啊，”殷柔晴笑出声，“我们昨天去选了钻戒，然后官宣了，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是吗？”苏姳菀沉静如水，“可是我听说，他要告那些报道造谣。官宣只是你一个人的说法，江森南没有任何表态。”
“呵，”殷柔晴的语气有了变化，她被苏姳菀的冷静挑衅了。
“苏姳菀，你以为我们殷家像你们苏家？哦，我忘记了，你们苏家已经不存在了。”
“我和森南的事，当然会选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公布，现在他闭口不谈，只是害怕因为我们的恋情，影响到两家集团的战略布局而已。”
苏姳菀的镇定自若，让殷柔晴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必须证明什么的欲望，她滔滔不绝，
“就算记者去问他，他也会暂时否认。可是我们一同去选的钻戒，还有我们相爱的那些痕迹，你不会装瞎看不见吧？”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苏姳菀安安静静陈述。
殷柔晴气极反笑，“兴业传媒旗下的娱乐版，今天权威发布了一篇文章，复盘了我和森南七年恋情长跑，点击量非常高，你可以去看一看，里面句句属实。”
苏姳菀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你说这话，敢赌上你们殷家的名誉吗？”。
“废话！我是殷家大小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我们殷家！”
“好，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挂了电话，苏姳菀快步走出电梯，进入消防楼梯间，开始编辑刚刚录音下来的对话！
苏家的相关信息蒙蔽掉，自己的声音处理一下。
然后迅速发到马姐的邮箱里。
“主编，”她给马姐打电话，目光沉稳，“我拿到了殷柔晴亲口承认恋情的电话录音，已经发到你邮箱。”
“你怎么这么棒！”马姐震惊，刚刚现场采访她也看了，殷柔晴那张嘴像抽了真空，闭得死紧。
“全行业都搞不定的你搞定了，你简直是我们部门的天选锦鲤！”马姐高兴了，不吝啬赞美。
苏姳菀略微放松了一点。
按道理，她没必要再去入住，可如今掌握越多，赢面越大。
她给小陈去电话，“小陈，辛苦你今晚上还在下面守一守，我这边随机应变，随时联系。”
她要不要，去见殷柔晴一面？
苏姳菀把包上隐蔽的微型摄像头安置好。
江森南，这都是你逼我的……
……
卡尔斯酒店十五层，电梯门打开了。
江森南边走边听魏宏的电话。
“南爷，我这边刚刚得到酒店方消息，夫人、夫人她追到帝都来了，刚刚入住卡尔斯十五层！”
江森南脚步一顿，“他们看到人了？”
“这个没问，可是夫人的会员卡不会骗人吧？”魏宏没跟着上来。
江森南已经连续两晚上没合眼，这种时候他尤其喜欢一个人呆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被迁怒的可能性。
所以魏宏给他包下了卡尔斯的整个十五层，珍爱彼此的生命。
按道理，酒店方不会斗胆让其他人入住。
除非，那个人是江森南的重要亲属。
想到江夫人先前在电话里的祖安输出，魏宏尽职尽忠地劝告，“南爷，夫人她……现在火气有点大。”
“她住哪间房？”江森南问。
“1553，南爷你小心点，就在你隔壁……”
江森南的脚步，彻底定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门牌号上——1553。
江森南静默一秒，然后转身，朝旁边的楼梯间走去。
丰富的挨骂经验告诉他，母上大人怒火值点满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
苏姳菀刚把一切准备妥当，正要走出楼梯间，迎面闪进来一个人。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8章 和殷柔晴争，你配吗
楼梯间的灯光，是青蓝色的暗。
像浅海里光影斑驳的水，温柔地裹在苏姳菀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江森南险些没把她认出来。
……她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了。
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又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
毫无预兆的画面，几乎像狂风掀起的巨浪，冲击着江森南的双眼——今晚上，苏姳菀穿得像一个陌生人。
黑色长袖套头针织衫，一对白色镶三原色边的经典Polo领。
藏青色的牛仔裤配小白鞋，衬得一双腿笔直纤长。
明快俏丽，利落清凉。
……
江森南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见苏姳菀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从他们相识的某个时刻开始，她就是一身白裙，春夏秋冬四季不变，半永久一样镶在她身上。
黑直的长发，永远瀑布般规规矩矩流淌在身后。
可是今天晚上，她褪去那身名媛淑女的装扮，穿着干练活泼，长发温婉却俏皮地缱绻在肩头，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像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仔细看，依然是明肌似雪，皓眸若星，乌发如苏，就和以往一样，世间最好的词叠在她身上，也不能描述出她的美丽。
很快，江森南就沉下脸来，神色阴鸷，冷呵出声，“你玩得很开心？”
他先前还以为她消失是因为有了几分骨气。
没想到她该恶心人的地方一点没变，心机和死缠烂打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故意消失，又故意尾随他至此。
要不是他无意间走到楼梯间，还不知道她居然躲在这里！
一面搞得江家鸡飞狗跳，一面却偷偷跟踪他。
看他因为她而受到江夫人的苛责，她心中很是得意吧？
她苏姳菀以为自己是谁，真可以仗着苏家当初对江家的恩情，就把他们一家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
苏姳菀已经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江森南闯进来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是幻觉了。
明明，他昨晚上还在御园，打电话威胁她夜不归宿会承担什么后果，怎么眨眼间，他就在帝都，在卡尔斯，在十五层的……楼梯间？
不过转瞬，她就反应过来。
殷柔晴都在这里，江森南在，不也挺正常的吗？
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如胶似漆到一刻也不能分开。
倒越发衬得她过去的十三年，像个笑话。
心尖悄无声息地滑过一抹冰凉的雪，倏而又消融隐去。
苏姳菀捏紧的指尖霎时松开，她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单肩包，“南爷，你和殷柔晴小姐的恋情，属实对吧？”
话刚落，她就看到江森南的脸真实的黑了下去。
原本就不甚明朗的面色，已经算得上是阴苏密布。
“这就是你追过来的目的？还拿了我妈的会员卡，假冒她上来？”江森南反问，眸间戾色席卷，
“可是苏姳菀，没人有耐心陪你玩这些蹩脚的把戏。你以为你搞这些丢人的玩意儿，我就会高看你一眼？”
离家出走也好，追着他也好，挑拨他和江夫人的关系也好……都没用的。
江森南出手，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胳膊，“苏姳菀，别再自导自演了。我早已经，把你那点龌龊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疼痛从苏姳菀伤痛未愈的胳膊上，一点点侵袭上来。
他的话，他的神情，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疯狂地雕削着她。
一片片、一刀刀，将她整个人席卷得血肉模糊。
过去，只要江森南露出这种神色，说这些伤人的话，苏姳菀就会逃避般的把自己蜷缩起来。
为了保护自己，她会变得小心又惧怕，大气也不敢出，要么远离他的视线，要么悄悄落泪。
她会把痛楚一口口咽下去，再用过去那些像梦一样的美好瞬间，来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江森南给她的甜也好，痛也罢，她从不挑剔。
可是现在……习惯性的疼痛过后，苏姳菀只是微怔了一下。
狠压着心口的不适，她强行调整情绪，转而目光清明地直视江森南的双眼。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昨天下午殷柔晴官宣，今天早上兴业娱乐版就有关于你们的详细报道……”
“你信？”江森南冷笑一声，“苏姳菀，你也差点干这行，记者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不知道？”
很好，他这一句话，既侮辱她这个人，也羞辱她的职业。
一箭双雕。
好样的。
苏姳菀调整呼吸，稳住情绪，“那篇文章我看了，撰文的记者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江森南傲慢又冰冷地打断她，
“我看他满口谎言，造谣生事。”他冷笑，“……和你，不分伯仲。”
倘若不是确信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兴业就职，苏姳菀几乎要怀疑江森南已经知道——
——那个撰文的记者就是她。
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把嘲讽记者和辱骂她，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苏姳菀抿了一下唇，把千疮百孔的心藏起来，“江森南，请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你和殷柔晴，是不是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今晚上，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为了这个答案，她可以不惧他给予的任何伤害。
哪怕自我毁灭也要求他一句话！
呵！
难道她现在还怕什么遍体鳞伤吗？
这么多年，从内到外，浑身上下，她还有一块好肉吗？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
俞子舜曾经赞扬过苏姳菀，说她是天生的讯问人，从不轻易被别人挑衅激怒，永远逻辑分明，目的明确。
不管对方如何狡辩躲闪，左右言他，带歪话题。
只要被她盯上，她就会咬死了不偏不倚。
她会冷静潜伏，找到一个突破口，狠狠撕开，精准地探入对方的死穴，手段堪称狠辣。
但这些能力，似乎都在江森南身上失效。
他曾经在她的心上肆意生长，根系已经紧紧扎入她的血肉，盘踞着她的七窍命门。
她每一次对他面对面的逼问，都像自我撕咬。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黑沉沉的瞳孔里有轻蔑更有讥讽，
“怎么？死缠烂打不管用了，开始玩争风吃醋了？和殷柔晴争，你配吗？”
苏姳菀笑了。
她偏头看了一下旁处，以免自己会不争气红了眼梢。
消防通道的标识亮着莹莹绿光，都像在无情嘲讽她。
对，她不配。
她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靠着江家才能活下去的孤女，哪里配得上他高贵的江家继承人。
呼吸都在疼痛，但苏姳菀还是强逼自己问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和殷柔晴是真的在一起了，对吗？”
问完之后，她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包，确信藏在包里的摄像头，把江森南的面容全部囊括了进去……
第9章 不想再装什么温柔隐忍
只要江森南敢回答一个“是”，或者点一下头。
她就赢了！
她拿到了关键性铁证，届时就会在法庭之上，狠狠地扇他这张不可一世的脸。
苏姳菀仰着头，眸光里透着自己也不知晓的孤勇。
但凡是还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她也不至于和他走到如今这番争锋相对的地步。
但她没等来江森南的回答。
相反他突然向前一步，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拖到了怀中。
“你……”苏姳菀下意识地反抗。
“闭嘴！”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与此同时，他按着她的头，逼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用臂弯牢牢揽着她，把她从楼梯间拖了出去，反手关了楼梯间的门。
苏姳菀已经变得顺从无比。
她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余光也瞥到了雪亮的闪光灯。
所幸，江森南的动作够快，没让人拍到她的正脸。
苏姳菀并不是第一个想到上楼探取情报的记者，也不是唯一一个有会员卡的人。
卡尔斯十层之上管理严格。
每一层对应的房卡，只能到达自己的那一层。
十五层应该已经被江森南和殷柔晴包了下来，所以其他记者就算拿到了其他楼层的卡，也只能通过消防楼梯，偷偷爬上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碰到了点什么……
所幸，每层的消防楼梯间，只能本层的用户用房卡打开。
江森南连拖带拽，把苏姳菀拉去了房间，反锁了门，径直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几近咬牙，“你叫的记者？”
苏姳菀还未解释，他就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抬头，目光里透着让她心寒的冷，
“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妄图公开我们的关系，我的话，你当耳边风？”
苏姳菀嘴唇嚅动，说不出一个字来。
须臾，她才终于从他掌心挣脱，“南爷放心……不会的。”
如果说她以前或多或少还动过一点这样的心思……但现在两人已经分手，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江森南直起了身。
他动作随意地扯了一下衣领，蔑然地俯视她，“最好不会。”
“别给我惹麻烦，懂？”
苏姳菀把有些凌乱的发丝往脑后随意一挽，这才重新和江森南对视。
“我懂，不会影响你和殷小姐的感情。”
房间内的温度，霎时归零。
苏姳菀心平气和询问，“殷柔晴是你自己中意的良配，应该配得上一个正大光明的承认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你们的事？”
江森南的眸色，愈发阴沉。
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包裹着苏姳菀。
可苏姳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静，所有的热情烧成灰烬，所有的情感化为废墟，她心中空寂，再也不余半点温度。
但这份冷静，却让江森南心头火旺。
江森南磨了后牙槽，半晌，才把周身火气一点点硬生生压下去。
他摸出钱夹，甩出一张新卡，黑着脸，“收好了。”
苏姳菀一怔。
就听他冷冷道，“该闭的嘴给我闭好。我告诉过你爷爷下个月八十大寿，在此之前，你最好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她惹乱子？
和殷柔晴搞出官宣的人是他江森南，一同去选钻戒的人也是他，惹得整个珅城媒体轰动的也是他。
到头来，所有的乱子，都是她苏姳菀惹的？
江森南的逻辑，苏姳菀不是很懂。
啪！
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子又扔在了她的眼前。
这次，苏姳菀愣了足足五秒，才在过于寂静的沉默中，伸手拿过盒子。
在看清盒子上的logo后，她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Truelove……
这是truelove的首饰盒。
苏姳菀屏蔽自己的心跳声，打开盒子。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彩钻的蜻蜓胸针。
做工精巧，熠熠生辉。
“收好了。”江森南冷嗤，“别到时候自己弄丢了，又跑去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苏姳菀手指捻起了蜻蜓的翅膀，手一松，胸针掉回了盒子里。
她笑了……
平心而论，从昨天她离开御园到现在，她都自认为心态还不错。
可是现在，她很想笑，很想很想笑。
蜻蜓，蝴蝶，都是昆虫，都有翅膀。
都是胸针，都是大克拉彩钻，商品不存在溢价的情况下，价格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江森南眼中，它们都是一样的。
他给殷柔晴精心选钻戒，然后随意拿了一枚蜻蜓胸针，施舍般扔给她，像打发一个情感乞丐。
他觉得这就可以弥补她失去的一切，觉得这枚胸针足以别上她的嘴，让他的殷小姐从此不再承担偷窃的罪名。
羞辱人，还是他江森南在行。
苏姳菀唇角带着一个足以令万物失色的笑，“谢谢南爷了。”
大概是好久没见过她这般昳丽的笑靥，江森南也怔了怔。
他突然一步跨上前来，把她从床上提起来。
“南爷！”苏姳菀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浑身写满拒绝。
江森南一手掐住她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昂起头来。
“两百万和一枚钻石胸针，还不够？”
苏姳菀微微咬了下唇。
原来，银行卡里有两百万……
原来，她在江森南的眼中，就是如此贪婪的角色。
但须臾，她就抬起带笑的眼，“楼下现在堆满了记者，长枪短炮都对准了十五层，假如他们拍到了什么……”
江森南从来不肯承认她，拒绝公开两人的关系。所以，如果知道楼下有那么多记者，他一定会以为是她叫了人来，想要逼宫。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他也只会用最不堪的思维去揣测她的心思。
果不其然，江森南眸子里升腾起怒焰和嫌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眼里寒潮阵阵，
“不打算装了？”
她伪装了那么久的温柔隐忍，终于打算露出真面目了？
苏姳菀顺着他的力道扬起头，“对啊，再装也做不了江家少夫人，还费什么劲？”
江森南推开苏姳菀，重重地把她掷到一旁。
“苏姳菀！”
你可真该死！
第10章 做梦都不放弃逼宫
刺耳的铃音在枕边响起。
江森南抬手，在床头柜上胡乱地扫了一圈，并没有摸到熟悉的水杯。
他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含糊着出声，“菀菀……”
话刚出口，人就猛地清醒了过来。
江森南睁开眼，眸中已渐渐显出清明，回想起刚刚自己无意识间喊出的两个字，眸色瞬间阴沉。
手机来电还在执着地响着。
江森南的目光却落在空空如也的床头柜上。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醒来，床边都摆放着一杯纯净水。
那杯水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烫，通常是适口的温热，有时候还带着柠檬的清香。
因为他惯常被来电吵醒，需要在接电话之前，喝一口水润润嗓子。
所以那杯水，一直都在。
可是今天，他没有摸到……
出差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但那是因为苏姳菀不在他身边。
而昨晚上，江森南清楚地记得，自己入睡的时候，她还坐在前面客厅的沙发上。
回过神来，他接起了电话，声音是不常见的嘶哑，“什么事？”
魏宏打来的。
“南爷，兴业旗下的娱乐版发布了新的证据，是殷小姐的电话录音。她在里面承认了……你们的恋情。”
南爷说了，兴业有什么事，不论早晚，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魏宏觉得，兴业传媒肯定疯了。
南爷律师函都递过去了，不管恋情真假，不愿意给人当八卦闲谈的态度是明确的。
正常的媒体，不说吓到胆怂，起码要避其锋芒啊。
可是兴业却头铁地发了整件事的后续证明，而且还是电话录音。
这岂止是不给南爷面子，这简直是在打南爷的脸！
萧晟颜似乎消化了几秒，这才皱着眉，“问问殷柔晴怎么回事。”
“好。”
“对了，律师团那边，可以走下一步了。”
兴业的意图很明显了，就想和他对薄公堂。
那好，他会将它，连同那个撰文的记者，告得倾家荡产！
从浴室里出来，江森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站到窗边。
金色的阳光给他的瞳孔覆上一层薄薄的琥珀，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浸下去。
想到昨晚上最后苏姳菀说过的话，他冷笑出声。
不肯装了正好。
这么多年，除了他，也没人见识过她势利冷血的一面。
江家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以为她乖巧温柔懂事，每次他们之间出点事，只会把指责的矛头对准他。
殊不知苏姳菀这个女人，心机又会伪装，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明。
她愿意暴露本性，也可以让众人都看一看，并不是他江森南不懂知恩图报，而是苏姳菀这个女人贪得无厌，心思恶毒，配不上他的报德！
下楼来到酒店大堂，江森南的视线不由得被旁侧一抹雪白所吸引。
他转头过去，就看到卡尔斯一层的奢牌店，橱窗里的模特身上正裹着一件美轮美奂的白裙。
“南爷。”
魏宏下来了，他才把视线收回来，毫不在意地低头理了一下袖子，“说。”
“我刚去苏小姐房间看了，桌上摆着，卡和这个首饰盒。”
魏宏胆战心惊地捧着烫手山芋似的银行卡和宝蓝色的盒子，心里暗暗祈祷南爷不会再对无辜的银行卡发脾气。
不过江森南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呢？”
“苏小姐已经不在了，是不是要去找……”
“不用了，随她。”江森南嗤了一声。
同样的把戏再玩一次，就已经没了新鲜感。
苏姳菀以为还可以再拿什么失踪来轻易激怒他？
“她要犯贱，随便她。”
没人去将就她！
走出酒店，踏上车，江森南察觉到了暗处隐藏的记者。他脸上的冷笑愈发明显。
苏姳菀还真是做梦都不放弃想当江家的少奶奶。
逼宫？
她要敢再往前试探一步，他就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扫地出门。
魏宏拎着高奢店的袋子，吭哧吭哧跟上了车。
袋子里装着的，正是刚刚让江森南目不转睛的那条白裙。
“下个月老爷八十大寿，”见江森南眼神如刀，魏宏绷紧了神经解释，“苏小姐如果能盛装出席的话，也免得家里人误会南爷您亏待了她。”
江森南于是淡淡颔首。
也好，那个女人惯会卖惨，一条裙子可以堵住她的嘴，也不算亏。
这个牌子，这个价格，还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像她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回了珅城，刚下飞机，殷柔晴就哭哭啼啼前来接机。
她身穿一件碎冰蓝洋桔梗图案的飘逸长裙，翩翩蝴蝶似的扑过来，
“森南，我是被人算计了……”
兴业媒体放出的电话录音，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殷柔晴在里面一个字眼一个钉的承认了她和江森南的恋情。
配合着江森南要状告兴业造谣的律师函食用，怎么看怎么讽刺……
兴业掌控媒体话语权，已经阴阳怪气地在各大媒体上含沙射影了一整天。
“那些话不是你说的？”江森南止住了殷柔晴的脚步。
殷柔晴抽泣着，“话是我说的，可我说的都是反话，姳菀可能没听明白，断章取义就发给了记者……”
江森南打断了她，“和苏姳菀有什么关系？”
殷柔晴佯装惊讶，“森南不知道吗？这通电话是我打给姳菀的啊，我想要给她解释一下外界的谣言，再给她道歉，”
她擦擦眼泪，“可是姳菀情绪很激动，一直骂我，骂我是小偷，偷她的胸针，还偷她的感情……也怪我，没经得住激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把录音发给兴业……”
她小心地抬眼，“我听说，兴业现在的总编，好像是姳菀的大学同专业师兄？”
江森南已经脸色漆黑。
“森南，我的社交账号现在在公司手上，”殷柔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然我早就发博解释了……森南，姳菀现在对我误会很深，我、我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你没做错，”垂眸看着我见犹怜的殷柔晴，江森南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处理。”
第11章 叫那个女人滚回来见我
回到御园，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房间。
江森南一张脸冰得吓人。
他哗啦一声拉开衣柜，白雪一般堆砌的华服美裙整理罗列，一件不缺。
江森南偏开头，吩咐魏宏，
“给你半天时间，叫那个女人滚回来见我！”
玩个离家出走，连样子都舍不得装装。
喜欢的衣服一件也没带走，苏姳菀真当他江森南是个傻子？
这次见到她意外穿了其他颜色的衣服，应该是为了绕开旁人的惯性思维，躲避魏宏的追查，更方便她玩跟踪尾随的把戏而已。
魏宏战战兢兢应下，又汇报，“南爷，兴业那边回话了，说他们手里还有其他铁证，如果您不想在法庭一败涂地的话，最好撤回律师函，别把矛盾进一步激化。”
这是原话。
兴业态度堪称嚣张，一脸要和江森南死磕到底的痞气。
“还有，他们好像颇护着那个撰文的记者，这次的录音也是他曝光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背景……”
“什么背景？”江森南轻呵一声，眸底的冰寒却愈盛，“还能是什么背景？”
这个世界上，敢和他这样公开争锋相对的，除了兴业太子爷俞子舜，还有谁？
那个撰文的记者，要么是他的亲信打手，要么就是他自己的马甲！
江森南坐了下来，昂着头扯了扯衣领，翘起修长的腿，“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
魏宏答，“段舍漓。姓段的段，舍得的舍，三点水一个离开的离。”
“段舍漓？”江森南舒展了一下手指，“可以，给我盯着他，告。”
魏宏小心试探，“告到什么程度……”
律师团要知道底线，才好行事。
江森南微微仰头，“废了他为止。”
倾家荡产，前途尽毁，流落街头，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怎么惨怎么来。
对付俞子舜，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魏宏下楼，忍不住摇头。
南爷当年还是心软了，苏小姐跪着替俞子舜求情，他就放了对方一马。
要是当初狠一点，现在哪里还有俞子舜的蹦跶——明明知道苏小姐是江家认定的儿媳，居然还纵容旗下记者报道南爷和殷小姐的感情。
挑拨离间，狼心狗肺！
魏宏拿出手机，通知首席律师，“南爷说了，兴业那个叫段舍漓的记者，要格外重点关照……南爷的原话：废了他为止。懂了吧？”
通知完这边，他又打电话，“三个小时内，一定要找到苏小姐！……对，绑也要绑回来。”
苏小姐这次可真把南爷给惹怒了。
居然把她和殷小姐的通话录音断章取义交给了兴业。
江家这些年待她不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做这种事。
说得好听点，这叫胳膊肘往外拐。
说得不好听，这就叫吃里扒外！
她父母双亡，凭着对江家有点恩，十三年来被江家当成掌上明珠捧着，不该被捧成了一只白眼狼。
“魏特助，”管家王姨悄摸摸潜了过来，“听说南爷在找苏小姐？”
王姨也是江家的老人了，从七年前江森南搬到御园，就开始在这里管事。
魏宏揉了揉发僵的太阳穴，无奈笑道，“是啊……王姨对苏小姐应该比较熟悉吧，依你看，她会在哪里？”
坦白说，他对半天内能找到苏姳菀并没有信心。
而且他心里总有种不太妙的直觉——苏姳菀这次离开御园，并不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前天他耗尽了人脉手段，都没能找到她一点蛛丝马迹。
所以江森南给他半天时间，他只能给下面压缩到三个小时。
向王姨讨教办法，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没想到王姨眼珠微微一转，“我确实知道有个办法，可以找到苏小姐，如果魏特助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把事情交给我去办……”
……
苏姳菀在开会。
马姐斜坐着会议桌一角，手里一根长长的细杖指着投影幕布，“我们这个月的采访任务优先级，第一级，任泓……”
苏姳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悄悄瞥一眼，起身，“主编，对不起……”
马姐挥挥手，不甚在意。
走出会议室，来到僻静地方，苏姳菀接起电话，“殷小姐，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稚嫩的声音，“姐姐？是姐姐吗？”
苏姳菀的神经瞬间被捏紧了。
“晓晓！”
晓晓怎么会拿殷柔晴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姐姐，”晓晓的声音细幼虚弱，却带着雀跃，“这位大姐姐说她是你的好朋友，会给我请最好的医生治病，她让我给姐姐打电话问声好……”
“晓晓，”苏姳菀的声音都变轻了，她哄着天真单纯的妹妹，“你把手机给大姐姐，姐姐要替晓晓感谢她。”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殷柔晴的声音，带着一种恶毒的愉悦，“苏小姐，晓晓可真是懂事可爱。”
“殷小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行，别为难小孩子。”苏姳菀压低声音，银牙紧咬。
“苏小姐在说什么话？我可是专程来探望晓晓的，”殷柔晴夸张的讶异，
“哎，孩子这么可爱，却得错了病，听说最好的医生又出了国。苏小姐，我要是你，我可要每时每刻都守着她，就怕这个小宝贝儿出了什么意外呢。”
苏姳菀手心浸汗。
殷柔晴的威胁，她听懂了。
“你要我怎么做？”
殷柔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小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我要逼你跳楼自杀似的。”
跳楼自杀……
苏姳菀额角突突跳着疼起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模糊的一幕。
阴沉的天际下，年轻的女人站在楼顶，突然一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栽了下来。
而幼小的她，狼狈又惶恐地尖声大喊着朝那飘零的身影奔去。
妈妈——
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我没有事——
你不要死……
一身冷汗，苏姳菀从梦魇般的往事中惊醒。
殷柔晴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在医院等着苏小姐，和你探讨探讨晓晓的治疗方案，只等你一个小时哦……”
第12章 你没资格提我爸妈
请假奔到医院，天色已经暮霭沉沉。
晓晓的病房里只有殷柔晴一个人。
苏姳菀几步上前，逼近她，“殷小姐，你把晓晓弄到哪里去了？”
“弄到哪里去了？”殷柔晴没了电话里的装腔作势，她怪笑一声，
“苏姳菀，你还有脸问我话？我好心告诉你我和森南的喜事，你却透露给媒体，破坏了我们的公开步骤。你有这个居心作恶，就没想过给你的短命妹妹积点阴德？”
她不过是图一时爽快，想在苏姳菀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反手就转给媒体。
害得她在江森南面前丢了大脸。
现如今，可能还不得不站出来否认两人的恋情，为那段录音辟谣。
以保持自己在江森南面前与世无争的清纯形象。
想到自己精心炮制的恋爱实锤就这样化为泡影……
殷柔晴心里恨毒了苏姳菀，巴不得用世上最难听的话去羞辱苏姳菀。
然而苏姳菀克制着翻涌的血气，并没有被她轻易激怒。
殷柔晴喜欢江森南，嫉妒苏姳菀，这么些年，恶心人的事一件也没少干。
苏姳菀只抓紧了自己的关注点，“我问你，晓晓在哪里？”
“在哪里？”殷柔晴再度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身子却偏向了窗边，头也伸了出去，双眼望向楼下，暗示的意味再强烈不过，
“她一听说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出了国，再没人能治好她，姐姐又和南爷分了手，再也没钱维持她的治疗费，一时伤心就……”
苏姳菀脑子空了一下，下意识就奔向了窗边。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
楼下一片绿莹莹的草坪，在路灯的映照下一览无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苏姳菀后知后觉自己上了殷柔晴的当。
“跳楼”，是她的创伤应激开关。
殷柔晴从叫她过来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在给她心理暗示。
一阵疾风从脑后扑来。
殷柔晴抓住了苏姳菀的肩膀，猛地把她朝楼下推去！
“苏姳菀，找你妈去吧！”她面色狰狞，“你当年怎么没跟着她一起死！”
……然而苏姳菀早有准备。
她肩膀一侧，将重心转开，一只手已经反绞住了殷柔晴的手臂，顺着她的力道一扭，瞬间就倒转了两人的位置。
苏姳菀掐住了殷柔晴的脖子，将她的上半身都压出了窗边。
“就这么想我死？”她死死扣住惊恐挣扎的殷柔晴，不容对方逃脱。
她面色冷静，哪里还有刚刚误会晓晓跳楼时的慌乱，“为了一个区区江家少夫人的位置，殷小姐就这么拼？”
殷柔晴转眼就吓到涕泪横流，“姳菀，姳菀我刚刚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松手好不好，我有些……恐高……”
“是吗，”苏姳菀嘴角轻蔑地勾了勾，“殷小姐刚才推我的时候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自己推别人下楼，和自己被人推下楼，那能一样吗？
殷柔晴茶里茶气的哭，“姳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没有和你抢森南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和森南哥哥说话……”
苏姳菀正想再吓一吓她，刚提起一口气，脑后突然一重——
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拖往后方。
这股力量太大，以至于她后退几步摔倒在地，身子把病床撞得哐当直响，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江森南已经把殷柔晴从窗边扶了起来。
比起刚刚拖摔苏姳菀的动作，他此刻小心翼翼，温柔体贴，“柔晴，有没有伤到哪里？”
殷柔晴顺势扑到了江森南怀中，惶惶发抖，梨花带雨，“森南，我好怕，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江森南松开了手，让殷柔晴躲到了他的身后，冷眼看向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苏姳菀，变脸如翻书，
“你还真是长进了！”
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她是不是就要背上一条人命！
“森南，你不要责怪姳菀，”殷柔晴瑟缩着抓住了江森南手臂，“是我多管闲事，没通知姳菀，就让专家去给晓晓会诊……姳菀误会我伤害了晓晓，一时激动才……”
她哭得好不伤心，“如果不是这些专家太忙了，一号难求……总之，还是我自作主张了……”
江森南的目光愈发冰冷，看苏姳菀如看死人。
苏姳菀抹去心上被凌迟出的新伤，只揉了揉跌疼的胳膊，摸出了手机，“殷小姐，我这里有从头至尾我们的对话录音，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殷柔晴脸色一变，连哭声都停了一瞬。
但她还没想好应对的计策，江森南就冷戾的打断，“够了！”
他甩开殷柔晴的手，几步上前，把苏姳菀从地上提了起来，抢过她的手机扔到地上。
“我亲眼看到你推的人，你居然还有狡辩的余地，柔情就算是骂你父母，你就可以杀人吗？”
苏姳菀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她父母……
他居然还有脸提到她的父母？
那个为了救他一命，可以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母亲，那个为了江家的兴衰存亡，可以无惧死亡威胁的父亲。
……
“江家以后就是你的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记住没有？”
少年牵着她的手，把她的食指按在大门的指纹锁上。
“回答我，记住没有！”
小小的苏姳菀仰着头，像雏鸟仰望亲人那般，眼里只有依恋和崇拜，小声却满足地回答，“记住了。”
“那我是你的谁？”少年斜眼看着她。
“你是我的南哥哥！”
她抱住了他。
少年看起来削瘦，但她一双手臂，却竟然无法将他的身躯环扣。
“你是章鱼吗？”少年嫌弃地把身子从她手中脱出来，没等她失望，又扣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江家的大门徐徐而开。
华丽的花园和建筑展现在她面前。
苏姳菀的眼中，却只留下了那个牵着她快步前行的背影……
……
“江森南，”分手至今，她第一次让他看到她的泪，“你没资格提他们。”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绝望与冰霜，声音稳得像那把深深扎在她心口的刀，
“你没资格……”
第13章 狠狠压垮他的克制
江森南似乎怔住了。
他有多久没看到苏姳菀哭了？
不……
苏姳菀从不在他面前哭。
他最多，只见到过她红肿的眼眶。
曾经，他以为这是因为她性格内向隐忍，羞于在人前落泪。
后来，他觉得这是她的心机，误导别人对她的认知，以为她拥有隐忍的美德，勾人怜悯同情。
但现在，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泪。
她眸光破碎，像散落一地的水晶，零碎，但边缘锋锐，棱角上淬着痛与恨。
刺得江森南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拒挡。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苏姳菀忽的被人带离他的身边。
“江森南，欺负女人，你也就这点本事？”
俞子舜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苏姳菀的眼泪。
七年前那个被钢管插穿了腹部，却为了保留新闻证据，在雪地里藏了两个小时，连哼都没有哼过的女孩子……
此时脸上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
这一滴眼泪，狠狠的压垮了俞子舜的矜持克制。
他弯腰，把苏姳菀的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还到她手中，却手心一翻，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
他拉着她，就要离开病房。
江森南的瞳孔猛缩！
他瞬间跨步上前，揪住俞子舜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拽，拳头已经挥了过去。
“不要！”苏姳菀惊呼出声。
两人曾经也有过挥拳相向，俞子舜完全不是江森南的对手。
她突兀的呼喊令江森南的手一顿，指节骨就在俞子舜的眼前，他冷笑着讥讽苏姳菀，“心疼了？”
苏姳菀呼吸一窒，却在下一秒神情转回冷静。
“是，”她微微颔首，竟然承认，“师哥关心我，我也担心他。”
江森南原本冰冷的眼瞳中，倏而窜起了一簇火，怒焰顷刻遍布他的面容。
然而他还没继续发难，俞子舜的拳头忽然挥至。
江森南诧了一瞬，却也凭借本能迅速避开。
然而俞子舜的拳角，还是从他的颧骨处堪堪擦过。
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从脸颊上传来，但江森南却瞬间暴怒。
他一把提起俞子舜，再度挥拳。
这一次，他没再迟疑，几乎用了全力。
打得俞子舜接连踉跄几步，恰好退到了殷柔晴的身边。
俞子舜站定，直起身，擦了擦出血的嘴角，正要上前回击……殷柔晴突然从他后面抱住了他，双手从他的肩膀下方穿过，往上牢牢固定住了他。
“俞少，别这样。”她嘴上劝着，实际却是帮江森南把人控制住，“别把事情闹大了。”
俞子舜一时迟疑，没能甩开殷柔晴，江森南的第二拳已经飞过来。
“江森南！”苏姳菀冲上前去，抱住了江森南的腰，死死地拖着他，“不要打了！你凭什么打人！”
这一头，俞子舜也已经摆脱了殷柔晴，他趁着江森南被苏姳菀拉住的空隙，把刚刚吃的那一拳，结结实实地给江森南还了回去。
打得江森南从苏姳菀的手臂里跌了出去。
“苏姳菀！”殷柔晴惊声尖叫，双标得像一条狗，“你怎么可以这样吃里扒外！你竟然拖着森南让俞少打他！”
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混战在了一起。
殷柔晴还想故技重施，去抱住俞子舜，苏姳菀察觉了她的动机，一把揪住了她头发，把她拖到一旁。
殷柔晴偏着头，尖叫着想要反手去抓苏姳菀的头发，却被苏姳菀啪啪两耳巴子，扇得晕头转向。
“我的胸针呢？”那边的战局苏姳菀管不住，她干脆低头问殷柔晴，“我上次说过，你不还给我，我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殷柔晴双手乱舞，不肯回话，苏姳菀就又一耳光，“我的胸针呢？”
殷柔晴大哭大喊，“森南、森南救我，苏姳菀要杀我……”
江森南一时分神，被俞子舜抓住了破绽，直接轮翻到了地上，俞子舜揪扯住他的衣领，跪到地上，拳手顶着江森南的咽喉，低头双眸赤红，
“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那个白斩鸡？”
他这些年也一直在练拳，几年前被江森南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耻辱，他从没忘记过。
江森南猛地暴起，俞子舜也持续加力，两人都试图把对方彻底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耳光脆响，回荡在病房内。
殷柔晴叫得像杀猪一样，“啊啊啊森南、森南呜呜……”
江森南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他朝那边怒喊，“住手！苏姳菀！你给我住手！”
“江森南！”俞子舜也忍不住厉喝，“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殷柔晴，怎么还有脸告我造谣！”
“闭嘴！”
江森南怒不可遏。
就在这烈火烹油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来。
“姐姐……哥……你们……”
原本乱成一锅沸水的病房，忽的安静下来。
静得诡异。
晓晓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地看着房间里的四个成年人，漆黑的瞳孔都害怕得在发抖。
“姐姐……”
“晓晓……”苏姳菀松开了殷柔晴，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快步走过去，把弱小的妹妹抱到了怀里，“晓晓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姐姐不好……”
“姐姐，”晓晓眼里闪着泪花，“姐姐的落枕还没好，别又伤着了……”
病房里的动静早引得外面人引颈围观。
但江森南和俞子舜的人也在外面对持，直到医生推着晓晓回来，才不得不让道。
病房里一片狼藉。
病床和柜子都东倒西歪，水果和牛奶倒了一地。
护士花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安妥。
殷柔晴脸肿得像个猪头，往常的明艳精致荡然无存。
江森南和俞子舜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只是两人一个依旧神情桀骜，一个温润优雅不减。
唯独只有苏姳菀，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但她在和殷柔晴的拉扯之中上衣肩膀到袖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隐约可见锁骨到心口的那一抹雪白。
而雪白之上，竟有一团青紫淤痕……
江森南眸光一暗，未及思索，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朝苏姳菀的肩上披过去。
“遮好。”他沉着脸。
第14章 她的珍宝，他弃之如敝履
苏姳菀却在转眼间，已经拂开了外套，将其甩回了江森南的手中。
她笑得极淡，淡得宁静，“南爷的这份好心，还是留给殷小姐吧。”
江森南脸色再度阴寒，他低声咬牙，“苏姳菀，我劝你见好就收……”
苏姳菀轻轻一笑，“不，南爷的好，我收不起。”
以前是她不知好歹，哪怕他的好带着刺裹着刀，她也照单全收。
那些被划出的伤痕，被她自欺欺人的当成爱的证据珍藏。
现如今一样样摊开，才发现干瘪丑陋，像褪了漆的伪劣首饰，斑驳陈旧，不值一钱。
“晓晓。”妹妹面前，苏姳菀不想和江森南过多纠缠，“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姐姐最近有点忙，不能天天过来照看你。”
晓晓年纪不大，但思虑很重，苏姳菀怕她想太多，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不过，”她轻轻抚着晓晓的帽子，因为化疗，她的头发都掉光了，“晓晓放心，姐姐虽然不能无时不刻守着你，但也不会让我的晓晓有任何的意外闪失，横竖……”
她一语双关，“这世上有的是人贪生怕死，但我们的晓晓最勇敢，对不对？”
出了病房，殷柔晴就拉着江森南哭诉，“森南，我好心给晓晓找医生会诊，姳菀却误会我想要害晓晓，打我也就算了，还当着晓晓的面内涵我……我知道我不该小气，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苏姳菀的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她方才分明是在说，假如晓晓真会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会让某些人偿命。
江森南眼色阴沉地看着苏姳菀，“跟我回去。”
他捏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就迈步。
苏姳菀往后退，俞子舜也想要阻止。
但江森南回头，“不是最在乎你妹妹的命？苏姳菀，我倒真想看看，最后到底谁贪生怕死。”
苏姳菀咬住了嘴唇，对着俞子舜微微摇头。
今晚上已经闹得够多了，她不想把事件扩大化。
反正她还有点东西没和江森南交割清楚，正好趁此机会说明白。
回到御园，在管家佣人们或探究或看戏的目光中，江森南把苏姳菀拽上二楼房间，反锁上门。
“脱衣服。”
他冷声道。
苏姳菀一怔。
江森南已经失去了耐心，上前抓住她上衣的破口处，嘶啦——
卧室里灯光如雪，洒在苏姳菀的肌肤之上。
她下意识想要遮挡，江森南却拖开了她的手，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她锁骨和肩膀上的大团淤青，还有腰际业已结疤的擦伤。
“哪里弄的？”
苏姳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不甚在意地别开头，“自己摔的。”
轻巧地说出这几句话，耳畔却回响着那晚上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哨声。
江森南冷嗤一声，极尽挖苦，“谁知道是真摔了，还是外面哪个野男人造的？”
淤青不像是新伤，搞不好是她前两天跟踪尾随他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的。
自作自受！
苏姳菀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却是笑的。
“笑什么？”江森南皱起眉尖。
他上前一步，把她身子扳正，捏住她的下巴尖，逼迫她扬脸，“我说中了？”
他蓦地牙槽紧咬，眼瞳幽寒，“哪个野男人？是你的旧好俞子舜？还是外面勾搭的新欢？”
他说着，手掌下滑，扣住了她的腰。
苏姳菀反抗，他力道加重，疼得她咝咝吸气，泪花闪现。腰上的伤，是最重的。
江森南的语气和眼神一样阴鸷，“怎么了？外面的野男人碰得？我碰不得？”
苏姳菀垂眸，把生理性的眼泪忍下去，转而自嘲地笑了笑。
“南爷，您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您。”
突如其来的敬语称谓，让两人之间距离横生。
江森南眉头狠皱，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姳菀趁机躲进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再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等她出来，就见江森南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什么。
他随意地掀起眼，看清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新中式旗袍之后，眼中的冷戾莫名褪去了一点。
“给你。”他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
啪嗒一声，落在苏姳菀的脚边。
像主人在赏赐自己的宠物一块肉骨头。
苏姳菀垂眼，看清了这是一管中药膏药。
“不是落枕了？”他真像在施舍街边乞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苏姳菀蹲下去，捡起了膏药。
转身从自己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把膏药放进去，然后走到江森南的面前，递给了他。
“这些，都还给南爷。”
小盒子异常眼熟。
江森南皱着眉，带着几分好奇接了过来。
打开的那一瞬间，盒子里闪出的宝光，映照到了他脸上，也将他霎时阴沉的神情，照得明明白白。
苏姳菀语气平静，“这些都是这十三年来，南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都还给您，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江森南记起来了，苏姳菀十几岁生日的时候，他嫌她丢三落四，送过她一个首饰盒，让她拿来装自己的贵重物品。
就是眼前这个。
苏姳菀呼吸浅浅，这个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在她心中曾经贵重胜过那枚蝴蝶胸针。
她可以把蝴蝶胸针放在身边，却专程去银行里开了一个保险箱，存放这些礼物。
她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江森南送她的一个太阳花小发夹，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她在花园里从早找到晚，神情是肉眼可见的丧，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江森南实在看不过眼，丢给她这个盒子。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是丢给她的。
蝴蝶胸针，任何礼物，都是这么轻飘飘地甩给她。
苏姳菀以前以为他只是用这种行为掩饰他的薄面，没想过他是纯纯粹粹的轻蔑。
哐咚！
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全都被江森南摔掷了出去，撞到墙上。
盒口大开，里面的手镯项链耳钉，叮叮当当滚出来，散乱一地。
苏姳菀心尖刺了一下。
哪怕是已经放弃归还，但好歹这也是她珍爱了这么多年的宝贝。
她视之如珍宝，他却弃之如敝履。
第15章 不过是弃物
但拂去心头的不适，苏姳菀依然语气清浅，“南爷一向出手阔绰，这些东西有些价值不菲，要是……转送给殷小姐，她一定会很开心……”
实在不该就这样摔了……
“你觉得，她会要你这些破烂？”江森南冷笑着嘲讽，“你以为殷柔晴像你，看到这些金银珠宝就移不开眼？”
她以为殷柔晴和她一样庸俗虚伪？
贪财、势利、见风使舵、踩低捧高……外表却伪装出淡泊名利善良隐忍的画皮。
苏姳菀说江森南不配提到她的父母。
好，那他不提，只单单提她这个人，
“我可以理解你多少缺点安全感，但江家这些年，也没亏过你吃少过你穿。苏姳菀，你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气？”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礼物，讥讽的神色不减反增，“随手给的破烂你都当成宝，现在假惺惺还回来，不觉得肉疼？”
江森南起身，扯着衣领朝浴室走去，“不想要就自己扔了，别拿来碍我的眼！”
苏姳菀看着地上零散的礼物，眼中并没有显出多余的情绪色彩。
其实，他送她的礼物，也并不是都特别“贵重”。
他送过她镶满宝石的手镯，却也送过他自己第一次军训得来的全能勋章，还有他收集的限量版游戏白金卡……
说其中有破烂，也没什么错。
但他嘲讽她贪……
如果贪念一个人的温暖也叫贪的话，那没错，她曾经很贪。
很贪很贪……
或许是看开了，或许也是麻木了。
江森南现如今这些伤人的话，就像凉水泼到冷油上，溅不起一星半点烫人的油花。
苏姳菀本打算立即离开。
但江森南叫了人进来打扫房间。
看到满地亮晶晶的物件，脸熟的中年女佣忍不住两眼放光。
她一边佯装无意地把东西捡到垃圾桶里，一边对苏姳菀笑得很是龌龊，
“苏小姐也别难过了，未婚妻什么的话，也就骗骗你这天真小姑娘，江家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也就你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依我说啊，这人就要学会认命，哪儿来的贱种，就该回哪块地里去，就算把你埋在肥土里，你又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苏姳菀心想。
佣人眼神里言语中的轻蔑，和江森南真是一脉传承。
嘭——
浴室的门推开了。
江森南披着浴袍，头发上滴着水，脸色阴郁地凝视着房间中的情形。
佣人连忙佝偻着腰，做出恭敬本分的模样。
苏姳菀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先前一时没走，只是怕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佣人诬陷点什么。
归还的礼物中也不乏贵重物品，她不想再和江森南有什么私人瓜葛，还是当面点清比较好。
然她刚起身。
江森南就冷冷出声：“站住。”
苏姳菀愣了愣，但随即看到了佣人面朝房门僵硬的背影。
“拿出来。”江森南再次出声。
声音虽让人浑身战栗，但苏姳菀已经确定，不是在对她说话。
佣人一点点回过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躬着背，举了举手里的垃圾桶，“南爷，这些都是苏小姐让我拿去扔掉的……”
江森南眼中的寒气凝结成冰。
“你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让人给你拿出来。”
佣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南、南爷，我、我我……”她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半天，才颤抖着把手伸入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条项链，“这这这个是苏小姐不、不要了……送、送给我的……”
她转身朝向苏姳菀，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苏小姐，您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是我不懂规矩，胆敢要您的赏赐，”
她把项链朝苏姳菀扔过去，像扔什么烫手山芋，“求求您饶过我们这些小角色，别让南爷误会我手脚不干净！”
在南爷面前撒谎，可能会死得很惨。
但如果被抓住偷东西，则会报警依法处理，进入业内黑名单。反复鞭尸，下半辈子都再也讨不到一口饭吃。
佣人在赌江森南并没见到她偷拿东西，只是因为链子上挂着一个热气球形状的坠子，而御园佣人服口袋薄，透出了形状，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而已。
……
江森南嘴角挂着一个冰冷的弧度，转问苏姳菀，“是你送她的？”
苏姳菀神情磊落，却有置身事外的淡然，“吴妈有这么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么舌灿莲花的诬赖本事，当一个佣人，还真是屈才了。”
明明是她趁着收拾东西悄悄把项链塞了自己口袋，被抓了现行，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赖到苏姳菀身上。
御园这群人的真实嘴脸，还真是让苏姳菀大开眼界。
叫吴妈的佣人神情激愤，“苏小姐这才是红口白牙诬赖人，明明是你刚刚说这些都是没人要稀罕的玩意儿，让我随便捡点走，算你送我的……”
她手脚并用的对江森南比划着，“南爷，苏小姐明明只需要说一句实话，就可以解除我的嫌疑，她偏偏要说我偷东西，她这是轻性命，肚子里没揣好心。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这么诬陷我，也是在瞧不起南爷您呀。”
换成从前，给吴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江森南面前这样诋毁苏姳菀。
但御园的人早都知道了。
苏小姐得罪了殷小姐，被南爷胁迫着分手了。
男人嘛，都喜新厌旧。
一个玩腻了抛弃了的苏姳菀，吴妈还真不放在眼里，骂也就骂了，赖也就赖了。
苏姳菀现在在江森南眼中，指不定还真不如她这个在江家干了七八年的老人。
吴妈表面小心卑微，实则暗暗得意。
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佣人，居然有一天也能踩到曾经的主子头上。
可苏姳菀眉尖轻蹙，连看都没看吴妈一眼，她对江森南敷衍地点点头，“东西都在这儿了，南爷赏人还是扔掉都随你，我先走了。”
她已经心生厌烦，不想因为什么项链的归属和人在这里瞎扯。
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这些无足轻重的死物，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
第16章 我，不是你的玩物
不等苏姳菀走出房间，江森南已经拿出了手机。
“魏宏，上来，”他直接吩咐，“顺带报警，御园有人手脚不干净。”
吴妈闻言，脸色大变。
她双膝再度一软，跪到地上，“南爷、不是、我——”
“有什么话，对警察去说。”江森南声音不大，但足以封住吴妈的嘴，“看你的手法，也不是第一次了，”
魏宏小跑着上来，“南爷，警察很快就过来……”
江森南于是叮嘱，“顺带再好好查一查这个人、还有这栋房子里，有没有类似情况。我御园虽然养得起人，但养不起蛀虫。”
魏宏挥挥手，保镖把手脚瘫软的吴妈架起来，拖离了现场。
江森南随即转身，看着苏姳菀，语气冷漠随意，“你满意了？”
苏姳菀先是愕然，紧接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还真扬起了嘴角，“南爷处理自己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您满意就好，我一个外人，不重要。”
一旁的魏宏瞬间瞳孔瞪大。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还是那个在南爷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苏小姐吗？
江森南眉宇间弥漫着一股烦躁与不耐烦，“你这几天是有病？有病吃药，阴阳怪气有意思？”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苏姳菀。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苏姳菀并不仅仅是在闹脾气。
她很反常。
反常到平时对她并不上心的他，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来。
但江森南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也并没有心思去了解。
他生硬地拖拽她到自己的身边，令她肩膀都撞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好了，今天很晚了。”
通常来说，他的话只需要说一半，她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比如，很晚了，该休息了……
她该懂他的意思。
毕竟这些年来，她虽然在诸多事情上显得愚钝，但在这些事上总还算让他比较满意。
没想到苏姳菀瞬间甩开了他的手，冷声冷脸地睨着他，“南爷既然不瞎，也应该不聋吧？刚刚吴妈的话你真一个字都没听见？”
早在吴妈讽刺苏姳菀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就已经停了。
江森南应该完整地欣赏了佣人对她的羞辱。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就定了吴妈的罪。
他虽然不爱她，却还稍微有点良知和公正，但，苏姳菀并不感激。
她不会再感激。
这份公正是她该得的。
过往太多他有失公允的地方，她又何曾和他计较过？
现在不过是还她沧海一粟，难道就要她再度躬起奴性的背脊，对他感恩戴德？
“那你还想怎么样？”江森南逼近她一步，眸色幽寒，“真要因为一条项链，就逼死一个佣人？”
报警抓人还不够，彻查对方还不够？
她就这么歹毒？这么得理不饶人？
“苏姳菀，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姳菀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江森南，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与他之间认知的鸿沟。
这样的沟通天堑，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他？
放下之后，她自己都想笑自己。
她张了张嘴，重新成长起来的自尊，终于战胜了那点日渐稀薄的羞耻心。
她笑，声音清得像一阵风，“南爷，我，不是你暖床的玩意儿。”
他们已经分手了。
是他给她的选择。
江森南眉头重重拧起来，“佣人嚼点舌根，你就受不了了？你们新闻专业的，不都以心理素质强大著称吗？怎么？贱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想要尊严了？”
……
……苏姳菀只看着江森南。
一时间竟然眼神复杂。
她以前都是怎么忍受江森南的？
他讲话这么难听，不留余地，她竟然能忍他十三年？
他说她以前贱，她居然都无以反驳。
因为，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贱，贱了这么多年，贱到尘土里去。
半晌，她才笑了笑，“南爷说得……好有道理。可惜这样的道理，我也才到今天才明白。”
江森南这一次，考究似的看了苏姳菀两秒。
“行了，”他语气竟然缓和下来，罕有的让了一步，“我已经惩罚吴妈了，以后不会有人再嚼舌根。”
“惩罚她不是因为她偷东西吗？和她嚼舌根有什么关系？”苏姳菀反问。
“够了！”江森南突然暴怒，“你还有完没完？这点无足轻重的事，你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他退让，不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
而是想让她把事情放下。
他最厌恶她的贪婪和得寸进尺，她偏要做给他看。
但他愤怒，更多是因为她突然变得不受控制，因为……她竟然不肯接受他这份好心——他难得的好心和退让。
苏姳菀却笑得更轻巧，也更刺眼，“原来，在南爷眼中，这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无视江森南愈发冰寒的脸，“还请南爷别为了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大动肝火。那些话，您可以当耳边风，恕我小气做不到。我自己纠缠自己的，南爷像以往那样，不用管我就好……”
江森南真要被她这苏淡风轻又绵里藏针的态度，激得咬牙切齿。
他捏住她的手腕，拎起来，压低声音，“难道佣人说错了？你难道不就是我一个暖……”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此时不该存在的人。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看魏宏的眼神像要杀人。
魏宏吓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哆嗦。
“南爷……夫人、夫人她过来了，还把殷小姐和俞子舜也放进来了，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楼下客厅……”
江森南微怔，转而怒火更炽，“为什么现在才说？”
魏宏委屈巴巴，“南爷，夫人不让人上来通报您，我也是你叫上来才……”
江森南甩开了苏姳菀，快步朝楼下走去，走到一半，又顿住，回身，眼色阴沉地注视着苏姳菀，
“管好自己的嘴，懂？”
楼梯走到一半，江夫人的温言细语就已经传了上来。
“打人是不对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给你道歉。”
听到脚步声，她当即回过头来骂道，“看看把人打成什么样了？你的教养都吃到狗……”
第17章 夫人是本集团驰名双标
话没说完，江夫人就愣住了。
江森南黑着一张脸走下来，眼尾和髋骨处青紫，嘴角微肿，下巴上还有明显的划痕。
看起来，也并不比沙发上拿着冰袋敷脸的俞子舜，好到哪里去。
江夫人于是就更气。
她柳眉倒竖，丹凤眼吊起来，“你看看你这个怂样，打人就已经很蠢了，自己还被打得更惨，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俞少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俞子舜：“……”
一时分不清江夫人究竟是在骂谁。
江森南走到江夫人跟前，眼神却临视着俞子舜，“滚出去。”
俞子舜神情一冷。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江夫人却忽的把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打乱了气氛。
“还好还好。”她拍着心口，目光带笑地看着慢慢走下楼梯的苏姳菀，“菀菀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看到殷柔晴那张脸的时候江夫人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苏姳菀也吃了亏。
现在见她仪态规整，面容干净，神情端雅，就知道问题不大。
一旁的殷柔晴顿时急了。
“阿姨，”她哭红了眼，半边脸高高肿起，“您刚刚说过打人是不对的，会让她给我道歉……”
“我说的是森南和俞少，”江夫人语气依然温柔，“女孩子的事情，能叫打吗？那不叫打，那叫有点小摩擦。”
“再说了，”不等殷柔晴辩解，她又劝道，“她打你，你也可以打她呀！”
“你没能打到人，是你自己没本事。柔晴啊，不是阿姨说你，女孩子该泼辣的时候就要泼辣点，你老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什么都争不过的，现在这个时代，病美人早就不流行了。懂吗？”
殷柔晴：“……”
同样也搞不清楚江夫人到底是在帮她呢？还是在踩她？
明明她上次还说现在的女孩子都疯兮兮野叉叉的，称赞像苏姳菀那样温柔似水的古典美人已经很罕见了。
……这老女人，还真是苏江集团驰名双标！
“苏阿姨。”
苏姳菀走过去，江夫人就拉住了她的手，笑盈盈地望着她，“菀菀，阿姨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赶忙过来看一看，见到你还在，这颗心就放肚子了。”
苏姳菀看着江夫人那张熟悉亲切的脸庞。
有些话梗在喉咙里，却也不得不说。
“苏阿姨，我今天只是过来归还一些东西，马上就要走。”
十岁那年来到江家，江夫人待她只比亲生女儿还好。
苏姳菀知道，她报答江夫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所有她对自己的好。
但今天，她只能让她难过了。
“我和江森南……分手了。我提的。”
她说她提的。
而不是她选的。
给江森南留一点最后的情面，也给自己留一点倔强的尊严。
客厅里，瞬间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在场的众人，纷纷神色各异。
殷柔晴眼里迸发出了光彩，俞子舜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江夫人惊呆愕然。
而江森南的脸色，瞬间阴沉，风雨欲来。
他刚刚是怎么跟她叮嘱的？
专程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结果她倒好，一下来就掀起腥风血雨。
她就这么喜欢成为事件的焦点？恨不得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江夫人对她那么掏心掏肺的好，她却利用她对自己的关怀来引起她的焦虑。
说她狼心狗肺，一点也不过分。
江夫人是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菀菀，这……阿姨知道森南一向不会说话，也不懂得疼人，都是家里人把他宠坏了。阿姨以后会好好教他的，你就别和他计较，啊？”
“阿姨其实不用太担心，”殷柔晴生怕苏姳菀应了江夫人的话，连忙抢白，“苏小姐就算和森南没了缘分，还有俞少这么好的姻缘等着呢。今天俞少为了苏小姐，可真是拦都拦不住……”
“殷小姐，我和江森南是有点旧怨。”殷柔晴目的太过明显，俞子舜不由得当即出言反驳，“但还牵扯不到苏姳菀身上。”
“是这样的吗？”殷柔晴佯装吃惊，遮住嘴笑，“刚刚俞少和森南打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苏小姐争风吃醋……”
俞子舜真要笑了，“殷小姐——”
殷柔晴真当在座的都是傻子，看不穿她揣着什么心思？
“哎呀，正常啦正常啦，”江夫人突然挥了挥手，笑容重新浮面，“漂亮女孩子，有几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都是正常事啦。我们菀菀性格好，品德好，又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要是没几个男人惦记，那才不对劲。”
殷柔晴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江夫人是瞎吗？江森南都和俞子舜打成了这样，她还能对着苏姳菀闭眼吹。
苏爸苏妈当年，还真是死得值！
她心里气急败坏，嘴上就阴阳怪气，“是啊，也多亏苏小姐漂亮。要换成别人，不被骂个水性杨花，也要说是招蜂引蝶了。”
“殷小姐，苏姳菀和江森南已经分手了，”
俞子舜不想再听她满嘴泼脏水，“我那里还有你之前亲口承认和江森南恋爱的通话记录，需要现场和我们重温一下吗？”
殷柔晴一时语塞，她睁大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江森南，
“森南知道，我是因为爷爷病重，想让她高兴高兴，才发的那些东西……我根本半个字都没提森南，也没有说我谈恋爱了，都是那些无良媒体乱解读，还诱骗我说话，故意剪辑，断章取义……”
说着这话，她不禁幽幽看向苏姳菀，眼底难免藏着怨毒。
都是这个心机女，仗着父母有恩于江家，霸占江森南，挤掉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到现在都已经被分手了，还死扒拉着不肯让位。
“你爷爷病重？我怎么没听说？”江夫人微微讶异。
“阿姨没听说正常，爷爷近年都在国外疗养，这次突发急症，差点没挺过来。”
殷柔晴说着，就感激地看了江森南一眼，“幸好有森南帮忙，请了徐医生紧急出国去给爷爷做手术，才把他老人家救了回来。”
哐当——
苏姳菀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水溅了一地……
第18章 她和苏家，不欠你什么
咚的一声。
苏姳菀手中的水杯，应声落地。
她脸色微微泛白。
徐医生……
之前原本钦定给晓晓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也姓徐。
就是那个在晓晓那晚上病危，连夜出国，害得她狼狈去追，却最终差点丢了命也没追上的医生。
“菀菀，怎么了？”江夫人诧异极了，不由得坐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她又摸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妈在问你话。”江森南冷冷出声，“你这种样子，平时装装就可以了，别有事没事，拿出来博关注。”
江夫人顿时对着江森南瞪眼。
“徐医生，是三院的外科徐医生吗？”苏姳菀看着殷柔晴，目光灼灼，神情有些吓人。
殷柔晴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朝江森南身边躲了躲，像是怕极了，要寻求一个保护。
江森南伸出手臂，撑住了殷柔晴身后的沙发靠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这样的姿态，像即刻就要把殷柔晴抱入怀中。
“三院还哪个徐医生，值得去给殷家老爷子看病？”江森南眼神冷漠地替殷柔晴回答了苏姳菀。
“我知道了。”苏姳菀低下头，指甲轻轻嵌到掌心。
她站了起来，给江夫人一个得体的微笑，“苏阿姨，很晚了，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菀菀……”江夫人抓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开，脸上出现担心的神色，“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苏姳菀温柔地回答江夫人，“阿姨别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抿了一下唇，转身，毫不留恋地朝大门走去。
江森南猛地直起身，声音低沉，“苏姳菀！”
她居然敢当着江夫人的面离家出走！
俞子舜却比他先一步追了出去，听到江森南的声音，他转身，目光沉静却冰凉地和他对视。
“余晓晓的主刀医生，也姓徐。”
“那又怎么样？”江森南神情阴寒地反问。
余晓晓的事情，俞子舜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俞子舜冷笑，“南爷既然对殷小姐用情至深、体贴入微，又何必再拖着苏姳菀不放手？她和苏家，不欠你什么！”
放下这番话，他疾步追苏姳菀而去。
江森南戾气横生，正要跟上前去。
“给我站住。”关键时刻，江夫人悠悠开口。
江森南回头，就看到江夫人缓缓站起来。
“徐医生是怎么回事，先给我说清楚。”
“苏阿姨，这事情不怪森南，”殷柔晴急忙解释，“是爷爷他病危，又不信任外国的医生，不肯治疗……我才不得已求了森南……”
“柔晴，”江夫人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全市千金小姐，数你最机灵懂事。我们母子俩掰扯，你不说话啊，乖。”
殷柔晴喉咙里顿时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不敢吐。
江夫人正欲和江森南继续，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笑着看向殷柔晴。
殷柔晴被她那过分和蔼的笑容，看得心里瘆得慌，“阿姨……”
“柔晴，你知不知道，徐医生是晓晓的主刀医生？”
“阿姨，我之前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我也很愧疚，今天还专程找了专家去给晓晓会诊，可是姳菀误会我想害晓晓，除了打我，还差点把我推下楼……”
殷柔晴泫然欲泣，“这些森南都是知道的，阿姨，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陷害苏姳菀，如果不是她把我的脸打成这样，我都不想告诉你……我明天还有通告和试镜，都只能推了……”
说了这一大通，殷柔晴自以为江夫人总算能站在她这边说句话。
没想到江夫人用最温柔的语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柔晴你回家好好养一养，养好了脸再去工作。御园呢，你今后就别来了。这里庙小妖风大的，我怕给你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气，回头你妈妈还怪我呢。”
这话说得……
乍一听句句都在理，细一想字字都在内涵。
江夫人是江森南的亲妈，话说得再怪，殷柔晴也不敢怼更不敢怒。
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只能委委屈屈地给江森南小声道别，然后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江夫人面无表情地等着殷柔晴彻底出了门，这才淡淡地回过眼，吩咐一旁的魏宏，“叫几个人，跟我上来。”
到了二楼房间，她往沙发上一坐。
“苏小姐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给我通通打包，一样都不许落。”
江森南跟着入内，脸色不佳，“妈，你干什么？”
江夫人长叹一口气，“这儿媳妇我是留不住了，也不想留了。”
“妈……”
“别说什么徐医生，我不感兴趣，”江夫人只抄着手，望着天花板，“也别讲什么余晓晓，跟我没关系。”
“妈你……”
“至于什么苏姳菀殷柔晴，更是提都别提了，反正从今往后，一个也进不了我江家的大门。”
江夫人拍拍手，妖娆地起身，“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养你二十几年，今后你的死活，我也管不上了。”
她离开，临走前点了点魏宏的额头，“记住，少一样东西，我扣你一年奖金。”
……
苏姳菀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夜晚风凉，透骨的凉。
就像那个凌晨外，下人浇透心的那句驱逐；也像机场航站楼外，汽车车头擦过时，死亡镰刀的气息。
难怪他当时会让人那样回话，也难怪他根本就不肯见她。
原来把主刀医生支走的人，正是他江森南。
抽走晓晓生的希望，只为了讨好他的殷小姐……出身豪门的殷小姐。
可以让爷爷在国外享受最好医疗，却还要抢走晓晓唯一主刀医生的殷小姐。
苏姳菀慢慢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眼泪一滴滴落在灰色的地面，打出小小的漩花。
对不起晓晓，是姐姐太没用……
殷柔晴可以把晓晓的救命医生抽走，也可以召集专家为她会诊。
她玩弄苏姳菀像只蝼蚁。
而江森南，只会冷冷地坐在观众席上，欣赏她的狼狈。
偶尔被逗得开心了，会赏蝼蚁一口吃的。
但如果她胆敢去挑衅他的殷小姐，他就会用鞭子狠狠地抽她。
第19章 太宠她，她才肆无忌惮
“姳菀……”俞子舜担忧的声音，隔着绿化带传来。
他一直开车缓慢跟随着她。
苏姳菀已轻轻吸了吸鼻子，露出经把眼泪收了起来。
她抬头，一个浅浅的笑，“没事了。”
她跨过绿化带，主动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系好安全带，她给俞子舜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总是高估自己，最后要吃亏了放弃了，才知道自己到底的斤两。”
“别妄自菲薄，”俞子舜踩下了油门，“你一直超常发挥，潜力惊人。”
苏姳菀没再回话，转头看着夜晚的街景，手却一直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七年前。
为了那个可以扭转乾坤的秘密，她在大雪天爬出了楼房的窗户，顺着墙外的水管往下爬。
没想到老化的水管冻裂断开，她摔下去，断口的一截水管插入了腹部。
为了不被人追上，也为了把秘密带出去。
她拿一旁的冰雪把水管和伤口敷在一起，强行止血，又在雪堆里藏了两个小时。
直到俞子舜把她救了出去。
她不是超常发挥，也并没有潜力惊人。
她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就像爱一个人，把未来的情感和勇气都预付，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拥有的能力。
“这个你看看，”俞子舜递来又一份律师函，“如果你不想应诉，集团这边会找人帮你应了。”
江森南那边孜孜不倦要告她。
兴业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找苏姳菀要身份证，把律师函给了俞子舜。
苏姳菀低头看了一眼律师函的署名，“我来吧。”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跟了江森南这么多年，她了解他，如果只是警告，会是集团的律师团发出律师函。
但如果是真想要告，会是他的私人团。
她抬眼感谢俞子舜，“怎么可能次次都让师哥帮我顶在前面？”
俞子舜不说，她也知道，他打算自己去把“段舍漓”这个笔名认领了。
江森南还不知道这个马甲的皮下真身是谁。
否则今晚上他们之间的争论不会仅仅围绕一个佣人的言行。
而他会紧咬着这个记者要告，多半也是认定了对方就是俞子舜或者他的爪牙。
“我会拿到更多的证据。”苏姳菀把律师函摆在了自己和俞子舜之间，眼神轻轻落在上面，“师哥放心，没有人再可以击败我。”
没有人，再没有人……
可以让她为了他，在零下的冰天雪地里，腰上插着锋利的水管……千里走单骑。
“集团这边会给你全力支持，”俞子舜余光把苏姳菀的侧颜收入眼底，心底微澜起伏，“不用怕。”
“我不怕。”苏姳菀舒展着身姿。
人世间若是除去情障，万物皆不可怕。
……
……
御园花了整整一晚，把苏姳菀的东西打包成箱。
第二天午后才送到江夫人指定的地方。
江夫人喜欢捣弄花卉，自己养了一家低调静雅的花圃茶舍，时开时不开，通常只招待她的好姐妹和其他想招待的客人。
此时太阳偏正，洋洋洒洒铺了满园金色。
江夫人捧着茶，躺在花荫下闭目假寐。
“夫人，苏小姐的东西都送来了，请问放哪儿？”魏宏被指派了做事，兢兢业业全程跟进。
但他看了看花圃口站在阴影之下的江森南，不敢多说话。
江夫人缓缓睁开眼，悠悠然起身，随手拉开一箱子，耀眼的白就流泻了出来。
江夫人就叹气，“能舍得下的东西，就证明不重要。算了，都堆我仓库里去吧。她要有一天想要吃这口回头草，我就物归原主。要是……”
她突然住了口，看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江夫人年轻时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哪怕现在有了点年纪，笑起来依然光芒万丈，“你不是忙吗？这点小事也要跟过来。”
她说着就睨着魏宏，“你怎么做事的，这么让人不放心？还要你家南爷跟上来监督？”
魏宏哪里敢吭声。
江夫人早就看到了南爷，却偏偏现在才问人。
分明就是要把人先明里暗里讽刺够了，心里才舒服。
“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她朝江森南招手，“进来啊，我正好有事要给你张罗。”
江森南于是这才迈开步子过来。
一夜过去，他脸上的淤伤转淡了些许，但眼下却有明显的青黑，只是面色还算平稳。
江夫人美惯了，最喜持靓行凶，江家从老到小，惹了她都不得不避让三分。
江森南还没那个觉悟，在她故意发难的时候，去挑战她的小脾气。
母子俩上了楼。
江森南才淡淡开口：“妈，你这样做，只会助长她的脾气。你太宠她，她才肆无忌惮，越来越无法无天。”
“呵？”江夫人笑了。
“宠都宠了，能怎么办？你记性不好，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当初你这条命，是谁给换回来的？”
她说着就脸色微冷，“我只恨姳菀这孩子不够争气，别家女孩子有我这样宠着惯着，早就上天入地，不是公主就是女王。轮到她，偏偏把自己混成一个暖床的女奴！”
“妈！”江森南眉宇间忽生阴戾，“谁告诉你的？”
“怎么？”江夫人笑得愈发灿烂，“你自己御园被人捅了个底朝天，漏成个筛子，还不准我听点风声了？”
江森南沉着脸。
他确实不怎么管御园的人事，御园有从江家带过去的一批老人，有些还是江夫人亲手挑选的。
再说了，苏姳菀不是也住在御园吗？
男主外女主内，御园的佣人出了问题，是不是也该问问她的责任？
“这么介意干什么？”江夫人用手肘拐了拐江森南。
她这么不着调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成天板着脸的冷面儿子，
她就继续调笑，“反正你也不在乎佣人嚼舌根，平时说得再难听，也传不到你耳朵里，对吧？”
“这些都是苏姳菀告诉你的？”江森南想不到其他人会说这些话。
“呵，姳菀但凡学会你御园那些佣人的本事，嘴巴厉害点，也不至于把自己混成了一个……”
“妈。”江森南声音成冰。
他不会计较江夫人的小脾气，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好了好了，”江夫人倒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我这儿给你准备了点东西，你看看……”
她说着，就摸出一本册子。
江森南正要伸手拿起来……
魏宏突然慌慌张张从下面跑上来，“不好了南爷！不好了南爷！苏……”
第20章 记者就是苏小姐本人
江夫人和江森南几乎同时回头。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江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了魏宏的话。
江森南也目光冷戾。
逼得魏宏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弱弱地开口：“是……律师告兴业造谣恋情的事……”
江森南收回了目光：“等着！”
他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他低头把江夫人手里的册子随手一翻，立刻眉头微皱，啪的一声合拢。
“这是什么？”
江夫人坐到老板椅上，转个圈。
“你和姳菀的事情，我还替你瞒着，没让你爷爷知道……”
“我们什么事？”江森南的语气逐渐暴躁，“她闹一闹，冷处理一下就好。你越给她脸，她越当回事……”
江夫人就像没听到江森南说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话题，“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你们分了手，也不知道这八十大寿是要唱祝词还是吹唢呐。你最好是赶紧选个新女朋友带过去，安抚着他的心。”
和苏姳菀分手，然后带个新人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安抚老爷子，还是要催他老人家的命。
江森南不胜其烦，“妈，可以不闹了吗？”
江夫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翻开图册，竖起来，把里面女孩子的照片一张张翻给江森南看，
“看看，个个都是老妈我精挑细选的名门千金，你马上把这事情定下来，我也好去安排菀菀的事。”
江森南皱眉，不知道江夫人还有什么花样没展示出来。
“苏姳菀什么事？”
“这个啊，”江夫人放下手里的图册，拿起旁边的另一本，笑着翻开，“苏家对我们江家有再造之恩，菀菀的婚姻大事一直都压在我心头，以往是我想不开，非要撮合你们，结果搞出一对痴男怨女。是我格局太小……”
她翻到一页，指给江森南看，“东菱集团的次子，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和菀菀配不配？”
“不配！”江森南直接一掌，拍在了图册上，铁青着脸，“苏家早就败了 ，她没资格嫁那么好的人家！”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江夫人冷下了脸，嘭的一声，把千金图册给江森南甩了过去，
“管好你自己，先把新人给我定下来。我江家可以一日没有儿子，但不能一日没有儿媳妇！”
江森南不想再陪着闹下去，他直起身。
“我今晚就会把她带回来。在爷爷寿宴之前，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江夫人静静地注视着江森南的双眼，那张芙蓉娇月般的面容上，有些江森南也看不懂的神色。
江森南和她对视几秒，注意力回到魏宏身上。
“说吧，什么事？”
魏宏偷偷看了一眼江夫人，似有忌惮……
“说！”江森南没什么耐心。
“是！”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态度，魏宏中气十足地开口，“南爷，你和殷小姐的报道，全都是苏小姐写的！她就是那个段舍漓！兴业一定要保的那个记者！”
律师团总算是拿到了对方的身份，也全都大吃一惊，不敢隐瞒。
房间里，静了一秒。
“你说什么？”江森南朝魏宏迈了一步，“再说一遍！”
魏宏挺直了胸膛，“那个造谣南爷恋情的兴业记者，段舍漓——就是苏小姐！”
房间，再静。
“哈？”
还是江夫人天不怕地不怕，直接反笑出声。
兴业娱乐记者段舍漓，她也知道。
最近那篇四处流传的细扒江森南和殷柔晴恋情的文章，就是出自此记者之手。
江夫人虽然看得头疼脑热，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还有点本事，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能描得有鼻子有眼睛。
她一直有底气对苏姳菀说外界传言都是造谣，也是因为知道江森南已经发了律师函，决定提告此人。
可是江夫人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撰写文章的人，居然是苏姳菀本人？！
是苏姳菀本人！
苏姳菀整理了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大量证据，然后昭告天下！
还有比这种原配捶渣男小三更铁的锤了吗？
没有！
江夫人不由得隐晦地看了江森南一眼，并通过他此刻几乎静止的面容，悄悄认定他也对此毫不知情。
段舍漓。
段通断，舍即舍得，漓……三点水隐喻江。
离开江森南，舍弃情感，断绝过往。
现在细想，确实符合苏姳菀得知真相后的心境。
江夫人就翻个白眼，“就我还傻乎乎的劝和不劝分！结果人家早就掌握了某人的出轨铁证，难怪要断、舍、漓！”
“也亏菀菀教养好，有知识有文化，换我还写什么檄文？哼！直接上头条哭诉渣男始乱终弃得了！”
江森南铁了一张脸，一言不发，转身摔门而走。
一路撞得红木大门砰砰作响。
……
江森南在兴业传媒楼下等到了月上树梢。
魏宏不敢打搅。
苦哈哈守在不远处的保镖车里，每分每秒都在祈祷苏小姐快些从楼里出现。
没人比他更懂南爷的偏执……
达不到他的目的，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眠，熬到死也不会松手。
苏小姐拉黑了南爷的手机号，并设置了防骚扰，不接收任何陌生电话。
她进了兴业，那个让南爷身边人都忌讳莫深的地方。
她和俞子舜同进同出，和这个曾经差点害死南爷的凶手谈笑风生。
她要和南爷一刀两断，甚至不惜捏造南爷和殷小姐的谣言。
这么绝情的事，做一次已经足够狠心。
她怎么还敢做第二次？
凌晨已过，兴业传媒的一楼大堂里，出现了一群身影……
江森南的眼眸，在黑暗中积蓄着风暴，逐一锁定他的猎物……
……
第21章 只有你值得我的好
魏宏看不到江森南那边的情况，他只能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投向前方明亮的大厅。
白色！
这个信号第一时间出现在魏宏的大脑中。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把目光投到了一位身穿长白裙的长发女性身上，然而马上，他就明白自己搞错了。
对方的身材样貌，就算是远看，也和苏小姐相差甚远。
而在场众人之中，再没有人穿着白色的衣服。
魏宏松懈下来，苏小姐还没出现。
可他余光一瞥，却分明看到，前方江森南的座驾，动了。
车门打开，江森南已经从驾驶位上下车，单手扶着车门，目光暗沉地注视着大厅中鱼贯而出的员工们。
哪怕此时夜色浓黑，魏宏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浓稠又阴寒的气息。
再回眼，魏宏终于在逐渐走近的人群之中，发现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身穿豆沙绿休闲小西装的苏姳菀，搭配着浅灰色的阔腿裤，长发挽成团髻盘在脑后，正和同事们谈笑着走出来……
魏宏第一次发现了一件令人恐惧的事实。
如果苏小姐不穿白色衣服，他居然不能在第一时刻把她从人群之中认出来！
夜风拂面，吹起苏姳菀的豆沙绿外套一角，露出里面嫩黄色的小吊带背心。
真是浑身上下，一点点白的衣料，都没有。
她挽着略显凌乱的耳发，不知和同事说到了什么，笑容是那么纯粹又轻松，莹白的肌肤与胭红的唇色在灯光下俱像宝石诱人。
但魏宏却看着她的眼睛发呆。
苏小姐那一双漆黑的剪水瞳子里，有星星。
那个总是低垂着眼，几乎不和人正视，唯有在望着江森南才双目聚神的苏小姐，此刻眼睛里有光彩。
魏宏从来没有否认过苏姳菀的美。
但只有在这一刻，在今天，他才好像重新认识了她的美。
承认这份美，是动人心魄的。
回过神来，魏宏再去看江森南，却见他依旧掌着车门，在黑暗中遥看着苏姳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须臾，等她快要走近了，和同事们一一道别了，他的身子才动了动，正要走上前去。
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别了过来，停在苏姳菀跟前。
“师哥？这么晚了，你……”
“我也才下来没多久，”俞子舜打断了她，“上来吧，我去帮你看看新房子。”
苏姳菀今天来得晚，确定了租房的事。
她选的小区有点老旧，离兴业也并不近，但离三院很近，方便她随时去照顾晓晓。
俞子舜把车停在楼下，随她上楼，见到忽明忽暗的楼梯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小区物业太差了。”
“还行，”苏姳菀不挑。
她没有挑剔的资格。
打开门，一居室的房子，散发出一股搁置已久的霉味。
见俞子舜眉头皱得越发深，苏姳菀反手推开没关上的门，“多敞敞就好了。”
房间很小，一目了然，一间床一面衣柜，阳台上有一个厨房，连着卫生间。
厨房漆黑的台面上满是烟垢。
卫生间地砖破损了一半。
见俞子舜脸色不甚明朗，苏姳菀连忙解释，“我先住着，空闲下来就会打扫，该修补的地方也会修补的。”
俞子舜不说话，只觉得一股郁气压在胸口。
苏家夫妻为江家连命都没了，唯一的女儿，却最终沦落到这种地方渡日。
他不肯承认是自己锦衣玉食惯了，少见这些人间寻常，只觉得视力所及一切都刺目扎眼。
拉开衣柜，柜门哐的一下，掉了一半下来，只剩一点连接处挂着，摇摇欲坠。
“这个是里面的活页坏了，”苏姳菀连忙转身，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工具包，“很简单的，我网上看了教程，一会儿就能修好。”
俞子舜黑着脸，一把捏住她的手，拖到眼前，“手指怎么了？”
苏姳菀葱尖白玉似的指腹上，有一块红紫色的血泡。
苏姳菀连忙缩手，笑得很尴尬，“今天刚过来试了一下，手有点笨……”
是她以前娇生惯养了，第一次做这种活，手就不听话，被柜门夹了一下。
俞子舜想骂人，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给我。”他摊开手。
苏姳菀乖乖把工具包递到了他手上。
俞子舜钻到了衣柜里，抱着半扇门，仔细研究活页。
苏姳菀伸长了脖子，“你小心点啊，这门有点重，我先前就是没抱好，差点砸到脚。”
俞子舜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霎时冲淡了方才满屋的沉闷不悦。
气氛逐渐轻松，俞子舜捣鼓着柜门，腾不出手，又把工具包还给苏姳菀，“给我拿一下十字螺丝刀。”
“活页给我……”
“扶着一下。”
俞子舜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堂堂兴业太子爷，俞家大少爷，自来手可摘星。从小到大别说这些修补的活，就连破损的家具都没见过几件。
但女人可以为心爱的男人洗手作羹汤，男人也可以为了自己心仪的女人拧螺丝刀。
而且，男人似乎天生就对机械手工无师自通。
没一会儿，门就给俞子舜重新固定好。
他站在里面检查其他部件关节，苏姳菀就狗腿地奉承，“多亏有师哥帮忙，师哥真厉害。”
俞子舜忍不住笑，“就这么怕我骂你？”
刚刚他黑脸的时候，看到苏姳菀头发丝都紧张了起来，一脸随时要闪避攻击的模样。
他就想到小时候，那个爱闯祸又怕挨罚的小姑娘，怯怯地对着严厉的父亲伸出手心，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谁能知道她其实胆子比天还大？
“师哥才不会骂人，”苏姳菀前后开合着柜门，小小得意，“师哥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俞子舜漫不经心地拿扳手敲了敲柜子里面生锈的金属件，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也就只对你好……”
“嗯？什么？”
他声音略显含糊，苏姳菀没听清。
俞子舜深吸一口气，“我说，我脾气好，所以总被你拿好人卡磋磨……”
苏姳菀笑了，正要打趣他。
啪嗒！
一声木板破裂的脆响，俞子舜的脚直接陷了下去，卡到了柜子里，人也一趔趄，差点栽倒。
“哎呀！”苏姳菀下意识就伸手，想把他捞出来。
俞子舜刚把手臂搭过来……另一只手突然横空出现，挡在了两人之间，把苏姳菀拂了出去。
俞子舜只看到江森南一闪而过的侧脸。
嘭！柜门被关上了。
第22章 江森南，放过我吧
“江森南？”苏姳菀诧异，直接惊呼出声。
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森南夺过了苏姳菀手里的螺丝刀，把柜门上的双耳把手一别，直接卡死了柜子。
“你干什么？还有人在里面！”
苏姳菀想把螺丝刀取下来，却被江森南扼住手腕，拖到一边。
“谋划多久了？”他寒着嗓子问，眼神里带着一丝骇人的狞色，声音落地的时候，也顺手把苏姳菀一甩，直接让她跌坐在床上。
苏姳菀神情愕然。
她听不懂江森南在说什么。
见她面上只有茫然无辜，江森南怒火更炽，
“你和俞子舜，什么时候死灰复燃的？”
他俯身，单手撑住床头，把她圈在退无可退的牢笼里。
“为了顺理成章和你的师哥暗度陈仓，所以不惜亲手伪造我和殷柔晴的恋情？段记者，真是玩得好一手春秋笔法！”
他的脸庞逼得太近。
苏姳菀可以清晰看到他紧拧的眉，和江夫人极似的凤眸，以及貌若神祇的面容上，燃着愤怒、嫌恶、兴师问罪的暗焰。
这些过去可以轻易令她颤抖和畏惧的元素交织在一起，苏姳菀却轻易的……平复了心境。
她黑若檀木的眸子里流过冷萃的光，出声就险些轻笑，“伪造？南爷未免太抬举我了，我伪造得了一时，伪造不了七年。”
她伸手，从缝隙中摸到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抓出一叠照片资料，举在自己和江森南之间。
“南爷好好看一看，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七年前，你就和殷柔晴在秋毫顶楼幽会，这是你们相拥在一起的照片……”
“这是你参加她生日宴会，和她搂搂抱抱的照片……”
……
“还有这个，对，就是上周，你们在外面卿卿我我。”
“你们去Turelove选钻戒，当天下午殷柔晴就官宣，别说什么让她爷爷高兴，就算只是做戏，也是你默许的……”
“江森南，我今天把这些摆在你面前，就是告诉你，我不傻，也不贱，不想再当你们之间的绊脚石，我放你自由！”
说出这些话，苏姳菀觉得胸腔里积压了这么多年的郁气在渐渐消散。
然而说到下一句，她依然哽咽，
“也请你，念在我父母当年……念在我妈妈当年为了你，从秋毫顶楼……”
苏姳菀努力咽下所有的痛，浑身发抖，
“……江森南，放过我吧。”
她松开了手，那些照片散落一地，像一片片带着锋利边缘的雪花，落满一地。
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那张七年前，江森南和殷柔晴在秋毫顶楼相拥的画面。
他们可以在这世上任何地方定情，可以相拥可以亲吻可以互徐终身。
可为什么是秋毫？
为什么是那个苏姳菀心中最不可提及的地方？
十三年前的秋毫，是一段她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记忆，是她脑海中最肆意的痛点。
但江森南那么残忍，戏弄她轻蔑她至此。
他有什么资格，不允许她为他们的关系，亲手画上句号？
这段感情，始于她没有自知之明的纠缠，也该由她来痛下决心终结。
然而下一秒。
江森南突然抬手，狠狠捏住了她的脸颊，把她的下颌骨都捏到生疼。
“怎么？”他不怒反笑，“你都可以和俞子舜明修栈道，我又怎么不能多一个殷柔晴？这么几年，你也在江家占着我未婚妻的名头，让她受够了你的欺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姳菀疼得泪花要溅出来，但她竟然努力笑出声，“我很满足，和你分手，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不想解释了……
不想再一遍一遍的解释，她和俞子舜之间的清白。
也不想为了证明自己，就放弃自己的事业甚至自己的人格。
离开江森南这些天，她才像回归了一个完整的人。仿佛终于找回了久失的人性拼图，凑出了一副属于自己的生活绘卷。
他非要认定了她是不贞的，是背叛的，她做得再多，也会被他盖章为“做戏”，徒增被轻贱的机会。
“你既然承认你和殷柔晴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对我兴师问罪？”她一字一句地问，因为他把她下颌捏得酸疼，而有些口齿不清。
“我和殷柔晴在一起，影响你的归属权吗？”江森南冷笑。
苏姳菀的狼狈似乎反让他兴致盎然，他跨坐上来，愈发挤压她蜷缩的空间。
“苏姳菀，我给过你这么多次机会，你不珍惜，”他的手指往下，捏住她纤细的脖颈，
“想当俞子舜的破鞋？”他眸光幽寒。
指腹为所欲为地用力摩挲着她脖颈上细嫩的皮肤，轻声冷笑，“……是时候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
咚咚咚！
后方的柜子里传来激烈的碰撞声，柜门上的螺丝刀被撞得哐当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脱鞘而出。
“江森南，你还是人吗？”俞子舜几乎暴怒，狂踢柜门，“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这是苏姳菀第一次听到他骂脏话。
俞子舜知道自己被困在里面，一时无法脱困。
为了防止激怒江森南，而导致他伤害苏姳菀，他一直强忍着不做声。
可是现在……
不忍可能会和江森南拼个你死我活，忍的话却可能多一秒都活不下去。
他就恨不得即刻破门而出，拧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却因为怕影响她的幸福，不得不隐忍退让……
他忍了这么多年，忍着思念避而不见，不是为了回来看到她被人欺负，被人践踏。
“差点忘了，”江森南放开了苏姳菀，面无表情地走向柜子，“还有你。”
他上前去，捡起工具包，从里面找出一卷电工胶布，再从柜门把手里穿过，绕了几圈确定把门栓死。
然后他走到侧边，用肩膀顶住柜子，一声不吭，把柜子朝窗边推去。
“江森南——”苏姳菀吓得声音都变了。
她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住手！”
因为俞子舜嫌弃这里的味道，苏姳菀先前打开了窗。
大开的窗户此刻像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五楼外的黑夜，是它通往地狱的咽喉。
“江森南，你松手，你不要！”苏姳菀抱不住他，只能去拖他的腿。
第23章 江森南，今晚上只有你是凶手！
然而江森南踢开了苏姳菀。
像踢一块绊脚的路边石子。
他双手都扶住柜边，加快了移动它的速度。
“江森南……”苏姳菀顾不上膝盖跌得生疼，冲上去重复抱住了他的腿，几近语无伦次，“南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做……都是我的错……”
她不敢不认错。
她不敢赌不敢任性。
俞子舜的命，是谁都不能碰触的一条红线。
她欠他太多，已经多到此生都无法归还，再担不起一条无价的性命。
“我求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住手……”她哭着哀求，哭出了声，“南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的命都行……你放了师哥……你不能这样做……我求求你……”
“苏姳菀！”俞子舜已经猜到了江森南在做什么，他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不准求他！”
她到兴业来求职，他让人事给她发了offer。
他能为她做到的只有这些。
一份不算体面的工作，一面即将掉落的柜门，他想再多给她一点好，她都不要……
但他不要她为了他下跪，不要她为了他去乞求这个男人，为了他重新回到江家那个华丽的地狱。
她那天来到他眼前，没有血色的面容上泛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死气，依旧美轮美奂的容颜却像枯萎的玫瑰。她仿佛没有灵魂，机械地从泥沼里爬起来，循着生的本能寻求最后一点希望……
这些天，他看着她一点点鲜活起来，一点点重归当年的朝气，看着笑容一点点回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眸重新明亮。
他宁愿一死，换她自由。
自由的活着，自由的笑，自由的舒展羽翼……
大约是苏姳菀哭得太真切，声音太惶恐，江森南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低下头，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张满是泪痕的脸。
苏姳菀仰着头，眸中溢满水雾，滴落的泪珠颗颗晶莹饱满。
江森南伸手，指尖微寒，从她脸庞刮过，再抬手，摊开掌心，看着沾满了一指的泪水。
“你哭了，”他声音滴水成冰，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苏姳菀，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哭，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不叫江森南的男人。
他突然俯身，抓住她的发髻，逼她扬起脖子。
“苏姳菀，你居然可以为了他哭。”他牙都要咬碎，眸子里泛着令人战栗的猩红，“你为了他下跪，一次、两次，为了他求我，认错，一次、两次……你为了他哭，第一次哭……”
他声音都变调，冷笑声尖锐而古怪。
苏姳菀在发抖。
因为疼痛，也因为恐惧。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森南。
他过去轻视她嘲讽她甚多，她从来没有试过挑衅他到极限之后，会从他那里收获什么。
“我会把他推下去……”江森南凑近了她的耳朵，齿间如魔鬼的低语，“让他在柜子里摔成一堆烂泥……嘘——别怕，苏姳菀，今晚上有我陪你当凶手。他是，你和我一起害死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她重重摔到了地上。
“不要——”苏姳菀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窗边。
她挡在柜子前面，张开了双臂，头发也散落在肩头。
她脸色惨白，声音哀凄得像孤崖上的风啸，神情里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先把我也推下去，你踩着我的尸体犯你的罪……江森南，今晚上只有你是凶手！”
江森南猛地把柜子往旁边一堆。
笨重的柜子砸到地上，发出几乎四分五裂的巨响。
他随即一步上前，捏住了苏姳菀的脖子，把她头朝下往窗外按下去。
“你以为只有你有胆量去死？”他的声音和窗外的风一起，呜咽着灌入她的耳中，“你以为只有你们苏家人敢去死？”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和你师哥一起去死？你以为我不敢跟你一起跳下去？”
苏姳菀血液涌到脑中，惨白的脸颊渐渐发红，悬空的半个身子，令她的世界混乱颠倒。
她只感觉江森南也压下来。
同她一起跌入这个扭曲的世界。
他呼吸的热气混入夜风，盘桓在她鼻息耳际。
温热粘湿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
“苏姳菀，你就算是死，也只能跟我一起死！”
……
……
苏姳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窗外回到屋内的，也不知道江森南是怎么放开她的。
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又咳又喘。
眼前横倒的衣柜底部，有一个破开的大洞。
地上和墙上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屋子里有两拨人对持，乱哄哄地指着对方放话威胁。
俞子舜站在其中一边，拳头上滴着血。
江森南在另一边，被人驾着，脸色发青，嘴角和衣襟上也都是血。
魏宏蹲在苏姳菀身边，大声说着什么。
苏姳菀努力集中注意力，她听到魏宏声音里带着恳求，“苏小姐，回去吧，南爷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滴米未进，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你别再折磨他了……”
苏姳菀继续咳，边咳边笑。
他对她施暴，差点把她和无辜的俞子舜推下楼。
结果他的人却说，苏小姐，求求你别再折磨南爷了，求求你饶他一命吧……
“真的，苏小姐，自从你上周开始闹，南爷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就算是这样，他看到你喜欢的裙子，还是让我给你卖下来，他昨天还让我去中医院，找最有名的正骨医生，给你拿治落枕的药……”
魏宏都要说红了眼，比江夫人还像一个老母亲，
“苏小姐，你给南爷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南爷什么时候和你较过真？”
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干过了，只要肯回去，南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什么都吞了。
苏姳菀像什么都没听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走向了俞子舜。
看着他为了破开柜子，而重伤的手，她咬着唇，把最后一声咳嗽咽下去，“师哥，你的手……疼不疼？”
第24章 姳菀，没有回头路了
俞子舜一时没有回答她的话，把沉沉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江森南。
但苏姳菀并不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强忍的暗咳。
魏宏声嘶力竭，“苏小姐！”
苏姳菀依然没有回头。
她不要再去看那个男人，不要再去想她和他已经逝去的未来。
他的荣辱从此与她无关，他的生死也于她仅如过客。
她只深吸一口气。
“江森南，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选了你的殷小姐，我选了我的自由。”
满室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苏姳菀才听到江森南低沉地一声命令，“走。”
说完这句话，他甩开扶着他的人，率先朝外面大跨步走去。
“南爷！南爷……”魏宏追了出去。
他满眼心疼的看着江森南放下了一直捂着嘴的手，再把指缝里流下来的血捏在拳中，随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有些因果，是魏宏亲眼看着，一点点发生的。
如今的结局，是他陪着江森南亲历，一步步看它走成这般的。
江森南脾气从小就算不得好，但他对自己人，是真的没话说。
他是长辈眼中优秀的继承人，是下属眼中无可争议的领导者，但在苏小姐面前，他只是一个为了保留最后尊严，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男人……
“南爷……”魏宏都要落泪。
“闭嘴。”江森南冷声道。
“南爷，去医院吧……”魏宏死也要劝。
江森南没有应声，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揩掉了重新溢出嘴角的血。
……
房间里很快重新恢复宁静。
苏姳菀走到卫生间里洗手，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自己。
血迹如同泪痕，从她的脸颊流向她的鬓角和耳际，有一条甚至从她的眼角滑过。
她木木的抬手，摸了一下脸上已经快要干涸的血痕。
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她明明并没有受伤。
俞子舜遣走了自己的人，走了过来。
“别怕。”他拿着一张湿巾，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抬手轻柔地给她擦脸，“已经没事了……”
苏姳菀看到了他草草处理了伤口的手，关节处皮开肉裂，血才堪堪止住。
“对不起，师哥，”她的愧疚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差点害你……”
“没事，你不也救了我吗？”俞子舜温柔地回应。
她的话，江森南的话，他全都听在耳里。
柜子倒了，底部恰好被他踩破，所以哪怕是废了这一双手，他也要出来。
“我刚被关起来，就给自己人发了信息，让他们上来。不过，多亏师妹给我拖延了时间。”
江森南一直守在兴业大门外。
苏姳菀不知道，但俞子舜早早得到消息，他早就防了一手。
他刚从柜子里破出来，他的人也冲进了门……和江森南的人一起。
苏姳菀就点点头，看着他手中染血的湿巾，呐呐道，“还是师哥未雨绸缪。”
“这里还是别住了，”俞子舜提议，“江森南知道你在这里，可能还会过来。”
苏姳菀摇头，“他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
被激怒的时候，他可能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但大多数时候，江森南是理智冷静的。
她刚刚话说得那么绝，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再回头，哪怕是回头胁迫……
俞子舜沉默。
有些事情，他没有告诉苏姳菀。
比如说，苏姳菀一定以为他和江森南发生了肢体冲突，所以他拳头上的血才沾到了他江森南的衣服上。
但实际上，江森南是被魏宏和他的手下从窗边拉回来的。
那时候他身上就已经血迹斑斑。
俞子舜压根碰都没碰到他。
再比如，江森南会突然离开，并不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
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呕血，已经撑不到把她带走。
苏姳菀脸上的血，并不是来自俞子舜手上的伤，而是江森南把她压在窗边的时候，不慎滴落在她脸上的……
但这些，俞子舜一个字也不会提。
他也有私心，心理也有阴暗的角落。
如果苏姳菀不能狠下心来离开那个男人，他不介意当个恶人，替她做个了断。
“姳菀，没有回头路了，想清楚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最后问她。
苏姳菀闭了一下眼，点头。
早没有回头路了。
十三年来，她踏上的，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独木桥。
……
……
医院的病房内。
殷柔晴哭得几乎摇摇欲坠，“阿姨，阿姨姳菀她怎么能这样呢……次次都怂恿俞少对森南大打出手，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呢……”
江夫人抄着手，目光鲜有阴沉地看着半躺在病床上闭目假寐的儿子。
耳边，是殷柔晴喋喋不休地控诉，“我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兴业娱乐可以拿到我和姳菀的通话录音，原来这根本就是姳菀一手导演的。”
“阿姨，姳菀是江家养大的，我不是挑拨离间，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森南？还重操旧业伪造我们谈恋爱？江家和森南这些年对她怎么样，我们旁观者都看在眼里……”
“好了，”江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殷柔晴，“柔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八婆的一张嘴？”
她心情不好，没心思像往常那样，给殷柔晴留条底裤。
殷柔晴委屈地用手掩住嘴，却忍不住给自己辩驳，“阿姨，我只是关心森南……”
“森南他有父有母，全家健在，再不济还有那么多买了苏江股票的股民关心。柔晴有这个闲心，多去关心关心你身体不好的爷爷。”江夫人是真的半点也不客气。
殷柔晴总算明白江森南的毒舌是继承了谁。
她擦了擦眼泪，把姿态放得更低，楚楚可怜，“阿姨，是我的错，关心则乱……”
“你乱你的，说给我听干什么？”江夫人找把椅子坐好，手搭在扶手上，揉了揉太阳穴，睨着殷柔晴。
“柔晴，你懂懂事，体谅体谅我这个儿子胃出血住院的老母亲，别在这个时候来添乱了。”
第25章 江夫人实力嘲讽亲儿子
“阿姨，我不是来添乱的，我想照顾森南……”
“你照顾他？你学过护理？还是你是医生？”江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柔晴，女孩子都要一张脸，殷家那样的家境，需要你来干倒贴这事儿？”
殷柔晴的脸色终于变了。
“阿姨……”
她好歹也是殷家大小姐，万千人追捧的女明星。
江夫人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该给殷家留点面子。
“我话先放在这里，”江夫人干脆一劳永逸，“你在外面和森南怎么搞我管不到。但我江家的门，没你进的那一扇。”
殷柔晴嚯的一下起身。
她脸色青绿地看着江夫人，心口起伏，转而又看向病床上的江森南。
江森南明显并没有睡着，却也没有睁开眼，对她们的谈话全然置身事外。
殷柔晴心里一寒。
明明，昨天在御园，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有所维护。
她那时候心里是甜蜜的，充满希望的。
可先前有多憧憬，此刻就有多绝望。
殷家大小姐的身份，最终还是让殷柔晴受不了这份羞辱，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她转身就朝病房门外跑去。
江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赶走一个瘟神，她也终于可以好好和眼前这个妖孽算算账了。
“你可真是有出息了，上次好歹还挨了打，这次情敌还被关在柜子里，你就把自己给折腾成内伤了？”
她走过去，后妈一样用手指往江森南太阳穴上狠狠一戳，“说话！睁眼！装什么死！”
一旁的魏宏眼睁睁看着江森南额侧，被江夫人的指甲掐出了一个月牙形的红印，斗胆发声，“夫人……”
江夫人眼一斜，“怎么，你也关心则乱？想当我们江家少夫人？”
魏宏吓得摇头似钟摆。
看在他及时给自己通报江森南情况的份上，江夫人没再和魏宏计较。
她招招手，让魏宏把椅子给自己拖过来，坐到江森南病床边。
声音变得温柔不少，“怎么？觉得丢人啦？没面子啦？人家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不理你了，你要死要活给谁看呢？”
真是杀人不用刀。
魏宏听了都难受，顶着挨刀的风险，他再一次替江森南辩解，“夫人，南爷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按时进餐，才导致的胃出血……”
“哟，都茶饭不思了呀，”江夫人揶揄着，“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痴情种？”
魏宏捂脸。
对不起南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魏宏，去给你家南爷制几面锦旗过来，算我表彰他的，”江夫人悠悠地吩咐，“一面写【为情所困】，另一面写【自作自受】，再有一面写，我想想……就写【即刻火化】！”
江森南……终于睁开了眼。
“魏宏，出去。”
再不醒过来，还不知道江夫人嘴里会蹦出些什么不靠谱的。
“妈，”他也不说废话，“她在长胡路静安小区三单元五楼19号，你去把她领回来。”
江夫人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欺负恩人的女儿。”
“她不想回御园，随她，让她呆在江家，你把她看着，别再让她出去招摇。”江森南继续。
江夫人抄着手，“整个江家就数你脸最大，从前菀菀大事小事都只看你眼色，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确实该你好好反思一下。”
江森南：“至少把爷爷的八十大寿给过了，她再怎么闹，闹不到那么长时间。”
母子俩完全各说各话，并且相互并不关心彼此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如果苏姳菀看到这一幕，大抵可以明了为什么自己和江凌南的沟通会那么困难。
江夫人与江森南的独断自我都如出一辙，他们与她相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过分疼爱她，而一个过分厌恶她。
末了，江夫人又拿出那两本册子，递给江森南。
“你这段时间在医院养病，顺带挑一挑人。”
江森南忍着胃部隐隐的不适，沉着脸，“我说了不需要。”
“这本和上次那本不一样，”江夫人连忙解释，“这本是升级版，我给备注了女孩子的家世身高性格，好好选！”
她毋庸置疑地把册子拍到江森南的腿上。
不等江森南把册子拂开，又把第二本重重地抛上去。
“对了，选完你的要有空，再给菀菀选一选，你了解她，知道谁更适合她，别敷衍啊！”
“妈。”吵架是得不到结果的，江森南搁置了争议，只把册子推到一边，“我和苏姳菀还没有分。”
他还没死。
江夫人于是震惊，“所以你承认你脚踏两条船？”
江森南：“……”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她和俞子舜一直不清不楚。”
江夫人就嗤笑：“小学鸡才菜鸡互啄呢，成年人都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期望江夫人当个慈母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她不口吐芬芳江森南已经谢天谢地。
江森南直接扯掉手上的留置针接口，掀开被子下地。
“你干什么？”江夫人惊诧，拦住他，“你给我躺回去！你给我把那个管子接回去！”
儿是她的儿，虽然她天天冷嘲热讽得像个亲妈，但听说他吐血晕倒，还是吓得心肝乱颤。
江森南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开，“我去把她带回来。”
“儿啊！”江夫人拖住他，抬手去摸他的脸，“妈的好大儿，你清醒一点，你和菀菀已经分手了。”
江森南垂眼看着江夫人，几秒之后：“什么时候？”
江夫人这次摸了他的额头，“你伤的是胃，不是脑子，是你自己让人家选的分手。妈把你生得笨，是妈不对，但你还要出去丢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御园那群老佣人，已经把整件事添油加醋告诉江夫人了。
江夫人也是气到胃下垂。
但儿子要作，她能怎么办？她又不能把他塞到肚子里去重造。
只希望他吃点教训。她没办法教他做人，祈祷苏姳菀能。
江森南似乎回想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就冷脸：“那种事情多了去了，她闹脾气也不是一回两回。我说过，你越是去将就她，她越蹬鼻子上脸。”
第26章 为情所困，丢不丢人？
……江夫人实在是槽多无口。
苏姳菀居然到今天才和江森南分手？
这孩子到底是多能忍？
江夫人就，很心疼。
“你们已经分手了。”江夫人冷冷道，
“姳菀这样说，你身边人也这样说，全世界都这样说，你还坚持认为没有，要么就是自欺欺人，要么就想死缠烂打。江森南，我记得我没把你生得这么下作啊？”
江森南不应声了。
整个珅城豪门贵妇圈，江夫人是公认了的高情商，会说话。
但只有江森南才知道，她究竟有多会。
“行，你说她以往也这么闹过，虽然我也不记得有……你说有就有吧，但是你也说了不理她，她自己就能想明白。那我们就等她想明白？”
江夫人垂眼，揉摸着自己光洁的指甲，“可别再去找人家麻烦了。你自己冷静回想一下，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还像不像你的风格？丢不丢人？”
说到最后，江夫人长叹一口气，又是哀怨又是无奈，还很阴阳怪气，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更丢人的，可能还在后头呢。”
江森南听不懂。
但他多少听进去了一点话。
他没有离开医院，并且晚一点的时候，让章贺把这两天拖延了的文件全都抱了过来。
“兴业那边的起诉，”开完一个电话会议，他若有所思，吩咐，“继续走。”
“收到。”章贺在备忘录上记下来，“还是让魏宏跟进吗？”
“不，让他移交给你。”
……
……
“苏姳菀，法务有请。”马姐拍了拍苏姳菀的肩膀，瞅了一眼她电脑上正在撰写的稿子，“去吧，事情回来再做。”
江森南还是起诉了。
太子爷口口声声要拿集团给苏姳菀顶住，最终还是食言，交出了她的个人信息。
马姐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看着苏姳菀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除非太子爷能护苏姳菀一辈子，否则她就算手握铁证又能怎么样？
江森南如果真铁了心要针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她很可能会赢了官司，但输了人生。
从此再也没办法在这一行混下去。
不仅仅是这一行，其他行业生计，恐怕也会此路不通。
卑微弱小的个人，怎么可能去和苏江这样的大资本抗衡？
马姐在兴业呆了好几年了，知道许多新人不知道的峥嵘往事。
……兴业和苏江，曾经有过一战。
那是几年前，苏江纠集了其他资本围剿兴业，差点做空了兴业。
后来不知道兴业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苏江才善罢甘休。
但就算如此，兴业也因此而大伤元气，差点一蹶不振。
是海外部门持续坚挺，反哺了总部，才终于将兴业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时候，太子爷俞子舜，就是海外部门的领军人物。
是他力挽狂澜，才救回了这家全国名列前茅的老牌传媒。
而彼时集结各方资本围杀兴业的，正是现如今在珅城翻苏覆雨的苏江少东家，江森南。
私心里，马姐希望苏姳菀可以挺住，实现小人物战胜大资本的奇迹。
但现实一点，最后的结局，多半是兴业让苏姳菀公开道歉，承认自己凭空造谣，说不定还要承担巨额赔偿……
“如果我有她的身材长相，”马姐含住一根棒棒糖，“我还当什么记者，去给年轻小开当个限定女友多轻松啊。”
“马姐，你说江森南为什么一定要告我们造谣啊？”
苏姳菀的离开也开启了部门里的八卦时间。
“不是告我们，是告苏姳菀。”同事抱着胳膊，叹息，“真倒霉。惹……幸好撰稿人不是我！”
“按道理说，江家和殷家强强联手，是有利于两家在股市上的表现的，为什么苏江反应那么强烈？”
“不懂，要不我们问问金融那边？”
“殷柔晴不是说了吗？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部署。大家族联姻，都要利益最大化，说不定还要选什么良辰吉日……”
“真是神经，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公布！”
“殷柔晴现在在娱乐圈，肯定不想过早公开恋情……”
“好了好了干活！”马姐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任泓那边有消息了吗？愿意接受采访吗！都给我支棱起来！”
……
苏姳菀来到法务部。
“苏姳菀，苏江那边来人了，想和你当面谈一谈，”法务部主任早得了俞子舜的叮嘱，对她态度温和，“你别怕，我们会全程陪同的。”
苏姳菀走进会议室。
看到了对面端坐的律师团，以及章贺。
律师团的人她只知道名字，对不上号。
但章贺，她是熟悉的。
江森南身边两个人，魏宏和章贺。
魏宏是生活助理，和苏姳菀接触相对多一点。
章贺是工作特助，负责江森南的工作行程安排，说他是江森南的传声筒，也不为过。
苏江一直都有见章贺如见南爷的说法，足以见得他的份量。
魏宏生来感性，把江森南当成天，忠心耿耿。
章贺却理性冷静，一丝不苟，和江森南的行事风格颇为契合。
他会过来，足以证明，在告她这件事上，江森南是认真的。
“苏姳菀小姐，你好。”章贺露出了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微笑。
“我们的诉求有三条，”章贺不是首席律师，但整个谈判的话题由他主导，“第一，兴业传媒以及旗下娱乐版块，要公开对造谣江森南先生私生活的不实新闻，进行郑重道歉；”
“第二，兴业传媒要就因谣言对苏江集团造成的损失，以及对江森南先生造成的精神伤害，进行赔偿，共计八千万。”
“第三，兴业传媒要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报道任何有关江森南先生感情的新闻，如有违反，赔偿此次赔偿金额的三倍或以上。”
……
就算俞子舜没有打过招呼，兴业的法务部也想直接让苏江的人滚蛋了。
首席律师直接气笑了，“苏江好像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
公开道歉、赔偿八千万，以后还要对江森南的感情事件绕道而行。
他们兴业是日了江森南的哈士奇吗？
“这三个条件，恕我们无法接受。”
章贺当即笑了，“别急，如果这三个条件兴业都无法接受，我们还有另一个备选的调解方案——”
他的目光，不觉移到了苏姳菀的身上……
第27章 姳菀，我们一起离开
谈判是苏江提的。
兴业也不想因为这事情上法庭，能庭外和解，自然最好。
章贺及律师团过来，兴业想过他们会刁难，但没想过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
只有苏姳菀知道，章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开始说得越唬人越耸人听闻，后面提出备选方案的时候，才会轻易达成自己的真实目的。
苏姳菀心中轻笑。
让人做选择题……不一向都是江森南最擅长的吗？
“兴业娱乐造谣江森南先生和殷柔晴小姐的恋情，令江森南先生非常愤怒，但他也并不想和兴业交恶，所以，他很体贴的提出了备选方案——”
章贺看向苏姳菀，
“江森南先生说了，如果撰文记者段舍漓，即苏姳菀小姐，愿意公开对他和殷柔晴小姐道歉，承认自己捏造事实、恶意诽谤，并且承诺从此都不再从事和新闻、媒体任何相关的职业，那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他对苏姳菀挑起了眉，“道歉的方式包括不限于，手写道歉承诺书及视频录音方式。”
“对了，南爷因为这件事气大伤身，昨天进了医院调理身体，如果苏小姐今天可以从兴业离职，并且去医院当面道歉认错，我们也可以在今天就撤诉，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章贺收声。
会议室安静。
兴业的法务部众人……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明白。
“你们的意思是，要么苏小姐一人承担所有，要么兴业赔钱认错，夹着尾巴做人？”
兴业的首席律师精准概括。
章贺没有直接回答，只看着苏姳菀，目光颇有点咄咄逼人，“苏小姐，怎么看？”
他最后那段话，已经更改了对江森南的称谓。
苏姳菀听得懂他什么意思。
那就是南爷的意思：离开兴业，回去认错。否则的话，兴业就有可能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苏江可以围剿它一次，也可以围剿它第二次。
兴业法务部众，莫名觉得受到了羞辱，偌大的兴业传媒，居然有种和苏姳菀这个小娱记同等价值的屈辱感？
还有，江森南到底是有多小气？
就因为人姑娘写了篇稿子，就要对人家赶尽杀绝？
好，就算恋情是他的隐私。
但殷柔晴是公众人物啊，明星这种靠出卖个人曝光来获取关注和价值的职业，还谈什么隐私？
“我可以从兴业离开，从今往后，都不再从事记者职业，”
苏姳菀微微昂头，正视章贺，
“但是，我不会去道歉，我不承认我捏造事实。章特助，你回去告诉江森南，他要告我，请尽快告，庭审的时候……穿好看点。”
章贺没有过分惊讶。
虽然这样的苏姳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既然江森南让他从魏宏手里接手了这件事，他多少也有点心理准备——
魏宏，还真不适合来处理这种场面。
要今天来的是他，恐怕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地劝苏姳菀回去可怜可怜南爷了。
届时，南爷最不想暴露的这段关系，以及在外的脸面，都要被魏宏给丢光了。
“好。”章贺起身，他也跟了江森南很多年，轻易就看穿苏姳菀眼中早已冷却的灰烬，
与江森南不同的是，江森南当局者迷。
而章贺旁观者清……
苏小姐，这是铁了心要离开南爷了。
“我会转达苏小姐的态度，”他反倒对苏姳菀轻微笑了一下，“也希望苏小姐，将来不会反悔。”
苏江的律师团浩浩荡荡而来，不到一个小时，又浩浩荡荡离开。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兴业法务部众。
等等……
为什么有种，虽然是法务交锋，但他们都并不重要的感觉？
苏姳菀走出法务部，就看到早已等候在外的俞子舜。
“不用离职。”俞子舜只这一句话。
他远程观看了全程“谈判”。
说是谈判，不过是找个借口再度威胁苏姳菀。
“可能之后会有些难，”俞子舜同她慢慢在兴业长长的走廊上走着，“但是苏姳菀，听着……”
他站定，转向她，“不许再去求他，不许再给他下跪，如果，这里呆不下去……”
他封住了声音，一时静默。
“不会走到那一步，”苏姳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垂下眼眸，“师哥，我先去忙了。”
俞子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强行封住的那句话，最终还是低低出口，“……我带你离开这里……”
姳菀，我们一起离开……
……
苏姳菀回到办公间，发现同事们都在对她窃窃私语。
“姳菀，我的福音！”马姐对她张开双臂，“知道吗？刚刚任泓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指名道姓要你为他做专人采访！”
任泓是最近的新晋顶流，身高一米八五，脖子以下全是腿，被粉丝傲称帅过CG建模。
他今年刚大爆过一部剧，目前手里已经集齐了高奢代言、名车代言和国民产品代言，被金主爸爸们背地里提名为本年度最大财富密码……想要深度采访他的杂志媒体排成行。
但任泓行程太满，在刚刚之前，还没明确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邀约。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兮。”马姐硬塞给苏姳菀一根棒棒糖，“江森南把你告得名声大噪，要不然这样的好事，我们根本争不到。”
非但是各大媒体都在争取任泓的首次深度采访，就是兴业内部，也是抢破了头。
几个小组先前都各显神通，想要拿到任泓的“一血”。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苏姳菀这个新人头上。
上次送她去采访殷柔晴的时候，同事们还只有纯纯的祝福。
可是现在，不少人看苏姳菀的眼神，已经不大友善。
没有涉及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是猪一样的好队友。
但凡牵扯到利益相关，瞬间就会变成狼一样的竞争对手。
“杂志这边会先安排拍摄，你在此前的工作，就是要对任泓做大量的功课，然后确立你的采访方向和主题，”马姐认真教苏姳菀，“你是学这个专业的，老师教的东西还没还回去吧？”
苏姳菀认真把马姐的叮嘱都记下来。
下班的时候，同组的徐森突然神神秘秘地叫住了她，“师妹，今天苏江那边找你是……”
第28章 苏家两条人命换来的
“没什么事。”苏姳菀对徐森露出一个笑，“一切交给法务，相信公司。”
办公区里静可闻针落，还没走的人或低头看手机，或专注整理文稿。
等苏姳菀离开，窸窸窣窣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来。
“真会说漂亮话！”
“我要是和太子爷有一腿，我也有底气和苏江对薄公堂啊，能想采访谁就采访谁，想拿什么一手信息就能拿……”
徐森听了，连忙笑嘻嘻地插嘴，“姐姐们，这样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敢做为什么不敢让人说？”
“人家那叫命好，有太子爷护着，可以去挑江森南的事儿，在座诸位没那份本事，就别去试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什么本事？”有个女同事嗤笑出声，“床上的本事吗？”
不怀好意的笑声淅淅沥沥在办公间里起伏。
此时娱乐部的人走了一大半，留下来的都自成一团。
“哎……”最先挑起话题的女同事把桌上的文件狠狠一摔，“为了个任泓我都加班三天了，功课做了一大堆，最后被一个关系户截胡，你们就说我气不气？”
这话算是挑到了所有人的玻璃神经。
“今天这饼落在座的谁头上我都忍了，就她我不能忍，一个新人，这行的门都没摸到，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
“行了行了，靠点皮肉本事能走多长远？天道好轮回，我就不信太子爷真能替她顶着苏江，也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而已，玩腻了也就扔了。”
“那你们说，她会不会也走……那种路子，去勾引江森南，把事情解决了？”
“江森南？呵，人家有殷柔晴，看得上她？”
“这可不一定，万一人豁得出去呢？可以躺着把事情办了，何必学我们苦哈哈靠自己奋斗？”
“那她就去睡吧，嘻嘻，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同行曝光……”
……
苏姳菀快步走在街上。
今天她下班早，因为约了中介看房。
俞子舜自作主张帮她退了昨晚那套出租屋，还把自己一套房子的钥匙给了她。
苏姳菀不能收他这份人情，又不能没有住处，只能紧急看房。
说实话，对于一个勤劳的记者来说，房子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出意外以后她要么就在公司加班，要么就是在出差。
俞子舜的挑剔和坚持，苏姳菀不是特别懂。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相信她，怕她因为物资的匮乏和环境的贫苦，动摇了离开江森南的心……
但俞子舜也应该明白，她并不是温室的花朵，不会因为移栽到室外，就娇气到枯萎。
“苏小姐。”魏宏意外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魏助理？”
“苏小姐，别闹了，”魏宏一上场就苦口婆心，“真的别闹了，南爷昨天才进了医院，今天就被你闹出院，你还要怎么样才肯回去？”
魏宏的脑回路，苏姳菀同样无法参透。
分手是江森南提的，现在又怪她不肯回去？
苏姳菀早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错，但她不知道会错到这么离谱。
“苏小姐，就算你对南爷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多少也要记点江家的情吧？”
江家这些年对她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她怎么就能昧着良心这样对南爷？
“江家的情？”苏姳菀真笑了，为什么上到江森南，下到魏宏王姨，都觉得她占了江家天大的便宜？
是，江家这些年对她是很不错。
但那也是苏家两条人命换来的……
如果可以，苏姳菀宁愿不要江家的照顾，也希望父母健健康康的活着。
“魏助理，让一让，我还有事。”
多余的话，苏姳菀已经不想再说，她连和江森南解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何况一个魏宏。
她已经，彻底倦了。
“苏小姐！”如果不是知道南爷会有所芥蒂，魏宏已经上手把苏姳菀拉住，“南爷就在那边的车里……你别回头！南爷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别回头看……”
起诉兴业的事情交给章贺去办了。
也不知道章贺是怎么办事的，总之回来他给南爷汇报之后，南爷也不顾医生的叮嘱，直接出了院，候在了兴业楼下。
苏姳菀走了一路，他就让车跟了一路。
直到魏宏看不下去，主动请缨下去拦人，他才点了头。
“魏助理，我真的还有事，”苏姳菀看了一下时间。
她是真不明白江森南想干什么，也不想花心思去明白。
“苏小姐，你去给南爷认个错吧，你也不缺那点钱，为什么非要去兴业给南爷添堵呢？南爷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魏宏无论如何也不让步。
苏姳菀看着他那张苦瓜脸，沉吟了两秒，“你都不准我回头去看，还要我回去？”
魏宏一愣，苏姳菀已经转身。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停在街对面斜后方的那辆纯黑色的迈巴赫。
后排车窗紧闭，但苏姳菀知道，江森南一定在注视着她。
苏姳菀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七年来她一直住在御园，但也并不是天天都可以见到江森南。
他总是很忙，忙着开会，忙着谈判，忙着出差，或者……还忙着和殷柔晴约会。
三天两头都看不到人。
如果苏姳菀想要见他，除了傻傻地在御园等他回来，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苏江找他。
苏江总经办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以往见了她总是笑脸相迎，就连章贺也对她客客气气。
现在想来，多半也是和王姨之流一样，表面客气，心底鄙夷。
而江森南，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她每次去了，几乎都被他扔在办公室里不闻不问。
而她，在御园的时候傻傻的等，到了苏江，依然是傻傻的等。
就算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了办公室，他依然不肯给她一个眼神，当她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她坐在他面前，怀着最虔诚的心情，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他。
偶尔他无意间眼神扫过，都足够她高兴上好一阵子。
可是现在，他们分手了。
他却竟然主动来找了她两三次……
第29章 都想看她跌落失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句话苏姳菀今天才深刻理解。
早知道，不管用什么理由，用什么方式……她三天两头的闹，放下乖乖女的包袱，一哭二闹三分手，闹到江家上下不宁。
至少可以满足天天见到他的心愿。
横竖，他都是那么的讨厌她，不会给她半点好脸色。
她小心翼翼那么多年，又得到了些什么？
……
不过，现在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她再也用不上……
苏姳菀看着迈巴赫隔绝视线的墨色车窗，就像她永远也无法透过江森南那双漆黑的瞳孔，走入他的内心。
苏家人，从不走回头路……
骨子里的固执与孤勇，谱成了十三年前的绝唱。
苏姳菀心想，她永远也吃不到这个教训。
她这一生唯一在半道上反悔铩羽的，只有对江森南的爱。
一次，就足够了。
她的人生已经过去二十三年，再没有给她试错的机会。
魏宏紧张祈祷之际，苏姳菀已经这回身，绕过他，继续匆匆而行。
“苏……”魏宏不敢再拦人。
因为他看到，对面的迈巴赫动了，直接横插过街，斜向了苏姳菀的身旁。
“上车。”
这一次，苏姳菀清晰地听到了江森南的声音。
她睫毛轻颤，须臾，却眸色清亮地看向前方。
这一次，换她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挡住她。”
随着江森南冰冷地下令，迈巴赫突然车轮转向，霸道地碾上了行人道，如一面拔地而起的墙，横在了苏姳菀的身前。
咔——
车门打开了，对着苏姳菀半敞。
“上车。”江森南重复。
这次，苏姳菀被迫看到他。
看到他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颜，略显苍白的脸颊，以及血色浅淡的唇。
她想多了……
江森南依然没有看她，傲慢如常。
“南爷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吧。”苏姳菀知道自己此刻走不掉了。
她心静如水，坦然和他相对。
“从兴业离职，撤稿，道歉——”他转过头，稍显憔悴的面容依然俊美如俦，“——给殷柔晴，道歉。”
苏姳菀咬住了下唇。
所以，他三番两次找过来，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殷柔晴。
为了他的殷小姐不受外界非议的委屈……
可能，还是为了避免，将来这段风流官司曝光，给他的殷小姐落下一个第三者插足的坏名声？
亏她刚刚还自以为掌握了和他相处的精髓，稍微有点遗憾。
但转瞬间，苏姳菀又笑了。
“我以为，章特助转述得，不够清楚。”
“离职可以，撤稿，不可能，”至少让她撤稿不可能，除非兴业愿意妥协，
至于给殷柔晴道歉，
“绝不可能。我有没有造谣，南爷最清楚。”
江森南转回头去，苏姳菀清晰地看到他后牙槽重重地磨了一下。
“苏姳菀，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南爷从来没有给我过任何机会，谈何最后一次？”苏姳菀打断了他，她语气难掩轻讽，“何必装得好像，给过我多少大方恩惠。”
江森南眸中的寒意，霎时四溢。
苏姳菀已经低下头，客气疏离，“我还有事，南爷也日理万机，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转个弯，疾步离开，顺带在前方拐入一条单行道。
所幸，江森南没有再追过来。
或许是因为无法逆行，或许是谈判失败，再没有追上她的必要。
苏姳菀总算松口气。
她现在真的太忙，事情件件重要且紧急，不容分心。
她因此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了一点从前江森南不想理她的心情。
是她过去太闲了……
闲到全部的世界，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能放到一个男人身上。
结果，献祭了自己，还显得廉价无比。
……
和任泓的深度采访约在三天后。
恰好他要飞到珅城拍个广告，团队给了苏姳菀罕有的三个小时。
听到风声的同事们，看苏姳菀的眼神又降了一次温。
任泓走红之后堪称劳模，每天行程排到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他时尚感强，盘靓条顺，业务熟练，异常勤勉，常常这边结束一个通告，就要踏上飞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
休息全靠赶路。
苏姳菀能拿到三个小时，在同事们的眼中，只能归咎于有更大的资本插手，为她争取到了得天独厚的采访资源。
“太子爷真的很宠她。”
“宠是真的宠，却未必是好事，万一接不住这么大的资源……”
“……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德不配位的下场，呵呵，拭目以待。”
背地里的议论，苏姳菀多少听到了一些。
但她不以为意。
在江森南身边呆了十三年，还有什么剜心割肉的话语没有听过？
曾经那么珍视的人，尚且不能用诋毁谩骂将她击垮。
过客的言论，她又岂会动摇她的心性？
来到任泓下榻的酒店，对方刚刚结束上一场广告拍摄，助理让苏姳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才通知她可以上去了。
进门之前，经纪人带着助理仔细查看了苏姳菀的相关证件，末了拿出一个塑料密封袋。
“有请苏记者把你的手机、录音笔等电子设备，全部装到袋子里。”
苏姳菀愣了一下。
“这些，之前都没有沟通过。”现在还哪里有采访不带录音笔的？
任泓也不是什么机要的大人物，他不接受深度采访，之前给出的原因都是没有时间，而不是耍大牌。
“先前没有沟通好，是我们的失误。”
经纪人倒是会说话，笑着解释，“主要，我们家任泓其实有点轻微的社恐，他看到话筒啊录音笔什么的，都会紧张，而且他不太会说话，怕说错了什么，到时候引起外界误解。”
这倒像是真的，苏姳菀先前都看过任泓在公开场合的短暂采访以及参加综艺时的表现，他确实不太爱说话，每次轮到他说话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有点紧张。
之前粉丝们也说过这一点，还夸他是质朴大男孩。
“没事，我用笔记录也可以的。”苏姳菀把手机和录音笔全都装到了塑料口袋里。
经纪人又把口袋还给她，“您放在一边就可以了，我们不收的。”
等她进去的时候，助理又拿着专业的探测仪，在苏姳菀身上扫了扫。
“对不起，人红是非多，我们不得不谨慎点，冒犯的地方，还请谅解。”助理也是个嘴甜的。
苏姳菀也知道任泓现在大红大紫，动到了太多人的蛋糕，小心谨慎也说得过去。
她跟着助理的指示，走进了总统套房，沿着走廊走到了里面的一个套间的小客厅里。
助理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稍等，然后退到了一边。
苏姳菀取出了笔和本子，没有录音笔是有些不方便，但所幸她速记的本领也还没丢。
任泓不太会说话也好，她可以记得轻松一点。
三个小时很充足，她会引导话题的。
客厅里霎时彻底静了下来。
只听得到苏姳菀落笔的沙沙声，以及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姳菀已经重新梳理了一边采访要点，但任泓却还没有出来。
窗外是一片明媚，这又是一个艳阳天。
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在升高。
密封的窗户，让这个房间，好像一个放置在阳光下的玻璃瓶。
苏姳菀不由自主用手扇了扇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空调出风口。
几秒之后，她伸出手，指尖朝着出风口细细感受。
奇怪，明明有冷风。
她回头去，“麻烦，能不能调一下空调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房间门紧闭，助理早不知去向。
……
苏姳菀直觉的闹钟，一点点拧紧了发条……
她起身，走到了墙上的空调面板前。
二十三度。
不算太低，但也是一个体感适宜的温度。
但现在这里却这么热……要么，是空调坏了，要么就是……她现在人有问题！
“你在看什么？”
突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苏姳菀的后颈处传来。
……
苏姳菀脑海里的闹钟，响了。
第30章 究竟被宠成了什么样子
“你在看什么？”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兀地响在苏姳菀的耳侧。
苏姳菀骤然回头，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身后是墙，她后背抵到了冰凉的液晶空调面板上。
很凉，很凉。
方方正正一块，贴在她衬衣的绸缎上，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她的后颈下方，伺机而动。
眼前的男人隔得很近。
倘若她没有在转身的时候后退，那可能嘴唇都会擦过对方的脸庞。
是任泓。
那个被娱乐圈戏称天降紫微星的男人。
“你好。”隔得这么近，苏姳菀甚至都没办法和他握手。
她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和对方的眼神直直的碰撞在一起。
嗒！
一滴水顺着任泓的发尖垂落，滴在了苏姳菀的手背上。
他刚洗完澡，披了一件浴袍，满头湿漉漉的。
苏姳菀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比荧幕上，照片上，都还更要好看一些。
但她也清醒的认识到，这个男人远没有他对外表现得那么朴实无华。
近看，他的五官因为骨量充沛，而显得极具攻击性。
轻易就令她警惕戒备。
江森南也常常让苏姳菀感觉危险，但那种危险，通常不会引爆她脑内的警报器。
相反，哪怕是他把她压在窗台边上，苏姳菀的内心深处也是放松的。
这算得上是和江森南相处十三年来，唯一得到的好处——她胆魄胜过常人。
可是，此刻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任泓，却让苏姳菀浑身的细胞，快速的进入了一种备战模式。
这种直觉在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她挪动，他就抬手，撑到她脸侧的墙壁上，堵死了她的路。
那滴水，就是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从发尖甩落的……
“你是记者？”任泓问，眼神从苏姳菀的额头，一直移到了她的脚尖。
苏姳菀立即就看出了轻佻。
她心底莫名有股烦躁在涌动，原本就热得不正常的室内，仿佛又添了一层邪火。
“任泓先生，我是兴业娱乐的记者苏姳菀，按和您的团队约定，来对您进行深度采访，”
她在两人狭窄的间距之间，拿起了自己胸前的记者证。
“深度采访？”任泓偏着头，眯起眼，眼神黏在苏姳菀的脸上，“有多深？”
苏姳菀心底忽的蹿上来一股恶心。
任泓从籍籍无名到爆红，只用了三个月。
他过去实在称得上糊，只参演了几个小制作的电视剧，在里面当过镶边男主。
在圈子里可谓是查无此人。
而这次让他大爆的古装言情剧，也属于意外爆冷。是另一部S级剧因为剪辑问题推迟了档期，才把他的剧临时抓过来填个档。
谁能想到他恰好踩准了市场的剧荒期，凭借一个美强惨又深情的男主角色出圈。
剧未播完，剧中的女主又突然曝出了戏外恋爱风波，惹得一群CP粉下头，直接转成了任泓的唯粉。
于是任泓吃到了所有的红利。
娱乐圈已经近半年都没有出过新顶流了，任泓的出现填补了流量市场的空缺，给日渐疲软的行业打了一剂强心针。
而由于他忙于工作，话不多，又有不少资本护航，迄今为止也没有曝出过任何负面新闻。
业内外对他都是一片溢美之词。
可是现在……
苏姳菀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油得可以下锅焖一盆大虾。
“苏记者，不，可以叫你苏小姐……你想怎么采访我？”任泓脸又凑近了一点，原本撑着墙面的是手掌，此刻已经变成了手肘。
他用一种自以为蛊惑的声音对她道，“我什么方式都接受……”
苏姳菀抬起了眼，目光不再回避，冷冷地看着他。
“任先生，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下，换成任泓一愣。
苏姳菀的眼神，积雪成霜，带着一种看透人的锋利。
她的语气平淡，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说出的话语也稀松平常。却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他的要害，剥下了他的遮羞布，把他真实的不堪的内在，解剖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任泓喉咙紧了一下。
莫名觉得自己的后脖颈被什么高他一等的生物拿捏住了。
但他再一定睛，却分明又在苏姳菀脸上看到了一抹撩人的红晕。
细细回想，她刚刚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媚气的哑……
冷静与缭乱，理智与性感，清澈与浑浊，在她身上糅合、挣扎，绽放出诱人的花卉……
任泓突然觉得，今天的差事，实在是一桩美差。
“苏小姐这么美，只当记者，是不是太可惜了？”他换了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但眼底的色光，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目的。
“不当记者，怎么可能采访到任泓先生？”
苏姳菀的神情，依然带着清醒的冷。
但明明，她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红晕都快染到了脖子上。
任泓看在眼里，啧啧称奇。
这里的空气，让刚来没几分钟的他，都感到难以忍受。
苏姳菀居然还可以保持这样的冷静？
“任泓先生好像不太舒服？”苏姳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揶揄，语气也含了几分讥讽，“我们要不要换个房间采访？”
“对，换个房间。”
任泓突然弯腰，打横里想抱起苏姳菀，“我们去里面的房间好好采访！”
他忍不住了。
任泓红没红多久，糊的时间却不短，圈子也不是第一天混的……美丽的女人不是没见过，可是从没见过这么诱人的。
她是怎么可以做到身体已经被药出了状态，神智还保持着异常的清明？
这样的女人，不管是征服她，还是被她征服……想想都刺激……
……
幻想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啊！”
任泓一声惨叫，抓着剧痛的胳膊连连后退。
他还没站稳，看清苏姳菀究竟是怎么动的手，恐怖的力量已经再度袭来，对着他一顿迎头痛击，打得他直接趴到了地上。
守候在外面的助理听到了声音，急忙跑了过来。
刚刚把门打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裹着重重的手机，朝他脸上招呼了过来。
“哇！”
助理捂着眼睛蹲到了地上。
“抓、抓住她……抓住咳咳……”任泓爬在地上艰难挣扎。
他抬起头，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像被什么烫了似的呈现青黑色。
助理震惊了。
“泓泓！泓泓你怎么了！”
经纪人和其他工作人员闻声都跑了进来。
“泓泓！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那个记者呢？”
任泓被人扶了起来，无能狂怒，“抓住苏姳菀，不能让她跑了！”
立即有工作人员听言去抓人。
可是追出去，哪里还有苏姳菀的影子？
任泓被抬到沙发上，他拿过手机，气急败坏地拨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却又强行压软了声音。
“柔晴姐，对不起……我、我没办成事……”
“怎么回事？”殷柔晴厉声问道，“不是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吗？你蠢吗？”
任泓不敢反驳，只能卑微地给自己尽力挽尊，“明明她都中了药，已经不行了，谁知道她居然带了武器，打伤了我跑掉了……”
“废物！”殷柔晴破口大骂，“扶不起的阿斗！你想糊还是想死，趁早告诉我，我成全你！”
任泓还想辩解，啪！
殷柔晴挂了他的电话。
……
“白痴！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殷柔晴在房间里气得来回转圈，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不好了不好了！我刚叫了森南过去捉奸……”
任泓说苏姳菀中了药，已经不行了。
该不会让她正好撞上江森南，反倒是便宜了她吧？
……
“南爷，我们……要上去吗？”魏宏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捏起手心，把那张纸条揉成团。
怪他，蠢。
别人说那封信是苏小姐给南爷的，他就真傻乎乎地呈了上去。
可万万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却是……
江森南就坐在酒店门外的车内，目光里阴苏密布，周身寒冰凝集。
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换取对当红流量的深度采访……
苏姳菀，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江夫人还反思自己没好好宠过她……
江森南真想把她也叫过来，让她看看苏姳菀究竟被宠成了个什么样子！
“爷！”突然间，魏宏大惊小怪起来，“看！是……是苏小姐！”
第31章 她该死的过分甜美
苏姳菀走得很快，也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的火已经把她整颗心都烧了起来。
她抓着自己的手腕，伪装成手镯的电击手环，还在发烫。
但电流已经全部放光了。
刚刚，就在任泓企图抱住她的时候，她直接抬手，用手腕上的电击手镯击打了他。
打得他脑袋冒烟嗷嗷直叫。
毁容应该不会，但额头上的电焦痕迹，起码一两周才会彻底消退。
这对于一个靠脸吃饭的男人来说，相当要命……
在御园呆了七年，苏姳菀却并没有呆成小白。
失去父母庇护的孤女，就算依然有人疼宠，却不可能再无忧无虑的成长。
对未来不确定的彷徨和危机感，时刻像一只蝎子，蛰伏在她的心头。
准备采访的这三天，苏姳菀做了大量的功课。
包括并不限于任泓的生平过往，他现在所属的资本阵营，以及他生活中一些足以令人忽略的细枝末节……
表面上，任泓所属的经纪公司在圈内并没有太大的背景。
但苏姳菀还是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消息——
任泓因为这次走红后的表现，已经拿到了公司的股份。
而作为代价，他有可能要代表公司参与和夏日晴天娱乐的对赌。
夏日晴天，背靠殷家的赢辉实业，是殷家专程为了殷柔晴出道，而组建的娱乐公司。
两边有没有签对赌协议，苏姳菀没有查到。
但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她警惕——
——采访任泓，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有可能是殷柔晴安排的陷阱！
……
果不其然。
苏姳菀刚到，就被要求密封手机和录音笔。
后来她又被晾在封闭的房间里足足十几分钟，吸够了含有大量药物的空气……
兴业娱乐人人都嘲讽苏姳菀德不配位，以为她真是一个新人小白。
几乎没人知道她十六岁就已经跨入这个行业，见过的牛鬼蛇神，阴私暗道，比任何人都多。
就如俞子舜所言，苏姳菀敏锐，机警，观察力强，决断果敢。
她在抬手去感受空调出风的时候，就在出风口处发现了一块小小的粘贴物。
粘贴物是白色的，并不起眼，几乎和出风口融为一体。
可是苏姳菀还是瞬间就猜到了什么——有些特殊的药物，会以这种固体的方式贴在出风口，通过与空气发生反应挥发，而把药效带到风吹过的地方。
而后空调液晶板上的温度，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也侧面证实了她最早的推断。
任泓表面一股清流，实际上已经和大资本蛇鼠一窝！
他并不是什么天降紫微星，而仅仅只是资本愚弄大众的造物！
……
大街上，苏姳菀扣住衣领的手，微微发抖。
任泓现在打造的是纯天然气运之子，天道酬勤的人设。
一旦人设崩塌，必然会大量脱粉，资源降级，资本前期的投入会打水漂，他和夏日晴天之间的对赌也会失败。
殷柔晴安排任泓骗苏姳菀过来的时候，肯定预估到了她会知道这些真相。
但他们不怕！
只要苏姳菀真的和任泓发生了点什么，让他们握有她的把柄，她就上了他们的贼船。
从此非但不敢声张，还要竭力为他们遮掩。
殷柔晴是想要毁了苏姳菀。
想让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在此之前，可能还要对她威胁利用，榨干她的最后一滴血。
假如苏姳菀没有事先预判到某些手段，那后果不堪设想。
……
好热，身子还很软绵……
苏姳菀仰起头，头顶的阳光刺眼耀目，她躲到了一间写字楼的后背。
那里有一个喷泉池，溅出的水花带来丝丝凉爽。
早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就吃了相应的解药，保有了最后的理智。
但是前期吸入的药量，也足够她难熬。
苏姳菀无力地靠到喷泉旁的墙砖上。
墙砖冰冷，驱散身体的热力。
苏姳菀舒服地喟叹出声……然而下一秒，她就睁大了眼……
……
江森南，一声不响地站在她面前。
苏姳菀身子一颤，过分的吃惊让她的心跳愈发加速。
一时间，她呆呆地望着江森南，大脑宕机，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她就醒悟了什么。
提前服用了解药的好处是，哪怕她身体难受，但神智还清醒。
她笑，语气比以往都要放肆轻狂，“殷柔晴让你过来的？”
说得通了。
殷柔晴花那么大的力气，不惜暴露任泓所属的资本阵营，也要算计她，终极目标原来在这里。
她不相信苏姳菀舍得离开江森南，舍得江家的荣华富贵。
她要江森南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断了他们再续前缘的路。
就算江森南对苏姳菀没有任何感情，但他一直霸道的认为，苏姳菀是他的所属物。
他可以不爱，可以不理，可以始乱终弃，但苏姳菀不能背叛。
她是他的提线玩偶，拥有自我意志就是大罪。
如果他真的看到苏姳菀和任泓在一起……恐怕会把她这个残破的玩偶，直接从楼上扔下去。
“怎么？外面的男人就那么厉害？”江森南没有回答苏姳菀的问题，相反他逼近一步，单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拖到眼前，“把你弄成……”
……这幅模样。
他收了声，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她，近距离看她过分胭红的脸庞，鲜艳欲滴的嘴唇，以及努力保持清明却已经迷上一层薄雾的眸子。
江森南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苏姳菀紧咬的嘴唇。
唇边被她薄薄的贝齿咬出了轻微的红痕，欲翘未翘的唇角，像在述说别样的旖旎。
她望着他，眼里尽管有冰凉的疏冷，但分明也有暗暗蔓延的炽焰……从她的瞳孔边缘，一点点地烧过来，点燃他眸底深藏的暗火。
江森南捏着苏姳菀的手，又加重了一份力道。
她此刻，该死的过分甜美！
苏姳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到了他怀里，连头也亲昵地枕到了他的肩上。
这一刹那，江森南似乎听到了轰的一声燃响。
她像一团炭火，由内而外烧得正浓烈，连带着他也被殃及。
“我……”苏姳菀想辩解什么，也想挣扎什么。
可身体却丢人的不听使唤。
更何况，她只说了一个字，江森南的眼神就变了。
为她过分妩媚的声线……
她从没在他面前用这种声音说过话，像艳丽荼蘼的花卉里，藏了一把蜜糖钩子，勾住了什么，就嵌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江森南伸出了另一只手臂，锢住了苏姳菀的腰，让她完全地熨帖进他的怀抱。
极尽的距离，他注视着她，眼瞳黑得有些吓人，像深邃的旋涡，要将人吸入其中。
苏姳菀太熟悉江森南。
熟悉到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洞悉了他所有的企图。
但他咬着牙，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暴力宣泄，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
“看你这样子……是刚刚的小鲜肉满足不了你？”
苏姳菀一声轻笑，笑得极媚，眉眼间都淌过撩人的妖娆。
明明，隐隐发出邀约的人，并非仅有她一个人。
但江森南要把所有的原罪，让她一个人背。
从来都是这样。她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当初他们在一起，虽然是她心之向往，但最先迈出那一步的人，是他。
是他骗她说，要给她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结果却将她占为己有……
到头来，又变成了她太有心机，想方设法地和他有了关系。
“你放开我……”她无力地推了推他，像即刻要化成一滩水，融到身后的池子里。
“放开你？”江森南反倒把她抓得更紧，他几乎把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胸膛，“放开你，让你再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丢江家的脸？”
第32章 怎么就这么脏呢？
“丢江家的脸？”
苏姳菀重复着江森南的话。
她也不挣扎了，相反她抬起手臂，柔柔地挂到了江森南的脖子上，手心，从他的后颈，蜻蜓点水那般，一点点地点了过来。
从他的耳后，到他的下颌，再往上，似乎要描摹他的眉眼，指尖却停在他的眼前。
刚刚好的引诱，刚刚好的克制，刚刚好的退缩。
她仰着脸，唇轻启，香风顺着身后的潮气送过来，“南爷真是多虑了，我姓苏，就算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也丢不到江家的脸，丢不到你的脸……”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从前她住在御园，如果不是江家给她一份尊重，就凭江森南的态度，恐怕连个女朋友的身份也得不到。
“怎么？玩具自己长腿了，”苏姳菀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里的轻挑，她承接着来自他眼中的危险警告，却愈发绽放地昳丽娇美，指尖点到他唇珠上，她一颦一笑里尽是撩动人的风情，
“南爷是生气，还是害怕？”
江森南抓住了她的手，给她狠狠地扯开去。
然后，重重地压了下去。
喷泉水声潺潺，苏姳菀被迫往后仰倒，水珠都溅到她后背，透过她的衣料，沾湿她的后背。
腰上，是江森南火热的手掌，唇上，是燃烧的恣意放纵。
苏姳菀没有反抗。
但她还是在喘息的间隙中，险些笑出声。
他现在攫取得有多凶猛，往后她的罪过就有多深重。
哪怕她永远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方，也都是她的错。她的美貌，她的温顺，她的爱慕，都是她的错，引诱他的错。
“嗯……”唇上传来刺痛感。
苏姳菀忍不住皱眉，他又咬人。
咬得这么重，火辣辣的疼，好像她不是一个有感知的人，而是一个工具。
手掌抵在他胸膛上，苏姳菀这一次，把这一口给他还了回去。
她是发了狠的咬，直觉齿间都传来了血腥味。
江森南一顿。
转眼掐住她的腰用力，直接把她举了起来，让她凌空攀附到了他的腰上。
苏姳菀想要趁机摆脱他，却被他抓住按下来。
“苏姳菀，”他眼中一片危险的猩红，闪着凌乱又冲撞的电流，“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说完这句话，突然抱着她一起掉入身后的喷泉池里。
凉凉的水，瞬间席卷全身……
……
苏姳菀，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五年前，她也听到过同样的一句话，来自同一个男人……
十八岁的成人礼，江家为她大肆操办。
江森南身为江家少主，却无故缺席。
苏姳菀等到宴会结束，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一个人蹲到后花园茂密的蔷薇花丛下，偷偷委屈。
却听到他的声音突然从花丛深处传来，“菀菀，过来，我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
……那个晚上，是甜蜜的混乱，是痛楚的幸福，是颠覆她人生和认知的起点。
可是第二天她从他臂弯中醒来，开心又小心地抱住他的时候，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像看一个陌生又让他厌恶的什么东西，说出的话，让她震惊，
“苏姳菀，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你怎么就……那么脏呢！
……
水声从耳际流开，哗哗作响。
低温的水从高热的皮肤上滚过，让毛孔收缩，把热量锁住，又让神经因为温差而打颤。
江森南在水中抱起她，又捏住她的脸颊。
“他碰了你哪里？”
他指腹粗粝地摩过她的唇，“这里？还是这里？”
苏姳菀气的推开他。
这个疯子！
“江森南，你是不是有病？”俞子舜的声音由远及近，“你放开她！”
苏姳菀听到水池外一片喧闹。
俞子舜被江森南的人拦住，发生了冲突。
江森南终于松开了她，跨出了水池。
苏姳菀获得自由，连忙稳住身体淌着水往边上游。
她艰难地弯腰，扶着水池的边缘，爬了出去。
没想到刚刚直起身子，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竟朝后面跌了下去。
“姳菀！”
她听到俞子舜在大声叫她。
……
苏姳菀觉得忽冷忽热。
一会儿像被投入了冰窖中，冻得她瑟瑟发抖，一会儿又像被扔进了熔炉，热得她快要蒸发了。
她难受得要哭起来，鼻子和喉咙却又像被棉花塞住，让她不得不张大了嘴求救……
没有声音。
她仿佛被割掉了声带。
这……会是死亡的感觉吗？
无边际的黑暗，无尽的空间挤压。
她不能动弹，不能发声，没有视力。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有人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念着，“菀菀、菀菀、菀菀……”
像那个年少时的夏天，江森南去户外徒步摔断了腿，发着高烧被送回来。
她趴在他床边，担心地守着他，不肯离开。
晚上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际，手被捏得生疼，耳际传来反复不停的呢喃，“菀菀……菀菀……”
苏姳菀醒过来，见到睡梦中的他皱着眉，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她吓得连忙推醒了他，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
灯光下，江森南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才似乎终于认出了她。
“俞子舜推我下去的。”他没有提及他梦到了什么，只沉着脸命令她，“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
醒过来的时候，难受并没有减少多少，部分疼痛的感觉反而比先前更清晰了一些。
视力恢复了，苏姳菀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但并没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昵称，也没有那种仿佛被人狠狠拥抱的挤压感。
她听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女人声音，在不远处温柔地询问别人，“不多吃点了吗？医生说这种粥养胃，我亲自守着熬了几个小时呢。”
苏姳菀撑着发软的胳膊，艰难地坐了起来。
倒是身边传来另一个惊喜的声音，“苏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姳菀的动作定格。
因为，她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第33章 他们的恩爱与她无关
殷柔晴端着一碗粥，朝病床上的江森南倾着身子，勺子递到他的嘴边，撒娇道，“森南，你就再吃一口嘛。”
说完这句话，她眼神飘向对面的苏姳菀，眉峰挑衅地扬了一下。
多棒的画面。
她从极度的难受中醒过来，就看到他们如此恩爱。
“你醒了。”江森南沉沉地注视着苏姳菀。他抬手，挡开了殷柔晴的手腕，推掉了她的好意。
苏姳菀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VIP病房，江森南坐在正中的病床上。
而她，躺在他对面的陪护床上。
手背上传来一阵清凉，苏姳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在打着点滴。
魏宏反倒是坐在她身旁，见状，压低声音对她道，“苏小姐，你在外面晕倒了，是南爷一路把你抱到医院的……”
言语间疯狂暗示她应该道谢。
但苏姳菀不想理会。
她为什么会晕倒？
要不是江森南出现，对她莫名其妙的发难。
她现在恐怕已经熬过了药效，恢复如常，而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些低烧。
嗓子好疼，连吞咽都感觉困难。
“苏小姐，医生说你是误用了药，加上身体疲劳，所以现在有点药物副作用，休息一段时间就应该会好。”魏宏尽职尽责地解释。
顺带看了江森南一眼。
江森南的眉尖已经紧紧皱了起来，好像苏姳菀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挑起他烦躁的神经。
魏宏吓得赶紧移开了眼。
其实从刚刚殷小姐过来开始，南爷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不敢当众说出的话是，在殷柔晴过来之前，南爷一直都抱着苏小姐不肯撒手，哪怕医生给她做检查，给她输液，他都没松开过。
“正好柔晴也在，”还是江森南打破了沉默，“大家把有些事说清楚。”
他的话，顿时引得病房内的所有人目光聚焦。
“我和殷柔晴，没有你写的那些关系。”这是江森南说出的第一句话，
“所以，你必须要给她公开道歉。我无所谓，但柔晴是公众人物，这样的绯闻，对她的事业有影响。”
苏姳菀别开了脸，险些笑场。
江森南要不要看看现在他和殷柔晴呈现出的画面。
他背靠在病床上，手搭在身侧，而殷柔晴坐在他身边，身子斜斜地倾向他，手腕就和他的手腕并排放在病床上。
他好意思说，他们没有她写的那些关系？
见苏姳菀偏着头不说话，江森南只当她默认，继续道，“至于你现在的工作，反正还在试用期，我会让章贺去通知那边直接离职。”
苏姳菀嚯的一下抬头，看向江森南的眼神中带着讶异和微愠。
注意到她眼中的神情，江森南目光转阴，“看看你的表现，你觉得自己适合出去工作吗？”
“是吗？”苏姳菀反倒是扬起了唇角，“我表现如何？”
江森南知道，苏姳菀是在挑衅他，她总是这样，摆出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实则是在悄悄的放钩子，故意引战。
换成其他人这样，他根本不会搭理。
但她现在要激怒他，他受不住。
“你的第一篇报道，就是满篇胡言乱语的造谣。现在采访一个人，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医生告诉了他苏姳菀血液化验的结果。
江森南差点没控制住去一枪崩了那个任泓的冲动。
如果不是他赶了过去，她会不会当街随便找一个男人……
“江家养你那么大，你不为自己负责，也要稍微为家里的老人考虑一下。”
江家人人都疼她，胜过疼他这个亲生儿子。
她却这样轻贱自己，轻贱他人的真心。
病房里，一时间静默到极致。
“南爷，”良久过后，苏姳菀抬起眼，“我很感谢江家抚养了我，感谢你们全家多年的爱护，但这和我父母为江家做过的事，也就两两抵消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父母对江家的恩情。
她过去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讲出来，被人讥讽为挟恩图报，来换取江家少夫人的位置。
结果现在终于说出来，却竟然是为了摆脱江家……
“江家给了我这么多，已经完全抵过了我父母的所为……”她声音很轻，听起来温柔似水，但江森南却觉得字字如刺，
“所以，从今往后，我会自己养活自己。我已经成年，再难的路，也该是我自己去走。”
苏姳菀扯掉了手背上的针。
血珠滚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南爷觉得我造谣，该怎么告就怎么告。我吃记者这碗饭，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至于其他的，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她想要走出病房，却被人拦住。
江森南不发话，没人敢放她走。
“森南，你别生气，姳菀一直都被江家养得好好的，想要出去自己多见识见识，也很正常。”
殷柔晴声音柔柔的，“姳菀，医生说了森南不能生气，你可以先别任性，别再惹他不高兴了吗？”
苏姳菀不说话，看着殷柔晴。
这个女人实在太会伪装。
明明今天的事故，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现在她倒完全置身事外，像个心地善良的和事佬。
换成从前，苏姳菀一定会忍着眼泪，对江森南控诉殷柔晴的罪状，期待他给自己一个公正。
但现在她明白，她想要的公正，永远也不会降临。
殷柔晴的伪装，她终有一天会撕掉，但不会再想着靠男人。
还是那句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这世上，只有自己靠得住……
苏姳菀走了回来，问魏宏，“我的包呢？”
魏宏赶忙取了给她。
苏姳菀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东西一样不少，松了一口气。
江森南不放她走，她就坐回了陪护床上。
在他阴沉的注视之下，一件件整理自己的东西。
倒是殷柔晴表演欲旺盛。
“森南，该吃药了……”
“我削一点水果，你吃吗？医生说可以吃一点的。”
“森南，你看，这是近期我收到的几个剧本类型，你看哪一个比较适合我呢？”
偶尔江森南会回答她，她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娇羞无比，“好的，森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姳菀恍若未闻，她发现自己的心脏远比想象中坚强。
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找魏宏，“有手机充电线吗？”
魏宏颤颤巍巍地看了江森南一眼。
充电线……只有南爷那里有一根，南爷不说话，他不敢擅自取用。
苏姳菀顺着魏宏的眼神看过去，瞬间明白。
她低头去做其他事，不再要求。
“自己过来取。”江森南生硬地出声。
苏姳菀充耳不闻。
江森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
殷柔晴见状，连忙懂事的起身，“我给姳菀拿过去吧……”
“拿什么过去？”
江夫人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呀，”
她笑着打趣，“我才一天没过来，好好的VIP怎么变双人病房了？”
在她的身后，赫然跟着一同进来的，是俞子舜……
第34章 护短菀菀，江夫人怒锤殷绿茶
“妈……”
江森南终于知道了苏姳菀的胡闹是从哪儿学来的。
江夫人居然把俞子舜带了进来！
她是嫌岁月太过静好，想制造点腥风血雨吗？
“森南你也真是的，我一过来，就看到俞少站在病房外，人家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
江夫人还振振有词地教训江森南。
她回过头，把魏宏赶开，坐到苏姳菀的身边，“菀菀，你怎么了？阿姨听说你晕倒了，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她握住她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凉？”
她立即往江森南那边看了一眼。
殷柔晴已经一改刚才没骨头靠着病床的样子，挺直了腰，也和江森南隔开了一定距离。
上次江夫人不留情面的那些话还犹如在耳。
殷柔晴对江夫人这种不按理出牌，又有权有势的“未来婆婆”，有种天然的畏惧。
然而江夫人还是冷笑一声，“难怪，心都冷了，手能不凉吗？”
江森南就觉得江夫人很是无理取闹。
“妈……”
“别叫我妈，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江夫人没好气。
她起先还说江森南开了窍，知道把两人病床安排到一起，有利于大家重修旧好。
谁知道过来一看，好家伙！
人和殷柔晴亲亲热热靠一块，合着搁这儿恶心她的菀菀呢！
“俞少，你坐呀，”江夫人心里不痛快，也想把人恶心回去，她对俞子舜笑得亲切，“看我多傻，俞少怎么可能来探望森南呢。来，坐菀菀这儿来，我们菀菀多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住院，多亏俞少你关心她。”
俞子舜难得被人说得不好意思。
苏姳菀晕倒被江森南强行带走，他担心她醒来又受委屈，想要进来看着又不让。
不得已才给江夫人打了电话……
江夫人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身为晚辈都觉得尴尬。
“是你给我妈打的电话？”
俞子舜还没坐下去，江森南已经发难。
苏姳菀的事情，他特意嘱咐身边的人不准透露给江夫人。
除了俞子舜……为了接近苏姳菀，他从来不择手段。
俞子舜冷哼了一声，却直接针对殷柔晴，“殷小姐，我听说任泓和你们夏日晴天签了对赌，这场采访，是你安排的？”
俞子舜也查到了？
苏姳菀抬头，有些意外地望向他。
江夫人和江森南，也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殷柔晴。
江夫人眼神犀利，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里已经一片明显的敌意。
而江森南，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眼，眸底暗霜弥漫。
殷柔晴紧张得说话都要打嗝，“不、我不知道……公司里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俞少，什么采访，我不懂你说什么……”
她现在只能装傻，必须装傻！
一旦让大家知道事情是她干的，那她多年来在江森南面前营造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她已经先前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就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俞子舜没有证据的。
任泓和他身边的人不可能透露。
她和殷家，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就算江森南查出任泓确实和夏日晴天签了对赌协议，也不能说明，今天苏姳菀的这场采访，是她的算计。
打定主意，殷柔晴说话的底气足了不少，“俞少，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一点，任泓到底怎么了？”
江夫人也看向俞子舜，“怎么了俞少？你说清楚点！”
说话最恨只说一半。
俞子舜这么没头没脑的，除了让她猜出殷柔晴没干什么好事，其他一概不知，真够她抓心挠肺的！
俞子舜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事关苏姳菀的清誉，而且他也不确定事情到底发生到了哪一步。
但他依然没有放过殷柔晴，“我突然接到的电话，是你找人打来的？你让人告诉我姳菀出了事，连出事的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殷柔晴，你想要干什么？”
他咄咄逼人，“不出意外，你也通知了江森南过去，对吧？”
“你想要毁掉苏姳菀，让我们去围观？”
“还是你搞砸了事情，想让我去收场？”
医生给苏姳菀做血液检查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清楚的听到了医生对江森南说出的检查结果。
“你想通过这场采访，陷害姳菀，还想让江森南亲眼看到这一切，结果你没想到姳菀并没有中计。于是你又害怕她和江森南和好，紧急通知我过去抢人……殷柔晴，你不愧是继承了殷家人的算计心机！”
冷汗，从殷柔晴的侧额流了下来。
全部被说中了……
居然全部被俞子舜说中了。
俞子舜，不愧是兴业传媒最优秀的媒体人，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这么优秀的男人，却只对苏姳菀百般维护，一往情深。
苏姳菀……何德何能！
江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殷柔晴！你干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说出来！”掐头去尾，江夫人也隐隐猜出了其中的隐藏情节。
她怒不可遏，放出狠话，“你信不信我今天敢替你妈教你做人！”
“阿姨，我冤枉，我没有……”殷柔晴瑟瑟发抖，泪水涟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回去查，我会证明我的清白……我、我虽然很喜欢森南，但是我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她哭得伤心极了，见江夫人依然沉着脸，转而去抓江森南的手臂，
“森南，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谁都可以误会我，你不行的……你要是今天不信我，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跳！你跳！”江夫人可被她给茶到了，她指着窗户，“你今天要不是跳，我不介意帮帮你！”
殷柔晴哪里敢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扑到江森南的怀里。
“森南，你最懂我，你知道我为了让你和姳菀在一起，做了多少努力……”
可是江森南挥手挡开了她。
“我会查清楚的。”他冷声道，眼里不留半点情。
殷柔晴心凉了个透。
江森南怀疑她了！
“俞子舜是什么人！”她又气又急，“他说的话你怎么能信？森南，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我……我……”
江夫人退到旁边一步，把窗户给她让出来，悠悠道，“你跳呀。”
第35章 你们这届男人到底行不行
殷柔晴哗啦一声站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冲向窗户的时候，她突然声嘶力竭，“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如果不能证明，就拿我这条命来抵！”
发下这个毒誓，她冲出了病房。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
江夫人一声嗤笑，“呵！也就这本事？”
她紧接着坐到苏姳菀身边，满面愁苏，“菀菀，你没事吧？没吃亏吧？”
苏姳菀正想安慰她，江夫人又道，“不过也没关系，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呵！这世道难道只允许男人玩女人，不准我们女人玩男人了？”
“菀菀你要喜欢，阿姨帮你多选几个帅气威猛的，环肥燕瘦，咱们玩个遍！”
苏姳菀：“……”
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江夫人了。
但还是常常被她过人的“格局”给震撼到。
“对了，”江夫人起身，指着江森南，“我留这儿的选秀图册呢？男版的，快点拿出来，趁着菀菀在这儿给她过过眼。”
江森南几乎咬牙切齿，“扔了！”
“扔了？”江夫人惊怒，“你怎么可以扔了，你知道我为了做这个册子废了多少功夫吗？我……”
话到这里，她突然语气一转，眉眼又带上了笑，“不过没关系，我还印了好多册备着，今天正好带了一本过来。”
说着，就款款地从包里，摸出一本全新的画册。
小样儿，和她斗？
看她不气死他！
江森南：“……”
如果江夫人不是他亲妈，他发誓他一秒钟也忍受不了她，早把她打包打包送去非洲养老了！
“菀菀你看看……”江夫人殷勤热情，引得俞子舜都好奇偏头。
江森南……躺不住了。
他起身，大踏步走过来，正要出手抢过册子。
苏姳菀：“等等阿姨，我接个电话。”
她说着就拿起了手机，“马姐，是我……我……我在医院……”
这一头，江森南则已经抓住了图册的一角，要从江夫人怀里拖出去。
江夫人誓死捍卫自己的册子，顺带对江森南压着声音比口型，“你蠢啊——过来不知道带充电线？充、电、线啊！”
魏宏还算机灵，“我去拿我、我去……”
一转头，俞子舜已经从江森南病床那边取来了充电线，还贴心地给苏姳菀插上了电，并且温声关怀，“别打久了，充电的时候通话有危险……”
江夫人……幽怨了。
她恨着不争气的儿子，眼里的下三白翻得要去演恐怖片。
江森南则冰冷地注视着魏宏，眼神里隐隐有杀意。
魏宏……哭。
宇宙的尽头就是他，认命吧！
这边，苏姳菀却紧皱眉头，“是的马姐……我没有采访成功……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是我突然生病了……我突然晕倒，现在刚刚醒过来，没有来得及给你请假……”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姐的声音从音孔里贯穿出来。
“关键时刻你给我掉链子？你总不可能说晕倒就晕倒吧，能不能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提前告诉我啊！我们还可以派人去替换你啊！”
“我能理解你想要独家采访，想要干出成绩。可我们是一个团队！就拿江森南和殷柔晴的事情来说，少了我们整个团队，你能拿到那些一手资料，写出那么好的稿子吗？”
“你入行不久，个人英雄主义倒是挺在行！”
马姐夸人的时候，能把人夸上天，骂你的时候，也能把你骂入地。
“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给我走人！我团队不缺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大的！”
“你说话啊，你哑巴啦！”
苏姳菀刚提起一口气，手机从手里脱了出去。
“说什么话？你在和谁说话？”江夫人对着电话那边疯狂输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家菀菀说话？”
马姐，懵了：“……你是谁？”
“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江夫人可气坏了，“我告诉你，就是你们那个垃圾团队，成天造谣生事，不务正业，挑拨离间！现在你还敢骂我家菀菀？员工怎么了？员工就不是人了？员工就不能晕倒了？员工要是出了事，你能负责吗？说话啊，你哑巴了？”
马姐：“你、你是苏姳菀他妈？”
“我是你祖宗！”江夫人开启乱骂模式，“不，你还不配！有本事你去骂江森南啊，柿子逮着软的捏？”
江森南：“？”
江夫人：“以后你再手痒嘴欠的时候想想今天，你要知道我们菀菀虽然温柔，但她背后有我这块硬砖头，我是你捏不起的人！”
江夫人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气死我了！这什么公司什么人呐！”
魏宏：“就是，兴业这公司不行！”
江夫人：“不行！”
魏宏于是膨胀了：“俞少你公司真不行！”
江夫人对着俞子舜瞪眼：“对啊！兴业是你的公司！你怎么搞的？让菀菀受这种委屈？你们这届男人到底行不行？”
俞子舜：“我……”
不，他不能说他不行。
魏宏趁热打铁：“苏小姐想要工作，可以去苏江啊，南爷一向很护短的，不会让苏小姐你受这种委屈……”
苏姳菀紧急打断他：“我谢谢你魏宏。”
我真的会谢。
相比起在江森南那里受的气，她还是宁愿到俞子舜那里去受职场的委屈。
看着苏姳菀避之不及的样子，江森南的脸，又黑了。
江夫人就呵呵呵。
活该！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才刚刚是个头呢。
以后，有他挫骨扬灰的时候！
某人今天自己造的孽，都是以后用来下跪的玻璃渣！
……
苏姳菀其实理解马姐的愤怒。
因为任泓单方面宣布终止和兴业娱乐的采访合作，并且转投了兴业的对家，当晚上就接受了对方的采访。
非但如此，他还通过经纪人传话，暗示苏姳菀十分不识抬举，令人印象糟糕。
还说兴业娱乐要都是这样的记者，迟早药丸！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还飞得不清不楚，是个人都要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那边人怨的？你该不会打了任泓吧？”
过了两天苏姳菀上班，马姐非要拉着她问个清楚，倒是对那天和她对线的江夫人并不执着。
苏姳菀原本不想解释过多。
多亏了江夫人做主，她才能回来工作，俞子舜也说了绝不会让她承担这次事件的责任……
可是马姐问出的话，却着实让她吃惊，“主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打人？”
任泓不至于被她打成了脑残，到处宣扬这事儿吧？
第36章 不出三天，渣男必糊！
马姐抄起手：“新闻工作者的直觉。”
但她马上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任泓突然换了个发型，厚刘海，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大家都是干这行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泓昨天临时换了兴业的对家接受采访，并且安排了对方的摄影师来拍摄杂志封面。
从现场流出的照片来看，他换一个比锅盖还厚的前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
要知道，他眉弓到山根那一块长得很好，先前还声称“敢露额头的帅哥才是真帅哥”，内涵那些用刘海来修饰脸型的对家。
……
苏姳菀，不吭声。
任泓恼恨她诋毁她也是正常的。
明星的脸，吃饭的碗，打人脸等于砸人饭碗，等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但苏姳菀并不后悔。
当时也是她中了药准头不够，本来是打算打他脸颊的。她瞬间放出最大电流，就是想要给他留个耻辱烙印。
江夫人说苏姳菀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其实她不是，她这个包子里，藏着尖锐的刺。
谁如果不识好歹想要捏，轻则皮肉吃苦，重则血流成河。
任泓也只敢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敢声张。毕竟，是他图谋不轨在先。
事情要是曝出来，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苏姳菀为什么会出手打人？
她是去采访的，不是去结仇的。
若非逼到一定程度，会下那么重的手吗？
苏姳菀知道任泓一定会隐瞒这件事，就像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轻易宣扬。
明星和娱记，这两个职业从诞生之际，就是相爱相杀的伴生关系。
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合作或厮杀，却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公开撕下对方的遮羞布。
“对了，那天那个女的是谁？”马姐突然问。
苏姳菀秒听懂：“我……阿姨。”
“我还以为是你妈呢，那么护犊子，”马姐砸吧着嘴，一脸回味，“哎，好久没遇上这么够味儿的人了……”
苏姳菀：“？”
马姐这到底算是抖S呢，还是抖M呢？
马姐一巴掌拍在苏姳菀背上，“到时候你和江森南对簿公堂，一定要让她过去。我直觉，她敢指着江森南的鼻子，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苏姳菀：“……主编，你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新闻工作者。”
江夫人岂止敢指着江森南的鼻子骂，她还敢轮着拖鞋打人呢！
正说着，隔壁小组传来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马姐，”徐森跑过来，有点焦急，“《苍山明月》被陈哥他们截胡了！”
“什么！”马姐惊得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
《苍山明月》是暑期代爆款玄幻剧，剧方从去年拍摄之初就和兴业娱乐深度合作。
马姐这边带组经过全小组竞争，拿到了这部剧的采访宣传。
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剧要播了，前期也铺垫了那么多，居然被其他组截胡了？
这等于辛辛苦苦种树浇水除虫，到了收获的时刻，却被别人摘了果子！
徐森说着，这边陈哥已经大摇大摆过来了，“马琴，胡姐说了，让你把苍山所有的资料传给我，我这边等下就要派人过去跟进度，快点啊，别影响了我们的效率。”
大家都是小组的主编，马姐就算要和陈哥撕，也撕不出个结果。
她气冲冲地把棒棒糖一扔，朝负责人的办公室而去。
没一会儿，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到马姐在娱乐版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大声问，“胡姐，为什么要把苍山明月给陈二？这明明是我们组的任务，我们全组都是背了KPI的！”
陈哥带的是二组，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他陈二。
他和马琴私交不太好，大家又是竞争对手关系，平时就没少为了点新闻撕逼。
整个办公区都静悄悄的，生怕漏掉了负责人胡姐的一个标点符号。
胡姐声音不算大，但很清澈，穿透力也很强。
她慢条斯理地回答马姐，“你那边最近出了什么事，你很清楚。你团队有不稳定因素，苍山这个饼太重要了，我不敢赌。陈二上个季度表现不错，就让他来收个尾吧。”
马姐的底气顿时被削了一截，“那是人突然生病晕倒，不可抗力因素。”
“那你这个主编有没有准备plan B呢？”胡姐反问，“你也是个行业老手了，你居然就派一个新人单独过去？你这样的团队领导，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你整个团队的能力。”
马姐辩解，“那是任泓那边的要求啊，不能带摄像师，不能有其他人，只接受苏姳菀的采访。”
“人家要求？你就不知道让个人跟过去，在外面等着？出了问题顶上去？”胡姐又问。
“就算让其他人过去，任泓也不会接受的，他就是指名道姓……”
“那就是她的问题了！”胡姐不耐烦地打断马姐，“你要不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员工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如果不合适提早淘汰，别拖累了你的团队！别跟我说任泓什么要求，他那么多要求，怎么后面马上就接受了橙丽那边的采访？”
橙丽是兴业最大的竞争对手。兴业任何新闻被别人抢走都还行，但被橙丽抢走就是耻辱。
马姐沉默了几秒，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任泓的事情是任泓的事情，但是苍山……”
“先把你的不稳定因素处理了吧，”胡姐冷冷地说，“别想着苍山了，再搞砸一个任务，我也保不住你了。”
马姐紧接着，低声说了什么，外面的人都没听清。
但胡姐并没有收着声。
“我不管谁是谁罩着的，我们这个行业靠本事吃饭，她有别的本事，让她到别的地方施展去。我整一个部门不可能她陪这种空降军玩。她不在这里，还有别的去处，我们这么多人要是没饭吃，谁收留我们？”
马姐从胡姐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整个办公区有一种噤若寒蝉的安静。
苏姳菀的手指，慢慢拨着键盘的边缘。
俞子舜事先说过，绝不会让她背负任泓事件的责任。
但下面的人，依然可以用其他方式令她难堪。
负责人表面在骂马姐，其实所有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俞子舜打过招呼，她也不可能直接让苏姳菀走人，但她通过折磨她的直系领导，来层层施压，让苏姳菀在这里如坐针毡。
中午吃饭的时候，俞子舜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用餐。
苏姳菀拒绝了……
她带了盒饭，去茶水间热了，刚端着来到员工餐厅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议论声。
“都把任泓送到橙丽那边去了，太子爷居然还要保她？”
“呵呵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是想先让她在底层镀金，以后好调到总经办去当小秘吧。”
“唉，辛酸，娱乐部是兴业底层版实锤！什么人都能塞进来！”
“我求求她赶紧去其他部门，别在我们这边混了，才来多久，就给我们惹两桩祸事……”
“她除了把任泓送给对手，还惹了什么事？”
“江森南的事情呀，你不知道苏江告了兴业，要求赔偿八千万！”
“我去！把她卖了也值不起这个价吧？太子爷到底怎么想的？还要帮她顶着？”
“说不定人家有特殊的本领，在太子爷眼里就值这个价呢……”
……
这群人说什么，苏姳菀都不会在意。
但是他们要编造她和俞子舜的关系，不行。
她走进餐厅内，径直来到议论的人群跟前，把盒饭重重放到了长餐桌上。
所有人，立即噤声……
众人肆无忌惮的议论苏姳菀，其实内心隐隐有希望她听到的恶意。
但苏姳菀就这么大刺刺地走到他们面前，感到尴尬的，反而成了他们。
所有人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件事：苏姳菀是从他们刚刚哪一句话听起的？
苏姳菀不理会他们可笑的局促，只冷声放话：
“不出三天，任泓必糊！”
第37章 她跑了，我又后悔去追
“不出三天，任泓必糊？”
办公室里，妆容精致的女人发出一声冷笑，“她真觉得阿舜会为了她去搞任泓？资本好不容易捧个流量出来，会让她这样胡来？”
“但是姗姗，现在我那边都传开了，说她是太子爷的……”
李明姗把长长的波浪卷发往后一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在帝传的时候，苏姳菀就喜欢缠着阿舜，阿舜只是比较照顾后辈，她倒很得寸进尺……找不到工作，就赖过来。”
“是啊，底层的员工就喜欢乱八卦，”娱乐部的负责人胡悦霞附和她笑道，“我们中层以上，都知道你和太子爷的关系。所以我一听到那些谣言就来气。”
“阿舜念校友旧情，所以任泓的事也没和她计较，倒让她觉得自己算一盘菜了。”李明姗手指用力卷着发梢。
李明姗父亲也是兴业的创始人之一，她毕业以后就进入兴业，如今是金融部的负责人。
她大学和俞子舜同级同系，是院系里公认的良才女貌。
两家的长辈也好，她自己也好，都认定了她将来会和俞子舜在一起。
谁能想得到，研一的时候，苏姳菀新生入校。
俞子舜的心思就偏了。
尽管他一向绅士温柔，对身边的女生都很友善，但每次苏姳菀来找他，叫他师哥的时候，李明姗都能感觉到，俞子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会变得特别温和，特别耐心，还特别包容，也特别爱笑。
李明姗为此吃醋，拐弯抹角地打探两人的关系。
但俞子舜神情很坦荡，“我和姳菀从小就认识，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
确实如此，俞子舜后来毕业，进兴业，又出国，再回来……身边再也没出现过苏姳菀的身影。
李明姗一直追随着他，明示暗示，想和他确定关系。
俞子舜从来不做回应。
只有一次，几年前兴业被苏江等大资本围剿。
俞子舜赶回国内救场，平定危机，救兴业于水火之中。
……庆功宴那晚，他喝醉了，不知所踪。
李明姗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酒店几十楼的窗台上，双脚悬空，眼神迷蒙地望着楼下，问她，“你说，是不是只有死人是最重要的？”
“我死了，她是不是也会记我一辈子？”
李明姗吓坏了，冲上前去死死抓住他，怕他掉下去。
俞子舜被她拖了下来，竟然泪流满面。
“我太蠢了……”他哽咽着，“我太蠢了，我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奶茶店，我为什么要骗她……她曾经那么相信我……当初是我自己不要的，是我故意把她甩掉，还洋洋得意……结果她跟别人跑了，我又后悔回去追……我是不是特别贱？”
李明姗问，“她是谁？”
她心里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但俞子舜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他坐在窗台下，曲起一条腿，抱着膝盖默默埋头。
李明姗第一次见到他那么落魄的样子，她只能一直坐在他身边，安慰他，陪着他。
到了后半夜，他酒慢慢醒了，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稳重自持的模样。
那晚上的事，他也没再提起过。
李明姗也没再问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她不敢问。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俞子舜一直以来不肯接受她的真相。
她害怕知道真相。这样她就可以一直骗自己，还有可能和俞子舜在一起……
而现在，苏姳菀又出现了。
李明姗表面很不屑，心里却重新不安起来。
尤其是听到胡悦霞说的那些话：
苏姳菀是俞子舜带过来的。
她写的稿子得罪了苏江的江森南，俞子舜为她顶住了苏江的压力。
她的采访出现重大失误，俞子舜却特意叮嘱下面责任不在她。
李明姗了解俞子舜，他看起来好说话，却并不是老好人，下属犯了错，他从来没留过情面。
但现在，他却对苏姳菀大开绿灯。
“按道理她现在还在试用期，犯了这么大的错，应该直接开除才对。”胡悦霞对李明姗道，“但我也不能明着来。”
李明姗在兴业是有背景的人物，胡悦霞或多或少都有点讨好她。
“我会给她施压，让她自己待不下去……”
“不用，”李明姗抬手，“施压是可以的，但不用让她走……”
她眯起眼，“你把她给我搞到金融版来！”
过去在帝传，俞子舜一直护着苏姳菀，所以李明姗没办法对她出手。
但现如今的兴业金融，是她的一言堂……
……
部门里的话，传得越来越难听。
“今天已经过去两天半了，某人说任泓必糊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手里有什么杀手锏呢。”
“想来也是没有。任泓现在是圈子里公认的上进劳模，零绯闻，那么多对家都没挖出来的黑料，难道她还能给变出来？”
“她要是真掌握了什么，任泓还会拒绝她的采访？我早说过，有多大能耐，就接多大的活，靠着点姿色，就想一步登天？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
“就好好笑，可能是江森南殷柔晴那篇稿子给了她什么错觉吧，以为自己真天赋异禀？”
“不是我说，那篇稿子有什么含金量？还不是三组马姐看她是太子爷领过来的，给她个面子，把全部资料堆到她面前，给她喂出来的？你让她自己去搞，就给你搞出个任泓事件！”
“任泓这事说到就气，换我们谁去，今天杂志都开卖了。偏偏让她去，最后便宜了橙丽！”
“兴业有多久没被橙丽踩过了？全兴业人辛辛苦苦维持的记录，就被她一个关系户打破……”
“简直是兴业之耻！”
“话说，江森南那稿子也给兴业惹了祸啊，大家忘记八千万了？”
“好了大家别说了归位，八千万过来了！”
……
苏姳菀已经知道，自己的新绰号是“八千万”。
嗯，她还比较满意。
听起来就挺贵的。
寓意也不错，符合她现如今对金钱的渴望。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部门里肯定有私群，这些人明明可以在她听不到也看不见的地方骂她。
但他们偏不，非要在休息时间聚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她冷嘲热讽。
可是只要发现她一过来，他们就立刻做鸟兽散状，佯装无事发生一般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当然，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会作怪。
比如会突然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或者是相互传递眼神什么……
这样诡异的工作氛围，苏姳菀泰然处之。
马姐却率先受不住了。
“姳菀，你手里是不是有任泓的什么料？”她问。
苏姳菀知道办公区里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啊……”
“那你拿出来啊！”马姐都要急了，胡悦霞已经又砍掉了一个原本该分配给她的活。
她去找她评理。
胡悦霞还是那套说辞，并且暗示她，只要她的组里没有苏姳菀，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马姐说她没有砍人的权利，胡悦霞就旁敲侧击地提起，金融版那边现在正缺人。反正苏姳菀都是关系户，去哪儿不是去呢……
马姐……没有上当。
胡悦霞身为版块负责人，明明可以直接让人事开除苏姳菀，自己却稳如泰山。
反倒把压力给到下面，三番两次指使她马琴去为难苏姳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胡悦霞是只老狐狸，马姐也不是傻白甜。
娱乐部里面并不是没有摸鱼的关系户，胡悦霞却明晃晃地盯着苏姳菀不放。
搞不好，她也只是其他人的枪……
“我实话告诉你，”马姐压低声音，“任泓的事情在部门里的影响非常不好，现在大家情绪都很大，再这样……”
马姐面露难色，“我这边真的很难留住你了，要不你看看，要不要……转岗？”
“不转，”苏姳菀面色平静，“我说过三天内任泓必糊，现在，还差半天。”
马姐愕然，“那你到底在等什么呢？”
苏姳菀垂眸，“我听大家说，我是兴业之耻。因为任泓转投了最大的对家橙丽，丢了兴业的脸……”
办公区内，安静得跟上坟一样。
众人纷纷“埋头苦干”，不闻外事。
苏姳菀却忽的一笑，如芳华绽放，“所以，马姐，我想将功赎罪，给兴业把脸挣回来，让橙丽丢脸又折兵，可以吗？”
第38章 热搜锤翻渣男，她逆风翻盘
【我勒个去！现在还能口吐狂言，实在佩服！】
私群里果然是炸了。
【她最大的赎罪就是卷铺盖滚人，我求求她有点自知之明……】
【不行，我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本人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看她到底怎么逆风翻盘！】
【逆风翻滚还差不多……】
【她要能翻盘，我在办公室直播吃键盘！】
【吃键盘算什么？我鼠标主机服务器都能吃下去！】
【怂人！苏姳菀要能翻盘，我敢直播倒立洗脚！】
莫名的胜负欲被挑了起来……
群里众人纷纷踊跃赌咒发誓。
突然间，有人大“吼”一声：【有没有人敢吃翔的？】
群里安静了一瞬……
【我敢！】
记者就是这么为赢敢拼的勇士！
娱记又是这群勇士里最不要脸的那一批。
……
就在众人拼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胡悦霞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对着办公区一阵怒吼，“全都瞎了吗？工作群里的消息都看不见吗？”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所有的人……都清楚明白地听到，胡悦霞如雷贯耳的声音——
“任泓初恋出来捶他了！劈腿睡粉还让人堕胎！我特么……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啊！你们都死了吗——”
沸腾的血液从所有人的身躯里，慢慢的平息下去。
莫名的恐惧转而从众人的心头升起……
“啪！”
一声脆响，吓得众人一抖。
苏姳菀，砸了键盘。
……
任泓被捶了，上了热搜头条。
但离苏姳菀的预计，提前了半天……
苏姳菀脸色沉沉地起身，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区。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一帮人。
“这就是苏姳菀手里握着的料吗？”
“有这样的猛料，为什么现在才曝？”
“她是怎么搞到的？”
“不是……她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起码过了十分钟，苏姳菀才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神色要比刚才好了不少，但依然算不上开心。
“姳菀！是你干的吗？”马姐的笑声回荡在众人头顶上，“专门等橙丽的杂志刚刚装订好？听说刚才所有的预售都紧急取消了！我去！橙丽娱乐的脸都该绿了吧？”
苏姳菀神色复杂，并不作答。
橙丽这期的杂志，因为采访到了任泓，临时加了他的封面和内页。
任泓粉丝也是给力，预售就超了十万册……
橙丽加班加点上印刷厂，赶在今天下午装订成册。
橙丽娱乐的负责人甚至还在朋友圈炫耀，夸奖说这就是“橙丽效率”。顺带对兴业含沙射影，说某些传媒老了迟钝了，跟不上时代步伐，该让位给新鲜血液了……
结果！
毫无预兆的，任泓的初恋女友冒了出来，一把雷神之锤，把任泓捶上了热搜第一。
吓得橙丽紧急撤了即将上架的杂志。
整个兴业娱乐都加班了……因为任泓突然曝出的这些黑料。
说来也奇怪，先前任泓的事，怎么查也查不到，连小时候住隔壁的遛弯大爷的狗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是现在，密不透风的铁桶突然破了一个口，所有藏在黑暗之下的丑闻都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就连他幼儿园的老师都跑出来蹭热度，说他三岁就会和小班的女生亲嘴。
截止凌晨四点大家收工，已经有第四个女孩站出来，说自己曾经省吃俭用，把生活费都用来给糊糊时期的任泓买衣服……
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区。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沉默之中悄悄爆发——
“刚刚有哪些勇士，说要直播吃翔？”
半晌之后。
“yue——”有个男同事直接吐了……
……
“姳菀，你确实很个人英雄主义。”马姐和苏姳菀一起下楼，直接点评，但这次带了赞赏的语气，
“还是要批评你，这样的大新闻，为什么不提前和我通个气？”
任泓那些黑料，苏姳菀手里确实都有。
甚至比任泓初恋曝光出来那些还要详细。
今天事发后她也共享了出来。兴业第一时间跟进事件，独家报道，抢回了一局，不忘好好臊了一番橙丽的脸。
苏姳菀垂着眼，“感觉大家都不信任我，也很责怪我。我怕再把事情搞砸……”
马姐就，相当愧疚。
“也不是不信任，就是有点小情绪，事关橙丽，大家就有点上头，你不知道，几年前苏江搞兴业，当时橙丽没少落井下石，还想直接收购兴业……”
几年前啊……
苏姳菀睫毛轻轻颤了颤。
是她跪在御园楼下整整一夜，在大雨中求江森南相信她清白的那一次吗？
……
下了楼，她就看到俞子舜的车停在外面。
但凡她加班太晚，俞子舜就会雷打不动地来送她回家。
“太晚了，我不放心，阿姨叔叔以前把你托给我照顾，我必须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面对她的拒绝，他当时这样对她说。
对于俞子舜这样的说法，苏姳菀内心是茫然的。
“对不起师哥，十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俞子舜应该不会骗她，但是她真的没有半点记忆。
当年亲眼看着母亲从秋毫的顶楼一跃而下，苏姳菀吓到得了失语症。
等她恢复之后，十岁前的事情，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人生新的篇章，是从苏夫人站在秋毫顶楼开启的……
江家人告诉她，她父母都是为了救江家，为了救江森南而去世的。
苏姳菀每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里就像沉甸甸的压了一块石头，泪水堵塞泪腺，在眼底蓄起堰塞湖，却怎么也找不到洪流的泄口。
她都不记得了啊。可是她真的好难过，难过到发疯，难过到心裂出一道道血口子……
秋毫，明察秋毫。
她找来所有有关父母的报道。
【秋毫调查——年度最权威企业红黑榜！】
【行业风向标！秋毫最新一季度调查报告火热出炉！】
【传闻中出神入化的秋毫，究竟“做空”了哪些公司？】
【屠龙者终成恶龙？秋毫卷入淘沙资本投资造假事件……】
……
江森南怎么会理解她对那枚蝴蝶胸针的执着？
“菀菀，妈妈的蝴蝶胸针呢？”
小小的苏姳菀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对不起妈妈，我把它弄丢了……”
那是，人生空白的前十年里，她记忆里仅存的画面啊！
第39章 绿茶道歉又怎么样？不接受！
“师哥，这样真不好，我现在住得也不远。”
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姳菀才来到俞子舜的车前。
“我也刚下班。”俞子舜没再说其他的，“别客气，上来。”
“阿舜还是和以前一样照顾校友啊，”突然间，李明姗浅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苏师妹，好久不见了。”
她看着苏姳菀，笑意不达眼底，反倒闪着尖锐的光。
“姗师姐，”苏姳菀客气道。
俞子舜身边的李明姗，刚进帝传她就认识了。
听说是俞子舜身边的青梅竹马，父亲是兴业的元老之一，两人之间就算没有恋爱，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俞子舜告诉苏姳菀，他们只能算是认识。
李明姗非常不喜欢苏姳菀，她知道。
某一次她去图书馆，正好遇上李明姗，被她拦在外面，上下打量，“现在的小女生野心还真是不小，我听说你没爸没妈的，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天天缠着阿舜呢？”
笃定的语气，差点让苏姳菀自我PUA。
她还真好好反思过一段时间——为什么江森南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觉得她和俞子舜有点什么？
是不是她真的有哪里的距离没掌握好，才引得众人误会？
为此她还专门找俞子舜说过，非必要两人不要见面。
她不想引起她南哥哥的不满，也不想引来他红颜知己的攻讦。
俞子舜只眼神黯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现在回想起来，既伤害大家的情谊，又白白让自己受委屈，更像是坐实了旁人龌龊的污蔑。
“苏师妹运气真是好，你在娱乐版的事我都听说了，”李明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毕业的时候有阿舜帮你做采访选题，出来工作了还有阿舜帮你去挖别人的黑料……”
“明姗！”苏姳菀还没说话，俞子舜已经黑了脸，“姳菀的毕业选题，是自己做的。任泓的事情，我没有插手。”
李明姗脸上闪过恼羞成怒的神色，俞子舜还说他没帮过忙？
苏姳菀毕业那年拿到了毕作特等奖，以她的能力做办到？
今天任泓突然爆出绯闻，人设崩塌……俞子舜如果说是为了打橙丽的脸，承认是他做的，李明姗也可以接受。
可他偏偏一如既往的否定。
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但几秒之后，李明姗还是冷静下来，她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苏姳菀，质疑俞子舜。
论工作她不是苏姳菀的上司，论感情她不是俞子舜的恋人。
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挽尊，苏姳菀突然拉开了俞子舜的车门，坐了上去。
李明姗的脸，瞬间绿了。
“阿舜，顺带也送我回家吧。”她去拉后排的车门，没想到俞子舜竟然手快地锁了门。
李明姗几乎气急败坏，“阿舜！”
“我们不顺路。”俞子舜从车窗里看了她一眼，“再说了，你不是开了车来吗？”
说完这话，他升起了车窗。
苏姳菀趁此机会对她摆摆手，“姗师姐拜拜。”
“俞子舜！”李明姗尖声大喊，表情管理完全失控，后视镜里，她一边骂着，一边扔出了手里的包……
……
车开出一段距离。
于静默之中，俞子舜突然笑出了声。
“胆子变大不少啊。”他含着笑意瞥了苏姳菀一眼。
大学的时候李明姗去拦她放话，她就唯唯诺诺地来找他，要从此和他保持距离。
“我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好怕的。”苏姳菀满面轻松，“再说了，我要做什么爱做什么，关其他人什么事。”
她是想通了。
一个人有错的时候呼吸都是罪过。
再小心翼翼又怎么样？
别人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或者高看一眼？
不如专心做自己，活得恣意自由一些，多少心情能愉悦点。
人不为己，是真的天诛地灭！
“对了，还是谢谢师哥，任泓的事情。”苏姳菀提起这件事，“不过其实我手里也有他的料，本来打算等橙丽那边的杂志准备得再充分一点，最后一刻再曝出来。”
“任泓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插手。”俞子舜正色道，“姳菀，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随意插手你的事，或者还会打乱你的计划。”
苏姳菀一怔。
对……这不像是俞子舜的风格。
他就算是帮忙，也只是提供一点外援，不会亲自帮她操刀。
他更喜欢站在远处，默默鼓励她，看着她成长。
而不是一手一脚替她包办……
那……
车到了新居的小区大门外。
“师哥也赶快回去休息吧。”苏姳菀下了车。
但俞子舜不走，眼色泛暗地看着她的身后。
苏姳菀似有所感，回头，就看到江森南正靠在他的车前，目光幽沉地盯着她。
而殷柔晴裹着一条色彩艳丽的丝绸披巾，站在他身边。
苏姳菀收回眼神，视若无睹，快步朝小区里走去。
“姳菀！”殷柔晴追了上来，“姳菀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苏姳菀站定，冷冷睨着她，“我让你等的？”
殷柔晴一愣，江森南已经走了过来。
“森南，”她哭着转头，可怜兮兮地去拉他的衣摆，“姳菀不肯原谅我，我要怎么办？”
茶艺如此出众，引得俞子舜都不得不下了车。
“苏姳菀，殷柔晴是来给你道歉的。”江森南看着苏姳菀。
多么护短的说辞，多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那又怎么样？”苏姳菀笑了，“她道了，我就要接受？我求着她给我道歉了？”
江森南不回答，但他的眼神，寒意愈盛。
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变得这么蛮横泼辣，和过往判若两人。
难道说，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姳菀，我真的不知道任泓和我们公司签了约，你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商业头脑，不可能去管公司的运营……”殷柔晴哭哭啼啼，
“可是，我回去查明真相之后，立即就告知森南了。像任泓那样的败类，我们公司不会再和他合作了，你相信我……”
“那是你们公司的事，和姳菀有什么关系？”俞子舜皱眉看着殷柔晴，“你们能不能别再来打搅她的生活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泥沼里逃出去，江森南却要拼命把她拖回地狱。
第40章 狗急跳墙了，要报复你
“你给我闭嘴！”江森南的拳头捏了起来。
俞子舜这幅虚伪的嘴脸，他真是见一次就想打一次。
永远摆出一脸为了苏姳菀好的模样，关键时刻却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抛弃。
俞子舜没有接受江森南的挑衅。
他只是一侧身，隔挡在了苏姳菀和江森南之间。
苏姳菀趁机刷了小区门禁，闪身入内。
两人如此默契的配合，更是让江森南脸色发青。
但苏姳菀的身影已经快速消失在小区的夜幕中……她走得越快，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会越低。
俞子舜说得对，他们别再来打搅她的生活了。
离开御园，空气也清甜了，天也变蓝了，就连殷柔晴都从令她咬牙切齿的情敌，变成了一个让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俞子舜担心她会回头……
真是多虑了。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
苏姳菀悠闲地梳洗，坐在沙发上，喝着牛奶，看手机。
这都过了一天，任泓的热搜还挂在前三，居然也没降下去。
这也正常，现如今就算他想花钱撤，也撤不下来。
不知道多少这段时间被他打压的对家，被他抢了蛋糕的竞争对手，此刻正在狂欢着对他下脚，就恨不得能把他踩到彻底查无此人。
任泓的粉丝全都疯了。
除了极少部分理智脱粉，大部分此刻都处于一种过激的自我防御阶段。
到处撩架乱撕——骂放锤的初恋是表子，骂爆料的女生是黑子，咒蹭热度的全都糊穿地心。
哦，还把橙丽旗下的杂志骂到直接关闭评论，骂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诅咒他们以后一本杂志也卖不出去。
他们还去日了橙丽传媒的官方网站，乱打举报电话，说橙丽偷税漏岁，说橙丽政治立场有问题，说橙丽老板私生活混乱……苏姳菀在此深刻怀疑兴业这边安排人披了皮，冒充粉丝去恶心了橙丽。
搞得橙丽紧急出动公关团队，澄清自己也是受害方……
总之任泓的黑料让人大跌眼镜，他的粉丝也不逞相让，各种脑残行径惊到路人都掉下巴……
……
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脑残爱过人渣。
就算心碎成了渣滓，也要嘴硬“我永远都会追随哥哥”。
但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悄悄的脱粉，然后正大光明去爬别人家的墙头。
啧，都是些无情的小婊贝！
不用苏姳菀去查任泓的商务动态，公司组群里已经有同事在适时更新。
【确切消息，任泓刚刚掉了高奢的挚友头衔，最新的秋季发布会品牌邀请名单里没有他！】
这么惨？
苏姳菀坐直了身子。
一般明星发生这种丑闻，直接掉高奢头衔的还挺少。
毕竟高奢普遍长情，背后还有资本利益博弈。
【资本已经放弃他了……我这边有确切消息，任泓和夏日晴天签了对赌，之前赢辉还考虑过要不要保他，现在大概有对家在狙，已经把他当弃子了。】
【几家正要宣他的品牌望风不对，全停了。】
【今晚上本来有他参与的综艺要播，内部消息会把下一期没他的顶上来播了，他的这期还不知道是直接埋了，还是重拍，还是把人P了……】
难怪，资本下场参战，任泓的重要资源怎么还保得住？
……
苏姳菀往上翻。
【护肤品那边没宣布解约，不过店面广告撤了。我这边冒充粉丝去责问了，对方客服说代言人还是他。】
【方便面的代言没动，但是屏蔽了几条和他的互动。我也装粉丝去骂了，推说是平台出了BUG，不是他们屏的……】
也正常，还有粉丝的韭菜没割呢……
人家花大价钱请的代言，本没回够怎么行？
但是紧接着，苏姳菀就在微博上看到万人抵制任泓代言产品。
不少“路人”纷纷点名代言厂商，说他们袒护失德艺人，以后再也不用他们的产品了。
任泓在持续加码下跌……
从天降紫微星，到失德渣男，只用了堪堪二十四小时。
……
手机在响。
苏姳菀看了一眼，接起来。
“小姐姐，你小心点，我听说任泓那边要报复你……”打电话来的，正是任泓的初恋女友。
苏姳菀是第一个联系到她的人，也是第一个从她嘴里撬出真相信息的人。
但最后，她还没出手，对方却自己出来爆料了……
“你是怎么听说的？”苏姳菀饶有兴趣。
“他经纪人找我，威胁我……说所有搞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你。”任泓初恋说着连忙解释，“我没有出卖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这事情是你干的……”
“那究竟是谁干的呢？”苏姳菀反问，“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除了我，还有谁联系过你，让你自己去爆料？”
“对不起小姐姐，我答应过对方不说出去的。我只是打电话提醒你一下，任泓这人报复心很强的，他好不容易才红起来，这下栽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任泓初恋说完，连忙断了电话。
苏姳菀起身，打算打扮打扮出门。
今晚上部门团建。
当然，也有庆祝打脸橙丽之嫌。
穿上漂亮的小裙裙，抹上最近流行的玫瑰豆沙红唇膏，刚刚打开门……
苏姳菀马上想关门。
但已经迟了。
嘭的一声……
一直站在门外的江森南，撑住了门。
他注视着眼前的苏姳菀，眼下浮着青色，“你打算去哪儿？”
橘色的波点大摆裙，头发蓬松的扎了一根辫子，懒懒地搭在肩上，系着同色的发带……眼前的苏姳菀，简直像一只刚刚从花苞里诞生的精灵。
苏姳菀只能松开了门，论力气，她远远不及江森南。
她后退一步。
因为江森南已经得寸进尺地踏了进来。
他放肆地打量着她的住所。
小小的一室一厅，但比上一次那个寒酸的老小区房好多了。
装修家具还算干净温馨，墙上挂着抽象风景画，柜子上摆着可爱人偶娃娃。
但沙发堆了好几条色彩不一的裙子。
看得出来为了出门，苏姳菀做了精心的打扮。
让江森南觉得扎眼的是，里面竟然没有一条白色的裙子。
他一低头，发现苏姳菀连鞋子都是牛仔色的。
整个住所，包括她这个主人，都花枝招展得让人眼花缭乱。
“南爷，有什么事吗？”苏姳菀神色中难免警惕。
江森南闯入这里，就像撒旦闯入了伊甸园，恶魔降临在人间，室内的温馨舒适瞬间荡然无存。
第41章 南爷，请你自重一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准备去哪儿？”
江森南坐到了沙发上。
客厅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双人沙发。
他拂开上面的裙子，捻了捻指尖，劣质的衣料触感挥之不去。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苏姳菀从里到外有哪些衣服他都很清楚。
这些花花绿绿的裙子，都是在她离开他这短短的半个多月内，添置的。
江森南根本不知道，苏姳菀竟然也会喜欢除了白色以外，其他的颜色。
他更不知道，她穿其他颜色的裙子，竟然也这么好看……
比起以前那副冰清玉洁的圣洁美，倒有一种活泼烂漫的另类清甜。
苏姳菀看了看时间，再耽误下去，团建就要迟到了。
“南爷，我有自己的生活安排，你……”你现在无权过问……
但苏姳菀话音一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过来。”江森南抬手，手臂搭到了沙发上。
如果苏姳菀坐过去，正好可以躺到他的臂弯里。
这样的殊荣，换做从前，一定会引得她如小鹿一边跳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可是现在，苏姳菀只站在原地，淡淡的疏离与尴尬流过眼际。
江森南的眼色就沉了几分，声音也染上了半刻威胁，“你过来，或者我过来？”
苏姳菀别无他法。
她看了一眼房门。
房门大开，外面悄无声息。
但她知道，江森南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
她只能微微叹气，走向了他，坐到沙发上，尽力坐得远一些。
“南……”
话音没落，江森南突然手臂一勾，把她直接圈住拉了过去。
苏姳菀惊惧地反抗。
他干脆翻身，腿也压到她身上，把她完全的固定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
他一只手锢住她，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我也不要你道歉了，”他开口，依然是施舍的语气，“离开兴业，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苏姳菀懂。
他就是来瘾了。
过去，他虽然总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是该回来临幸她的次数也不会少。
有时候他路过御园，上楼，只为草草办一场事。完事后立即离开，可以接着两三天不见人影。
所以他需要她全天候呆在御园，不允许她四处走动，不允许她拥有自由。
因为她的自由，妨碍了他随机概率般的兴致。
苏姳菀就很想笑。
“南爷……”
“叫南哥哥。”至少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江森南的脸色算得上还不错，他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就连威胁的语气听起来都和风细雨，
“以后再跟着其他人乱叫，小心你的舌头。”
“江森南，”苏姳菀没有遂他的愿，她不想再忍受他阴晴不定的若即若离，不想再看着他的脸色过活，把他当成自己的天——
他心情好，她快乐如同过节；他但凡沉着脸，她就怕得连呼吸都放轻。
“江森南，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一点。”
江森南指尖的力道，随着苏姳菀落地的话音，而逐渐加重。
“所以呢？”他眼瞳之中聚起风暴，“你要去和俞子舜约会？”
打扮得这么漂亮，就为了去见别的男人……
“我要去团建，”苏姳菀的眼眸之中，再没有以往的敬畏和爱慕，她冷得像一块冰，“正常人的正常社交，离开你以后才能拥有的，像个人一样的生活。”
像个人一样的生活。
她以前活得像个附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所有的心意都消耗在爱他这件事上。
江森南，竟然笑了。
笑得人遍体生寒：“你觉得江家没把你当人看？”
“你自己说过的，我只是江家养大的一条狗。”苏姳菀睫毛下搭，微微扇动，画出冰冷的弧光。
江森南磨了一下牙。
她就只记得他失去理智时候说的那些话，记不得这么多年江家对她的好。
这么记仇，又不记恩。
她哪里像是苏家的女儿？
“南爷……”门外传来一声低唤。
苏姳菀听出来了，是章贺的声音。
章贺比魏宏要聪明许多，他会出声，至少有把握不会挨骂。
果然，江森南身子侧了侧，眼神还停在苏姳菀脸上，“等一下。”
“我要出差几天，”他终于还是回到正题上，“跟我一起过去？”
苏姳菀几乎称得上是惊讶的。
江森南从不带她外出，宴会也好，公开活动也好，外出旅行也好……更别提他出差，是去做正事。
七年来，苏姳菀就只配呆在御园做一个漂亮的摆件。
要是以前，听到他这样的话，足以令她高兴得像吃了蜜糖一样吧？
可是现在，她心尖只漾起一阵微微的涟漪，是遗憾、是酸涩、是自嘲，但更多的，还是释然……
“江森南，”她只重复这一句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分手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究竟要她说多少次，他才会把这句话听进去？
苏姳菀没有自欺欺人的认为江森南不想分手。
实际上，她说的话，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他这个人自我独断，脑子里只有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别人的声音。
这样的性格，配上一个清醒聪明的商业头脑，以及敏锐的商业直觉，足以令他成为金融行业里得天独厚的王者。
可是用在私人相处上，只会让人感到窒息。
“南爷……”万籁俱寂中，章贺的声音再度传来，“时间已经过了。”
江森南，终于还是起身。
他冷冷地俯瞰着苏姳菀，“再给你十天时间，爷爷的八十大寿，是最后的期限。”
苏姳菀，你别逼我……
他踏出门。
门外的章贺和门内的苏姳菀，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
“南爷，”因为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魏宏现在都没资格跟着江森南去见苏姳菀。
他一直等在楼下的车里，见江森南回来，连忙把蒸汽眼罩双手奉上，“到机场有一段路，您休息一下？”
从昨晚上苏小姐进了小区，南爷就没走。
今天中午不到他就上楼，现在才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过。
江森南没接眼罩，只冷声下令，“去后面的车上，叫章贺过来。”
魏宏：“！”
什么？章贺当一个工作助理还不够，现在手居然那么长，连南爷的生活也要管了吗？
章贺在魏宏怨妇般的眼神中，莫名其妙地上了车。
“你觉得，她到底在闹什么？”车刚开动，江森南就问。
这是第一次，江森南问章贺关于苏姳菀的事。
他一向公私分明，从不把个人私事带到工作中……
但章贺不动声色，他细细思索了几秒，这才谨慎地回答，“会不会是因为……那枚蝴蝶胸针？”
第42章 不爱了，自然会嫌弃
苏姳菀到苏江来找殷柔晴的时候，章贺也在。
他全程置身事外。
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看见。
“蝴蝶胸针……”江森南偏头，揉了揉眉骨，“你觉得，她们谁在说谎？”
苏姳菀一口咬定了殷柔晴偷了她的胸针，但殷柔晴却矢口否认。
“我看不出来，”章贺老道，并不轻易下结论，“苏小姐是真心的愤怒，殷小姐也像是真正的委屈。”
如果她们其中有人说谎，那可是真正的演技派。
“也有可能，她们都没有说谎，”章贺提出另一个说法，“只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是误会，那只能找出真相才能解决。
“让魏宏去查一下……”江森南刚刚下令，又改口，“算了，你去。”
章贺怔了几秒。
江森南确定，要让他插手他的私事？
跟着江森南也有好几年了，章贺自认还算得他的心，但远远比不上魏宏受信任。
江森南戒心很重，轻易不肯让别人涉足他的生活。
章贺勤勤勉勉这么多年，在御园的活动范围，没超出过客厅。
“我会认真查的。”他承诺。
“嗯，”江森南心不在焉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既然都是我送的东西，为什么一件她当成宝贝，一件会弃之不理。”
他说着，摸出了一只……彩钻的蜻蜓胸针。
章贺为难。
这题，超纲了。
江森南要听实话吗？
以前珍惜那是因为爱啊，现在嫌弃自然是因为不爱了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章贺很难想象江森南竟然会领悟不到。
当然，章贺没那么傻。
他斟酌半天，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可能是，其中一个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她心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却巫山不是苏，其他再好她也不要了？”
江森南沉吟，末了，微微颔首。
算是放过了章贺。
一旁的章贺小心翼翼地瞥了江森南一眼，偷偷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魏宏老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
换他来，天天答这种送命题，能活得长吗？
……
江森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神情倒是轻松起来。
原来如此……
苏姳菀十几岁的时候，拍卖行送过一次公告图册到江家。
江森南发现她看过之后，趁人不备，偷偷把其中一页撕了下来。
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的动向，果然，到了拍卖的那一天，她悄悄去了拍卖行。
那只是一个小型的珠宝拍卖会。苏姳菀看中的，是一只做工精致的蝴蝶胸针。
但她钱没带够，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胸针被另一个贵妇拍走。
江森南记下贵妇的车牌号，之后查到了她的身份，找上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最后编了个非常不靠谱的故事，才把东西买到手。
胸针扔给苏姳菀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转眼间，眸子里就装满了星星，看江森南的眼神，像在看她的神明……
……
后来，他还给过她很多东西，她也会感谢，也会开心，也会笑。
可是江森南再难在她眼里看到那样的光彩。
或许，第一次的予她所想，才是最珍贵的。
江森南嘴角微扬，心情有莫名的愉悦。刚到机场，就已经给章贺下了新的任务，“查一下这东西的来历。还有，国内谁手里还有。”
章贺拿起手机。
南爷发了一张图片给他。
图上面，赫然是一枚精致小巧的蝴蝶胸针。
……
……
苏姳菀到底还是迟到了。
吃饭的时候倒是相安无事，结果晚上去唱K，竟然被起哄着要罚酒三大杯。
苏姳菀请大家高抬贵手，她一直是江家的乖乖女，除了品酒课，其余时候滴酒不沾。
她一直谨遵江夫人的教诲——
“女孩子在外面，唯一不喝醉的办法，就是不喝酒。”
“你不会喝，就可以不喝。否则只要喝一口，剩下就没办法推掉了。”
后来江森南也对她说过，他在外面应酬商务，都会控制自己，尽量少沾酒。
“酒精会麻痹你的神经，降低你的判断力。你不知道哪里有陷阱，唯一避开的办法是时刻保持清醒。”
话虽这样说，有时候他回御园，还是满身酒气。
“有些确实推不掉。你喝一口，所有人都会来敬酒。”他用现身说法，证实了江夫人的正确，
“章贺不喝酒，会替我盯着，身边有个相对信任的人保持清醒，会好一点。”
“魏宏也会帮我挡酒。”
苏姳菀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喜欢微醺的江森南……
酒精会让他变得柔和起来，平日里紧绷的面容也松弛了不少。
有时候会和她多说几句话，有时候还会对她笑。
给她乏味又不安的生活，带来一点新的希望……
……现在她离开，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苏姳菀摆手，“我改天请大家喝奶茶吧，我在外从没喝过酒，一点也不会。”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酒这种东西喝着喝着就会了，”同事们却还不依不饶地劝，
“姳菀你这样不行啊，以后出去跑新闻，交际应酬，喝酒是必备技能，你现在不练着，到时候出去会吃亏的。”
“来来来，酒都给你摆好了，我们来一个开门红。”
苏姳菀正难以推辞。
有人突然弯腰，把桌上的酒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满场寂静。
包厢里的热闹气氛褪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一声不响地看着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俞子舜。
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把摆在苏姳菀面前的三杯酒，依次拿起来，喝得一滴不剩。
末了，他放下了最后一个空酒杯，扫视四周一圈，淡淡开口，“还有多少，都拿过来，我一起喝了。”
没人敢应声，全都霜打茄子似的耷拉着头。
俞子舜冷着脸。
这群人，给他们跑个新闻要死要活。
在这里算计人家“初出茅庐”的后辈倒是龙精虎壮！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马姐胆子一向比较大，其他组的主编都焉了，她还笑嘻嘻地问。
“我们今天也团建，就在隔壁。”俞子舜回答，“刚才正好看到你们进这边来，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话，他给苏姳菀点点头，客套地让大家尽情玩，自己出门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看苏姳菀的眼神，却纷纷有点难以形容。
太子爷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着啊……
虽然大家私下里没少挖苦嘲讽，但谁说又不是在酸鸡跳脚呢？
唱过几首歌，玩了几个破冰小游戏。
苏姳菀中途去卫生间，在洗手台那里遇到了徐森。
“师妹，”徐森是这段时间里，少有对苏姳菀一直保有善意的同事，“你真厉害，居然挖到任泓那么多料，怎么办到的啊？”
苏姳菀双手打满泡沫，随和地笑笑，“锄头挥得好呀。”
徐森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苏姳菀,巴掌大的小脸秀美都丽，樱桃色的唇角弯弯，乌黑的长发温柔又不失俏皮地从肩上搭垂下来，像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
他连忙避开了眼，一边洗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师妹手里……还有任泓别的料吗？”
……
第43章 渣滓反告她，被泼脏水
“嗯？”
苏姳菀正好把手晾到风干机下面，热风呜呜地吹。
徐森的最后一句话，她没听清。
徐森只能等她吹完，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我不是都拿出来了吗？”苏姳菀一脸无辜，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你那里还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师妹都没了，我怎么可能有？”徐森笑，“我这方面比师妹差远了。”
苏姳菀连连摆手，“哪里，前辈可厉害了，我第一篇稿子，全都是你给提供的信息……”
两人一路商业互吹，回去才发现换了包厢。
俞子舜开了个豪包，把两拨人合并到了一起。
苏姳菀一进去，就看到不少生面孔，应该全都是兴业中层以上的领导。
她本想和徐森一起回到小团体那边去，结果被胡悦霞拉住。
“姳菀，我刚刚还在和他们聊，”胡悦霞热情像换了个人，“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就是我们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社会版的刘老师，这位是体育版的陈老师……这位是金融版的……”
“我们认识，”李明姗不自然地笑笑，打断胡悦霞，“苏师妹，在帝传的时候就是校花级的风苏人物。”
社会版的负责任饶有兴致，“苏师妹，听说你刚来就抢了金融版的活，搞得苏江集团的少东家气急败坏？”
“是啊，这次任泓的事也是她的功劳。”胡悦霞夸人不带喘气，俨然没了前几天的刻薄针对，“姳菀简直是我们娱乐版这边的天选之子。”
“说的是，我好久没看橙丽吃瘪了。”
“听说杂志都下印刷线了，硬生生全部停了预售。”
“还好我们有苏师妹这个福星，否则的话，这次就是橙丽看我们的笑话了。”
“苏师妹后生可畏啊！”
“来，苏师妹，我敬你一杯！”
俞子舜一直坐在远离这群人的另一边，见状终于直起身，声音不大，“她不喝酒。”
气氛微妙的停滞了一瞬。
但很快，又活络了起来。
“苏师妹，你要不要考虑到我们社会新闻来？”
“你敢抢我的人？”胡悦霞瞪眼。
“怎么不敢抢了，做新闻的就要苏师妹这样嗅觉敏锐敢闯敢拼的，苏师妹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体育这边，我们这边可以采访到很多体坛大帅哥……”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我就不一样了，师妹，我们下来悄悄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要把苏姳菀捧到天上去。
就连娱乐部门的人也纷纷过来凑热闹。
“姳菀对不起，之前是我有偏见，我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人家天赋异禀。”
“姳菀，我这次对你口服，心也服。你说你怎么就有那个胆子，拒了任泓的采访呢？”
“你个傻瓜，人家姳菀怕是早就拿到那些料了，知道采访任泓有风险，当机立断。”
“啧啧，这份勇气，我肯定没有，姳菀我太佩服你了。”
……
这群人，先前把苏姳菀踩得有多惨，现在就把她捧得有多高。
舌灿莲花到俞子舜都要听不下去了。
他不怕苏姳菀会骄傲，就怕她觉得烦。
兴业好歹是俞家的产业，这些人好歹是他的下属员工，这么没底线的秀下限，他怕她会看轻了他……
然而，不等他出来，场面突然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俞子舜刚觉得意外，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低头，就看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推送——
【兴业记者苏姳菀勾引任泓未遂，伪造黑料造谣陷害！任泓工作室已发律师函……】
KTV的豪包里，此刻凉风飕飕。
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一条推送。
在他们对苏姳菀极尽吹捧的时候……
……
“南爷，对不起，是我们的人太不识规矩了！都是些没见识的小姑娘，唐突了您，您别和她计较……”
帝都，纸醉金迷的包间里，经理正对着江森南卑微地点头哈腰。
在他身后，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孩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头发湿哒哒地滴着酒液。
今晚上是生意伙伴约的这里。
江森南刚来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身影。
他无意识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在包间里遇上了对方。见他注意到自己，女孩立刻带着笑，殷勤地前来献酒。
江森南没给任何人脸，直接一杯鸡尾酒泼到对方脸上。
沉着声音让人滚。
章贺也在旁边冷着脸。
这些人为了拿到投资，真是极尽所能的打听南爷的爱好。
上次就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和殷柔晴十分相似的女人；而这次，已经摸到了白裙子上面。
“南爷，您不喜欢这地方，我们换个场子？”牵线的人陪着笑脸。
江森南过来到现在，不沾酒，不沾女人，半点突破口也不给人留。
苏江的投资，很香。引人垂涎，但不易得手。
江森南性格谨慎细致，头脑清晰，敏锐警觉。
谁想从他手里拿到钱，先要掂量掂量自家祖坟里有几根骨头能挖出来给他数。
“南爷，”章贺接了个电话，插言道，“我这边查到胸针线索了……”
江森南的注意力被转移，“说。”
“听闻宋慈先生以前收藏过这么一枚胸针，南爷需要我约一下他老人家吗？”
章贺办事，一向靠谱。
江森南点头，“明天回去，你尽量约后天。”
宋慈老先生这些年深居简出，已经很少见人了，要约他不容易，后天多半不成，但先约着总没错。
“南爷。”听闻江森南要走，对方几人都急了。
江森南起身，“和我的助理约一下明天的时间地点，我给你们一天时间。”
章贺懂了，回程的航班要安排在明晚上。
在江森南身边这么多年，章贺觉得他像个高速运转的陀螺，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曾经的御园，像个蓄电场，他每次回去短暂的充电，就会重新投入战场。
……
“阿舜！阿舜你真的要把那些资源都给出去吗？”
KTV外面的空旷走廊上，李明姗追着俞子舜，“你敢这样做，信不信我马上就去找伯父伯母，把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们？”
俞子舜停下来，转身，冷眼看着李明姗，“李主管，兴业现在的总编是我。”
他有权决定一切新闻资源的调度。
“我不明白，”李明姗情绪激动，“开除一个苏姳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你要这样？江森南的事情是这样，任泓的事情你也这样！”
第44章 有内鬼，她留了底牌打脸
刚刚的短信推送，是橙丽传媒那边发过来的。
俞子舜这边已经着人去打听了。橙丽娱乐明确告知，他们手里有铁料，可以证明苏姳菀勾引了任泓。
现在大家收到的这则短信，还只是小范围内推送。
如果兴业坐视不管，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热搜上。
届时，任泓一定会翻身，而兴业和苏姳菀，都有得好看……
俞子舜听到这些，只有一句话，“问问他们，买断的价钱是多少。”
橙丽不要钱。
橙丽娱乐的负责人阴阳怪气，“知道俞少您有的是钱，但我们橙丽也不是叫花子。这样吧，我给您列个要求清单，您看看行不行，行我们就谈，不行就算了……”
没一会儿，兴业每个部门的主管，都收到了这份长长的清单。
李明姗第一个炸了。
“上半年的金融榜权威数据我们整理一个月了，橙丽张口就想要？”
体育那边也叫嚷起来，“呵呵，想要威廉斯的单人采访？做梦！我们走了多少关系才抢到这个资格！”
“我这个就离大谱了，”社会版的负责人笑着念出来，“我这边记者拿半条命换来的报道，橙丽要求联合署名？”
社会版部门上个月才出了大事，一名长期卧底社会底层某隐形行业的记者，被发现了身份，逃走的路上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只剩一口气，手里还紧紧握着资料盘。
兴业顶着各方压力发了稿，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
虽然最后的稿子，是部门里其他同事给修改定下来的，但大家谁都没那么厚的脸皮署上自己的名字。
结果橙丽一来，就要联合署名，还要求排第一？
橙丽要的不是署名权，橙丽要的是兴业的脸！
但对于这些一个比一个过分的要求，俞子舜竟然没有不假思索的拒绝：“告诉他们我考虑一下，等下回话。”
他走出包厢，李明姗紧接着追出去。
包厢的门，悄悄被拉开了一条缝……
换成其他公司，领导出去干架，同事们恐怕谁也不好意思去扒拉门。
但干记者这行的，谁还在乎那点脸面？
门被拉开一点，再被拉开一点……李明姗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来。
“俞子舜，兴业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苏姳菀，你可以给她金山银山，但是请你不要把我们那么多人心血造就的公司，给她嚯嚯！”
“李主管，你说这些话，有证据？”俞子舜反问。
“还要什么证据，她当初毕作特等奖怎么来的？她刚毕业，你就给她发offer，结果她现在在外面找不到工作，你还要捡破烂一样把她捡回来！”
俞子舜一口一个李主管，彻底击碎李明姗的理智。
她也是娇生惯养，明珠一样被捧着长大的人。
那么骄傲那么清高，这么多年却苦苦追随着他。
但他看不到她的光彩，只喜欢苏姳菀那种白莲花！
俞子舜说什么苏姳菀从小和他认识，她怎么不知道？
他小学毕业舞会，都是她给他当的舞伴，他喜欢收集蝴蝶的标本，都是她陪他去郊外捕的……从来没有听说什么苏姳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里料得到他有朝一日翻脸如一个渣男。
“你告诉我……”李明姗泪流满面，“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你那次庆功宴后说的那个人？”
俞子舜重重皱眉，“李主管，你冷静一下，你……需不需要休个年假？”
李明姗抹掉眼泪，她知道现在自己正成为同事们眼中的笑话。
俞子舜表现得越冷静，越是衬托得她不堪。
多年来媒体人的争强好胜，强迫她收敛情绪，
“好，那我们回到橙丽的事情上，橙丽现在拿着她勾引任泓未果的证据，要你拿那么多资源去换，要羞辱兴业。橙丽和兴业什么关系，不需要我赘述，”
“俞子舜，我问你，现在开除苏姳菀，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要开除她，还是要拿我们这么多部门的心血去糟蹋？”
她反手指着KTV包厢已经半开的门，“现在所有的主管都在里面听着，你告诉他们，你这个总编的选择！”
俞子舜看着李明姗的脸，明艳又倔强。
他微微叹气，“明姗，为什么你就认定，橙丽手里的证据，是真的呢？”
李明姗一愣，俞子舜又紧接着道，“为什么你就认定，苏姳菀是那种人，为了采访一个任泓就……”
他冷笑一声。
这世上，任何记者都有可能做这种事。
但苏姳菀不会。
一个小小的明星，还配不上她动这种脑筋。
“你的意思是苏姳菀不可能勾引任泓？”李明姗醋意横生，“你想为她证明清白？呵！可是我们连橙丽的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从哪个角度去救她？”
为了一个苏姳菀，他竟然有这份耐心，愿意这么不辞劳苦！
“对啊，我们连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认定是真的？还是明姗……”俞子舜的眼神转冷，“你知道点什么……”
李明姗的后背，不禁蹿上了一股寒气。
是她太激动了……
她激动到忘记了俞子舜和她一样都是帝传人，并且能力远比她优秀……
他的洞察、直接和逻辑，都远远在她之上。
“我、是我太不冷静了。”李明姗主动退让，但她马上以退为进，“但是橙丽如果没有铁证，怎么可能狮子大张口？他们敢这样做，就不怕苏姳菀反告他们诽谤吗？”
李明姗的话音刚落，从包厢的门那边，就传来一个轻软如苏朵的声音，
“因为，他们认为，我手里已经没有任泓的料了啊……”
……
苏姳菀站在包厢的门口，带着笑，目光友善地看着骤然回头的李明姗。
明明她在笑，笑得那么温柔。
但李明姗就是觉得，后背一节节的，结起了冰……
“姗师姐，不用担心，橙丽如果能证实我确实勾引任泓未遂，那我会自己辞职，绝不连累兴业。”
苏姳菀走了过来，又看向俞子舜，“师哥，谢谢你的信任，也请千万不要接受橙丽的讹诈。我自己惹的事，自己来扛。今天团建很开心，谢谢大家，我先走了。”
任泓会反扑，会报复。
任泓的初恋今天下午已经给苏姳菀通风报信了。
她一直都等着呢。
江森南说得没有错，你不知道什么地方是陷阱，唯一能做的只有时刻保持清醒。
他虽然在情感上苛待了她，但多少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你手里还有任泓的料？”李明姗终于忍不住，对着苏姳菀的背影问道。
苏姳菀回头，对李明姗露出一个明媚耀眼的笑，“没有了。但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对吧？我们做新闻工作的，都知道造谣成本低廉，但也知道追求真相，是我们职业的信条。真相和正义一样，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俞子舜没有去追苏姳菀。
他回头看了李明姗一眼，说出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今晚上，我们这个团建的包厢之内，有内奸。”
第45章 被粉丝围攻
魏宏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够聪明。
现在，他站在江森南的面前，看着眼前屏幕蛛网裂的手机，再一次怀疑自己已经蠢到无药可救。
同样都是关于苏小姐的消息，章贺汇报了，就得到江森南的认可。
他汇报了，就得到南爷的怒火。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南爷当着他的面第二次摔手机了。
手机大约也被摔出了脾气，屏幕始终倔强的亮着，裂纹之下，是醒目的标题——
【兴业娱记苏姳菀蓄意勾玉任泓未遂，遂炮制黑料报复……】
章贺已经查了消息来源。
是兴业死对头橙丽搞的事情。
一如当初江森南状告兴业造谣时一般，兴业依然头铁嘴硬，已经公开声明，自己的记者并没有做过这种事。
如果任泓要告，他们奉陪，坐等法院传票。
并且，他们还要反告橙丽造谣，损害兴业和苏姳菀的名誉。
但橙丽的路子比江森南野多了。
他们很快撰文，曝光了苏姳菀对任泓图谋不轨的全过程。
首先，他们给出了任泓方提供的证据，证明兴业三番五次的热情邀请任泓进行深度采访，条件任他提；
然后，任泓因为要到珅城拍广告，正好有空，架不住对方的盛情，同意接受采访。
兴业于是派出了苏姳菀。
没想到苏姳菀到酒店之后，二话不说，企图对任泓进行美色进攻，在遭到任泓的怒斥拒绝之后，两人发生了肢体冲突。
苏姳菀用电机环击伤了任泓的额头离开。
任泓之后身体极度不适，出现晕眩和呕吐等症状。
因为兴业是大媒体，在国内传媒界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任泓不敢轻易与对方交恶，所以忍下了这件事。
但随后他接受了橙丽的采访，苏姳菀却在兴业的支持之下，买通了几名少女，对任泓进行大规模的造谣和诋毁，恶意打击报复。
目前，任泓除了发出律师函，要求兴业及苏姳菀赔偿他的各方面损失。
同时也在收集证据，打算报警。
“南爷，您先冷静一下，上次我们查到过，橙丽背后可能是邬家。”章贺劝道。
换做从前，涉及到苏姳菀的事，章贺是半点也不会开口。
但现在，他不但开了，还说得大胆。
江森南脸色稍缓了些。
……
橙丽和兴业撕逼，撕到最后，橙丽拿出了关键性的人证物证。
人证，是任泓下榻酒店的一位清洁阿姨。
物证，是通风口取下来的一块药物贴膜。
清洁阿姨马赛克脸接受了橙丽的采访：
“我那天就是打扫那套总统套房的，对，就是那个大明星任泓住的那套……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给我五百块钱，说她是任泓的粉丝，想要进去拍个照，拍一下明星住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对，我让她进去了，我没跟着，我还打扫卫生呢……没一会儿她出来了，说她拍好了，我看了看没丢什么东西，就让她走了……”
橙丽的记者给她看了苏姳菀的照片。
问她是不是这个人。
“对对对，就是她！”
“不会认错吧？”记者确认。
“绝对不会，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见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太漂亮了，我都以为她是女明星……”
因为阿姨的这番话，倒是有人注意力跑偏，想要知道苏姳菀有多漂亮。
但魏宏调查时机灵了一次，提前给各大平台打了招呼，不准他们任何人泄露苏姳菀的照片。
橙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没曝光。
苏姳菀庆幸地保住了自己的神秘面纱……
但接下来的物证，却让她陷入更大的危机。
药物贴膜是在通风口取下来的，检验之后，发现里面残留大量对人体有害的违禁药物。
橙丽公布的药物成分，令任泓的粉丝惊怒。
等到江森南办完正事的时候，兴业和苏姳菀已经被网暴到了需要报警的程度……
……
“姳菀，这事情你就真没有解决办法吗？”胡悦霞把苏姳菀叫到办公室，“我昨晚上才在其他主管面前夸得你……你这就给我……”
苏姳菀淡淡地反问胡悦霞，“我请主管您夸了吗？”
胡悦霞：“你……”
她也是刚刚和苏姳菀本人接触。
不知道她居然也是个隐藏的阴阳家选手。
尤其是她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柔情似水的柔。
配上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真诚微笑的眼，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居然是在抬杠？
“那现在怎么办？直到现在，兴业还在给你扛着，但你不能就这样躺着，你看看这些粉丝说话多难听，你的照片太子爷给你压着了，他们就给公司P了灵堂……”
任泓的粉丝，先前怎么对待橙丽，现在就原封不动地在兴业身上复制粘贴一遍。
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姳菀像个祖安人，居然没有微博个人账号。
粉丝于是建超话拉组，骂得兴业和苏姳菀直居热搜不下。
【！你家公司是死了吗？你爸妈是死了吗？你是个死人活丧尸吗？】
【哥哥告死她，敢给哥哥下药，还打伤哥哥的脸。缺男人桥洞下面有的是！觊觎我家哥哥，你配吗？】
【高价收苏照片，手机号，身份证号，家庭住址！】
【蹲一个兴业大楼，硫酸强酸伺候！我看看她还有没有脸去勾引哥哥……】
【保洁阿姨说她漂亮，其实是没见过世面，照片为证，苏是个丑女。】
粉丝不知道从哪儿凑来一个女孩图片，P到巨丑，说是苏姳菀的照片。
然后在上面用红笔写上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词……
……
胡悦霞就不信，苏姳菀心理素质这么过硬，真一点也不介意。
除非，她真的心虚理亏，不敢去公开对线。
“你硬气点行不行？我都替你着急！”
苏姳菀诚恳地看着胡悦霞，“胡姐，可以报警的。”
胡悦霞有点出不上气。
报警和发律师函，法务部那边当然在跟进了。
但她现在和苏姳菀谈的是危机公关！
身为一个全国排名前三的大传媒，被另一家传媒按在地上锤，这不关乎正义，这关乎尊严。
等苏姳菀离开，胡悦霞找了个借口，到了李明姗那边。
“我确定了，她应该就没什么料了，橙丽给出的证据，她也完全想不出办法澄清。她现在就寄希望于法务部……”
“法务？呵！”李明姗抄着手，“等法务把程序走完，黄花菜都凉了，看看今天兴业的股价跌成什么样了。”
可李明姗非但不生气，还一脸开心得意。
“我就要看看，阿舜这次还能不能保她下来。”
胡悦霞正想附和几句，手机响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接起来，“说，什么事？……什么！什么！”
她声音突然爆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苏姳菀她怎么了……”
第46章 捶渣捶成糊，反击她也不手软
私人飞机上。
魏宏汇报着自己用尽洪荒之力查到的信息，
“南爷，清洁阿姨没有说谎，苏小姐确实去过酒店，给了她五百块钱，谎称自己是任泓粉丝，进了房间。”
“但是……”看着江森南一秒变黑的脸，魏宏连忙补救，“时间不对。”
“哪里不对？”江森南抬起眼，眸中的风暴反复席卷又消散。
“南爷，苏小姐去酒店的时间，和大家以为的不一样。”魏宏见江森南的脸色又逐渐糟糕，赶紧道，“清洁阿姨没有说苏小姐去的具体日期，所有人结合那个药片贴，都认定她是提前过去，然后在通风口贴了东西。”
但是，包括魏宏在内的人，都知道，药片贴不可能是苏姳菀贴的。
哪里有人这样搞自己的？
“但其实，苏小姐是后来去的。你忘记了，她住院第二天，就央求夫人带她出去逛街……我查到，她就是去了酒店。清洁阿姨说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天，那时候任泓刚刚退房。”
江森南微怔。
他于是给江夫人打电话求证。
“对的呀，我和姳菀去了酒店，她上楼去办点事，我在下面等她，怎么了？”江夫人悠悠然回答，“又怎么啦？”
“你没看到网上那些言论？”江森南有时候觉得，江夫人对苏姳菀，是薛定谔的疼爱。
说她不关心苏姳菀，她又处处护着她。
说她护着她，苏姳菀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泰然处之。
江夫人声音拖得像拔丝芝士，“我年纪大啦，现在年轻人那一套我不太理解。一群一个月一千块钱都挣不到的吊丝，天天去骂人家日收上千万的人生赢家……精神胜利法有意思吗？”
江森南，“……我在说苏姳菀的事。”
“对呀，我家菀菀是我的法定继承人，我的就是她的，她就日入千万，有问题？”
江森南：“……”
江夫人嘲笑别人精神胜利法，她自己还不是图个嘴上痛快。
至少江森南知道，苏姳菀不是江家的继承人。
江家对她好，但给她的定位……是儿媳妇。
知道苏姳菀是事后去的酒店，江森南脸色转暖不少。
但转眼他又眸色暗沉。
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她不适合出去工作。
她难道觉得，成为一个优秀的成功女性，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
休想……这辈子，他都不会承认她，不会娶她。
因为她不配。
留她住御园，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恩赐……
……
江森南给苏姳菀的期限是十天。
他只是希望她认清现实，回到御园，重建他们之间的平衡，别再搞出这些丢人的事。
说她蠢，她还真蠢，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知道出来澄清吗？
还是她真就贱？
喜欢听人家骂？
他能理解她不想去澄清药物贴膜的事，毕竟她中了药，很容易被人借机羞辱。
但如果她真的站出来澄清。
他就算是为了江家的脸面，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现在，她却躲在兴业，不敢发声，不敢吭气。
而那个俞子舜，连护着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章贺，去问一问。”江森南吩咐，“橙丽到底想要干什么。”
事情牵涉到邬家，再也不可能简单粗暴删帖捂嘴的解决。
飞机从帝都到珅城的路上，江森南处理了手边的事务。
停在机场的时候，章贺已经带来了最新的事件进展。
“南爷，不用找橙丽了。苏小姐的事情解决了，橙丽已经登文道歉。”
江森南意外。
但他并不愉快，“俞子舜出手了？”
“没有，”章贺回答，“是……一家狗仔工作室，曝出了视频……”
……
……
胡悦霞将就着李明姗的电脑，和她一起点开了最新的头条热搜。
“视频！竟然是视频？”胡悦霞失声，“他们是怎么拿到的？”
爆料的是一家专门跟拍明星的工作室，老板以前也在大媒体工作过，后来自己单干，做出过一些小成绩。
但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几乎没可能拿到这样的一手资料……
视频是关于任泓的。关于任泓，还有他身边一位女性工作助理。
目前的爆料版经过了剪辑。
剪得非常巧妙，多余的信息一个也没有，但必要的关键点一个也没少。
首先，是有序弹出来的黑底白字的文音叙述。
【药片是任泓的工作人员自己放上去的，任泓亲口承认。】
视频画面一转：
任泓站在房间里，镜头是仰视，他指挥助理，“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药片取下来，万一她报警什么的，别留下什么证据。”
……
黑底白字文字再现。
【图谋不轨的人是任泓。】
画面再一转：
任泓坐在沙发上，正给助理看他的额头：“妈的，人没搞到手，还差点毁容了。”
助理安慰他，“不会毁容的，医生说问题不大，到时候安排医美，可以完全恢复。马上给你做个刘海造型，等下橙丽娱乐来采访，肯定看不出来。”
“马上什么？”任泓一把拖住了助理，“先来给我降降火。”
女助理一脸的欲拒还迎，“没睡到那个女记者，就来找我，我算什么？”
任泓抱住她，“你算什么？你不是我的全方位助理吗？”
“你、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装……”
“不行……会怀上的……”
“怀上我给你休小产假，让你男朋友来照顾你……”
女助理哼哼唧唧，“上次就让他来照顾我，我心里还是很愧疚，明明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给了我什么……”
“我给你工资啊，我给你的还少了？那些梦女们谁有你这么幸运，可以和我亲密接触。”
“少来！你粉丝找的还少了吗？要不要我把你选妃那些事说出来？”
“那是女粉们自己下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说我这是天大的福利，是给她们的恩赐……”
……
……
胡悦霞和李明姗，都快要惊掉了下巴。
这段视频的信息量，大得像个深水炸弹，直接炸得任泓死无葬生之地——
和任泓所言相反，苏姳菀是被他算计的，他对她有企图未遂；
任泓和他身边的女助理有一腿，女助理有男友，却为任泓流过孩子；
任泓亲口承认睡粉，还骂粉丝贱，是梦女……
……
这里面任何一条单拎出来，都足以把他锤成糊。
“怎么会这样……”李明姗坐在凳子上，“他们是怎么拿到这段视频的，摄像头是藏在哪里的？”
这个问题，胡悦霞已经注意过了，她也呼吸急促，“应该……是沙发的缝隙里，沙发扶手到垫子的这个角度，我们最新的头不就可以这样操作吗？”
主管群突然弹出了消息。
俞子舜也看到了这段视频，他让所有主管立刻去会议室。
“解释一下，橙丽从昨晚上开始威胁我们，这段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他沉着脸，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手机正对着众人，正在播放那则刚刚所有人都已经看过的视频。
“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去查明真相吗？看视频拍摄时间，是在五天前，这五天，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有过相关信息的情报吗？”
“没有。你们简直，妄为兴业人。”
俞子舜目光在掠过胡悦霞的时候，重重停留了一秒。
“胡主管，这是你负责的版块，你有什么话说？”
胡悦霞不敢有话。
她垂着头，平时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此刻却像挨骂的小学生。
一旁的李明姗，也捏紧了手指。
“我们被橙丽羞辱诽谤，最后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工作室，曝出真相，替我们和我们的员工，洗清冤屈。兴业在这场风波中，除了法务部和公关部，全员不作为。我们还有脸说我们是全国顶级的媒体？”
“我们的记者，在去采访过程中被下药，受到伤害，我们却任由流言蜚语对她进行攻击。胡悦霞你身为主管，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员工？”
兴业有自己的信条。
那就是誓要保护每一个为了新闻信息而拼命的员工。
但苏姳菀被任泓算计，失去了采访资格，娱乐部却成天流传着对她的诋毁；而后任泓反咬一口，他们也只是沉默，反而逼问她自己有没有解决办法。
俞子舜冷笑，“这就是你们身为兴业人的自觉。”
他轻描淡写说了处罚结果，“娱乐部这个月全员的奖金，扣了吧。”
扣奖金的理由，是这段击垮任泓的视频，竟然是由一个叫什么酸柠檬的工作室发出来的，兴业娱乐那么多人，往昔堪称狗仔中的战斗鸡，竟没有一个人查到这件事。
不，他们是根本就没人想过去查。
他们似乎都相信了任泓方面的说辞，相信他们的同事，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愿意出卖身体去获取采访资格。
对于法务部和公关部门声嘶力竭的反驳，他们认为只是例行公事的维护兴业的面子。
视频在网上炸出蘑菇苏。
同样也在娱乐部炸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昨晚上，他们都还装模作样的去给苏姳菀“道歉”，请她原谅他们先前对她的言语攻击。
可是现在，几乎没人敢抬头看苏姳菀一眼。
整个办公区静得呼吸声都能听到，就连胡悦霞回来，都低着头，如丧考妣。
全部门都被扣了奖金。
俞子舜当着所有主管的面宣布这件事，是杀鸡儆猴，也是故意给她难堪。
平日里那些风言风语，太子爷一定什么都知道……
或许还猜到了点什么。
胡悦霞一个激灵，李明姗有爹，家里还有兴业的股权，她有什么？
她一个单纯的打工人，和人家瞎混什么？
……
任泓是彻底死了。
睡助理和粉丝，这些都还可以说是私生活混乱。
但企图采访的女记者，却已经算是犯罪。
更可怕的是，他还反咬一口，说女记者妄图勾引他，引导粉丝网暴对方。
兴业说要报警，一点也没含糊。
很快就在官网晒出报警回执单。
然后，连锁效应紧接着出现，任泓的个人账号直接被封，官方后援会也宣布解散。
所有代言品牌纷纷公开站队，和任泓划清界限。
现在还没脱粉的，都被戏称是夺舍式追星。
网上人人都在调侃：看看你身边还有哪些人在粉任泓。
有的话，请尽快远离她……
当然，还有人剑走偏锋，想要知道兴业娱记苏姳菀到底长什么样。
毕竟曝光的视频里，任泓两次三番提到对方，都表示出了深切的遗憾。
以他一个见惯娱乐圈美女的三月顶流来说，能让他念念不忘的，至少不是丑女。
兴业的媒体大楼，第一次被同行包抄了。
记者们纷纷在四周架起了摄像头，想要拍到苏姳菀的下班图。
也有人去橙丽打听。
但橙丽在迅速道歉之后，跪得笔直，声称绝不会曝光苏记者的照片。
于是就有人说，其实橙丽也没苏姳菀的照片，和那个酒店清洁阿姨不过是演的戏。
毕竟任泓都谎话连篇，清洁阿姨的爆料还有什么可信度？
苏姳菀下了兴业的地下车库，第一次主动坐到了俞子舜的车里。
只因俞子舜有单独的车库和直达电梯，她可以完全避开同行的偷拍……
“这个给你。”俞子舜递给她一个信封。
苏姳菀打开的那一瞬间，不由得呆住了。
“这……”
第47章 她心中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厚厚的信封里，装满了钞票。
苏姳菀愕然，转头看着俞子舜。
“你这个月的奖金。”俞子舜慢慢打着方向盘，开出了车库。
苏姳菀不敢相信，“可是师哥，我们部门才扣了奖金。”
是他扣的。
“这是你的。”俞子舜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他笑得那么温和，好像车内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我总不能让下面的记者，一个人去跑了独家新闻，还自己倒贴各种费用。至少……你给清洁阿姨的那五百块……”
俞子舜话还没说完，苏姳菀已经从里面抽出五百，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好了，这个报销我接受。”
如果这笔钱是兴业给苏姳菀的，她会接着。
可她知道，这是俞子舜单独给她的。
似乎猜到苏姳菀的想法，俞子舜把信封扔回了苏姳菀怀里。
“没看清楚吗，里面有张单子，需要你签字，我还要拿给财务。”
苏姳菀重新打开信封，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领奖金的单子。
这样啊……
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其实，我把视频卖给酸柠檬，已经拿了一大笔钱。”苏姳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酸柠檬看起来是个小工作室，其实挺给得起价的。
他们需要名气一炮打响，苏姳菀也需要有人当枪爆料，可谓是一拍即合。
“那是你该得的，”俞子舜轻笑一声，“兴业在这个事件中，唯一给你的帮助，就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摄像头。但兴业欠你的，却很多。”
让橙丽跪直给兴业道歉，呵……这事情以前有人敢想吗？
几年前兴业危机时刻，橙丽有多嚣张多狂妄，老兴业人都不会忘记。
这也是众多兴业人心底的一道疤。
如今，苏姳菀却给他们出了一大口气。
俞子舜其实想说的是：
兴业娱乐，配不上这么优秀的苏姳菀……
苏姳菀在等待采访的时候，顺手把摄像头从包取出来，塞到了沙发扶手和坐垫的缝隙中。
那个角度，如果任泓坐在她的身旁，正好可以拍到他的侧面。
后来，他在沙发上和女助理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这样拍下来的。
苏姳菀其实起初并没有想过要拍什么任泓的隐私。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她还查到他背后有殷柔晴的影子。
后来她急匆匆逃走，只带走了手机和录音笔，摄像头却直接给忘记了。
于是，等任泓退房之后，苏姳菀又借和江夫人逛街之由，去到酒店，给了阿姨五百块钱，把摄像头取了回来。
所以，清洁阿姨作为人证，讲述苏姳菀的行为时，她并没有站出来澄清时间上的差错。
有什么可以澄清的呢？
只要最后任泓所言皆假，还有人去在乎一个清洁阿姨的说辞吗？
她说苏姳菀给了她五百，就把她放了进去。
那橙丽或者任泓，是不是可以给她更多，让她伪造证词？
没必要。
苏姳菀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放了摄像头，毕竟身为一个记者，采访之前就放了这种东西，难免让人质疑她的道德品质。
到时候她又要和别人去拉扯任泓所属的资本阵营，解释她所推测的，关于他和殷柔晴之间的勾结吗？
还是那三个字，没必要。
苏姳菀做事，喜欢抓大放小。
因为她知道观众们想要什么，她只需要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看了，让他们满意了。
他们，就会把她奉为“神”。
其实兴业的人，橙丽的人，稍稍回味过来，不用去查证，就猜得到，酸柠檬公开的视频是苏姳菀给的，甚至剪辑都是她做的。
什么手里没有料了……
什么没办法解决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什么不谐世事的天真女孩？
他们不会真的认为，苏姳菀在帝传是靠俞子舜混毕业的吧？
不过，就算现在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也只能哑着嗓子，不好再公开说什么。
任泓红的时候是很红，一旦糊了，三天过去，还有人记得他吗？
媒体人，不会有人揪着一个糊咖，一段旧闻不放。
他们要的是新。
新的事件，新的报道，新的制造，甚至是……新的阴谋。
“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吗？”俞子舜问。
苏姳菀点点头。
俞子舜就不再问什么。
这次的事情，他之所以一直作壁上观，也是因为知道这点小难度，对苏姳菀来说只够暖暖手。
“任泓的话，要让他坐牢很容易，但可能他什么都不会说。”俞子舜又道。
“嗯，他说才不正常。”苏姳菀并不介意，“我也没想过通过他来搞殷柔晴。”
她看着车窗外，城市灯火绚烂如繁花，行人如织。
这般人间美景，为何不好好欣赏，好好享受。
为什么要去纠结执着于不可追回的逝去？
“放心好啦师兄，我也没那个兴趣。”她不会拿着殷柔晴这些证据去找江森南，再去澄清什么。
再去，乞求着他相信她什么。
今日的主题：没必要。
她的眼中有宝石般的火彩，绽放着无可比拟的美，俞子舜一时心头冲动，抬手，将她耳畔一缕头发拂开。
“嗯？”苏姳菀转过头。
俞子舜当即收手，不自然地看路，“看到你肩上有根头发……”
他悄悄蜷起手心，感受指尖停留的，发丝的柔顺。
苏姳菀于是低头去看肩膀。
俞子舜怕她察觉什么，忙道，“你知道橙丽背后有邬家吗？”
苏姳菀动作一顿，再抬头的时候，眼尾已经镶上了一抹锋利，“邬家的人，怎么还没死绝呢？”
她人生最大的恶意，都给了邬家人，毫不掩饰。
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姳菀……”俞子舜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有犹豫，“其实，你在苏家，相对要安全许多。你知道，邬嘉泷，如果有机会，不会放过你的……”
“他当然不会放过我。”苏姳菀轻笑，眸子里却覆着霜雪，“那有本事的话，他再来一次，看看能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
她轻蔑。
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俞子舜不言。
但心里还是微微担心。
邬家和苏家的恩怨，已经不能轻易用是非来断案。
邬家害得苏姳菀父母双亡，但苏家也让邬家险些灭门。
七年前，邬嘉泷在国外，本来已经东山再起，又被苏姳菀搞到不得不藏头缩尾。
上一辈的仇恨，俨然已经延续到了下一代。
“姳菀，”有些话，俞子舜不吐不快，“我知道，你性格独立，不喜欢有求于人……”
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心头几乎在滴血。
这样独立的苏姳菀，几乎是他一手一脚造就的。
“但如果有危险，请一定记得还有我。”
“我会的，”苏姳菀的笑容带着柔和的光晕，“我永远记得，师哥救过我的命，所以，你肯定不介意再多救几次吧？”
俞子舜笑了，“那还是最好不要。”
他不想她再有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
七年前，看到蜷缩在雪地里，抓着腹部钢管的苏姳菀，他的心脏几乎紧缩成小小的一块。
她已经神智模糊，但看到他，眼里还是闪着希冀的光，递过来一个硬盘。
“子舜哥哥，快……传给江森南……”
这是自从她十岁之后，她第一次叫他“子舜哥哥”。
可是俞子舜清楚。
苏姳菀心里，早就没有一寸一厘之地，再可供他容身……
第48章 渣都渣了，渣得理直气壮一点
曾经，她跟在他的身后。
期期艾艾地叫他子舜哥哥，乖乖地听他的每一句话。
他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轻蔑，一步步踩她的底线……
两家有深度生意往来，他才帮忙带着她玩，都是交易，他又不是她亲哥……
而且，再怎么无视她，不理她，下次见面，她还是会亲亲热热地叫他子舜哥哥，黏糊糊地凑过来。
上次江森南陪她玩了一下午，完了俞子舜叫她一声，她马上把人丢了，屁颠颠回他这边了。
俞子舜一直觉得，苏姳菀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直到有一天，她走到了江森南身边，再也没有回来……
……
苏姳菀站在太阳底下，看着眼前壁垒森严的中式庭院。
朱红漆大门紧闭，雪白的高围墙上甚至有铁刺电网。
她忍不住喃喃吐槽，“就一个周末赏花喝茶的地方，至于搞这样吗？”
三天前。
娱乐部这边做了新一期的专题策划，要采访十位权威且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按道理，是每组分两个人。
轮到马姐这组的时候，胡悦霞把苏姳菀单独叫了进去。
“姳菀，这次给你们组分配到的是宋慈，份量很重，一个顶俩，所以就不给你们分别的了，让你们全组的成员配合你来做这个采访吧。”
苏姳菀感到意外，“胡姐，这事情，为什么找我说？”
什么叫全组配合她来做采访？
宋慈有指定她来做这个采访吗？
她只是一个试用期都没过的底层打工人，这种事怎么也应该告诉马姐，再来安排吧？
胡悦霞见到苏姳菀满脸的困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压低嗓子，“姳菀，我可能要调到其他部门去了，这件事就只告诉你一个人。我走了之后，会从下面升一位主编上来做主管，然后，也会从你们这些员工里，提一位做主编……”
这已经算不上暗示。
“你来的这段时间，表现非常优秀，到时候，我会给上面提议，让你升职做主编。”
苏姳菀直觉有坑，摆手，“我试用期都没过，先奔着转正了再说吧。”
“这个专题做完，你也过来一个月了，只要你能采访到宋慈，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你破格提升，就当是我们招了一个新主编，试用期顺延就好。”
胡悦霞满眼真诚，“人事那边交给我，总编那边也一定可以过。你只管采访好宋慈，做一期漂亮的专题出来。”
……
等到公布完分配任务的时候，所有同事……就连马姐看苏姳菀的眼神都带着一点微妙的一言难尽。
苏姳菀偷偷问马姐，“主编，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坑。”
胡悦霞那什么提升她做主编的话，苏姳菀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马姐拍了拍苏姳菀的肩膀，语重心长，“放心，不是坑。”
苏姳菀还没松上一口气，就听马姐道。
“是马里亚纳海沟。”
苏姳菀：“哈？”
……
宋慈是当代国宝级老艺术家，著名的国学家、收藏家。
他近年来深居简出，但也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还会去大学做客座教授，在文娱界桃李满天下，被尊称为泰斗。
不过众所周知，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了。
新闻界都知道，宋慈，拒不接受任何采访，包括官媒。
胡悦霞指定把采访宋慈的任务交给苏姳菀。
实在让她很难相信，她是要提升她。
全部门这个月才刚刚扣了奖金，这次的采访任务，是大家下个月的口粮考核。
要是苏姳菀搞砸了，全组到时候都要喝西北风。
升职是不可能升职的，升天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苏姳菀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首先她要是拒了，也没其他人可以接得下来宋慈。
其次胡悦霞话虽然说得很温情脉脉，但如果苏姳菀连续完不成工作，试用期是别想过了。
是的，连续完不成……
江森南的报道让八千万赔偿成为悬在兴业头上的达摩克斯之剑；
任泓的采访让兴业和橙丽撕了个两败俱伤；
总结一下苏姳菀入职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状况，可以说是轰轰烈烈，功过相抵……
马姐嘎嘣一声咬碎棒棒糖：“别人打打杂就可以过的试用期，你却要宝刀屠龙……你是不是入职申请上填的困难模式？”
苏姳菀：“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你要不去求求太子爷，把这任务给直接砍了？”
“不要！”苏姳菀断然拒绝。
马姐就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背景，你不要不要就不要，你在坚持什么？你以为你不要，别人就以为你没拿吗？节操可以用来换钱为什么不换？”
苏姳菀抓住她的手，“马姐你冷静你冷静！”
马姐冷静不了。
苏姳菀这妹纸她很喜欢，漂亮又能干。表面乖巧温顺，其实焉儿坏焉儿坏，还有个很能干架的阿姨……由内到外都在她的审美上疯狂蹦跶。
但是，这妹纸也太能折腾了。
从苏姳菀到她组里来之后，马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心脏都在超负荷加速跳动。
“好了马姐，我会采访到宋慈的。”苏姳菀安慰她。
马姐眼神贼亮：“你又有什么歪门邪道？”
苏姳菀……：“？”
马姐管她这一身本事叫歪门邪道？
她明明是正道的光！
但现在……
就算她站在太阳底下进行光合作用，也是没用的。
苏姳菀用手挡住额头，长吁一口气。
宋慈果然油盐不进。
她被连拒了三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继续吃闭门羹。
为什么会这样？
苏姳菀想不明白。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甚至连江夫人和俞子舜都没放过，却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宋慈为什么会拒绝任何采访？
明明他也常会见朋友，去大学做讲座，参加一些公开活动，但他就是不想接受采访。
他这是……不想和记者打交道？
为什么？
苏姳菀找了个避光的阴凉处，静静思索。
总会有什么被人忽略的地方，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所院子，宋慈几乎每周都会过来。这个隐蔽的消息，是江夫人给她打听到的。
苏姳菀有点愧疚，她对江夫人说，“我离开的时候倒是干脆，如今有求于人就回来找阿姨你，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江夫人说：“自信点，把像字去掉。”
然后，反手给了她这个地址。
“反正都渣了，就渣得理直气壮一点吧，渣出气势，渣出风格。”
苏姳菀就很感动。
如果她有一天能记起十岁以前的事，希望记忆里的母亲，就如江夫人这样……
第49章 别想再伤到她
刺眼的阳光之下，绿荫相夹间的道路白晃晃的反着光，尽头恍惚间浮现了一辆车。
车速均匀，直到近了，苏姳菀才骤然直起身子。
江森南的车！
看着由远及近的劳斯莱斯，一边悄悄纳闷，不知道这样戏剧化的局面，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人为刻意。
等到车窗降下来的时候，想要走人，已经不太现实了。
江森南，就坐在车里，一脸冷色地看着她。
……
阳光炽烈。
江森南看到那个一身暗红连体裙裤的女人，站在精白的墙壁跟前，绰绰约约，像画家笔下一抹秾艳的色调，即刻要融到身后的画纸里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拉开了车门。
原本还定格在画纸前的苏姳菀神情一顿，来不及思索，快速转身，顺着墙根朝反方向走去。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都快要跑起来。
但身后的脚步声还是一点点逼近。
末了，她手臂一沉，已经被拖转回了身。
惯性使得苏姳菀几乎撞到男人的身上。
但随即，她就被江森南摁到了墙上。
午后的太阳把墙面烘烤得滚烫，烫得苏姳菀后背的衣裳都要卷起边来。
“欲擒故纵玩上瘾了？”江森南低头，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额头。
见苏姳菀眼里有明显的不解和讶异，江森南讥笑，“等多久了？”
处心积虑的等在这里，见了他又跑，这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别告诉他，她是来采访宋慈的。宋慈根本就不会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
苏姳菀：“我是来采访宋慈老先生的！”
江森南：“……”
“呵！”
还真给他猜中了，连借口都编得那么没有新意。
“苏姳菀，我给你一个忠告，”他一手捏着她的胳膊，一手撑在她身畔，堵死她全部的逃路，
“说谎的时候，用点心。职场不是御园，敷衍是会遭到毒打的。”
苏姳菀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她满脸的难以置信，“江森南，我……”
她无话可说！
解释有什么用？
有什么必要？
“你放开我……”
江森南并不松手，他像是被苏姳菀挑起了顽劣的心情，反而将她抵压得越发狭促，
“怎么？十天期限不到，就主动找回来，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受了点欺负，耷拉着眼角，哭哭啼啼哀求他给她做主。
这不是她过往惯爱使用的手腕。
苏姳菀险些笑了，“除了你，这世上有谁会欺负我？”
有谁可以欺负了她，还得她那般温柔以待？
江森南脸色沉了几分，他捏住苏姳菀的下颌，逼她抬头，眼神冰冷如刀，一寸寸从她的眉眼刮下去，
“你管那叫欺负？”
他垂下头，唇都要触到她的耳垂，气息和阳光的热浪搅到一起，把她的耳廓都吹得快要融化了。
“我以为，你很喜欢被我欺负……”
“呵……”苏姳菀别开了脸，眸中仅剩的一点星火也已经熄灭，她自嘲，但也无谓，“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是，曾经她痴痴的等他盼他……
最后却是一遍又一遍的被欺辱。
他也惯会羞辱她，贬低她，情感上以若即若离来栓捆她。
然而现在，斩断这段感情后，他所有拙劣的伎俩，都已经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无法生效，也别想再伤到她。
但苏姳菀的不在意，只换来了江森南的一声冷嗤，
“出去混了几天，破罐子破摔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他捏住她的手腕，突然把她从墙上拖离，拉着她就朝车那边快步走去，
“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苏姳菀被拖得踉踉跄跄，正要反抗，却突然安静下来……宅院那头的朱漆大门，此刻正在徐徐打开。
江森南他……竟然约了宋慈。
……
宋慈的管家接待了江森南，看到同他一起下车的苏姳菀，他神情有微微的惊讶。
这个女孩不是……
“魏宏，看好她。”江森南叮嘱魏宏，转而对管家点头，“老先生呢？”
“先生在收藏室等您，”管家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这边请——”
中式的堂屋里，只剩下魏宏和苏姳菀两个客人。
没等几分钟，苏姳菀起身，问守在一边的佣人，“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魏宏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苏姳菀权当没看到他，跟着佣人的指引，朝外面走去。
不至于吧……
魏宏心想。
大门关着呢，苏小姐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跟着女孩子去卫生间，听起来就像个变态一样。
魏宏不自觉的，想起了小时候被苏姳菀和小姐妹堵在女厕所里的悲惨往事……
他就站在外面，就站外面，远远地守着就行了。
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
“你要查蝴蝶胸针，钻石的，对吧？”宋慈老先生戴上老花眼镜，从架子上取下了宝石藏品的索引本，“我看看……哎，过手的东西太多了，真记不太住。”
江森南抬头，看着通天的红木书柜。这里是宋慈的收藏目录室，他所有的藏品，都在这里留有记录。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听说那东西，是您十几年前收的了。要我帮忙找吗？”
宋慈性格很固执，坚决不肯用电脑入表记录。
他坚信用传统方式，可以有效解决一切问题。
江森南本来还想再劝一句，但宋慈果真靠他的老办法，很快查出了结果，“在这里，你去这边书架上看，我XX年收的藏品，找那一年的图册……”
江森南已经眼疾手快取了下来。
他和宋慈一起根据索引本上的页码，很快翻到了那一页。
“就是这个！”江森南看着胸针照片，罕有的露出喜悦的神情，“您可以卖给我吗？价钱您随意开……”
“卖不了咯，”宋慈摇头，指着下面一行字，“十年前就拿出去拍咯，记得有个慈善拍卖，我点兵点将点到的，卖的钱都拿去资助弱势群体了……”
江森南看着拍卖的日期和拍卖行的名字，有些微怔。
这么巧的吗？
这么多年，被苏姳菀当成宝贝的那枚蝴蝶胸针，就是宋慈老先生当年拍出去的。
兜兜转转，这竟是同一枚胸针。
章贺查了半天，居然查到了原主人头上？
“这枚胸针，您怎么得来的？”江森南问。
他揣着一点希望，或许这是宋慈自己请人设计的，如果他这里还有图纸，或者能找到当初的设计师……
“我看看……是一个朋友卖给我的，”宋慈的话变得很含糊，“怎么？这是你家的东西？”
江森南懂了。
这胸针恐怕来路不是很正。
时隔多年，他不得不把当年那个瞎编的故事又讲了出来。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家传之物，朋友家里当年遭了横祸，母亲意外身亡的时候，就戴着这枚胸针，朋友当时受了很大打击，意志消沉，等想起胸针的时候，它已经不知去向了……”
和当年那个拍走胸针的贵妇人一样，宋慈居然也信了江森南的鬼话。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给你查查，查到了一定给你回话！”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出收藏室。
或许是对了眼缘，宋慈把江森南送到了前院的堂屋里。
江森南一眼就看到孤零零站在原地，急得打圈圈的魏宏。
他心底一沉，“怎么就你一个人？”
魏宏心惊肉跳，眼泪婆娑，“南、南爷，苏小姐她人不见了……”
第50章 盛情难却，你怎么谢我？
“不见了？谁不见了？”宋慈的反应远远大于江森南，“苏小姐是谁？怎么不见的？”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和肃穆，看江森南和魏宏的眼神瞬间充满戒备。
魏宏浑身冒汗，“她……去上洗手间，一个转弯，我就没看到人了，我已经到处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你到处找过……”宋慈几近窒息，他疾声大喊，“管家！管家！”
江森南不太明白宋慈过度的反应，他安抚老先生，“苏小姐只是我一个朋友，她有点坐不住，可能是随便逛逛去了。”
话虽这样说，但江森南看魏宏的眼神，却也像在看死人。
苏姳菀又没长翅膀，魏宏一个大男人，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到底是瞎还是蠢？
“我去找找她。”江森南迈步，“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
“站住。”宋慈脸色漆黑，“江少，这里是我的私人宅院，你坐好，我来。”
管家已经小跑着过来，苏姳菀不见了这事，他还不知道。
“是那位记者小姐吗？”他问。
宋慈差点晕过去，“什么记者？”
管家回答，“就是这几天一直想采访先生您的那位记者小姐，今天追到了这里来。我跟您提过，您让我随便打发了就好，但是我没想到，南爷刚刚把她带了进来……”
这下，轮到宋慈看江森南的眼神像要吃人。
“江少，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什么蝴蝶胸针，都是借口幌子！
江森南错愕。
苏姳菀真是来采访宋慈的？
她……不是从江夫人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故意来这里等他的？
“哼！”宋慈阴沉地看着江森南，“江少，你们这些商人的心眼，还真是防不胜防！”
他就差没说奸商。
江森南：“我去把她找回来！”
“我说了站住！”宋慈几乎怒吼，“这是我的家！来人！送客！”
江森南站定了。
“人，是我带过来的，”他看向宋慈的眼神，也变得不再友善，暗藏隐隐的偏执暴戾，
他走到客厅里一把太师椅跟前，坐下，翘起腿，面上寒冰浮动，
“宋先生找吧，找到人我就走。”
宋慈愣了愣。
事已至此，他也没心思多同江森南纠缠什么，急匆匆带着管家离开了。
诡谲又凝重的阴苏，笼罩着这座庞大的中式庭院。
堂屋中，宋慈的私人保镖个个板着脸，看贼似的守着江森南和魏宏。
明明午后艳阳不减，庭院中却流动着渗人的凉气……
起码过了大半个小时，宋慈回来了。
神情依然严肃，但明显不如先前那般紧绷。
“我问遍了佣人，江少你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这个答案，让江森南意外。
他直起身，第一反应是质疑，“这里的佣人，确定没看错人？”
“没看错，是一个穿红色裙裤的年轻女孩子，对吧？”宋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先前她去洗手间，不是有佣人跟着吗？那姑娘出来之后转了转，直接走了，佣人也没当回事，之后正好有事忙，一时就忘了汇报。”
“可以调监控确定一下吗？”江森南抬眼，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监控设备。
很奇怪，宋慈的藏室里，收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但他崇尚返璞归真，一个摄像头都没装。
大门口倒安了监控。
颇给人一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没想到宋慈立马拒绝，“监控早坏了，江少你知道，我很不喜欢这些现代化的玩意儿。”
江森南眼神扫过高墙上的电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打搅了。”
他带着魏宏告辞。
出门之后，魏宏不停自我检讨，“南爷，您扣我工资吧，我太蠢了……明知道苏小姐现在这样，还……”
江森南不理会他，只吩咐司机，“停到院子外的绿道旁去。”
魏宏错愣，“苏小姐去林子里了？”
江森南不作答，等车停好，闭目假寐，“给我盯好。”
魏宏依然不明白，“盯……”
盯什么？
江森南隐忍着蠢蠢欲动的怒火，“看到她出来了叫我！”
又过了几秒，魏宏才终于领悟了过来。
南爷的意思是，苏小姐根本没走，还呆在宋慈的院子里？
……
……
等到大门彻底关闭，确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宋慈才穿过几个院落，走过几条隐蔽的回廊，来到一座紧闭的小院门前。
他叹口气，扬着声音，“他走了，你出来吧。”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姳菀走了出来，她礼貌的感谢，“宋老先生，谢谢您。”
“不用谢了，”宋慈一脸的颓然，“想采访什么，就问吧。只要不过分涉及隐私，我都可以回答。”
苏姳菀：“……”
这一副任人宰割，生无可恋的老可怜样！
……
苏姳菀采访完宋慈，已经是傍晚了。
她当然没问什么过分的隐私，倒是后来两人聊得还挺投机。
宋慈带她参观了整个院子，和她讲茶，又给她看部分藏品。
最后还非要留她吃晚饭。
盛情难却，苏姳菀只能从了。
临走前她给宋慈说，“领导给我的任务是做上下两期，我找了两个切入点，一个是茶，一个是藏品，您看怎么样？”
宋慈怪笑一声，“你们领导还挺会给你找活干。”
他不接受采访众人皆知。
苏姳菀要不是被逼到那个份上，怎么会傻不拉几几次三番来碰壁？
“今天时间不太够，改天你再过来，我给你详细讲讲收藏的事，我有好几个藏品，故事来历都很传奇。”
“那好，”苏姳菀笑着和宋慈道别，“我回去先做个初稿，发给您过目。”
……
天边铺满了晚霞。
朱漆大门旁侧的小门，打开了。
魏弘揉了揉发酸的眼，惊呼，“苏小姐！真的是苏小姐！”
南爷没说错，苏姳菀真没离开宋慈的宅院。
怪了……
宋慈为什么要给她打掩护？
等到苏姳菀走到绿道中间的时候，劳斯莱斯从旁边的斜坡上开下来，截断了她的路。
江森南坐在后排，手肘搭在车窗上，指尖轻轻敲着车门，并不看她，
“怎么谢我？”他问，声音轻慢。
第51章 你根本不知道南爷为你做了什么
苏姳菀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浅浅的迷惑。
“谢你？”
“没有我，你能进宋慈的门？怎么，采访得很愉快？苏记者。”江森南终于看了她一眼，瞳孔里却堆满了不言而喻的侵略性。
尤其是苏记者三个字，像在黑暗中张开了尖锐牙齿的野兽，要将她吞入腹中。
苏姳菀眸子里的迷茫愈发浓重。
“你搞错了，江森南先生，”她正色道，“宋慈从不接受任何采访。我是来这儿……”
她话音一顿，眉尖轻扬，“……欲擒故纵的。”
欲擒故纵？
江森南险些笑了。
挖苦人这件事情上，她倒也深得江夫人的真传。
“苏姳菀，我奉劝你好好说话。”江森南看苏姳菀的眼神，愈发幽深。
激怒他的后果，她应该不想承受。
果然，苏姳菀果断放弃了装傻，她满脸诚意，“要不，我这个月工资分你一半？”
以作答谢？
咳咳——
前排的魏弘没能忍住，直接呛到。
苏小姐是，真勇士。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预感着会看到一个满面怒容戾气的南爷……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森南神色平静。
“可以。”他点头，拿出了手机，直接调出二维码，“那先加个微信，方便转账。”
苏姳菀……目瞪口呆！
离开御园之后，她就拉黑了江森南的所有联系方式。
现在要她加回来？
不可能！
死都不可能！
见她僵在原地，江森南语气堪称温和，“或者，苏记者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以后也好联系……”
电话号码，自然还是从前那一个。
苏姳菀不信江森南他没有。
但她也早把他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要是应了他的话，下一步，大概就是会被他问“为什么号码拨不通”了……
江森南的阳谋就摆在眼前，但苏姳菀偏偏找不到借口推辞。
“怎么了，苏记者？”江森南仰着头，眸色一寸寸地，变暗，“你刚刚，是在敷衍我？”
“我……发了工资给你现金。”苏姳菀一本正经地和他胡扯。
“好，先加个联系方式，”江森南目的明确，“免得你以后赖账。”
“我……”
“还是，你本来，就打算赖账？”江森南眼中伪装的温和，已经褪得所剩无几。
她要和他装模作样，他也不在乎顺着她的话，和她玩文字游戏。
但江森南毕竟耐心有限。
苏姳菀不在御园，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始终给他的生活存了太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忍她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苏记者！”
两人僵持之际，第三个人插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宋慈的管家竟然过来了，他指着身后开过来的车。
“先生说天太晚了，苏记者一个女孩走夜路多少有点不安全，让我送你一段路，你请……”
“苏记者是我的朋友。”江森南打断了管家，“她会坐我的车回家。”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苏姳菀快速闪到了管家的身后，这种下意识寻求他人庇护的姿态，让江森南心底压抑的火苗，噌的一下猛然拔高。
他看苏姳菀的眼神，同逐渐浓黑的夜色混淆到一起，充斥在虫鸣鸟叫的林中，仿佛即刻就要将她攫取。
“南爷，”还是管家处变不惊，他笑着挡在了两人之间，“先生他还给了苏记者好几本资料，都放在车上，但先生要求苏记者在车上翻阅，不得带走。”
这么古怪的要求，很符合宋慈的人设。
但苏姳菀知道，这只是管家在替她解围。
她抓住机会，对着管家微微鞠躬，“谢谢宋先生了。”
说完，她转身就上了宋慈派出的车。
江森南一直站在车前，目光沉沉地，看着苏姳菀坐着别人的车，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宋慈的管家一路少话，安安静静把苏姳菀送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
临到她下车，才叫住她，“苏记者，先生还说了，如果你很喜欢这几本资料，可以带回去看。”
老先生心思细腻。
先前说什么不能带走，不过是为了让苏姳菀顺利脱身。
苏姳菀道了谢，回到家中，连夜赶稿。
到凌晨正打算洗漱入睡，门铃却被响了。
因为上次江森南突然出现，苏姳菀安装了一个可视化镜头。
她打开手机软件一看，就看到魏宏站在门前，神情局促紧张。
苏姳菀警惕，不敢轻易开门，“你来干什么？”
似乎预料到了苏姳菀会这样问，魏宏连忙开口，“苏小姐，是我一个人来的，我瞒着南爷过来的。”
“我问，你来干什么？”苏姳菀重复问。
“我、我想和你谈谈，”魏宏嗓子都捏紧了，“苏小姐，求求你开门，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从苏姳菀有记忆开始，魏宏就已经呆在江森南身边。
她知道他很忠心，但她也知道魏宏性格相对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她打开门，“说吧。”
如果江森南要躲在后面，那她也是防不胜防。
她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出门。
魏宏简直是喜极而泣，“谢谢你，苏小姐。”
他说，“南爷因为今天在外面等了你大半天，工作都耽误了，现在还在集团里处理工作，搞不好要熬通宵。”
苏姳菀皱着眉，“所以你过来，就是指责我耽误了他的时间？”
她求着江森南等她了吗？
魏宏却没有观察到她的脸色，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
“苏小姐，我求求你回去吧，你走了，南爷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看他吃东西也很少，人都瘦了一圈。集团里那么多事，他还要分心来关注你的动向，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被拖垮的……上次就被你气得胃出血，进了医院……”
“打住打住。”苏姳菀几乎要举手投降。
魏宏这种老妈子的气质，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魏特助，你家南爷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苏阿姨都不管他的吃饭穿衣睡觉，你为什么要管？”
魏宏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当然要管啊，我是生活助理啊！我就管他这些啊！”
好理直气壮……苏姳菀为他的敬业点赞。
“好，那你管吧。”苏姳菀想关门了。
但魏宏堵在门口。
“苏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殷小姐的事和南爷生气？”
“苏小姐，我以人格发誓，南爷和殷小姐之间什么都没有，都是你的误会。南爷虽然没有对外承认过你，身边也经常跟着殷小姐，但我们自己人都知道，你才是他的地下女友……”
苏姳菀：“……谢谢你魏宏。”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话的。
苏姳菀就奇怪了，江森南那种事事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患者，是怎么容下魏宏这样做事漏洞百出的下属的？
她要关门。
魏宏依旧不走，他哀求，“苏小姐求求你，你回去吧。你和我一样，都是南爷身边的老人了。南爷念旧情，你犯那么多错，他也没真和你计较过。别闹小脾气了，如果有一天南爷真的不要你了……”
苏姳菀：“……那我会感谢天感谢地。”
她真要关门了。
魏宏说有很多事要告诉她，结果絮絮叨叨一大堆，像个被渣男辜负的怨妇，全都是废话。
魏宏撑住门，突然大叫，
“苏小姐，你知道这些天，南爷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第52章 她的伤痛禁忌，无人在意
苏姳菀不想知道。
但魏宏已经大喊大嚷，
“苏小姐，你采访那个顶流惹了那么多祸事，如果没有南爷替你善后，你以为单凭你，能斗得过资本？”
苏姳菀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魏宏一股脑吐了出来，
“任泓在网上的那些爆料，都是南爷找人查了爆出来的。本来他背后的资本还想保他，是南爷放了话，逼人家放弃了他。还有任泓那些代言，本来可以不用掉，但是南爷为了给你出口气，一个也没给他留，其中有几个重量级的，还是南爷亲自打电话去跟进的！”
“最后是殷小姐那边，就算南爷没查到她参与了这件事，也逼着她来给你道了歉！”
南爷为苏小姐做了那么多，苏小姐却对他的好心不屑一顾！
反而成天和那个俞子舜卿卿我我，同进同出。
魏宏都替江森南感到寒心！
“苏小姐，我求求你知点好歹，”魏宏义愤填膺，“南爷对你的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有一天真和你们苏家那点恩情两两抵消……”
“够了！”苏姳菀打断了魏宏。
苏家的恩情，是她最最不想提及的话题。
偏偏她的禁忌，无人在意。
这些年，哪怕江家再护着她，再疼宠她，“挟恩图报”这四个字，总会从有意无意飘到她耳边。
苏姳菀不明白。
为什么江森南身边，人人都觉得她占尽了便宜，人人都说她命好，说她幸运。
说她只不过死了父母，就可以换来江家掏心掏肺的好，可以换来江家少夫人的位置……
明明……当年付出惨重代价，几乎全家覆灭的，是她苏家啊！
人死了。
就没份量了。
名声再好，讲起来再动听，也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
更何况，年年岁岁过去，再感人的故事也变得单薄无力。
死去的父母，不过是一个符号，两个数字，于他人的生活不痒不痛。
甚至成为别人挖苦她、轻蔑她的切入口。
殷柔晴是这样，李明姗也是这样，还有江家的许多下人，江森南的秘书助理……
【不过就是依仗了苏家的那点恩情……】
【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女孩……】
【她能给江家什么好处？能给南爷带来什么？】
【她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已经够意思啦，苏小姐已经回本啦……人不能太贪……】
……
时至今日，她终于离开江家，离开江森南。
魏宏，这个也算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熟人，依然拿这样的话来挤兑她。
一个踏实诚恳，没什么坏心眼的老好人，尚且如此。
何况其他人？
“任泓所有的料，我都有，还比江森南掌握的更多更全面，”苏姳菀本来不想再和魏宏多说，
但他没完没了，又不许她关门，她现在只想打发他走。
“你那些？”连魏宏都跟着江森南，学会了挖苦她，“苏小姐，不是我说，你就算有那些料，又能把任泓怎么样？你知道他的团队后面给他那些前女友们开了什么价，让她们反咬你吗？如果不是南爷……”
“如果不是你家南爷，我早就把任泓捶成死人，没后面那些破事了。”
苏姳菀冷冷道。
不是她不肯领江森南的情。
而是他确实给她多添了麻烦。
如果不是他插手，整件事就只是属于她和任泓，以及任泓背后殷柔晴的角力。
她会一点点抛出证据，一步步把任泓捶上死路。
说不定，还能把殷柔晴从幕后钓到台前。
从这个角度去看，江森南的出手，说不清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袒护殷柔晴。
“苏小姐！”魏宏很生气，虽然苏姳菀实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或许是她轻视了他的南爷，还不肯接受他的好？魏宏就像一个被狙了正主的脑残粉，气急败坏。
“要不是南爷，你早被人肉搜索，什么信息都曝光了！”魏宏指着外面，“你知不知道你被网暴以后，南爷就派人守在你的小区内外，替你处理各种麻烦。要不然就凭你……”
“那麻烦请你告诉他，这些都没必要。”
苏姳菀不和脑残论东西。
她心平气和，“堂堂珅城，全国第一大经济体。法治社会，百姓的人身安全问题，不需要你们来操心，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南爷，啊？”
魏宏一愣。
苏姳菀这说话的口气，莫名熟悉……
他就那么一走神。
苏姳菀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魏宏后知后觉。
那啥……江夫人不就爱用这种口气忽悠人吗？
苏姳菀居然学江夫人说话来吓唬他！
魏宏更气了，把门拍得空空直响，“苏小姐！苏小姐人不能没有良心，外面到处高价收你的照片……你知不知道都是南爷在给你压着！”
苏姳菀已经给物管打了电话。
“有个非业主的外人在我家门外乱敲乱叫，报警还是把人赶走你们看着办。”
一个月五块钱一平米的物管费，不是交来玩的！
……
苏江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江森南捏了捏鼻梁，稍稍卸下了一点疲惫。
“南爷，刚刚江董打电话过来，嘱咐你也早点下班。”章贺前来传话。
江家父子都有点工作狂附体。
但很明显江森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董也就熬到九点，就被江夫人一个电话骂了回去。
但将近十点才回到集团的江森南，却有熬夜通宵的趋势。
“嗯。”江森南心不在焉地应着，“刚刚会议上提到的评估，整理出来给我过一下目。”
他才结束一个电话会议。
原本会议定在下午。
他去拜访宋慈，没预计到会花那么多时间……
章贺点头领命。
他也不劝。
事不过夜，是江森南的信条。
因为，夜长，容易梦多。
章贺只是暗暗叹息。
苏小姐从御园搬走之后，南爷简直就住在了集团里。
“对了，殷小姐刚刚过来了，送了夜宵，就放在外面。”章贺状似无意地提到。
江森南不以为意，“嗯，你们加班也辛苦了，拿出去请大家吃了吧。”
“那殷小姐……”
“她还在？”江森南拧着眉，眉宇间一片阴戾。
章贺看得到他眼里极度的暴躁和不耐烦。
事实上，今天江森南迟迟归来，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章贺就懂得避险，一直捏着嗓眼子做事。
果不其然，刚刚电话会议，有个高层口误说错一个数字，瞬间挑起了江森南的怒火。
他骂人的时候，整个会议通讯里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就连章贺后背都闷出了一身冷汗。
“殷小姐刚刚已经走了。”章贺说。
但江森南还是黑着脸，“多做事，少点废话。”
……
章贺出了办公室，走到最外面的待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殷柔晴摇了摇头。
“殷小姐，南爷很忙，没空见人。”
殷柔晴露出哀求的神色，“章特助，求求你帮帮忙，我、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但章贺铁石心肠，“殷小姐，改天吧。”
殷柔晴盯着章贺不说话，眼泪却渐渐沁了出来。
……
江森南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把待办事项，一件件的勾选掉。
勾到最后一栏的时候，他的手指，顿住了……
勾完这个，今天就没事可做了。
如果章贺不能及时把评估数据给过来，那他今晚上，还能在这里干什么？
回御园吗？
那个空荡荡的房间，现在看着就让他生厌。
回江家？
这么晚，江家人都已经睡下了，要是惊动了爷爷奶奶，他们会问他为什么回去，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回去。
他心里烦闷。
夜色浓稠，时间一滴滴漏走，空旷的办公室里响着他心跳的回音，但江森南毫无困意。
突然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江森南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来电号码的时候，瞳孔猛然间放大……
他伸出手，掌心快要碰到手机时，又堪堪停悬在了上方。
江森南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苏姳菀已经拉黑了他的手机号，怎么会在深夜给他打电话？
第53章 苏小姐，南爷他不行了
手机响到快要自动挂断，苏姳菀才终于从音孔里，听到了江森南的声音。
“有什么事？”
依旧是冷淡的，不耐烦的语气。
没有称谓，没有亲昵，有的……只有厌弃。
但苏姳菀已经从习惯过渡到麻木，再到不在意。
“江先生，这么晚打电话，实在是叨扰您了。”他有他的冷漠，苏姳菀也有她的客气，
“还烦请您，以后不要插足我的事业和我的生活……我堂堂苏家人，办点小事，还用不上您这样的青龙偃月刀。”
“对了，还有您那个叫魏宏的助理，请他不要再来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苏姳菀在电话那边轻声笑。
她笑得真好听，像风吹动一串铃兰。
“他说江先生您为我做了很多，说您堂堂苏江少东家，为了我操碎了心。当然了，这些话我都没信。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配得上您的关心呢？”
“但他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还请您让他别再过来……就这样吧，打搅了，祝您生意兴旺昌隆，事事顺心如意。”
……
等到江森南把苏姳菀的话语，逐字逐句消化完的时候，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么突兀，这么骤然，这么……无情！
江森南眉间阴苏聚集，几乎不假思索给她打回过去。
但手机嘟嘟两声，直接中断了拨出。
她拉黑他的操作，娴熟得像厂里流水线上折纸盒的工人！
……
“章特助，求求你。”殷柔晴含着眼泪，我见犹怜，“我只见他一眼，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的，一眼就好……”
章贺正要摇头。
嘭！
一声巨响，从里面的办公室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
章贺惊愕地回头，殷柔晴也吓得差点打嗝。
但紧接着，咚！
又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砸得地面直接震了三震。
章贺朝前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住。
东西落地的声音在接二连三的传来。
他脑海里，一件件地数着江森南办公室里有的东西。
电脑、雕塑、杯子、椅子、文件盒……
殷柔晴还想过去，章贺已经冷着脸逐人，“殷小姐，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章特助……”
章贺拿出了手机。
殷柔晴银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
章贺比魏宏要难搞很多，平时见了人温和礼貌，对她客客气气，但其实是个笑面虎。
等她有一天成了江家少夫人，首要除掉的，就是江森南身边这个人！
……
江森南把办公室砸了个彻底。
在意识到苏姳菀再度拉黑他之后，第一个遭殃的是手机。
它直接被他砸到了门上。
然后他起身，发疯似的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办公室里，但凡是能砸的东西，全都未能幸免于难。
最后江森南扔掉了手里椅子，走过去打开了门。
对站在外面咬紧了腮帮子的章贺，平静地说道，“叫人过来收拾干净。”
呼啸的风从外面猎猎灌进来，吹得章贺一瞬间呼吸急促。
他看到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幕墙，直接少了一面。
满地的钢化玻璃碎珠，闪着扎人眼的光。
章贺回身去看江森南。
江森南朝电梯那边走去，步履稳健，清脆利落，半点也看不出任何暴力行径的痕迹。
发泄完毕，他又把自己封闭起来，变回那个冷静理智的男人。
……
魏宏失魂落魄地被物业保安赶出了小区。
他蹲在大马路边上，神情沮丧。
直到江森南的车停到了他身边……
车窗下降，江森南的第一句话，就给他当头一棍。
“你去找她了？”
“你告诉她我为她做了很多事？”
“你被她赶出来了？”
魏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但意外的，江森南没有暴怒。
“上车，”他叫他，他自己开的车，没带司机。
“不要再找她了，”等魏宏战战兢兢上车之后，江森南语气淡淡地，“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以后和我，和江家都再没有关系。”
坦白说，魏宏是震惊的。
虽然南爷这些年确实也很讨厌苏姳菀了，但苏姳菀也像洗不掉的纹身刺青一样，牢牢地烙在南爷的身上，怎么也除不掉了……
他想过南爷以后可能会娶别的女人，比如殷小姐。
但他没想过苏姳菀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他。
见魏宏没有声音。
江森南突然转过头，腾出一只手捏住了魏宏的肩膀，狠狠地拷问他，“听到没有！回话！”
魏宏还没说话，突然看到一抹刺目的光闪过来。
“南……”
轰！
整个世界顷刻翻转。
那一刻，魏宏觉得整个大脑都从颅内震了出去。
……
……
因为记挂着要给宋慈看初稿，苏姳菀给自己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
宋慈说他年纪大了，六点半就要起床锻炼身体。
但苏姳菀没有想到的是，吵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医院的电话。
是晓晓主治医生的来电。
苏姳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但她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魏宏阴魂不散的声音。
“苏小姐，你快点过来吧……南爷要不行了呜呜呜……”他哭得像个傻子，“南爷人都认不得了……他一直叫你，叫你名字……”
“你在说什么？”苏姳菀脑子被他哭得嗡嗡直响。
她还处于晓晓有事这根弦上，一时间拨不到其他事情上去。
魏宏语无伦次。
“凌晨有大货车进城，警察说两边都是疲劳驾驶，我们被撞了……车头都撞烂了，幸亏车好……但是南爷真的不行了，我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我居然没事呜呜呜……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苏姳菀慢慢的，觉得冷汗从腰际爬了上来。
“我……”
她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
“苏姳菀，”魏宏在那边咬牙切齿，“你敢不过来，我就把余晓晓赶出医院！我好歹也在南爷身边那么多年，你真这么无情无义……”
苏姳菀：“你给我闭嘴！”
她挂了电话，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门。
去医院的路上她给江夫人打电话，没打通。
江夫人睡觉都关手机，或许事情没魏宏说得那么严重……
但到医院的时候，苏姳菀还是正巧遇上了江夫人。
不仅是她，江森南他爸也在。
江夫人脸色苍白，江先生面色凝重。
苏姳菀心里咯噔了一下，连膝盖都软了一霎。
……
第54章 南爷啊，你的人间不值得！
“菀菀！”江夫人疾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苏姳菀顾不得其它，“江森南呢？他怎么样了？”
“没事的没事的，”江夫人一双手冰凉，却快言快语地安慰苏姳菀，“伤得不是很重，就是看着吓人……”
苏姳菀依然紧绷着神经，“但是魏宏跟我说他……不行了……”
“先前是以为不行了，但突然又还是行了。”江夫人说着就发脾气，“魏宏那个大惊小怪的，被撞傻了，张着嘴就乱说话，倒是把我们吓得不行了！”
江夫人带着苏姳菀过去看人。
江森南刚刚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转到病房观察。
魏宏守在外面，看到苏姳菀那眼神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江夫人扬起手，险些给他一巴掌，“你那个表情干什么？”
魏宏红着眼，“苏小姐非要抛弃南爷，南爷想不通才出车祸的。”
这话江先生都听不下去，“少来！森南是那种为了小情小爱就寻死觅活的愣头青吗？自己开车不小心，疲劳驾驶，我让他早点下班不下……哼！别什么事都赖菀菀身上。”
江先生一直以自家儿子为荣。
骂了魏宏，维护了苏姳菀，还不忘夸一夸自己好大儿。
他说着就朝病房里跨步，“我进去看一看，”说着还劝住了江夫人和苏姳菀，“我先看看，你们在外面等一等。”
万一情况不是很好，也别吓到了家里的女眷。
江夫人和苏姳菀手握手的在外面等。
隔了几分钟江先生就出来了，脸色铁青。
吓得江夫人和苏姳菀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了？”江夫人这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江先生恨恨地咬牙，“你进去吧！我没他这么丢脸的儿子！”
江夫人：“这……”
她要和苏姳菀一起进去，江先生忙叫住了苏姳菀，“菀菀，你就别进去了，他伤得有点重，都是血啊什么的，别吓到你了。”
苏姳菀：“哦……”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看。
论情侣关系，他们已经分手，他的死活于她无关。
但论其他，他们也有十几年相处的情分，他是江家的继承人，是收养了她的江家唯一的儿子。
没几分钟，江夫人也出来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江先生把她拉到一边，夫妻两个避开苏姳菀嘀嘀咕咕。
“你说，他是不是被撞傻了，他还是我那个聪明睿智意志坚定的儿子吗？”江先生深表担忧。
江夫人乐滋滋地玩着手机，“没事，我全给他录下来了，等他清醒了给他看。我臊死他！”
江先生征求江夫人的意见，“他清醒之前，别让菀菀见他了吧。太丢人了。”
江夫人就冷笑，“我算是明白儿子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是遗传谁的了，你们江家的男人真有意思，明明离了人家就活不下去，咬死牙硬撑着好玩吗？”
江先生不承认，不要老皮老脸，“我没撑啊，我就离了夫人你活不下去。”
江夫人非但不感动，还挖苦，“你不该吗？离了我，你好意思活吗？”
江先生就抱住她，“不敢活不敢活，不好意思活，夫人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人生目的。”
夫妻俩亲亲热热，搂搂抱抱，完全不像儿子出了车祸的样子。
看得魏宏目瞪口呆。
再看看苏姳菀。
苏姳菀正拿着手机，“宋先生，您已经起来了吗？收到我的初稿了吗？不急不急的……我不急……您看了有意见告诉我，好的我等您的……”
魏宏捂着嘴痛哭流涕。
南爷啊……你就只剩下我了。
你的人间不值得！
……
苏姳菀最终还是没见到江森南。
她在医院守了两个小时，中途还和江夫人一起去陪了一会儿晓晓。
江夫人告诉她，当时出了车祸，魏宏直接被撞晕过去了。
江森南却没晕，只是胃出血还没好彻底，巨震之下又犯了，趴方向盘上吐血，一边吐一边胡言乱语，把撞了他的大货车司机吓得个够呛。
当然，也把后面醒过来的魏宏吓了个半死。
“他是被撞晕了，以为自己要死了，让魏宏给你带遗言，魏宏脑子也被撞……不对，魏宏就没脑子，他才给你打的电话，乱说一气。”
江夫人给苏姳菀解释。
她观察着苏姳菀的神情，试探着问，“菀菀，想不想知道他的遗言是什么？”
苏姳菀就笑，“不是人没事吗？说遗言多不吉利啊。”
江夫人就轻声喟叹，菀菀已经不感兴趣了啊……
“医生说他还有得恢复，搞不好爷爷的生日要推迟了。”
“啊……爷爷知道他车祸了吗？”苏姳菀问。
“嘘，”江夫人竖起手指，“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别告诉他们，让他们担心。”
苏姳菀点点头。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别让他们操心是最好的。
“可是爷爷的生日……”
“没事，老爷子那天就在说，今年不太想过农历生日，我过会儿就去附和他，推迟到国历那天去。”
江夫人脑子很是灵活。
她本来还想问苏姳菀，要不要见江森南。
虽然江先生认为儿子现在很丢人，不想让苏姳菀见到。
还说怕菀菀见了以后更加嫌弃他，不想和他复合。
但江夫人心里也存了希望，万一……菀菀见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心软了呢？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
菀菀从前为了他多卑微多可怜，他不懂得珍惜。
现在菀菀不要他了，他又这个样子……换做她是菀菀，恐怕也会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吧？
算了，江夫人很想得开。
儿女的福分是儿女的，她要做到的就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恰好苏姳菀忙得很。
宋慈那边打电话过来了，老先生对她的稿子相当满意。
“看不出来啊，你说你才当记者？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姑娘写的东西，就这样吧，没意见。”
苏姳菀于是马上就要回兴业去。
“苏阿姨，江叔叔，我可能要先走了……”
“你要走？你要走哪里去！”魏宏激动了，“你不能走，南爷离不开你！”
江先生怒喝，“站住，你想干什么！”
这傻子莫不是被里面的儿子给传染了？
看到苏姳菀愕然与避之不及的神情，江先生再度坚定了不让苏姳菀和江森南见面的决心。
“去吧去吧，工作重要。”他很通情达理地挥手。
苏姳菀道了别，正要离开……
第55章 他说离开她就要去死
苏姳菀刚刚转身。
后面的魏宏突然一个猛虎扑食，朝她扑了过去。
“苏小姐，你知不知道南爷……唔唔唔……”
苏姳菀回过身。
看到江先生一只手勒着魏宏的脖子，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把他往地上按。
苏姳菀，错愕。
江夫人挡到两人之前，处变不惊地笑着对苏姳菀挥手，“快走快走，爷爷的生日确定了我给你打电话。”
苏姳菀再看了一眼被江先生按在地上的魏宏，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
确定苏姳菀已经走远。
江夫人给江先生打了个手势。
江先生这才松开了魏宏。
谁知道魏宏反而胆大包天地抓住了江先生的手，泪流满面，“江董，为什么让苏小姐走啊，南爷说了，没有苏小姐他就要去死……”
“去死去死让他去死！”江先生不耐烦地甩开魏宏，“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抛弃就寻死觅活的，他趁早死了干净！”
嫌弃完儿子，他又转过头来舔江夫人，“当然，我是个例外，夫人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
……
苏姳菀带着宋慈的采访稿回到兴业。
惊动了整个新闻部。
公司大群、小群、私群里都炸了。
娱乐版部一个刚从业的小记者，进来不到一个月。
先是报道苏江集团少东家和赢辉集团千金的恋情一炮而红，被江森南起诉赔偿八千万。
而后因为采访娱乐圈新晋顶流任泓，被任泓污蔑勾引未遂，最终放大锤把任泓锤到查无此人。
现在，她采访到了宋慈。
被戏称为采访百慕大的宋慈老先生！
苏姳菀，是这十年来，第一个被他接纳的记者。
【是太子爷帮的忙吗？太子爷也太宠她了吧？】
私下小群里，这样的猜测层出不穷。
【没看到姗姐都吃瘪了吗？】
【啊？姗姐怎么了，我不知道！】
【上次太子爷为了她差点让姗姐回家抠脚，你居然不知道？姗姐哭得汪啊汪的，太子爷郎心似铁！】
【哦，虽然我不喜欢苏姳菀没本事纯靠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大美人。】
【呵呵，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我喜欢美人！】
【送你你要吗？】
【要啊，太子爷都要，我为什么不要？】
【你要得起吗？江森南告你你扛得住？任泓橙丽豪华套餐你吃得起？宋慈你能让他开金口？】
【哎，这是真正的背景咖了……】
……
这群人在私群里口嗨。
但是一到公司大群里，人人都在彩虹式排队恭维。
【师妹威武，我辈楷模！】
【翩翩我姳菀，机巧忽若神！】
【姳菀倚剑一夫关，魍魉驰车九折难！】
【姳菀展翅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苏姳菀：“……”
一回头，马姐在私聊她。
马姐：【老实说，太子爷帮忙没有？】
苏姳菀：【没。】
一个多的字都不想说。
连马姐都问出这样的话，足以见得其他人是什么想法。
不过苏姳菀并不在乎。
私下里说得再难听又怎么样，总没人傻到在公司群里放嘴炮。
就算真有谁放了，问题也不大，尴尬丢人的又不是她苏姳菀。
她怕什么？
完不成任务才怕，工资奖金扣光光才怕，试用期都过不了才怕。
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柠檬就让他们嘬一嘬吧。
毕竟对普罗大众而言，忍一时肿囊高压，憋一口结节增生……她总要给各位菜鸡同事留点活路吧？
午休的时候，一群人围在苏姳菀身边取经。
“讲一讲嘛师妹，你到底是怎么采访到宋慈的？”
“他有没有刁难你？”
“你该不会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吧？”
七嘴八舌，苏姳菀只笑得温柔可人，“没什么诀窍，我也吃了三天闭门羹，最后大约眼缘不错，精诚所至吧？”
大家没能从苏姳菀那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她的说辞也不尽相信。
于是又一哄而散，回到私群里继续窸窸窣窣，像群下水道里的老鼠，讨论为什么人类不把香甜的奶酪分给他们。
“你这个小能干，”马姐亲昵地揉了揉苏姳菀的手臂，“这下转正稳了。”
苏姳菀不肯说就不肯说吧。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还没点自己的门路？
就算苏姳菀是靠太子爷拿到的采访又怎么样？
美貌也是一种资源，而且是种稀缺资源。
面对马姐的褒奖，苏姳菀一如既往的笑笑，内敛又腼腆。
马姐见她既没有显得很高兴，也没有故作清高不屑，且浓且淡中尽显宠辱不惊，就觉得这妹纸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姳菀的外表过于惊艳了……
旁人只看到她的美，看到她的弱。
他们都看不到她的沉稳和精明。
……
医院。
江森南睁开了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一刻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抓着魏宏的肩膀……
然后，是刺眼的光照过来，整个人像被投入了巨大的搅拌机里。
出车祸了？
江森南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清醒了？”
江森南听出是江夫人的声音。
他动了动，觉得浑身像散架一般的疼，尤其是脖子，几乎无法动弹。
但他强行让自己转头，忍着痛，看到了坐在他身边，一脸关切却……神情古怪的，江夫人。
“我是谁？”江夫人把脸凑过来，神色里隐隐有诡异的期待。
“妈？”江森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江夫人的表情，就像他不是出了车祸，而是喝了假酒。
果然，听到他叫了她，江夫人瞬间就露出索然无味的神情。
“醒了啊，”她半点也不显喜悦，“这么快。”
江森南：“？”
“我……睡了多久？”他问。
“没多久，”江夫人懒懒地回答，“我看看，你昨晚上睡着的，嗯，睡了有七八个小时吧。”
江森南松了一口气。
人清醒之后，疼痛也变得清晰，却也告诉他，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应该只是软组织受损。
“妈，帮我按一下床边的按钮，我想坐起来。”江森南叫江夫人。
病房里没看到其他人，要不然，他不想使唤她……
果不其然，江夫人浅浅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没手吗？”
江森南：……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这好歹是出了车祸。江夫人看他，却像看卧病在床的武大郎，恨不得灌他一碗汤。
大约感受到了儿子的心塞，江夫人翻着手机，“不是我不心疼你，你这两天闹腾的时候，几个人都按不住，我不信你现在就弱到连个小按钮都按不动。”
江森南怔忪。
“你不是说，我只睡了几个小时……”
难道他不是昨晚出的车祸？
“是啊，”江夫人悠悠道，“你只有这次睡够了七八个小时，其他时候躺一会儿就要起来闹，镇定剂都把你打不下去，闹得医生都巴不得给你来个安乐死算了。”
江森南：“……”
“对啦，”江夫人乐呵呵地拿起手机，“我都给你拍下来了，要不要欣赏一下？”
第56章 他竟然期待苏姳菀来？
江森南……直觉有坑。
以他对江夫人的了解，但凡他这两天表现得稍稍正常一点，她都不会乐成这样。
“发给我。”最终，他还是说道。
“太大了，没办法发，你有时候一闹就几个小时，手机内存都给我占完了。”江夫人抱怨，“你就这样看吧。”
……
十分钟以后。
江森南脸色发白。
“这么快就看完啦？你是拖着看的？”江夫人笑得很是揶揄，“诶！你干什么！你不准删！你还给我……不准删啊！啊啊啊啊啊我这两天辛辛苦苦在你面前跟拍，你这个不孝子！”
江森南已经大手一挥，所有视频全部删除，垃圾箱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江夫人怕不是有大病！
别家的儿子出了车祸，当妈的谁不是悉心照料？只有她，整整两天，就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拍视频！
“还有谁知道？”江森南把手机扔给江夫人，一张脸阴沉得吓人，“谁看到了？”
“多了去了，”江夫人撩了撩耳发，“医生啊护士啊家人助理……啊，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
江森南猛地趴到床边，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大口大口呕血。
江夫人的惊叫声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病房，“医生！医生！快叫医生啊——”
江森南出车祸两天以来，都没进过手术室，清醒过来倒是送去抢救了。
主任医师也算熟人，他劝江夫人，“南爷他心性好强，家里人还是尽量少刺激他，而且我听他助理说他近期饮食也不规律，本身胃粘膜就没完全修复，车祸加上精神不稳定，病情更加严重。万一引起什么病变，年纪轻轻……”
江夫人终于是被吓到了。
江森南送了出来，她就坐他面前，抹着眼泪给苏姳菀打了电话。
“菀菀，你还是过来看一下他吧……苏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时看他很不顺眼，但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就生了这么一个……”
魏宏前几天一惊一乍的，都没吓到苏姳菀。
江夫人这么一哭，就把她的心哭乱了。
“我马上过来，阿姨你别慌。”
她去给马姐请假，马姐却说，“胡姐正要找你谈事情，你这……”
苏姳菀已经拎起包，“我下班前应该可以回来……”
“苏姳菀！”胡悦霞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你进来！”
苏姳菀站定了，远远看着胡悦霞，“胡姐，我……”
“你是要去跑什么大新闻吗？”胡悦霞皱着眉，“没有就过来，我有要事找你。”
……
得到了苏姳菀肯定的答复，江夫人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但转而她又觉得很愧疚。
当年，她在苏家夫妻墓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强迫菀菀做任何事。
所以菀菀要爱着江森南，自个儿愿意受着委屈，她也没多劝过她。
就像现在，菀菀要离开，她也没有理由阻挠。
可是……苏茹明白自己最终还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看着儿子生不如死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利用了菀菀对自己的感情，逼了她回来……
“妈，你刚刚是给她打电话？”江森南恰好醒来，他声音沙哑，虚弱中却带着丝丝寒意。
江夫人擦擦眼角，“菀菀过来，你好好和她说话，别再摆谱了……”
江森南别开了头，“你不该给她打电话，我们已经分手了，何况，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
江夫人……
哪里有人一边说着没什么感情，一边一脸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死色。
但江夫人现在不敢揭穿他。
她和江爸那样两个厚脸皮，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江森南这么薄面的儿子。
想着苏姳菀过来，她一个长辈在这里看着多少不方便。
江夫人干脆暂时离场，去陪余晓晓。
但，该叮嘱的她还是反复叮嘱。
“我出去逛一逛，菀菀来了，你给人一点好脸色，听到没？”
等江夫人一走，江森南把魏宏叫了进来。
“这两天……”尽管不想再提及，他还是问，“苏姳菀有没有来过？”
魏宏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苏小姐……在南爷你刚出事的时候来过。”
言下之意，后面再也没来过了。
江森南就闭上了眼，“她进来看过我？”
魏宏不解，但还是摇头，“苏小姐她很忙，要弄宋先生的采访稿，急急忙忙就走了。”
“你呢？”江森南睁开了眼，眸色中，莫名有潜藏的杀意。
魏宏浑身一颤，本能的避险。
“我、我什么……”
“你进来过吗？”江森南眼中危险愈浓。
魏宏喉咙发干，“基本，都是夫人在这里的，我没怎么进来……”。
江森南就点头。
“这两天这间病房里发生的事，不准透露给任何人，听到了吗？”
魏宏不敢不应。
同时暗暗庆幸那天江先生拦住了自己。
要是他坚持让苏小姐进来，看到南爷那副样子……
不知道自己今天还有没有命活！
……
打发走了魏宏，江森南坐在病床上，偏头，木然地看着外面的窗景。
一个小时……缓缓而过。
苏姳菀，没有过来。
江森南捏着手机的手指，缓缓用力。
从兴业到这里，坐地铁最多只要半个小时。
江森南仰起头，深深吸气。
不想回忆……
但他还是想到那个夏天。
他摔断了腿，苏姳菀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身边。
他半夜痛到醒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倚靠着床边，头就枕在他的手腕旁，一双小手虔诚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好像睡得很熟。
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苏姳菀的睫毛浓密又纤长，秀气的鼻尖微翘，唇珠点着玫瑰的色彩。
江森南尝试着动一下，她马上就惊醒，一边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念着，“南哥哥，不疼了，不疼了……”
江森南默默地看她几秒，把一阵阵钻心的抽疼忍下去。
“嗯，我不疼。”
他平静地说。
于是，他就看到她眸子亮晶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声音轻轻的，甜甜的，
“南哥哥好厉害呀，我以后要是摔了，也不会喊疼……”
……
“南爷，”魏宏来敲门，一脸纠结，“苏小姐来了，你……要不要见她？”
第57章 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苏姳菀从胡悦霞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耽误了大半时间。
但真正让她在病房前踌躇的，是路上收到的，江夫人发给她的一段视频……
【菀菀，我发给你，你看了就删，别告诉任何人你看过。】
苏姳菀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画面未先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菀菀……”
她愣了愣，当即下意识将手机翻转，倒盖到了腿上。
耳机里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来。
“菀菀……”江森南如同濒死之人一般喘息，“菀菀你过来……”
“……你过来，我不和你置气了……别再躲我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
“我死了以后，江家的什么都是你的……我的也全都是你的……你如果想和俞子舜在一起……”
苏姳菀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你就和他在一起吧……但是菀菀，你要学会多爱自己一点……别再犯傻了……”
“……你要答应我，以后多陪陪我妈……之后每年，你来看我一次，不要告诉我和你俞子舜过得怎么样，不要再说分手的话……菀菀，你每次说分手，都在逼我去死……”
……
苏姳菀至始至终没有把手机翻过来。
她不敢看屏幕一眼，害怕看到江森南的脸。
怕看到他眼角的泪，怕看到他乞求的眼神，怕自己看一眼就心软，放弃先前所有的努力和挣扎。
江夫人之所以发这段视频给她，是因为江森南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吗？
或许他身体上没有大碍，但是精神上可能不大好。
所以，江夫人是在恳求她回去照顾他，求他们复合吗？
江夫人很少会哭的，她既然哭，就是真的遇上了她无法解决问题。
那她该怎么办？
……
因为思虑过重，苏姳菀竟坐过了站。等好不容易来到医院，依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
但是来回纠结的时候，被魏宏看到了。
魏宏呆了两秒，紧接着就朝病房那边跑去。
苏姳菀这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该叫住他，还是该转身就走。
她沉下心来，埋汰自己不该优柔寡断，然后又告诉自己，既然答应了江夫人过来，就不应该想太多。
该等见了江森南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但就在此时，她一回头，竟看到了殷柔晴。
“苏小姐？”殷柔晴打扮得精致绚丽，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怎么？你来看森南？”
不等苏姳菀回答，她就讥讽道，“苏小姐啊苏小姐，我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和森南已经在一起了。你但凡是稍微要点脸，都应该知道，前女友这个身份，有多尴尬，你——”
她上下打量着苏姳菀，眼里全都是轻蔑，“你该不会又想拿你爸妈对苏家的那点恩情，去逼森南和你复合吧？”
苏姳菀不会顺着她的话去踩坑。
来来回回，殷柔晴也就这么几招，她已经看腻了。
她轻笑一声，“殷小姐，听说夏日晴天在任泓身上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公司里有您这样一位祖宗，是不是人人回家都要跨火盆？”
殷柔晴果然被踩到了痛脚，她声音扬高，“你什么意思？任泓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苏姳菀，你一个记者，张着嘴乱说话，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是吗？”
苏姳菀苏淡风轻地看着殷柔晴，
“那殷小姐可真委屈了，明明没做过，却被逼着给我道歉。是不是觉得……很憋屈？”
“你……”殷柔晴血压飚了起来。
但转瞬间，她就忍住了憋红的脸，把所有话都吞了下去。
苏姳菀似有所感，回过头。
果然看到魏宏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苏小姐……”他先看了殷柔晴一眼，紧接着就对苏姳菀说道，“南爷说他今天很累了，暂时不想见你。”
魏宏汇报了苏姳菀过来之后，江森南皱着眉头看了手机半晌，最终扔给魏宏一句，“暂时不见，我很累了……”
……
听到魏宏的话。
殷柔晴直接嗤笑出声，“呵！苏小姐，我是你，就不会过来自取其辱了！”
苏姳菀不看她，只平静地看着魏宏，“你怎么知道，我是过来看江森南的？我刚刚，有这样和你说过吗？”
魏宏：“额……”
“苏阿姨叫我过来的，她在哪里？”
魏宏觉得，自己好像又搞错什么了。
他挠了挠额头，“夫人她，好像是去看你妹妹了？”
“这样。”苏姳菀点点头，就要离开。
“苏小姐，”殷柔晴追了上来，她凑到苏姳菀耳边，低声道，“森南出车祸这几天，都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我们现在的感情……好得很。你但凡要点脸，就离我的男朋友远点！”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抽身，朝着江森南的病房，大踏步走了过去。
苏姳菀走到拐角，正巧从眼角余光，看到魏宏毕恭毕敬给殷柔晴拉开了病房的门。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离开，但转瞬，就自嘲地笑了。
亏她先前还犹豫挣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头……
【很累了，暂时不见。】
江森南这话，大概是给双方留一点点面子吧？
毕竟，她是江夫人打电话叫过来的。
不见她，却可以为殷柔晴敞开大门。
苏姳菀可以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殷柔晴那些话，可她亲眼所见，总不能有假。
还要多少次？
她问自己。
还要多少次，她才能看清现实？
他为了殷柔晴，而伤害她，冷落她的次数，过去还少了吗？
明明她先前已经决绝的抛弃了过往，竟因为他在车祸后的那几句话，就生了悔意……
苏姳菀笑自己依旧留存的天真。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或许会流露出一些不符真实想法的行径和言语。
江夫人可能当了真，又期望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才央求她过来。
但苏姳菀自己应该清醒。
清醒的知道，
他们，已经没可能了……
苏姳菀拿出了手机，删掉了里面的那段视频。
幸好，她刚刚没有多看几眼画面，否则的话，现在只会更添心塞。
……
“南爷，”魏宏打开了门，脸色有几分喜色，“殷小姐来看你了……”
殷柔晴其实这两天来过不止一次，但每次江夫人都在，她根本就没机会踏入病房一步。
现在她好不容易得到情报，江夫人离开了，所以见缝插针赶了过来。
江森南本来闭着眼养神，闻言睁开了眼，却在看到殷柔晴的那一刻，眸色骤然变暗。
“我刚刚说了很累了，你听不到？”
（全1/7）分手和滚，自己选
（放心入，后续在主页本文后一篇）
苏姳菀最后一次踏入珅城御园，手脚都是冰凉的。
几个佣人躲在那边窸窸窣窣：
“听说南爷昨晚已经和殷小姐在一起了？她怎么还回来？”
“嫌不够丢人呗，南爷给她留张脸，人家自己非不要。”
“脸皮真厚。”
“看看能死赖多久吧……”
通往二楼主卧的楼梯，苏姳菀踩了七年，第一次觉得那么漫长陡峭。
管家王姨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推开主卧的门，马上拦到她跟前：“苏小姐，南爷现在不在，你恐怕不方便进去，要是丢了什么东西，我们做下人的负不起责任。”
如果不是昨天选择了和江森南分手，苏姳菀大概永远见不到王姨这副嘴脸。
那个曾经对她总是笑脸相迎甚至嘘寒问暖的女管家，原来心里一直藏着这样的轻蔑。
苏姳菀淡淡回了她一眼，“不用紧张，我只带走自己的东西。”
王姨歪嘴笑了笑，“原来这里还有东西是苏小姐自己买的啊。”
江家养了苏姳菀十几年，她识趣的话就应该两手空空自己滚出去，把南爷未婚妻的位置给殷小姐让出来。
苏姳菀眸子粹了冰，冷冷地没有任何温度，“王姨，江家也养了不少狗，都知道乱叫乱吠，未必就有肉骨头吃。”
她和江森南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一个管家来插手。
王姨瞬间就白了脸，眼里刚刚露出一点怨毒，就一个惊诧，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南爷……”
苏姳菀骤然回身。
江森南，就站在她的身后。
清晨的阳光从卧室的大落地窗照进来，给男人颀长俊逸的身形镀了一层金辉。
苏姳菀晃眼间，竟觉得他那挺立的鼻梁和斜长飞梢的凤眸，也没有往日那般冰寒冻人了。
“下去。”他屏退了王姨，然后走过来，带着一身矜贵疏离，哪怕是训斥，也足够漠然冰冷，
“王姨在江家干了七年，你不该那样对她说话。”
所以呢？
苏姳菀险些失笑。
需不需要她提醒江森南，她在江家呆了十三年，也曾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到头来，还不如一个管家在他心里的份量重。
算了……苏姳菀坦然。
事到如今，她还奢望什么？
但凡她在他心里有针尖大的位置，他昨天也不会为了那个姓殷的女人，将她扫地出门，把她十几年来的付出和真心践踏在地上。
或许是苏姳菀脸上讥诮的神色太明显，江森南面色阴了下去，他一把拎住她的胳膊，
“江家真是把你惯坏了！”
嘶——
疼痛顺着被江森南捏住的地方袭来，苏姳菀霎时咬住了唇，却不慎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水雾浸满了她的瞳孔，巴掌大的小脸也疼到煞白。
江森南的眉头皱了起来，眸色却也转深了，其间有苏姳菀熟悉的厌恶鄙夷，还有……
“啊——”没等苏姳菀看懂江森南眸底深藏了什么，已经被他拖到了怀中。
“不……”苏姳菀想要拒绝。
男人惯常冰冷的言语间带着敷衍和不耐烦，“我等下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我的时间。”。
屈辱从心头升起，可是苏姳菀来不及反抗。
一场没有任何感情事后，江森南淡漠地起身穿衣。
苏姳菀只觉得身上的淤青和擦伤愈发疼痛——昨晚上她出了车祸，差点丢了一条命。
她不想江森南看到，认为她又在卖惨挽留。
见她裹着被子异样的沉默，江凌宵心里莫名漫出一股烦躁。
“你妹妹的手术……”他破天荒多说了一句。
“不需要了。”苏姳菀声音很平静。
江森南扣着领扣的手顿了顿，冰凉的目光落下来。
苏姳菀解释，听起来心平气和，“主刀医生出国了，暂时做不了手术。”
都过去了……
昨晚上晓晓病危，她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到他正在应酬玩乐的，哭着要见他，想求他出手，把即将登上离境飞机的主刀医生拦下来，救救晓晓。
可是他连面都没露，只让手下给她带话：分手和滚，她自己选。
如果晓晓昨晚上没有挺过去……
苏姳菀深吸一口气。
也好，他在外面彻夜不归，不会知道她整整一夜的狼狈。
就算知道了，最多徒增他内心对她的憎恶。
“下个月爷爷八十大寿，”临出门之前，江森南扔下一句话，“好好待着。”
别给他惹什么乱子。
原来，他赶回来，只是为了堵她的嘴，让她别在江家人面前给他惹麻烦。
可是苏姳菀知道，她累了。
十三年，她付出所有也没能赢得江森南的心，往后，也不会再去费这个劲了。
……
拖出行李箱，打开衣柜，满柜雪白的衣裙，刺痛了苏姳菀的眼。
认识苏姳菀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白色。白色的长裙，白色的风衣，白色的晚礼服……
但鲜少有人知道，她执着于白色，只因为她十二岁生日宴上，江森南曾赞美她穿那条珍珠白的公主裙好看。
“你最适合白色，很好看。”她还记得他那时候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带着赞许、欣赏和鼓励。
从此以后，苏姳菀的衣柜里，就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就如同她的感情世界，也只留给了一个男人。
他不喜欢她打扮得鲜艳，她就尽量素净；他不喜欢她浓妆艳抹，她就粉黛不施；他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她就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和事业；他讨厌她和外人交际，她就割断了自己所有的社交朋友……
可直到，她看到他身边如花蝴蝶般张扬绚丽的殷柔晴，才知道，原来江森南，也懂得欣赏别的色彩。
她活成了他所要求的样子，结果他却恋上了其他女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江森南的白月光，最终他喜欢的，却是红玫瑰。
所谓的不喜欢，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所以她所做皆错。
阳光铺满了偌大的卧室，像要把人从皮相洗涤到骨子里。
须臾，苏姳菀笑了。
离开。
除了一个崭新的自己，她什么都没带走，包括死去的感情，和他给的银行卡。
从此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第2章 从此，别再想轻贱她
苏姳菀本科毕业于帝都传媒大学新闻系，当初本来拿到了保送研究生资格。
欢天喜地告诉江森南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他森冷的一眼，“直升？倒是方便你继续招蜂引蝶。”
“来，说说看，”他突然倾身逼近他，眉眼都缀着浓重的嘲讽，“你又给了俞子舜什么好处，逼他帮你搞到了名额？毕竟你最擅长的两件事，就是勾引男人和挟恩图报。”
因为他这通话，苏姳菀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直升机会，甚至放弃了工作，从此甘心在御园当一尊“望夫石”。
她最怕被人说挟恩图报。
因为挟恩图报……
正是苏姳菀当年被江家收养的缘故。
父母都是因为江家死去的，江家愧疚之余记这份恩情，非但收养了她，还让她做了江森南的未婚妻。
小的时候她不懂事，还憧憬幻想过。
一天天长大，就被现实一巴掌一巴掌，扇得不得不认清了真相。
江森南，根本就不想娶她。
就像殷柔晴说的那样：“苏小姐仗着你爸妈的那点恩，逼着江家把你当亲女儿养也就算了，结果人家赔给你父爱母爱，连儿子都要赔给你。苏小姐自以为爱森南，但你其实爱的只有你自己。你把森南逼得有多惨，你知道吗？”
她只爱自己吗？
苏姳菀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为了那个男人失去自我，为了那个男人卑微到尘埃里。
如果这样的爱对双方来说都是痛，倒不如早点解脱了好……
……
回过神来，苏姳菀已经递出了好几份求职信。
和江森南分手，意味着从此她必须靠自己而活。江夫人每个月都会定时给她零花钱，江家爷爷奶奶更是隔三差五给她塞红包。
可是这些，对如今的她来说，都不能再要了。
卡上的那些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真要动了，她也会尽快给它补上去。
她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人以此为借口轻贱她。
是啊，她出去工作，会被江森南挖苦成招蜂引蝶；她留在家里，又被他嘲笑有手有脚却只会吃白食。
呵呵……
以后她凭自己本事，吃自己的饭，穿自己的衣，救自己的妹妹，谈自己的恋爱。
谁也别再来指手画脚。
收拾了一下情绪，苏姳菀去了医院。
晓晓昨晚上病危，抢救回来之后，虽然身体还很虚弱，见到她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姐姐。”
余晓晓是苏姳菀姨妈的女儿。
姨妈因病去世，姨父迅速再婚，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晓晓就成了多余。
去年苏姳菀去江家参加聚会，回来的时候，瘦弱的晓晓就拎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口袋，蹲在御园大门前，冻得小脸通红。
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御园的地址，瑟缩着不敢看人，“你就是姐姐吗，妈妈说，有事就来找姐姐……”
纸条是去世的姨妈留给晓晓的，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姳菀很快知道晓晓被遗弃的原因。
她先天性肝功不全，又患上了白血病，一个人强撑着来到御园，当天晚上就送进了急救室。
从此并发症一样接着一样，住在医院几乎没有出来过。
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江森南一如既往的冰冷讥诮，“你们苏家人，一向知道怎么样利益最大化。”
……
深吸一口气，苏姳菀在晓晓跟前坐了下来。
“姐姐！”晓晓却呆住了，“姐姐是不是生病了？姐姐哪里不舒服？”
苏姳菀一愣。
昨晚上她去机场拦截主刀医生，因为机场内有些堵车，她等不及，就提前下了出租车，徒步跑向航站楼。
结果一个不留神，差点被一辆私家车撞到。
所幸司机及时甩了方向盘，只是轻微擦挂到了她。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因此摔了出去，身上多处淤青和软组织受损。
一夜过去，更是酸痛不已，站不能站，坐不能坐。
这些，先前把她压在床上肆意羞辱的江森南都没有看见。
晓晓却只是见她坐下的姿势有点别扭，就察觉了出来。
见苏姳菀不说话，晓晓显然被吓到了，她小声地哭了起来，“姐姐、姐姐不疼，晓晓给姐姐呼呼……等、等晓晓病好了，晓晓就去赚钱，还给姐姐……不会惹哥生气了……”
就连成天住在病房里，没见过江森南几次的晓晓，都知道他对苏姳菀脸色不好。
可笑她还执迷不悟，总以为自己再多付出一点，就可以留住他的心。
“没事的，姐姐是睡觉落枕了。”苏姳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她刮了一下晓晓的鼻子，“从哪儿学来的钱不离口？晓晓健健康康，就是给姐姐省钱了，知道不？”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苏姳菀连忙拿出来，求职有消息了。
只是看到邮件抬头的公司名，苏姳菀愣了一下。
兴业传媒……
因为急需工作，她把所有的传媒公司都投了个遍，没想到第一个给她发面试邀请的，竟然是兴业。
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一点。
安抚好了晓晓，苏姳菀马不停蹄地赶去面试。
兴业传媒是国内排名前茅的新闻媒体集团，但凡新闻专业的学子，都以毕业实习能进兴业为荣。
苏姳菀当年专业课相当优秀，毕业作品又获得了那一届绝无仅有的特等奖。
是以当初刚刚毕业，就拿到了兴业的offer。
只可惜，为了成为江森南眼中的“完美女人”，她亲手掐断了自己的未来。
而后，江森南用他的无情给她上了一课——一个女人没有钱，没有事业，就没有尊严和地位。
爱情，是最靠不住的空头支票。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爱情。
“苏小姐，看简历，你最擅长是社会新闻，可是我们目前招收的是娱乐方向的记者，不知道你……”
“娱记很好，我能胜任。”
“那，苏小姐什么时候能到岗呢？”
“现在就行。”
苏姳菀需要钱，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需要永不回头的力量。
只是，刚做好入职，她就在人事部外面，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第3章 原来放下，并没有那么难
“师妹，好久不见。”俞子舜带着她熟悉的微笑。
苏姳菀微怔，“好久不见，师哥。”
她先前猜想，俞子舜依然在国外。
毕竟当初他说过，不会再让江森南误会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再和她见面。
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回国，出现在兴业。
她会这么快收到面试通知，以及顺利入职，或许是和他有关……
“出来工作，他会同意吗？”从人事手里接过苏姳菀，俞子舜边走边问。
苏姳菀局促一秒，就释然了，她大大方方回答，“我们分手了。”
俞子舜脚步一顿，眼里滑过一丝愕然，“江家也同意了？”
苏姳菀摇头，“江家都还不知道。分手是江森南提的，我不可能再去求江家。”
何必再让大家为难呢？
江夫人甚至可以以死相逼，可是靠这种方式留下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俞子舜默然一瞬，转移了话题，“让你做娱记，是委屈你了，要是你不想……”
“没事的，做娱记很好。”苏姳菀微笑。
俞子舜帮过她太多，她不想再欠他更多。
娱乐部分成若干组。
苏姳菀分到的组，主编是个中年女人，姓马，戴着眼镜，纤细精干，叼着一根棒棒糖，叨叨着抱怨，
“殷柔晴现在官宣恋情，是不想我们下班吗？”
苏姳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快的吗……
她上午才从御园离开，下午江森南就和殷柔晴官宣。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靠！男方可能是苏江集团的少东家江森南，金融的也来抢我们娱乐版头条……那个，新来的，这个文案你写一下！”
新闻讲究的是快，殷柔晴身为万众瞩目的顶流女明星，前一秒官宣，后一秒所有娱乐媒体就要跟上她的脚步。
“小姐姐，这几张照片是我们一手拿到的，拜托写个文案。”同事中有叫徐森的年轻小伙子，对她露出一个客客气气的笑，“两分钟哦。”
苏姳菀是俞子舜带过来的。
俞子舜年前回国，直接空降兴业总编，不服的大有人在。
结果众人调查一番，非但知道了对方在国外业界的辉煌战绩，还知道了对方是兴业的太子爷……
他带过来的人，只要不傻都会给三分薄面。
更何况，苏姳菀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就连见惯了各大女明星风华的娱部众人，也被她惊艳得岔了一口气。
苏姳菀翻了一下照片，一分钟时间，已经把写好的文案传了回去。
很好，她对自己说。
她手还没生，职业素养也还在， 哪怕面对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同框照，也能做到心静手稳。
如果是从前，光是听到他们呆在一起的消息，她都会窒息。
一想到离开江森南，她会觉得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没想到一夕分手，她竟然还适应良好。
原来时间和冷漠，真的会消磨掉一个女人最深的执念与热爱，她以为她的感情如海水永不枯竭，没想到也不过十三年，就已经一点点，蒸发得滴水不剩。
放下，并没那么难，只是她从前没有试过。
……
照片是今天凌晨时分被拍到的。
江森南和殷柔晴并肩站在门前。在路灯和夜风之下，他正温柔地给女人披上自己的外套。
那个时间，正是苏姳菀去，哭着要见他之后。
因为江森南不肯见她，她才不得不只身去机场拦人……
没想到她前脚刚刚走，他后脚就和殷柔晴双双离开。
他的时间，多花一秒在她身上都是浪费，却可以无限给予自己喜欢的女人。
殷柔晴是殷家大小姐，也是帝传毕业，不过学的是表演艺术，有殷家和江森南的撑腰，进圈以后发展得很好。
他们两人，确实很般配……
……
忙起来昏天地暗，等到江森南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苏姳菀脑子都是懵的。
她习惯性地接了起来。
“你不在家，在哪儿？”
电话那边，江森南的声音阴沉冷戾。
“我……”苏姳菀还没醒过神来，一时语塞。
“给你半个小时回来。”
不等苏姳菀回答，江森南已经挂了电话。
苏姳菀起码呆了半分钟。
转眼，她就给气笑了。
摆在她眼前的，是正在整理的，有关江森南和殷柔晴的点滴恩爱进展。
如果不是重操旧业，她恐怕还拿不到这些一手资料，也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竟起源得那么早……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江森南自己经常彻夜不归，回来也常是深更半夜，倒是要求她时时刻刻遵守三从四德。
从今往后，这女德楷模谁爱当谁当去。
反正她不伺候了。
苏姳菀埋头继续整理稿子。
殷柔晴所谓的官宣，其实只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属于彼此。】
以及，一张她自拍的，戴着钻戒的手照。
假如她不是故弄玄虚，就是宣布自己已经与真命天子订婚。
而这位真命天子，通过各方证据证明，正是江森南……
为了抢在所有同行之前发稿，整个小组估计都要熬通宵。
“我搞到了！”徐森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搞到了江森南和殷柔晴选钻戒的视频！”
全组人都立马围了过去。
“今天下午，江森南和殷柔晴去了Truelove，选了一下午的首饰！”徐森无不炫耀，“这是店内监控拍到的视频，我在这家公司内部有人，给我搞到的。”
在一片赞扬声中，苏姳菀偏着头仔细端详视频画面。
没错，是江森南，也有殷柔晴。
两人几乎头靠着头，挑选着面前摆放的一大盘珠宝首饰。
旁边，几个店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把东西端过来。
真是……令人羡慕的大场面呢。
江森南早上的警告还犹如在耳：
【我等下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我的时间。】
原来，他口中的正事，就是陪殷柔晴去选钻戒。
第4章 她骄纵任性，他绝情寡义
Truelove是老牌婚恋珠宝店。
苏姳菀还记得，她小时候刚到江家后不久，有一次去市中心玩，趴在Truelove旗舰店的橱窗上看里面成套的钻石婚饰。
比她大几岁的江森南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拖走。
“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耐烦。
“南哥哥以后买给我！”那时候她天真且大胆，童言无忌。
“好。”他没有回头，但能看到耳尖上微微的红。
后来，每次从Truelove的旗舰店路过，苏姳菀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算江森南之后对她日渐冷漠，愈发嫌恶，她总会记得他当年说过的那个好字，以及他微红的耳廓。
她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陪着他走进这家店的女人，不是她……
急促的铃音响起。
苏姳菀连忙说了一声抱歉，拿走手机。
“半个小时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阴寒。
苏姳菀：“哦。”
“你在干什么？”江森南几近咬牙切齿。
苏姳菀走到僻静的地方，确定其他人都听不到她打电话。
“在复盘你感人的爱情浪漫史。”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苏姳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姳菀确定，她把江森南激怒了。
一天之前，她可能会害怕会惶恐，但现在，她的心里只余一片空寂。
像落雪后的荒原，寒意萧萧，却未尝不可见到雪后艳阳。
“没什么事我挂了，对了，恭喜南爷今日脱离苦海，觅得真爱。”
挂断电话，苏姳菀把江森南的号码直接拉黑。
想了想不太稳妥，又把手机关机。
……
从兴业的大楼走出来，天边已经泛白。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但手机不要关机，要随时联系得上。”
经过一夜共同扛枪奋战，大家或多或少都认可了苏姳菀的工作能力。
马姐用上带新人的认真，特意叮嘱苏姳菀，“殷柔晴这事情短期内反转应该不会太大了，但也要防止意外发生……”
不会有意外了。
苏姳菀心想，只要江家点头，江森南和殷柔晴立马就能领证结婚。
她得感谢昨晚上了解到的一切。
给她内心深处尚余的那丝不甘和牵挂，来了斩钉截铁的一刀。
街边停靠着一辆银灰色玛莎拉蒂，此时不声不响地开了过来。
“你现在住哪儿？”车窗降下，俞子舜清俊的面容出现在苏姳菀眼前。
“我……暂时住酒店。”苏姳菀回答。
“上车，我送你。”俞子舜声音温和，却含着一丝不容置喙。
苏姳菀迟疑的片刻，又有熬夜加班的人成群从大楼里走出来。
她怕被人看到不太好，只能匆忙上车。
“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辛苦，经常日夜颠倒。”俞子舜递了一罐饮料给苏姳菀。
苏姳菀接过来，意外发现是温热的牛奶。
“没什么，也不是没做过。”苏姳菀微笑。
“是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新闻从业者。”俞子舜笑，“七年前我们就在A国……”
“师哥！”苏姳菀猝然打断了他。
俞子舜似乎黯然了一瞬。
“他一直不知道，对吗？”他手指渐渐捏紧了方向盘，“你付出过的……”
“都过去了。”苏姳菀轻声，“师哥，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
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爱不是恩情，爱不是施舍，爱也不是胁迫。
纯粹的感情不需要外物的催化也能开花结果。
她和江森南走到今天，不怪任何人。
车内一片寂静。
苏姳菀打开了手机，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全都是已被拦截状态。
还有一条短信，虽然没有备注，但号码苏姳菀很熟悉——
【苏姳菀，你最好一辈子都不会再接电话。】
江森南发的。
苏姳菀想了想，把对方短信也设置进了黑名单。
俞子舜没有问她住在哪里，但他把苏姳菀送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苏姳菀看了一眼，笑笑，“师哥，太高级了，换一家吧。”
她现在可住不起这样的酒店。
“会给你报销的，下去。”俞子舜的温润里依然夹杂着强势。
替她办下入住，把房卡递给她，他挥了挥手，“就不送你上去了，好好休息，放你两天假。”
转过身，俞子舜的脸就沉了下去。
苏姳菀没有任何行李。
她就那样两手空空从江家离开，以她的性格，钱更不会带走一分。
江森南，真是干得好一手绝情寡义！
……
苏姳菀依着房卡找到房间，才发现俞子舜给她写了一间豪华江景套房。
此时万丈金光正粼粼照在江面上，顺着窗棂流到她的脚边。
苏姳菀按下键，窗帘自动徐徐关闭，最后一缕阳光从她眼里消失的时候，她终是卸掉了所有伪装，眸底的哀伤缓缓消融。
前天，趁苏姳菀去医院看望晓晓，殷柔晴来到御园，未经她允许，潜入她的房间，拿走了她首饰盒里最贵重的那枚蝴蝶胸针。
或许是她太嚣张了，留下种种痕迹，被回来之后的苏姳菀第一时间发现。
她听说殷柔晴去了苏江找江森南，急忙赶了过去。
两人在江森南的办公室之外发生争执，气急攻心之下，苏姳菀一耳光，扇得殷柔晴跌坐在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森南走了出来。
殷柔晴哭着拉住他，“森南，姳菀说我偷了她的珠宝首饰，可是我没有，她不信……你看到了，她还打我……”
苏姳菀咬了嘴唇，“南哥哥，是那枚蝴蝶胸针……”
“我不管你什么胸针，”江森南冷冷地睨着她，“就算有人真偷了你的东西，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苏姳菀，你太骄纵了。”
后来苏姳菀回想，她确实骄纵了。
江家人的疼爱给了她无限底气，那枚胸针的重要性，也令她无比冲动。
她当时头脑一热，直接回怼江森南，“打都打了，你说怎么办吧！”
殷柔晴如果不把她的胸针还回来，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江森南和她对视片刻，眸中寒意森森，“我给你一次机会，给人道歉。否则的话，你也不用想当江家的少夫人了。”
苏姳菀瞬间入坠寒窟，她听到自己问江森南，“如果，我坚持不道呢？”
“你可以试试解除婚约。”江森南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道歉还是分手，你自己选。”
第5章 苏小姐人凭空消失了
……
一滴眼泪从苏姳菀的眼角滑落，没入枕间。
江森南忘记了。
他忘记了那枚蝴蝶胸针的来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
十三岁那年，苏姳菀揣着积攒几年的零花钱，一个人去拍卖会，想要拍下那枚彩钻蝴蝶胸针。
最后却因为囊中羞涩，连举牌子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她偷偷哭了一个星期，眼睛红肿了就拿冰敷，骗江夫人是没睡好。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江森南突然来到她的房间，把那枚蝴蝶胸针扔到她面前。
“拿好了。”
见她愣愣的，他面上又显出惯有的不耐烦，“做我们江家的人，想要什么就去争，争不过不知道说句话？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苏姳菀捧了蝴蝶胸针，眼里都是星星。
“谢谢、谢谢南哥哥……”
江森南看了她两秒，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以后不准哭了。”
……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到了江家之后，江家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
但许多做人的道理，都是江森南教她的。
曾经，是他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去争，如果争不过，他会替她去争回来。
可是现在，她去争了，他又说她骄纵，要和她解除婚约。
多么可笑。
……
苏姳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马姐打过来的。
“快过来！江森南发律师函了！”
苏姳菀急匆匆去退房，前台甜甜地笑着，“这位小姐，您的房间已经付费一个月，您可以随意入住。”
苏姳菀不依，退了房，把余下的钱给俞子舜打了过去。
【师哥，今天的房间钱先给我记账，开了工资再还你。】
赶到兴业，马姐骂娘的声音一整层楼都听得到。
“钻戒是他带人去选的，大晚上是他给人披的衣服，两人七年地下恋长跑证据确凿，现在告我们造谣，我造他妈的谣！”
见苏姳菀跑进来，她直接把律师函往她怀里一塞，“来，这是你的！”
苏姳菀低头去看。
也差点骂出声，“为什么我是主被告？”
“柿子逮着软的捏呗！”马姐耸肩，“上到集团下到我们部门都被告了，不过只有你被重点关照。”
“是因为姳菀师妹的那篇稿子吧，点击浏览转发量现在一骑绝尘，师妹，这个月奖金稳了。”徐森还有心情打趣她。
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我觉得师妹就是踩准了江森南的痛点，他这是急了。”
“对，肯定全部被说中，所以才气急败坏。”
苏姳菀幽幽地抬头，看着马姐：“主编，你早上说过这事情反转不会太大。”
马姐气得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
“我问候他江家十八代祖宗！”
正骂骂咧咧着，法务部来人了。
找苏姳菀要身份证信息。
江森南主告的就是兴业娱乐新闻下面出品的一篇文章，和它的撰稿人。
文章掘地三尺地抠出了他和殷柔晴的爱情糖渣。
——正是苏姳菀奋战一晚上的心血结晶。
却被他斥之造谣。
苏姳菀用的是笔名，现在法务要核对本人，准备应诉。
看江森南的强硬态度，届时恐怕免不了法庭一战。
苏姳菀刚把身份证摸出来，一只手从她身旁斜出，将她手里的身份证按回去，顺带拿过那张律师函。
哗啦，对半撕成碎片。
“让他告。”俞子舜脸色成冰，“他江森南敢做，就不要怕人敢说。”
这世上，没有人比苏姳菀，更有资格控诉他的无情。
“可是……”法务看着平时温润优雅的太子爷第一次变了脸，心里打鼓。
“他敢告，集团应诉，其他的不用管他。”俞子舜冷声道。
“可是……”法务二度出声。
俞子舜脸色彻底冰冷，“我兴业这么大个集团，连个员工都护不住了？”
他不会让苏姳菀站上法庭，和江森南对薄公堂。
他江森南不配！
……
“南爷，人还没有找到。”
苏江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魏宏惴惴不安。
从昨晚回御园到现在，南爷的脸色就没好过。
魏宏是江森南的私助，父辈就在江家做事，自己跟了江森南十几年，已经好久没见他脸色这么糟糕过。
苏小姐，不见了。
江森南闭眼，揉了一下太阳穴，“查消费记录。”
在他面前，摆着一部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以及一张折成两半的银行卡。
魏宏想到他昨晚上打不通电话摔手机的样子，还有他看到床头柜上那张银行卡时的暴躁行径。
就控制不住心肝打颤。
“查了……苏小姐，没有消费过。”
江森南依然闭目，捏着鼻梁骨，“酒店入住记录。”
“也查了，没、没有。”
死一样的寂静。
魏宏大气不敢出。
良久，江森南睁开了眼，瞳孔里泛着猩红的血丝，“兴业那边，怎么说。”
魏宏要哭了，“兴业那边态度强硬，不、不肯删文章，还说南爷如果要告，他们随、随时奉陪……”
哐当！
江森南一脚踢翻面前的茶几，碎裂的玻璃渣伴随着巨响声，散了一地。
魏宏简直去了半条命。
算上今天，南爷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私助得先猝死在他面前了。
“南爷，”特助章贺进来，同情地看了魏宏一眼，“航班已经安排好了。”
江森南起身，一边整理袖扣一边出门，脸色阴郁得滴出水来。
魏宏想劝，章贺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摇头。
就算爹死娘嫁人，江森南也不会因此影响他的行程。
更别说一个他讨厌入骨的苏小姐……
他对工作，有种近乎偏执的喜好和沉迷。
“报警，调路面监控。”他走的时候，扔给魏宏一句话。
魏宏赶紧从玻璃渣里捡起龟裂的手机，和折成两段的银行卡。
南爷没说，但他知道。
手机虽然不要了，里面的电话卡还是不能丢。
银行卡虽然折了，但是必须马上补办。
“南爷，夫人刚刚打电话，”上飞机的时候，魏宏又硬着头皮禀报，“问、你和殷小姐……”
江森南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注意力，阴沉沉地抬眼。
魏宏识趣递上新手机和补办好的银行卡，“南爷，已经报警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江森南没再说话，他靠向私人飞机的沙发垫，侧脸去看飞速后退的跑道。
苏姳菀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机深沉，贪得无厌！
第6章 她会硬钢到底
“菀菀，你千万别信那些八卦造谣！”电话里，江夫人气到升天，“都是假的！他们为了吸引眼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才是我们江家的儿媳妇，其他人门都没有！”
“我已经打电话去骂森南了……”就是电话没打通，只能逮着魏宏一顿输出。
“苏阿姨，谢谢，我还好。”苏姳菀平静柔和地回答。
江夫人松了一大口气，“菀菀，你就是太温柔懂事了，森南那个狗东西，心里是有你的，就是嘴巴欠揍。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等你们结婚了，他会懂得疼人的。”
他心里是有你的……
江家每一个人都这样说。
苏姳菀以前也这样自欺欺人，可是事实告诉她，嘴上不爱的，多半心里也不想。否则的话，就像她从前那样爱着江森南，怎么可能藏得住？
一个男人婚前都对你爱答不理，期望他婚后突然转性？
太渺茫了。
最后，分手的事情，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段缘分折了，苏姳菀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江夫人。
不过，她也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御园的管家和佣人，嘴巴可不是长来当摆设的。
……
“姳菀，今晚上华影庆典，你和小陈去帝都出个差。”马姐吩咐，然后压低了声音，
“殷柔晴也会去，你看有没有机会，从她那里套到点什么，女方要是承认了，我看江森南那个狗男人还有没有脸来告你。”
华影庆典奖是个影视圈的分猪肉奖，部门里的老记者都不太稀罕去。
本来马姐派的是别人，现在换成了苏姳菀这个新人，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个个都在给她打气。
“师妹加油！拿到一手信息，打烂江森南那张脸！”
“师妹加油！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
“师妹加油！以后殷柔晴爬床上，你就躺床下，只要拍到他们滚床单的照片，胜诉就是属于你的！”
这什么鬼话……
马姐点头，“话糙理不糙，姳菀你努力。”
太子爷虽然说了会替她顶着，但苏江集团大家都知道，拼起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双双元气大伤。
到时候江森南非要告苏姳菀，兴业难道真会为了她一个新人小记者，和苏江伤了和气？
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把她祭了吧。
马姐看着苏姳菀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庞，默默叹口气。
小姑娘有颜又有才，就是命不太好。
初稿即巅峰，巅峰即毁灭。
惹上江森南那个阎王爷，不死也要脱层皮。
……
小陈已经把摄像机悄悄架好了。
今晚上华影庆典，殷柔晴的嘴巴果然闭得很紧。
记者们一拥而上，想要采访她，都被她的保镖隔开。
“殷柔晴小姐，你和江森南恋爱是真的吗？”
“殷柔晴，看这边！你手上的钻戒是订婚戒指吗？”
“殷小姐，照片和视频都流出来了，你也官宣了，请问江森南方面什么时候表态？”
“殷小姐，听说江森南要告媒体造谣你们的恋情，你怎么看？”
殷柔晴置若罔闻，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在保镖的簇拥之下离开。
苏姳菀没去凑这个热闹。
她率先和小陈到了殷柔晴下榻的酒店外，打算深入敌后方。
马姐给她这个机会，就是让她自己过来改变命运，毕竟江森南的律师团，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
苏姳菀看了看四周潜伏的同行们。
想到这一招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在这里守一夜，可能也拍不到什么东西。”苏姳菀沉吟。
大家在这里，可不就是希望能拍到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同框吗？
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殷柔晴的酒店房间窗户。
恨不得拍下个窗帘上的剪影也好。
但问题是，江森南他不在帝都……
“我上去试试。”苏姳菀把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小陈被她那苏遮雾绕的青丝晃了一下神，马上冷静下来，“姐姐，这是帝都卡尔斯酒店，你怎么上去？”
卡尔斯酒店是五星级会员制，没有会员卡，只能入住下面十层。
而殷柔晴，住在十五层的VIP客房。
苏姳菀扒开绿化带的茂密树枝，“我有。”
江夫人给的。
去查证前未婚夫和新欢的蛛丝马迹，说心里没一点芥蒂，是不可能的。
但是苏姳菀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晓晓还躺在病床上，等着那线生的希望。
她拿到更多证据，才可以给自己更多胜算。
江森南要告她，好呀。
她会和他硬钢到底。
他的起诉书，将会成为她事业的起飞点。
小陈看着苏姳菀走进酒店大堂。
煌煌灯光之下，她的身姿纤细曼丽，带着骨子里的优雅贵气，没人会怀疑她是一名记者。
小陈揉了揉眼。
想到俞子舜对苏姳菀的态度……
太子爷，该不会是把自己地下恋的女朋友，塞到公司来镀金了吧？
……
苏姳菀要了十五层的套间。
前台本来要拒绝，看了一眼卡上的名字，忙把大堂经理叫过来，不一会儿就给她办好了入住。
苏姳菀微微松口气。
她最怕殷柔晴把十五层都包了下来。
不过幸好的是，江夫人的会员卡份量足够。
VIP的电梯里，只有苏姳菀一个人。缓缓上升的过程中，她竟意外接到了殷柔晴打来的电话。
“苏小姐，相信你已经看到了。”
殷柔晴声音带笑，里面有胜利者的愉悦和炫耀。
第7章 她拿到录音
苏姳菀不动声色，“看到什么？”
“我和森南相恋的报道啊，”殷柔晴笑出声，“我们昨天去选了钻戒，然后官宣了，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是吗？”苏姳菀沉静如水，“可是我听说，他要告那些报道造谣。官宣只是你一个人的说法，江森南没有任何表态。”
“呵，”殷柔晴的语气有了变化，她被苏姳菀的冷静挑衅了。
“苏姳菀，你以为我们殷家像你们苏家？哦，我忘记了，你们苏家已经不存在了。”
“我和森南的事，当然会选一个黄道吉日正式公布，现在他闭口不谈，只是害怕因为我们的恋情，影响到两家集团的战略布局而已。”
苏姳菀的镇定自若，让殷柔晴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必须证明什么的欲望，她滔滔不绝，
“就算记者去问他，他也会暂时否认。可是我们一同去选的钻戒，还有我们相爱的那些痕迹，你不会装瞎看不见吧？”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苏姳菀安安静静陈述。
殷柔晴气极反笑，“兴业传媒旗下的娱乐版，今天权威发布了一篇文章，复盘了我和森南七年恋情长跑，点击量非常高，你可以去看一看，里面句句属实。”
苏姳菀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你说这话，敢赌上你们殷家的名誉吗？”。
“废话！我是殷家大小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我们殷家！”
“好，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挂了电话，苏姳菀快步走出电梯，进入消防楼梯间，开始编辑刚刚录音下来的对话！
苏家的相关信息蒙蔽掉，自己的声音处理一下。
然后迅速发到马姐的邮箱里。
“主编，”她给马姐打电话，目光沉稳，“我拿到了殷柔晴亲口承认恋情的电话录音，已经发到你邮箱。”
“你怎么这么棒！”马姐震惊，刚刚现场采访她也看了，殷柔晴那张嘴像抽了真空，闭得死紧。
“全行业都搞不定的你搞定了，你简直是我们部门的天选锦鲤！”马姐高兴了，不吝啬赞美。
苏姳菀略微放松了一点。
按道理，她没必要再去入住，可如今掌握越多，赢面越大。
她给小陈去电话，“小陈，辛苦你今晚上还在下面守一守，我这边随机应变，随时联系。”
她要不要，去见殷柔晴一面？
苏姳菀把包上隐蔽的微型摄像头安置好。
江森南，这都是你逼我的……
……
卡尔斯酒店十五层，电梯门打开了。
江森南边走边听魏宏的电话。
“南爷，我这边刚刚得到酒店方消息，夫人、夫人她追到帝都来了，刚刚入住卡尔斯十五层！”
江森南脚步一顿，“他们看到人了？”
“这个没问，可是夫人的会员卡不会骗人吧？”魏宏没跟着上来。
江森南已经连续两晚上没合眼，这种时候他尤其喜欢一个人呆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被迁怒的可能性。
所以魏宏给他包下了卡尔斯的整个十五层，珍爱彼此的生命。
按道理，酒店方不会斗胆让其他人入住。
除非，那个人是江森南的重要亲属。
想到江夫人先前在电话里的祖安输出，魏宏尽职尽忠地劝告，“南爷，夫人她……现在火气有点大。”
“她住哪间房？”江森南问。
“1553，南爷你小心点，就在你隔壁……”
江森南的脚步，彻底定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门牌号上——1553。
江森南静默一秒，然后转身，朝旁边的楼梯间走去。
丰富的挨骂经验告诉他，母上大人怒火值点满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
苏姳菀刚把一切准备妥当，正要走出楼梯间，迎面闪进来一个人。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8章 和殷柔晴争，你配吗
楼梯间的灯光，是青蓝色的暗。
像浅海里光影斑驳的水，温柔地裹在苏姳菀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江森南险些没把她认出来。
……她出现得实在太突然了。
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又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
毫无预兆的画面，几乎像狂风掀起的巨浪，冲击着江森南的双眼——今晚上，苏姳菀穿得像一个陌生人。
黑色长袖套头针织衫，一对白色镶三原色边的经典Polo领。
藏青色的牛仔裤配小白鞋，衬得一双腿笔直纤长。
明快俏丽，利落清凉。
……
江森南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见苏姳菀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从他们相识的某个时刻开始，她就是一身白裙，春夏秋冬四季不变，半永久一样镶在她身上。
黑直的长发，永远瀑布般规规矩矩流淌在身后。
可是今天晚上，她褪去那身名媛淑女的装扮，穿着干练活泼，长发温婉却俏皮地缱绻在肩头，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像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仔细看，依然是明肌似雪，皓眸若星，乌发如苏，就和以往一样，世间最好的词叠在她身上，也不能描述出她的美丽。
很快，江森南就沉下脸来，神色阴鸷，冷呵出声，“你玩得很开心？”
他先前还以为她消失是因为有了几分骨气。
没想到她该恶心人的地方一点没变，心机和死缠烂打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故意消失，又故意尾随他至此。
要不是他无意间走到楼梯间，还不知道她居然躲在这里！
一面搞得江家鸡飞狗跳，一面却偷偷跟踪他。
看他因为她而受到江夫人的苛责，她心中很是得意吧？
她苏姳菀以为自己是谁，真可以仗着苏家当初对江家的恩情，就把他们一家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
苏姳菀已经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江森南闯进来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是幻觉了。
明明，他昨晚上还在御园，打电话威胁她夜不归宿会承担什么后果，怎么眨眼间，他就在帝都，在卡尔斯，在十五层的……楼梯间？
不过转瞬，她就反应过来。
殷柔晴都在这里，江森南在，不也挺正常的吗？
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如胶似漆到一刻也不能分开。
倒越发衬得她过去的十三年，像个笑话。
心尖悄无声息地滑过一抹冰凉的雪，倏而又消融隐去。
苏姳菀捏紧的指尖霎时松开，她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单肩包，“南爷，你和殷柔晴小姐的恋情，属实对吧？”
话刚落，她就看到江森南的脸真实的黑了下去。
原本就不甚明朗的面色，已经算得上是阴苏密布。
“这就是你追过来的目的？还拿了我妈的会员卡，假冒她上来？”江森南反问，眸间戾色席卷，
“可是苏姳菀，没人有耐心陪你玩这些蹩脚的把戏。你以为你搞这些丢人的玩意儿，我就会高看你一眼？”
离家出走也好，追着他也好，挑拨他和江夫人的关系也好……都没用的。
江森南出手，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胳膊，“苏姳菀，别再自导自演了。我早已经，把你那点龌龊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疼痛从苏姳菀伤痛未愈的胳膊上，一点点侵袭上来。
他的话，他的神情，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疯狂地雕削着她。
一片片、一刀刀，将她整个人席卷得血肉模糊。
过去，只要江森南露出这种神色，说这些伤人的话，苏姳菀就会逃避般的把自己蜷缩起来。
为了保护自己，她会变得小心又惧怕，大气也不敢出，要么远离他的视线，要么悄悄落泪。
她会把痛楚一口口咽下去，再用过去那些像梦一样的美好瞬间，来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江森南给她的甜也好，痛也罢，她从不挑剔。
可是现在……习惯性的疼痛过后，苏姳菀只是微怔了一下。
狠压着心口的不适，她强行调整情绪，转而目光清明地直视江森南的双眼。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昨天下午殷柔晴官宣，今天早上兴业娱乐版就有关于你们的详细报道……”
“你信？”江森南冷笑一声，“苏姳菀，你也差点干这行，记者都是些什么货色，你不知道？”
很好，他这一句话，既侮辱她这个人，也羞辱她的职业。
一箭双雕。
好样的。
苏姳菀调整呼吸，稳住情绪，“那篇文章我看了，撰文的记者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江森南傲慢又冰冷地打断她，
“我看他满口谎言，造谣生事。”他冷笑，“……和你，不分伯仲。”
倘若不是确信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兴业就职，苏姳菀几乎要怀疑江森南已经知道——
——那个撰文的记者就是她。
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把嘲讽记者和辱骂她，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苏姳菀抿了一下唇，把千疮百孔的心藏起来，“江森南，请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你和殷柔晴，是不是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今晚上，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为了这个答案，她可以不惧他给予的任何伤害。
哪怕自我毁灭也要求他一句话！
呵！
难道她现在还怕什么遍体鳞伤吗？
这么多年，从内到外，浑身上下，她还有一块好肉吗？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
俞子舜曾经赞扬过苏姳菀，说她是天生的讯问人，从不轻易被别人挑衅激怒，永远逻辑分明，目的明确。
不管对方如何狡辩躲闪，左右言他，带歪话题。
只要被她盯上，她就会咬死了不偏不倚。
她会冷静潜伏，找到一个突破口，狠狠撕开，精准地探入对方的死穴，手段堪称狠辣。
但这些能力，似乎都在江森南身上失效。
他曾经在她的心上肆意生长，根系已经紧紧扎入她的血肉，盘踞着她的七窍命门。
她每一次对他面对面的逼问，都像自我撕咬。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黑沉沉的瞳孔里有轻蔑更有讥讽，
“怎么？死缠烂打不管用了，开始玩争风吃醋了？和殷柔晴争，你配吗？”
苏姳菀笑了。
她偏头看了一下旁处，以免自己会不争气红了眼梢。
消防通道的标识亮着莹莹绿光，都像在无情嘲讽她。
对，她不配。
她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靠着江家才能活下去的孤女，哪里配得上他高贵的江家继承人。
呼吸都在疼痛，但苏姳菀还是强逼自己问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和殷柔晴是真的在一起了，对吗？”
问完之后，她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包，确信藏在包里的摄像头，把江森南的面容全部囊括了进去……
第9章 不想再装什么温柔隐忍
只要江森南敢回答一个“是”，或者点一下头。
她就赢了！
她拿到了关键性铁证，届时就会在法庭之上，狠狠地扇他这张不可一世的脸。
苏姳菀仰着头，眸光里透着自己也不知晓的孤勇。
但凡是还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她也不至于和他走到如今这番争锋相对的地步。
但她没等来江森南的回答。
相反他突然向前一步，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拖到了怀中。
“你……”苏姳菀下意识地反抗。
“闭嘴！”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与此同时，他按着她的头，逼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用臂弯牢牢揽着她，把她从楼梯间拖了出去，反手关了楼梯间的门。
苏姳菀已经变得顺从无比。
她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余光也瞥到了雪亮的闪光灯。
所幸，江森南的动作够快，没让人拍到她的正脸。
苏姳菀并不是第一个想到上楼探取情报的记者，也不是唯一一个有会员卡的人。
卡尔斯十层之上管理严格。
每一层对应的房卡，只能到达自己的那一层。
十五层应该已经被江森南和殷柔晴包了下来，所以其他记者就算拿到了其他楼层的卡，也只能通过消防楼梯，偷偷爬上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碰到了点什么……
所幸，每层的消防楼梯间，只能本层的用户用房卡打开。
江森南连拖带拽，把苏姳菀拉去了房间，反锁了门，径直将她扔到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几近咬牙，“你叫的记者？”
苏姳菀还未解释，他就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抬头，目光里透着让她心寒的冷，
“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妄图公开我们的关系，我的话，你当耳边风？”
苏姳菀嘴唇嚅动，说不出一个字来。
须臾，她才终于从他掌心挣脱，“南爷放心……不会的。”
如果说她以前或多或少还动过一点这样的心思……但现在两人已经分手，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江森南直起了身。
他动作随意地扯了一下衣领，蔑然地俯视她，“最好不会。”
“别给我惹麻烦，懂？”
苏姳菀把有些凌乱的发丝往脑后随意一挽，这才重新和江森南对视。
“我懂，不会影响你和殷小姐的感情。”
房间内的温度，霎时归零。
苏姳菀心平气和询问，“殷柔晴是你自己中意的良配，应该配得上一个正大光明的承认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你们的事？”
江森南的眸色，愈发阴沉。
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包裹着苏姳菀。
可苏姳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静，所有的热情烧成灰烬，所有的情感化为废墟，她心中空寂，再也不余半点温度。
但这份冷静，却让江森南心头火旺。
江森南磨了后牙槽，半晌，才把周身火气一点点硬生生压下去。
他摸出钱夹，甩出一张新卡，黑着脸，“收好了。”
苏姳菀一怔。
就听他冷冷道，“该闭的嘴给我闭好。我告诉过你爷爷下个月八十大寿，在此之前，你最好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她惹乱子？
和殷柔晴搞出官宣的人是他江森南，一同去选钻戒的人也是他，惹得整个珅城媒体轰动的也是他。
到头来，所有的乱子，都是她苏姳菀惹的？
江森南的逻辑，苏姳菀不是很懂。
啪！
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子又扔在了她的眼前。
这次，苏姳菀愣了足足五秒，才在过于寂静的沉默中，伸手拿过盒子。
在看清盒子上的logo后，她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Truelove……
这是truelove的首饰盒。
苏姳菀屏蔽自己的心跳声，打开盒子。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彩钻的蜻蜓胸针。
做工精巧，熠熠生辉。
“收好了。”江森南冷嗤，“别到时候自己弄丢了，又跑去胡搅蛮缠，丢人现眼。”
苏姳菀手指捻起了蜻蜓的翅膀，手一松，胸针掉回了盒子里。
她笑了……
平心而论，从昨天她离开御园到现在，她都自认为心态还不错。
可是现在，她很想笑，很想很想笑。
蜻蜓，蝴蝶，都是昆虫，都有翅膀。
都是胸针，都是大克拉彩钻，商品不存在溢价的情况下，价格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江森南眼中，它们都是一样的。
他给殷柔晴精心选钻戒，然后随意拿了一枚蜻蜓胸针，施舍般扔给她，像打发一个情感乞丐。
他觉得这就可以弥补她失去的一切，觉得这枚胸针足以别上她的嘴，让他的殷小姐从此不再承担偷窃的罪名。
羞辱人，还是他江森南在行。
苏姳菀唇角带着一个足以令万物失色的笑，“谢谢南爷了。”
大概是好久没见过她这般昳丽的笑靥，江森南也怔了怔。
他突然一步跨上前来，把她从床上提起来。
“南爷！”苏姳菀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浑身写满拒绝。
江森南一手掐住她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昂起头来。
“两百万和一枚钻石胸针，还不够？”
苏姳菀微微咬了下唇。
原来，银行卡里有两百万……
原来，她在江森南的眼中，就是如此贪婪的角色。
但须臾，她就抬起带笑的眼，“楼下现在堆满了记者，长枪短炮都对准了十五层，假如他们拍到了什么……”
江森南从来不肯承认她，拒绝公开两人的关系。所以，如果知道楼下有那么多记者，他一定会以为是她叫了人来，想要逼宫。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他也只会用最不堪的思维去揣测她的心思。
果不其然，江森南眸子里升腾起怒焰和嫌恶，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眼里寒潮阵阵，
“不打算装了？”
她伪装了那么久的温柔隐忍，终于打算露出真面目了？
苏姳菀顺着他的力道扬起头，“对啊，再装也做不了江家少夫人，还费什么劲？”
江森南推开苏姳菀，重重地把她掷到一旁。
“苏姳菀！”
你可真该死！
第10章 做梦都不放弃逼宫
刺耳的铃音在枕边响起。
江森南抬手，在床头柜上胡乱地扫了一圈，并没有摸到熟悉的水杯。
他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含糊着出声，“菀菀……”
话刚出口，人就猛地清醒了过来。
江森南睁开眼，眸中已渐渐显出清明，回想起刚刚自己无意识间喊出的两个字，眸色瞬间阴沉。
手机来电还在执着地响着。
江森南的目光却落在空空如也的床头柜上。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醒来，床边都摆放着一杯纯净水。
那杯水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烫，通常是适口的温热，有时候还带着柠檬的清香。
因为他惯常被来电吵醒，需要在接电话之前，喝一口水润润嗓子。
所以那杯水，一直都在。
可是今天，他没有摸到……
出差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但那是因为苏姳菀不在他身边。
而昨晚上，江森南清楚地记得，自己入睡的时候，她还坐在前面客厅的沙发上。
回过神来，他接起了电话，声音是不常见的嘶哑，“什么事？”
魏宏打来的。
“南爷，兴业旗下的娱乐版发布了新的证据，是殷小姐的电话录音。她在里面承认了……你们的恋情。”
南爷说了，兴业有什么事，不论早晚，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魏宏觉得，兴业传媒肯定疯了。
南爷律师函都递过去了，不管恋情真假，不愿意给人当八卦闲谈的态度是明确的。
正常的媒体，不说吓到胆怂，起码要避其锋芒啊。
可是兴业却头铁地发了整件事的后续证明，而且还是电话录音。
这岂止是不给南爷面子，这简直是在打南爷的脸！
萧晟颜似乎消化了几秒，这才皱着眉，“问问殷柔晴怎么回事。”
“好。”
“对了，律师团那边，可以走下一步了。”
兴业的意图很明显了，就想和他对薄公堂。
那好，他会将它，连同那个撰文的记者，告得倾家荡产！
从浴室里出来，江森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站到窗边。
金色的阳光给他的瞳孔覆上一层薄薄的琥珀，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浸下去。
想到昨晚上最后苏姳菀说过的话，他冷笑出声。
不肯装了正好。
这么多年，除了他，也没人见识过她势利冷血的一面。
江家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以为她乖巧温柔懂事，每次他们之间出点事，只会把指责的矛头对准他。
殊不知苏姳菀这个女人，心机又会伪装，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明。
她愿意暴露本性，也可以让众人都看一看，并不是他江森南不懂知恩图报，而是苏姳菀这个女人贪得无厌，心思恶毒，配不上他的报德！
下楼来到酒店大堂，江森南的视线不由得被旁侧一抹雪白所吸引。
他转头过去，就看到卡尔斯一层的奢牌店，橱窗里的模特身上正裹着一件美轮美奂的白裙。
“南爷。”
魏宏下来了，他才把视线收回来，毫不在意地低头理了一下袖子，“说。”
“我刚去苏小姐房间看了，桌上摆着，卡和这个首饰盒。”
魏宏胆战心惊地捧着烫手山芋似的银行卡和宝蓝色的盒子，心里暗暗祈祷南爷不会再对无辜的银行卡发脾气。
不过江森南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呢？”
“苏小姐已经不在了，是不是要去找……”
“不用了，随她。”江森南嗤了一声。
同样的把戏再玩一次，就已经没了新鲜感。
苏姳菀以为还可以再拿什么失踪来轻易激怒他？
“她要犯贱，随便她。”
没人去将就她！
走出酒店，踏上车，江森南察觉到了暗处隐藏的记者。他脸上的冷笑愈发明显。
苏姳菀还真是做梦都不放弃想当江家的少奶奶。
逼宫？
她要敢再往前试探一步，他就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扫地出门。
魏宏拎着高奢店的袋子，吭哧吭哧跟上了车。
袋子里装着的，正是刚刚让江森南目不转睛的那条白裙。
“下个月老爷八十大寿，”见江森南眼神如刀，魏宏绷紧了神经解释，“苏小姐如果能盛装出席的话，也免得家里人误会南爷您亏待了她。”
江森南于是淡淡颔首。
也好，那个女人惯会卖惨，一条裙子可以堵住她的嘴，也不算亏。
这个牌子，这个价格，还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像她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回了珅城，刚下飞机，殷柔晴就哭哭啼啼前来接机。
她身穿一件碎冰蓝洋桔梗图案的飘逸长裙，翩翩蝴蝶似的扑过来，
“森南，我是被人算计了……”
兴业媒体放出的电话录音，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殷柔晴在里面一个字眼一个钉的承认了她和江森南的恋情。
配合着江森南要状告兴业造谣的律师函食用，怎么看怎么讽刺……
兴业掌控媒体话语权，已经阴阳怪气地在各大媒体上含沙射影了一整天。
“那些话不是你说的？”江森南止住了殷柔晴的脚步。
殷柔晴抽泣着，“话是我说的，可我说的都是反话，姳菀可能没听明白，断章取义就发给了记者……”
江森南打断了她，“和苏姳菀有什么关系？”
殷柔晴佯装惊讶，“森南不知道吗？这通电话是我打给姳菀的啊，我想要给她解释一下外界的谣言，再给她道歉，”
她擦擦眼泪，“可是姳菀情绪很激动，一直骂我，骂我是小偷，偷她的胸针，还偷她的感情……也怪我，没经得住激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把录音发给兴业……”
她小心地抬眼，“我听说，兴业现在的总编，好像是姳菀的大学同专业师兄？”
江森南已经脸色漆黑。
“森南，我的社交账号现在在公司手上，”殷柔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然我早就发博解释了……森南，姳菀现在对我误会很深，我、我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你没做错，”垂眸看着我见犹怜的殷柔晴，江森南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处理。”
第11章 叫那个女人滚回来见我
回到御园，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房间。
江森南一张脸冰得吓人。
他哗啦一声拉开衣柜，白雪一般堆砌的华服美裙整理罗列，一件不缺。
江森南偏开头，吩咐魏宏，
“给你半天时间，叫那个女人滚回来见我！”
玩个离家出走，连样子都舍不得装装。
喜欢的衣服一件也没带走，苏姳菀真当他江森南是个傻子？
这次见到她意外穿了其他颜色的衣服，应该是为了绕开旁人的惯性思维，躲避魏宏的追查，更方便她玩跟踪尾随的把戏而已。
魏宏战战兢兢应下，又汇报，“南爷，兴业那边回话了，说他们手里还有其他铁证，如果您不想在法庭一败涂地的话，最好撤回律师函，别把矛盾进一步激化。”
这是原话。
兴业态度堪称嚣张，一脸要和江森南死磕到底的痞气。
“还有，他们好像颇护着那个撰文的记者，这次的录音也是他曝光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背景……”
“什么背景？”江森南轻呵一声，眸底的冰寒却愈盛，“还能是什么背景？”
这个世界上，敢和他这样公开争锋相对的，除了兴业太子爷俞子舜，还有谁？
那个撰文的记者，要么是他的亲信打手，要么就是他自己的马甲！
江森南坐了下来，昂着头扯了扯衣领，翘起修长的腿，“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
魏宏答，“段舍漓。姓段的段，舍得的舍，三点水一个离开的离。”
“段舍漓？”江森南舒展了一下手指，“可以，给我盯着他，告。”
魏宏小心试探，“告到什么程度……”
律师团要知道底线，才好行事。
江森南微微仰头，“废了他为止。”
倾家荡产，前途尽毁，流落街头，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怎么惨怎么来。
对付俞子舜，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魏宏下楼，忍不住摇头。
南爷当年还是心软了，苏小姐跪着替俞子舜求情，他就放了对方一马。
要是当初狠一点，现在哪里还有俞子舜的蹦跶——明明知道苏小姐是江家认定的儿媳，居然还纵容旗下记者报道南爷和殷小姐的感情。
挑拨离间，狼心狗肺！
魏宏拿出手机，通知首席律师，“南爷说了，兴业那个叫段舍漓的记者，要格外重点关照……南爷的原话：废了他为止。懂了吧？”
通知完这边，他又打电话，“三个小时内，一定要找到苏小姐！……对，绑也要绑回来。”
苏小姐这次可真把南爷给惹怒了。
居然把她和殷小姐的通话录音断章取义交给了兴业。
江家这些年待她不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做这种事。
说得好听点，这叫胳膊肘往外拐。
说得不好听，这就叫吃里扒外！
她父母双亡，凭着对江家有点恩，十三年来被江家当成掌上明珠捧着，不该被捧成了一只白眼狼。
“魏特助，”管家王姨悄摸摸潜了过来，“听说南爷在找苏小姐？”
王姨也是江家的老人了，从七年前江森南搬到御园，就开始在这里管事。
魏宏揉了揉发僵的太阳穴，无奈笑道，“是啊……王姨对苏小姐应该比较熟悉吧，依你看，她会在哪里？”
坦白说，他对半天内能找到苏姳菀并没有信心。
而且他心里总有种不太妙的直觉——苏姳菀这次离开御园，并不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前天他耗尽了人脉手段，都没能找到她一点蛛丝马迹。
所以江森南给他半天时间，他只能给下面压缩到三个小时。
向王姨讨教办法，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没想到王姨眼珠微微一转，“我确实知道有个办法，可以找到苏小姐，如果魏特助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把事情交给我去办……”
……
苏姳菀在开会。
马姐斜坐着会议桌一角，手里一根长长的细杖指着投影幕布，“我们这个月的采访任务优先级，第一级，任泓……”
苏姳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悄悄瞥一眼，起身，“主编，对不起……”
马姐挥挥手，不甚在意。
走出会议室，来到僻静地方，苏姳菀接起电话，“殷小姐，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稚嫩的声音，“姐姐？是姐姐吗？”
苏姳菀的神经瞬间被捏紧了。
“晓晓！”
晓晓怎么会拿殷柔晴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姐姐，”晓晓的声音细幼虚弱，却带着雀跃，“这位大姐姐说她是你的好朋友，会给我请最好的医生治病，她让我给姐姐打电话问声好……”
“晓晓，”苏姳菀的声音都变轻了，她哄着天真单纯的妹妹，“你把手机给大姐姐，姐姐要替晓晓感谢她。”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殷柔晴的声音，带着一种恶毒的愉悦，“苏小姐，晓晓可真是懂事可爱。”
“殷小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行，别为难小孩子。”苏姳菀压低声音，银牙紧咬。
“苏小姐在说什么话？我可是专程来探望晓晓的，”殷柔晴夸张的讶异，
“哎，孩子这么可爱，却得错了病，听说最好的医生又出了国。苏小姐，我要是你，我可要每时每刻都守着她，就怕这个小宝贝儿出了什么意外呢。”
苏姳菀手心浸汗。
殷柔晴的威胁，她听懂了。
“你要我怎么做？”
殷柔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小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我要逼你跳楼自杀似的。”
跳楼自杀……
苏姳菀额角突突跳着疼起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模糊的一幕。
阴沉的天际下，年轻的女人站在楼顶，突然一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栽了下来。
而幼小的她，狼狈又惶恐地尖声大喊着朝那飘零的身影奔去。
妈妈——
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我没有事——
你不要死……
一身冷汗，苏姳菀从梦魇般的往事中惊醒。
殷柔晴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在医院等着苏小姐，和你探讨探讨晓晓的治疗方案，只等你一个小时哦……”
第12章 你没资格提我爸妈
请假奔到医院，天色已经暮霭沉沉。
晓晓的病房里只有殷柔晴一个人。
苏姳菀几步上前，逼近她，“殷小姐，你把晓晓弄到哪里去了？”
“弄到哪里去了？”殷柔晴没了电话里的装腔作势，她怪笑一声，
“苏姳菀，你还有脸问我话？我好心告诉你我和森南的喜事，你却透露给媒体，破坏了我们的公开步骤。你有这个居心作恶，就没想过给你的短命妹妹积点阴德？”
她不过是图一时爽快，想在苏姳菀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反手就转给媒体。
害得她在江森南面前丢了大脸。
现如今，可能还不得不站出来否认两人的恋情，为那段录音辟谣。
以保持自己在江森南面前与世无争的清纯形象。
想到自己精心炮制的恋爱实锤就这样化为泡影……
殷柔晴心里恨毒了苏姳菀，巴不得用世上最难听的话去羞辱苏姳菀。
然而苏姳菀克制着翻涌的血气，并没有被她轻易激怒。
殷柔晴喜欢江森南，嫉妒苏姳菀，这么些年，恶心人的事一件也没少干。
苏姳菀只抓紧了自己的关注点，“我问你，晓晓在哪里？”
“在哪里？”殷柔晴再度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身子却偏向了窗边，头也伸了出去，双眼望向楼下，暗示的意味再强烈不过，
“她一听说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出了国，再没人能治好她，姐姐又和南爷分了手，再也没钱维持她的治疗费，一时伤心就……”
苏姳菀脑子空了一下，下意识就奔向了窗边。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
楼下一片绿莹莹的草坪，在路灯的映照下一览无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苏姳菀后知后觉自己上了殷柔晴的当。
“跳楼”，是她的创伤应激开关。
殷柔晴从叫她过来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在给她心理暗示。
一阵疾风从脑后扑来。
殷柔晴抓住了苏姳菀的肩膀，猛地把她朝楼下推去！
“苏姳菀，找你妈去吧！”她面色狰狞，“你当年怎么没跟着她一起死！”
……然而苏姳菀早有准备。
她肩膀一侧，将重心转开，一只手已经反绞住了殷柔晴的手臂，顺着她的力道一扭，瞬间就倒转了两人的位置。
苏姳菀掐住了殷柔晴的脖子，将她的上半身都压出了窗边。
“就这么想我死？”她死死扣住惊恐挣扎的殷柔晴，不容对方逃脱。
她面色冷静，哪里还有刚刚误会晓晓跳楼时的慌乱，“为了一个区区江家少夫人的位置，殷小姐就这么拼？”
殷柔晴转眼就吓到涕泪横流，“姳菀，姳菀我刚刚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松手好不好，我有些……恐高……”
“是吗，”苏姳菀嘴角轻蔑地勾了勾，“殷小姐刚才推我的时候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自己推别人下楼，和自己被人推下楼，那能一样吗？
殷柔晴茶里茶气的哭，“姳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没有和你抢森南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和森南哥哥说话……”
苏姳菀正想再吓一吓她，刚提起一口气，脑后突然一重——
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拖往后方。
这股力量太大，以至于她后退几步摔倒在地，身子把病床撞得哐当直响，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江森南已经把殷柔晴从窗边扶了起来。
比起刚刚拖摔苏姳菀的动作，他此刻小心翼翼，温柔体贴，“柔晴，有没有伤到哪里？”
殷柔晴顺势扑到了江森南怀中，惶惶发抖，梨花带雨，“森南，我好怕，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江森南松开了手，让殷柔晴躲到了他的身后，冷眼看向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苏姳菀，变脸如翻书，
“你还真是长进了！”
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她是不是就要背上一条人命！
“森南，你不要责怪姳菀，”殷柔晴瑟缩着抓住了江森南手臂，“是我多管闲事，没通知姳菀，就让专家去给晓晓会诊……姳菀误会我伤害了晓晓，一时激动才……”
她哭得好不伤心，“如果不是这些专家太忙了，一号难求……总之，还是我自作主张了……”
江森南的目光愈发冰冷，看苏姳菀如看死人。
苏姳菀抹去心上被凌迟出的新伤，只揉了揉跌疼的胳膊，摸出了手机，“殷小姐，我这里有从头至尾我们的对话录音，你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殷柔晴脸色一变，连哭声都停了一瞬。
但她还没想好应对的计策，江森南就冷戾的打断，“够了！”
他甩开殷柔晴的手，几步上前，把苏姳菀从地上提了起来，抢过她的手机扔到地上。
“我亲眼看到你推的人，你居然还有狡辩的余地，柔情就算是骂你父母，你就可以杀人吗？”
苏姳菀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她父母……
他居然还有脸提到她的父母？
那个为了救他一命，可以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母亲，那个为了江家的兴衰存亡，可以无惧死亡威胁的父亲。
……
“江家以后就是你的家，我爸妈就是你爸妈，记住没有？”
少年牵着她的手，把她的食指按在大门的指纹锁上。
“回答我，记住没有！”
小小的苏姳菀仰着头，像雏鸟仰望亲人那般，眼里只有依恋和崇拜，小声却满足地回答，“记住了。”
“那我是你的谁？”少年斜眼看着她。
“你是我的南哥哥！”
她抱住了他。
少年看起来削瘦，但她一双手臂，却竟然无法将他的身躯环扣。
“你是章鱼吗？”少年嫌弃地把身子从她手中脱出来，没等她失望，又扣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江家的大门徐徐而开。
华丽的花园和建筑展现在她面前。
苏姳菀的眼中，却只留下了那个牵着她快步前行的背影……
……
“江森南，”分手至今，她第一次让他看到她的泪，“你没资格提他们。”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绝望与冰霜，声音稳得像那把深深扎在她心口的刀，
“你没资格……”
第13章 狠狠压垮他的克制
江森南似乎怔住了。
他有多久没看到苏姳菀哭了？
不……
苏姳菀从不在他面前哭。
他最多，只见到过她红肿的眼眶。
曾经，他以为这是因为她性格内向隐忍，羞于在人前落泪。
后来，他觉得这是她的心机，误导别人对她的认知，以为她拥有隐忍的美德，勾人怜悯同情。
但现在，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泪。
她眸光破碎，像散落一地的水晶，零碎，但边缘锋锐，棱角上淬着痛与恨。
刺得江森南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拒挡。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苏姳菀忽的被人带离他的身边。
“江森南，欺负女人，你也就这点本事？”
俞子舜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苏姳菀的眼泪。
七年前那个被钢管插穿了腹部，却为了保留新闻证据，在雪地里藏了两个小时，连哼都没有哼过的女孩子……
此时脸上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
这一滴眼泪，狠狠的压垮了俞子舜的矜持克制。
他弯腰，把苏姳菀的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还到她手中，却手心一翻，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
他拉着她，就要离开病房。
江森南的瞳孔猛缩！
他瞬间跨步上前，揪住俞子舜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拽，拳头已经挥了过去。
“不要！”苏姳菀惊呼出声。
两人曾经也有过挥拳相向，俞子舜完全不是江森南的对手。
她突兀的呼喊令江森南的手一顿，指节骨就在俞子舜的眼前，他冷笑着讥讽苏姳菀，“心疼了？”
苏姳菀呼吸一窒，却在下一秒神情转回冷静。
“是，”她微微颔首，竟然承认，“师哥关心我，我也担心他。”
江森南原本冰冷的眼瞳中，倏而窜起了一簇火，怒焰顷刻遍布他的面容。
然而他还没继续发难，俞子舜的拳头忽然挥至。
江森南诧了一瞬，却也凭借本能迅速避开。
然而俞子舜的拳角，还是从他的颧骨处堪堪擦过。
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从脸颊上传来，但江森南却瞬间暴怒。
他一把提起俞子舜，再度挥拳。
这一次，他没再迟疑，几乎用了全力。
打得俞子舜接连踉跄几步，恰好退到了殷柔晴的身边。
俞子舜站定，直起身，擦了擦出血的嘴角，正要上前回击……殷柔晴突然从他后面抱住了他，双手从他的肩膀下方穿过，往上牢牢固定住了他。
“俞少，别这样。”她嘴上劝着，实际却是帮江森南把人控制住，“别把事情闹大了。”
俞子舜一时迟疑，没能甩开殷柔晴，江森南的第二拳已经飞过来。
“江森南！”苏姳菀冲上前去，抱住了江森南的腰，死死地拖着他，“不要打了！你凭什么打人！”
这一头，俞子舜也已经摆脱了殷柔晴，他趁着江森南被苏姳菀拉住的空隙，把刚刚吃的那一拳，结结实实地给江森南还了回去。
打得江森南从苏姳菀的手臂里跌了出去。
“苏姳菀！”殷柔晴惊声尖叫，双标得像一条狗，“你怎么可以这样吃里扒外！你竟然拖着森南让俞少打他！”
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混战在了一起。
殷柔晴还想故技重施，去抱住俞子舜，苏姳菀察觉了她的动机，一把揪住了她头发，把她拖到一旁。
殷柔晴偏着头，尖叫着想要反手去抓苏姳菀的头发，却被苏姳菀啪啪两耳巴子，扇得晕头转向。
“我的胸针呢？”那边的战局苏姳菀管不住，她干脆低头问殷柔晴，“我上次说过，你不还给我，我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殷柔晴双手乱舞，不肯回话，苏姳菀就又一耳光，“我的胸针呢？”
殷柔晴大哭大喊，“森南、森南救我，苏姳菀要杀我……”
江森南一时分神，被俞子舜抓住了破绽，直接轮翻到了地上，俞子舜揪扯住他的衣领，跪到地上，拳手顶着江森南的咽喉，低头双眸赤红，
“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那个白斩鸡？”
他这些年也一直在练拳，几年前被江森南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耻辱，他从没忘记过。
江森南猛地暴起，俞子舜也持续加力，两人都试图把对方彻底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耳光脆响，回荡在病房内。
殷柔晴叫得像杀猪一样，“啊啊啊森南、森南呜呜……”
江森南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他朝那边怒喊，“住手！苏姳菀！你给我住手！”
“江森南！”俞子舜也忍不住厉喝，“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殷柔晴，怎么还有脸告我造谣！”
“闭嘴！”
江森南怒不可遏。
就在这烈火烹油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来。
“姐姐……哥……你们……”
原本乱成一锅沸水的病房，忽的安静下来。
静得诡异。
晓晓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地看着房间里的四个成年人，漆黑的瞳孔都害怕得在发抖。
“姐姐……”
“晓晓……”苏姳菀松开了殷柔晴，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快步走过去，把弱小的妹妹抱到了怀里，“晓晓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姐姐不好……”
“姐姐，”晓晓眼里闪着泪花，“姐姐的落枕还没好，别又伤着了……”
病房里的动静早引得外面人引颈围观。
但江森南和俞子舜的人也在外面对持，直到医生推着晓晓回来，才不得不让道。
病房里一片狼藉。
病床和柜子都东倒西歪，水果和牛奶倒了一地。
护士花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安妥。
殷柔晴脸肿得像个猪头，往常的明艳精致荡然无存。
江森南和俞子舜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只是两人一个依旧神情桀骜，一个温润优雅不减。
唯独只有苏姳菀，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但她在和殷柔晴的拉扯之中上衣肩膀到袖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隐约可见锁骨到心口的那一抹雪白。
而雪白之上，竟有一团青紫淤痕……
江森南眸光一暗，未及思索，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朝苏姳菀的肩上披过去。
“遮好。”他沉着脸。
第14章 她的珍宝，他弃之如敝履
苏姳菀却在转眼间，已经拂开了外套，将其甩回了江森南的手中。
她笑得极淡，淡得宁静，“南爷的这份好心，还是留给殷小姐吧。”
江森南脸色再度阴寒，他低声咬牙，“苏姳菀，我劝你见好就收……”
苏姳菀轻轻一笑，“不，南爷的好，我收不起。”
以前是她不知好歹，哪怕他的好带着刺裹着刀，她也照单全收。
那些被划出的伤痕，被她自欺欺人的当成爱的证据珍藏。
现如今一样样摊开，才发现干瘪丑陋，像褪了漆的伪劣首饰，斑驳陈旧，不值一钱。
“晓晓。”妹妹面前，苏姳菀不想和江森南过多纠缠，“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姐姐最近有点忙，不能天天过来照看你。”
晓晓年纪不大，但思虑很重，苏姳菀怕她想太多，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不过，”她轻轻抚着晓晓的帽子，因为化疗，她的头发都掉光了，“晓晓放心，姐姐虽然不能无时不刻守着你，但也不会让我的晓晓有任何的意外闪失，横竖……”
她一语双关，“这世上有的是人贪生怕死，但我们的晓晓最勇敢，对不对？”
出了病房，殷柔晴就拉着江森南哭诉，“森南，我好心给晓晓找医生会诊，姳菀却误会我想要害晓晓，打我也就算了，还当着晓晓的面内涵我……我知道我不该小气，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苏姳菀的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她方才分明是在说，假如晓晓真会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会让某些人偿命。
江森南眼色阴沉地看着苏姳菀，“跟我回去。”
他捏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就迈步。
苏姳菀往后退，俞子舜也想要阻止。
但江森南回头，“不是最在乎你妹妹的命？苏姳菀，我倒真想看看，最后到底谁贪生怕死。”
苏姳菀咬住了嘴唇，对着俞子舜微微摇头。
今晚上已经闹得够多了，她不想把事件扩大化。
反正她还有点东西没和江森南交割清楚，正好趁此机会说明白。
回到御园，在管家佣人们或探究或看戏的目光中，江森南把苏姳菀拽上二楼房间，反锁上门。
“脱衣服。”
他冷声道。
苏姳菀一怔。
江森南已经失去了耐心，上前抓住她上衣的破口处，嘶啦——
卧室里灯光如雪，洒在苏姳菀的肌肤之上。
她下意识想要遮挡，江森南却拖开了她的手，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她锁骨和肩膀上的大团淤青，还有腰际业已结疤的擦伤。
“哪里弄的？”
苏姳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不甚在意地别开头，“自己摔的。”
轻巧地说出这几句话，耳畔却回响着那晚上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哨声。
江森南冷嗤一声，极尽挖苦，“谁知道是真摔了，还是外面哪个野男人造的？”
淤青不像是新伤，搞不好是她前两天跟踪尾随他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的。
自作自受！
苏姳菀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却是笑的。
“笑什么？”江森南皱起眉尖。
他上前一步，把她身子扳正，捏住她的下巴尖，逼迫她扬脸，“我说中了？”
他蓦地牙槽紧咬，眼瞳幽寒，“哪个野男人？是你的旧好俞子舜？还是外面勾搭的新欢？”
他说着，手掌下滑，扣住了她的腰。
苏姳菀反抗，他力道加重，疼得她咝咝吸气，泪花闪现。腰上的伤，是最重的。
江森南的语气和眼神一样阴鸷，“怎么了？外面的野男人碰得？我碰不得？”
苏姳菀垂眸，把生理性的眼泪忍下去，转而自嘲地笑了笑。
“南爷，您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您。”
突如其来的敬语称谓，让两人之间距离横生。
江森南眉头狠皱，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姳菀趁机躲进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再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等她出来，就见江森南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什么。
他随意地掀起眼，看清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新中式旗袍之后，眼中的冷戾莫名褪去了一点。
“给你。”他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
啪嗒一声，落在苏姳菀的脚边。
像主人在赏赐自己的宠物一块肉骨头。
苏姳菀垂眼，看清了这是一管中药膏药。
“不是落枕了？”他真像在施舍街边乞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苏姳菀蹲下去，捡起了膏药。
转身从自己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把膏药放进去，然后走到江森南的面前，递给了他。
“这些，都还给南爷。”
小盒子异常眼熟。
江森南皱着眉，带着几分好奇接了过来。
打开的那一瞬间，盒子里闪出的宝光，映照到了他脸上，也将他霎时阴沉的神情，照得明明白白。
苏姳菀语气平静，“这些都是这十三年来，南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都还给您，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江森南记起来了，苏姳菀十几岁生日的时候，他嫌她丢三落四，送过她一个首饰盒，让她拿来装自己的贵重物品。
就是眼前这个。
苏姳菀呼吸浅浅，这个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在她心中曾经贵重胜过那枚蝴蝶胸针。
她可以把蝴蝶胸针放在身边，却专程去银行里开了一个保险箱，存放这些礼物。
她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江森南送她的一个太阳花小发夹，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她在花园里从早找到晚，神情是肉眼可见的丧，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江森南实在看不过眼，丢给她这个盒子。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是丢给她的。
蝴蝶胸针，任何礼物，都是这么轻飘飘地甩给她。
苏姳菀以前以为他只是用这种行为掩饰他的薄面，没想过他是纯纯粹粹的轻蔑。
哐咚！
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全都被江森南摔掷了出去，撞到墙上。
盒口大开，里面的手镯项链耳钉，叮叮当当滚出来，散乱一地。
苏姳菀心尖刺了一下。
哪怕是已经放弃归还，但好歹这也是她珍爱了这么多年的宝贝。
她视之如珍宝，他却弃之如敝履。
第15章 不过是弃物
但拂去心头的不适，苏姳菀依然语气清浅，“南爷一向出手阔绰，这些东西有些价值不菲，要是……转送给殷小姐，她一定会很开心……”
实在不该就这样摔了……
“你觉得，她会要你这些破烂？”江森南冷笑着嘲讽，“你以为殷柔晴像你，看到这些金银珠宝就移不开眼？”
她以为殷柔晴和她一样庸俗虚伪？
贪财、势利、见风使舵、踩低捧高……外表却伪装出淡泊名利善良隐忍的画皮。
苏姳菀说江森南不配提到她的父母。
好，那他不提，只单单提她这个人，
“我可以理解你多少缺点安全感，但江家这些年，也没亏过你吃少过你穿。苏姳菀，你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气？”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礼物，讥讽的神色不减反增，“随手给的破烂你都当成宝，现在假惺惺还回来，不觉得肉疼？”
江森南起身，扯着衣领朝浴室走去，“不想要就自己扔了，别拿来碍我的眼！”
苏姳菀看着地上零散的礼物，眼中并没有显出多余的情绪色彩。
其实，他送她的礼物，也并不是都特别“贵重”。
他送过她镶满宝石的手镯，却也送过他自己第一次军训得来的全能勋章，还有他收集的限量版游戏白金卡……
说其中有破烂，也没什么错。
但他嘲讽她贪……
如果贪念一个人的温暖也叫贪的话，那没错，她曾经很贪。
很贪很贪……
或许是看开了，或许也是麻木了。
江森南现如今这些伤人的话，就像凉水泼到冷油上，溅不起一星半点烫人的油花。
苏姳菀本打算立即离开。
但江森南叫了人进来打扫房间。
看到满地亮晶晶的物件，脸熟的中年女佣忍不住两眼放光。
她一边佯装无意地把东西捡到垃圾桶里，一边对苏姳菀笑得很是龌龊，
“苏小姐也别难过了，未婚妻什么的话，也就骗骗你这天真小姑娘，江家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也就你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依我说啊，这人就要学会认命，哪儿来的贱种，就该回哪块地里去，就算把你埋在肥土里，你又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苏姳菀心想。
佣人眼神里言语中的轻蔑，和江森南真是一脉传承。
嘭——
浴室的门推开了。
江森南披着浴袍，头发上滴着水，脸色阴郁地凝视着房间中的情形。
佣人连忙佝偻着腰，做出恭敬本分的模样。
苏姳菀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先前一时没走，只是怕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佣人诬陷点什么。
归还的礼物中也不乏贵重物品，她不想再和江森南有什么私人瓜葛，还是当面点清比较好。
然她刚起身。
江森南就冷冷出声：“站住。”
苏姳菀愣了愣，但随即看到了佣人面朝房门僵硬的背影。
“拿出来。”江森南再次出声。
声音虽让人浑身战栗，但苏姳菀已经确定，不是在对她说话。
佣人一点点回过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躬着背，举了举手里的垃圾桶，“南爷，这些都是苏小姐让我拿去扔掉的……”
江森南眼中的寒气凝结成冰。
“你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让人给你拿出来。”
佣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南、南爷，我、我我……”她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半天，才颤抖着把手伸入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条项链，“这这这个是苏小姐不、不要了……送、送给我的……”
她转身朝向苏姳菀，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苏小姐，您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是我不懂规矩，胆敢要您的赏赐，”
她把项链朝苏姳菀扔过去，像扔什么烫手山芋，“求求您饶过我们这些小角色，别让南爷误会我手脚不干净！”
在南爷面前撒谎，可能会死得很惨。
但如果被抓住偷东西，则会报警依法处理，进入业内黑名单。反复鞭尸，下半辈子都再也讨不到一口饭吃。
佣人在赌江森南并没见到她偷拿东西，只是因为链子上挂着一个热气球形状的坠子，而御园佣人服口袋薄，透出了形状，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而已。
……
江森南嘴角挂着一个冰冷的弧度，转问苏姳菀，“是你送她的？”
苏姳菀神情磊落，却有置身事外的淡然，“吴妈有这么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么舌灿莲花的诬赖本事，当一个佣人，还真是屈才了。”
明明是她趁着收拾东西悄悄把项链塞了自己口袋，被抓了现行，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赖到苏姳菀身上。
御园这群人的真实嘴脸，还真是让苏姳菀大开眼界。
叫吴妈的佣人神情激愤，“苏小姐这才是红口白牙诬赖人，明明是你刚刚说这些都是没人要稀罕的玩意儿，让我随便捡点走，算你送我的……”
她手脚并用的对江森南比划着，“南爷，苏小姐明明只需要说一句实话，就可以解除我的嫌疑，她偏偏要说我偷东西，她这是轻性命，肚子里没揣好心。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这么诬陷我，也是在瞧不起南爷您呀。”
换成从前，给吴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江森南面前这样诋毁苏姳菀。
但御园的人早都知道了。
苏小姐得罪了殷小姐，被南爷胁迫着分手了。
男人嘛，都喜新厌旧。
一个玩腻了抛弃了的苏姳菀，吴妈还真不放在眼里，骂也就骂了，赖也就赖了。
苏姳菀现在在江森南眼中，指不定还真不如她这个在江家干了七八年的老人。
吴妈表面小心卑微，实则暗暗得意。
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佣人，居然有一天也能踩到曾经的主子头上。
可苏姳菀眉尖轻蹙，连看都没看吴妈一眼，她对江森南敷衍地点点头，“东西都在这儿了，南爷赏人还是扔掉都随你，我先走了。”
她已经心生厌烦，不想因为什么项链的归属和人在这里瞎扯。
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这些无足轻重的死物，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
第16章 我，不是你的玩物
不等苏姳菀走出房间，江森南已经拿出了手机。
“魏宏，上来，”他直接吩咐，“顺带报警，御园有人手脚不干净。”
吴妈闻言，脸色大变。
她双膝再度一软，跪到地上，“南爷、不是、我——”
“有什么话，对警察去说。”江森南声音不大，但足以封住吴妈的嘴，“看你的手法，也不是第一次了，”
魏宏小跑着上来，“南爷，警察很快就过来……”
江森南于是叮嘱，“顺带再好好查一查这个人、还有这栋房子里，有没有类似情况。我御园虽然养得起人，但养不起蛀虫。”
魏宏挥挥手，保镖把手脚瘫软的吴妈架起来，拖离了现场。
江森南随即转身，看着苏姳菀，语气冷漠随意，“你满意了？”
苏姳菀先是愕然，紧接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还真扬起了嘴角，“南爷处理自己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您满意就好，我一个外人，不重要。”
一旁的魏宏瞬间瞳孔瞪大。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还是那个在南爷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苏小姐吗？
江森南眉宇间弥漫着一股烦躁与不耐烦，“你这几天是有病？有病吃药，阴阳怪气有意思？”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苏姳菀。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苏姳菀并不仅仅是在闹脾气。
她很反常。
反常到平时对她并不上心的他，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来。
但江森南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也并没有心思去了解。
他生硬地拖拽她到自己的身边，令她肩膀都撞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好了，今天很晚了。”
通常来说，他的话只需要说一半，她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比如，很晚了，该休息了……
她该懂他的意思。
毕竟这些年来，她虽然在诸多事情上显得愚钝，但在这些事上总还算让他比较满意。
没想到苏姳菀瞬间甩开了他的手，冷声冷脸地睨着他，“南爷既然不瞎，也应该不聋吧？刚刚吴妈的话你真一个字都没听见？”
早在吴妈讽刺苏姳菀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就已经停了。
江森南应该完整地欣赏了佣人对她的羞辱。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就定了吴妈的罪。
他虽然不爱她，却还稍微有点良知和公正，但，苏姳菀并不感激。
她不会再感激。
这份公正是她该得的。
过往太多他有失公允的地方，她又何曾和他计较过？
现在不过是还她沧海一粟，难道就要她再度躬起奴性的背脊，对他感恩戴德？
“那你还想怎么样？”江森南逼近她一步，眸色幽寒，“真要因为一条项链，就逼死一个佣人？”
报警抓人还不够，彻查对方还不够？
她就这么歹毒？这么得理不饶人？
“苏姳菀，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姳菀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江森南，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与他之间认知的鸿沟。
这样的沟通天堑，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他？
放下之后，她自己都想笑自己。
她张了张嘴，重新成长起来的自尊，终于战胜了那点日渐稀薄的羞耻心。
她笑，声音清得像一阵风，“南爷，我，不是你暖床的玩意儿。”
他们已经分手了。
是他给她的选择。
江森南眉头重重拧起来，“佣人嚼点舌根，你就受不了了？你们新闻专业的，不都以心理素质强大著称吗？怎么？贱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想要尊严了？”
……
……苏姳菀只看着江森南。
一时间竟然眼神复杂。
她以前都是怎么忍受江森南的？
他讲话这么难听，不留余地，她竟然能忍他十三年？
他说她以前贱，她居然都无以反驳。
因为，他说得没错。
她就是贱，贱了这么多年，贱到尘土里去。
半晌，她才笑了笑，“南爷说得……好有道理。可惜这样的道理，我也才到今天才明白。”
江森南这一次，考究似的看了苏姳菀两秒。
“行了，”他语气竟然缓和下来，罕有的让了一步，“我已经惩罚吴妈了，以后不会有人再嚼舌根。”
“惩罚她不是因为她偷东西吗？和她嚼舌根有什么关系？”苏姳菀反问。
“够了！”江森南突然暴怒，“你还有完没完？这点无足轻重的事，你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他退让，不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
而是想让她把事情放下。
他最厌恶她的贪婪和得寸进尺，她偏要做给他看。
但他愤怒，更多是因为她突然变得不受控制，因为……她竟然不肯接受他这份好心——他难得的好心和退让。
苏姳菀却笑得更轻巧，也更刺眼，“原来，在南爷眼中，这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无视江森南愈发冰寒的脸，“还请南爷别为了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大动肝火。那些话，您可以当耳边风，恕我小气做不到。我自己纠缠自己的，南爷像以往那样，不用管我就好……”
江森南真要被她这苏淡风轻又绵里藏针的态度，激得咬牙切齿。
他捏住她的手腕，拎起来，压低声音，“难道佣人说错了？你难道不就是我一个暖……”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此时不该存在的人。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看魏宏的眼神像要杀人。
魏宏吓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哆嗦。
“南爷……夫人、夫人她过来了，还把殷小姐和俞子舜也放进来了，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楼下客厅……”
江森南微怔，转而怒火更炽，“为什么现在才说？”
魏宏委屈巴巴，“南爷，夫人不让人上来通报您，我也是你叫上来才……”
江森南甩开了苏姳菀，快步朝楼下走去，走到一半，又顿住，回身，眼色阴沉地注视着苏姳菀，
“管好自己的嘴，懂？”
楼梯走到一半，江夫人的温言细语就已经传了上来。
“打人是不对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给你道歉。”
听到脚步声，她当即回过头来骂道，“看看把人打成什么样了？你的教养都吃到狗……”
第17章 夫人是本集团驰名双标
话没说完，江夫人就愣住了。
江森南黑着一张脸走下来，眼尾和髋骨处青紫，嘴角微肿，下巴上还有明显的划痕。
看起来，也并不比沙发上拿着冰袋敷脸的俞子舜，好到哪里去。
江夫人于是就更气。
她柳眉倒竖，丹凤眼吊起来，“你看看你这个怂样，打人就已经很蠢了，自己还被打得更惨，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俞少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俞子舜：“……”
一时分不清江夫人究竟是在骂谁。
江森南走到江夫人跟前，眼神却临视着俞子舜，“滚出去。”
俞子舜神情一冷。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江夫人却忽的把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打乱了气氛。
“还好还好。”她拍着心口，目光带笑地看着慢慢走下楼梯的苏姳菀，“菀菀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看到殷柔晴那张脸的时候江夫人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苏姳菀也吃了亏。
现在见她仪态规整，面容干净，神情端雅，就知道问题不大。
一旁的殷柔晴顿时急了。
“阿姨，”她哭红了眼，半边脸高高肿起，“您刚刚说过打人是不对的，会让她给我道歉……”
“我说的是森南和俞少，”江夫人语气依然温柔，“女孩子的事情，能叫打吗？那不叫打，那叫有点小摩擦。”
“再说了，”不等殷柔晴辩解，她又劝道，“她打你，你也可以打她呀！”
“你没能打到人，是你自己没本事。柔晴啊，不是阿姨说你，女孩子该泼辣的时候就要泼辣点，你老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什么都争不过的，现在这个时代，病美人早就不流行了。懂吗？”
殷柔晴：“……”
同样也搞不清楚江夫人到底是在帮她呢？还是在踩她？
明明她上次还说现在的女孩子都疯兮兮野叉叉的，称赞像苏姳菀那样温柔似水的古典美人已经很罕见了。
……这老女人，还真是苏江集团驰名双标！
“苏阿姨。”
苏姳菀走过去，江夫人就拉住了她的手，笑盈盈地望着她，“菀菀，阿姨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赶忙过来看一看，见到你还在，这颗心就放肚子了。”
苏姳菀看着江夫人那张熟悉亲切的脸庞。
有些话梗在喉咙里，却也不得不说。
“苏阿姨，我今天只是过来归还一些东西，马上就要走。”
十岁那年来到江家，江夫人待她只比亲生女儿还好。
苏姳菀知道，她报答江夫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所有她对自己的好。
但今天，她只能让她难过了。
“我和江森南……分手了。我提的。”
她说她提的。
而不是她选的。
给江森南留一点最后的情面，也给自己留一点倔强的尊严。
客厅里，瞬间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在场的众人，纷纷神色各异。
殷柔晴眼里迸发出了光彩，俞子舜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江夫人惊呆愕然。
而江森南的脸色，瞬间阴沉，风雨欲来。
他刚刚是怎么跟她叮嘱的？
专程让她管好自己的嘴。
结果她倒好，一下来就掀起腥风血雨。
她就这么喜欢成为事件的焦点？恨不得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江夫人对她那么掏心掏肺的好，她却利用她对自己的关怀来引起她的焦虑。
说她狼心狗肺，一点也不过分。
江夫人是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菀菀，这……阿姨知道森南一向不会说话，也不懂得疼人，都是家里人把他宠坏了。阿姨以后会好好教他的，你就别和他计较，啊？”
“阿姨其实不用太担心，”殷柔晴生怕苏姳菀应了江夫人的话，连忙抢白，“苏小姐就算和森南没了缘分，还有俞少这么好的姻缘等着呢。今天俞少为了苏小姐，可真是拦都拦不住……”
“殷小姐，我和江森南是有点旧怨。”殷柔晴目的太过明显，俞子舜不由得当即出言反驳，“但还牵扯不到苏姳菀身上。”
“是这样的吗？”殷柔晴佯装吃惊，遮住嘴笑，“刚刚俞少和森南打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苏小姐争风吃醋……”
俞子舜真要笑了，“殷小姐——”
殷柔晴真当在座的都是傻子，看不穿她揣着什么心思？
“哎呀，正常啦正常啦，”江夫人突然挥了挥手，笑容重新浮面，“漂亮女孩子，有几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都是正常事啦。我们菀菀性格好，品德好，又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要是没几个男人惦记，那才不对劲。”
殷柔晴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江夫人是瞎吗？江森南都和俞子舜打成了这样，她还能对着苏姳菀闭眼吹。
苏爸苏妈当年，还真是死得值！
她心里气急败坏，嘴上就阴阳怪气，“是啊，也多亏苏小姐漂亮。要换成别人，不被骂个水性杨花，也要说是招蜂引蝶了。”
“殷小姐，苏姳菀和江森南已经分手了，”
俞子舜不想再听她满嘴泼脏水，“我那里还有你之前亲口承认和江森南恋爱的通话记录，需要现场和我们重温一下吗？”
殷柔晴一时语塞，她睁大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江森南，
“森南知道，我是因为爷爷病重，想让她高兴高兴，才发的那些东西……我根本半个字都没提森南，也没有说我谈恋爱了，都是那些无良媒体乱解读，还诱骗我说话，故意剪辑，断章取义……”
说着这话，她不禁幽幽看向苏姳菀，眼底难免藏着怨毒。
都是这个心机女，仗着父母有恩于江家，霸占江森南，挤掉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到现在都已经被分手了，还死扒拉着不肯让位。
“你爷爷病重？我怎么没听说？”江夫人微微讶异。
“阿姨没听说正常，爷爷近年都在国外疗养，这次突发急症，差点没挺过来。”
殷柔晴说着，就感激地看了江森南一眼，“幸好有森南帮忙，请了徐医生紧急出国去给爷爷做手术，才把他老人家救了回来。”
哐当——
苏姳菀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水溅了一地……
第18章 她和苏家，不欠你什么
咚的一声。
苏姳菀手中的水杯，应声落地。
她脸色微微泛白。
徐医生……
之前原本钦定给晓晓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也姓徐。
就是那个在晓晓那晚上病危，连夜出国，害得她狼狈去追，却最终差点丢了命也没追上的医生。
“菀菀，怎么了？”江夫人诧异极了，不由得坐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她又摸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妈在问你话。”江森南冷冷出声，“你这种样子，平时装装就可以了，别有事没事，拿出来博关注。”
江夫人顿时对着江森南瞪眼。
“徐医生，是三院的外科徐医生吗？”苏姳菀看着殷柔晴，目光灼灼，神情有些吓人。
殷柔晴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朝江森南身边躲了躲，像是怕极了，要寻求一个保护。
江森南伸出手臂，撑住了殷柔晴身后的沙发靠背。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这样的姿态，像即刻就要把殷柔晴抱入怀中。
“三院还哪个徐医生，值得去给殷家老爷子看病？”江森南眼神冷漠地替殷柔晴回答了苏姳菀。
“我知道了。”苏姳菀低下头，指甲轻轻嵌到掌心。
她站了起来，给江夫人一个得体的微笑，“苏阿姨，很晚了，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菀菀……”江夫人抓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开，脸上出现担心的神色，“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苏姳菀温柔地回答江夫人，“阿姨别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抿了一下唇，转身，毫不留恋地朝大门走去。
江森南猛地直起身，声音低沉，“苏姳菀！”
她居然敢当着江夫人的面离家出走！
俞子舜却比他先一步追了出去，听到江森南的声音，他转身，目光沉静却冰凉地和他对视。
“余晓晓的主刀医生，也姓徐。”
“那又怎么样？”江森南神情阴寒地反问。
余晓晓的事情，俞子舜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俞子舜冷笑，“南爷既然对殷小姐用情至深、体贴入微，又何必再拖着苏姳菀不放手？她和苏家，不欠你什么！”
放下这番话，他疾步追苏姳菀而去。
江森南戾气横生，正要跟上前去。
“给我站住。”关键时刻，江夫人悠悠开口。
江森南回头，就看到江夫人缓缓站起来。
“徐医生是怎么回事，先给我说清楚。”
“苏阿姨，这事情不怪森南，”殷柔晴急忙解释，“是爷爷他病危，又不信任外国的医生，不肯治疗……我才不得已求了森南……”
“柔晴，”江夫人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全市千金小姐，数你最机灵懂事。我们母子俩掰扯，你不说话啊，乖。”
殷柔晴喉咙里顿时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不敢吐。
江夫人正欲和江森南继续，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笑着看向殷柔晴。
殷柔晴被她那过分和蔼的笑容，看得心里瘆得慌，“阿姨……”
“柔晴，你知不知道，徐医生是晓晓的主刀医生？”
“阿姨，我之前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我也很愧疚，今天还专程找了专家去给晓晓会诊，可是姳菀误会我想害晓晓，除了打我，还差点把我推下楼……”
殷柔晴泫然欲泣，“这些森南都是知道的，阿姨，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陷害苏姳菀，如果不是她把我的脸打成这样，我都不想告诉你……我明天还有通告和试镜，都只能推了……”
说了这一大通，殷柔晴自以为江夫人总算能站在她这边说句话。
没想到江夫人用最温柔的语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柔晴你回家好好养一养，养好了脸再去工作。御园呢，你今后就别来了。这里庙小妖风大的，我怕给你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气，回头你妈妈还怪我呢。”
这话说得……
乍一听句句都在理，细一想字字都在内涵。
江夫人是江森南的亲妈，话说得再怪，殷柔晴也不敢怼更不敢怒。
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只能委委屈屈地给江森南小声道别，然后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江夫人面无表情地等着殷柔晴彻底出了门，这才淡淡地回过眼，吩咐一旁的魏宏，“叫几个人，跟我上来。”
到了二楼房间，她往沙发上一坐。
“苏小姐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给我通通打包，一样都不许落。”
江森南跟着入内，脸色不佳，“妈，你干什么？”
江夫人长叹一口气，“这儿媳妇我是留不住了，也不想留了。”
“妈……”
“别说什么徐医生，我不感兴趣，”江夫人只抄着手，望着天花板，“也别讲什么余晓晓，跟我没关系。”
“妈你……”
“至于什么苏姳菀殷柔晴，更是提都别提了，反正从今往后，一个也进不了我江家的大门。”
江夫人拍拍手，妖娆地起身，“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养你二十几年，今后你的死活，我也管不上了。”
她离开，临走前点了点魏宏的额头，“记住，少一样东西，我扣你一年奖金。”
……
苏姳菀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夜晚风凉，透骨的凉。
就像那个凌晨外，下人浇透心的那句驱逐；也像机场航站楼外，汽车车头擦过时，死亡镰刀的气息。
难怪他当时会让人那样回话，也难怪他根本就不肯见她。
原来把主刀医生支走的人，正是他江森南。
抽走晓晓生的希望，只为了讨好他的殷小姐……出身豪门的殷小姐。
可以让爷爷在国外享受最好医疗，却还要抢走晓晓唯一主刀医生的殷小姐。
苏姳菀慢慢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眼泪一滴滴落在灰色的地面，打出小小的漩花。
对不起晓晓，是姐姐太没用……
殷柔晴可以把晓晓的救命医生抽走，也可以召集专家为她会诊。
她玩弄苏姳菀像只蝼蚁。
而江森南，只会冷冷地坐在观众席上，欣赏她的狼狈。
偶尔被逗得开心了，会赏蝼蚁一口吃的。
但如果她胆敢去挑衅他的殷小姐，他就会用鞭子狠狠地抽她。
第19章 太宠她，她才肆无忌惮
“姳菀……”俞子舜担忧的声音，隔着绿化带传来。
他一直开车缓慢跟随着她。
苏姳菀已轻轻吸了吸鼻子，露出经把眼泪收了起来。
她抬头，一个浅浅的笑，“没事了。”
她跨过绿化带，主动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系好安全带，她给俞子舜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总是高估自己，最后要吃亏了放弃了，才知道自己到底的斤两。”
“别妄自菲薄，”俞子舜踩下了油门，“你一直超常发挥，潜力惊人。”
苏姳菀没再回话，转头看着夜晚的街景，手却一直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
七年前。
为了那个可以扭转乾坤的秘密，她在大雪天爬出了楼房的窗户，顺着墙外的水管往下爬。
没想到老化的水管冻裂断开，她摔下去，断口的一截水管插入了腹部。
为了不被人追上，也为了把秘密带出去。
她拿一旁的冰雪把水管和伤口敷在一起，强行止血，又在雪堆里藏了两个小时。
直到俞子舜把她救了出去。
她不是超常发挥，也并没有潜力惊人。
她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就像爱一个人，把未来的情感和勇气都预付，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拥有的能力。
“这个你看看，”俞子舜递来又一份律师函，“如果你不想应诉，集团这边会找人帮你应了。”
江森南那边孜孜不倦要告她。
兴业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找苏姳菀要身份证，把律师函给了俞子舜。
苏姳菀低头看了一眼律师函的署名，“我来吧。”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跟了江森南这么多年，她了解他，如果只是警告，会是集团的律师团发出律师函。
但如果是真想要告，会是他的私人团。
她抬眼感谢俞子舜，“怎么可能次次都让师哥帮我顶在前面？”
俞子舜不说，她也知道，他打算自己去把“段舍漓”这个笔名认领了。
江森南还不知道这个马甲的皮下真身是谁。
否则今晚上他们之间的争论不会仅仅围绕一个佣人的言行。
而他会紧咬着这个记者要告，多半也是认定了对方就是俞子舜或者他的爪牙。
“我会拿到更多的证据。”苏姳菀把律师函摆在了自己和俞子舜之间，眼神轻轻落在上面，“师哥放心，没有人再可以击败我。”
没有人，再没有人……
可以让她为了他，在零下的冰天雪地里，腰上插着锋利的水管……千里走单骑。
“集团这边会给你全力支持，”俞子舜余光把苏姳菀的侧颜收入眼底，心底微澜起伏，“不用怕。”
“我不怕。”苏姳菀舒展着身姿。
人世间若是除去情障，万物皆不可怕。
……
……
御园花了整整一晚，把苏姳菀的东西打包成箱。
第二天午后才送到江夫人指定的地方。
江夫人喜欢捣弄花卉，自己养了一家低调静雅的花圃茶舍，时开时不开，通常只招待她的好姐妹和其他想招待的客人。
此时太阳偏正，洋洋洒洒铺了满园金色。
江夫人捧着茶，躺在花荫下闭目假寐。
“夫人，苏小姐的东西都送来了，请问放哪儿？”魏宏被指派了做事，兢兢业业全程跟进。
但他看了看花圃口站在阴影之下的江森南，不敢多说话。
江夫人缓缓睁开眼，悠悠然起身，随手拉开一箱子，耀眼的白就流泻了出来。
江夫人就叹气，“能舍得下的东西，就证明不重要。算了，都堆我仓库里去吧。她要有一天想要吃这口回头草，我就物归原主。要是……”
她突然住了口，看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江夫人年轻时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哪怕现在有了点年纪，笑起来依然光芒万丈，“你不是忙吗？这点小事也要跟过来。”
她说着就睨着魏宏，“你怎么做事的，这么让人不放心？还要你家南爷跟上来监督？”
魏宏哪里敢吭声。
江夫人早就看到了南爷，却偏偏现在才问人。
分明就是要把人先明里暗里讽刺够了，心里才舒服。
“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她朝江森南招手，“进来啊，我正好有事要给你张罗。”
江森南于是这才迈开步子过来。
一夜过去，他脸上的淤伤转淡了些许，但眼下却有明显的青黑，只是面色还算平稳。
江夫人美惯了，最喜持靓行凶，江家从老到小，惹了她都不得不避让三分。
江森南还没那个觉悟，在她故意发难的时候，去挑战她的小脾气。
母子俩上了楼。
江森南才淡淡开口：“妈，你这样做，只会助长她的脾气。你太宠她，她才肆无忌惮，越来越无法无天。”
“呵？”江夫人笑了。
“宠都宠了，能怎么办？你记性不好，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当初你这条命，是谁给换回来的？”
她说着就脸色微冷，“我只恨姳菀这孩子不够争气，别家女孩子有我这样宠着惯着，早就上天入地，不是公主就是女王。轮到她，偏偏把自己混成一个暖床的女奴！”
“妈！”江森南眉宇间忽生阴戾，“谁告诉你的？”
“怎么？”江夫人笑得愈发灿烂，“你自己御园被人捅了个底朝天，漏成个筛子，还不准我听点风声了？”
江森南沉着脸。
他确实不怎么管御园的人事，御园有从江家带过去的一批老人，有些还是江夫人亲手挑选的。
再说了，苏姳菀不是也住在御园吗？
男主外女主内，御园的佣人出了问题，是不是也该问问她的责任？
“这么介意干什么？”江夫人用手肘拐了拐江森南。
她这么不着调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成天板着脸的冷面儿子，
她就继续调笑，“反正你也不在乎佣人嚼舌根，平时说得再难听，也传不到你耳朵里，对吧？”
“这些都是苏姳菀告诉你的？”江森南想不到其他人会说这些话。
“呵，姳菀但凡学会你御园那些佣人的本事，嘴巴厉害点，也不至于把自己混成了一个……”
“妈。”江森南声音成冰。
他不会计较江夫人的小脾气，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好了好了，”江夫人倒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我这儿给你准备了点东西，你看看……”
她说着，就摸出一本册子。
江森南正要伸手拿起来……
魏宏突然慌慌张张从下面跑上来，“不好了南爷！不好了南爷！苏……”
第20章 记者就是苏小姐本人
江夫人和江森南几乎同时回头。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江夫人没好气地打断了魏宏的话。
江森南也目光冷戾。
逼得魏宏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弱弱地开口：“是……律师告兴业造谣恋情的事……”
江森南收回了目光：“等着！”
他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他低头把江夫人手里的册子随手一翻，立刻眉头微皱，啪的一声合拢。
“这是什么？”
江夫人坐到老板椅上，转个圈。
“你和姳菀的事情，我还替你瞒着，没让你爷爷知道……”
“我们什么事？”江森南的语气逐渐暴躁，“她闹一闹，冷处理一下就好。你越给她脸，她越当回事……”
江夫人就像没听到江森南说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话题，“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你们分了手，也不知道这八十大寿是要唱祝词还是吹唢呐。你最好是赶紧选个新女朋友带过去，安抚着他的心。”
和苏姳菀分手，然后带个新人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安抚老爷子，还是要催他老人家的命。
江森南不胜其烦，“妈，可以不闹了吗？”
江夫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翻开图册，竖起来，把里面女孩子的照片一张张翻给江森南看，
“看看，个个都是老妈我精挑细选的名门千金，你马上把这事情定下来，我也好去安排菀菀的事。”
江森南皱眉，不知道江夫人还有什么花样没展示出来。
“苏姳菀什么事？”
“这个啊，”江夫人放下手里的图册，拿起旁边的另一本，笑着翻开，“苏家对我们江家有再造之恩，菀菀的婚姻大事一直都压在我心头，以往是我想不开，非要撮合你们，结果搞出一对痴男怨女。是我格局太小……”
她翻到一页，指给江森南看，“东菱集团的次子，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和菀菀配不配？”
“不配！”江森南直接一掌，拍在了图册上，铁青着脸，“苏家早就败了 ，她没资格嫁那么好的人家！”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江夫人冷下了脸，嘭的一声，把千金图册给江森南甩了过去，
“管好你自己，先把新人给我定下来。我江家可以一日没有儿子，但不能一日没有儿媳妇！”
江森南不想再陪着闹下去，他直起身。
“我今晚就会把她带回来。在爷爷寿宴之前，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江夫人静静地注视着江森南的双眼，那张芙蓉娇月般的面容上，有些江森南也看不懂的神色。
江森南和她对视几秒，注意力回到魏宏身上。
“说吧，什么事？”
魏宏偷偷看了一眼江夫人，似有忌惮……
“说！”江森南没什么耐心。
“是！”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态度，魏宏中气十足地开口，“南爷，你和殷小姐的报道，全都是苏小姐写的！她就是那个段舍漓！兴业一定要保的那个记者！”
律师团总算是拿到了对方的身份，也全都大吃一惊，不敢隐瞒。
房间里，静了一秒。
“你说什么？”江森南朝魏宏迈了一步，“再说一遍！”
魏宏挺直了胸膛，“那个造谣南爷恋情的兴业记者，段舍漓——就是苏小姐！”
房间，再静。
“哈？”
还是江夫人天不怕地不怕，直接反笑出声。
兴业娱乐记者段舍漓，她也知道。
最近那篇四处流传的细扒江森南和殷柔晴恋情的文章，就是出自此记者之手。
江夫人虽然看得头疼脑热，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还有点本事，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能描得有鼻子有眼睛。
她一直有底气对苏姳菀说外界传言都是造谣，也是因为知道江森南已经发了律师函，决定提告此人。
可是江夫人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撰写文章的人，居然是苏姳菀本人？！
是苏姳菀本人！
苏姳菀整理了江森南和殷柔晴的大量证据，然后昭告天下！
还有比这种原配捶渣男小三更铁的锤了吗？
没有！
江夫人不由得隐晦地看了江森南一眼，并通过他此刻几乎静止的面容，悄悄认定他也对此毫不知情。
段舍漓。
段通断，舍即舍得，漓……三点水隐喻江。
离开江森南，舍弃情感，断绝过往。
现在细想，确实符合苏姳菀得知真相后的心境。
江夫人就翻个白眼，“就我还傻乎乎的劝和不劝分！结果人家早就掌握了某人的出轨铁证，难怪要断、舍、漓！”
“也亏菀菀教养好，有知识有文化，换我还写什么檄文？哼！直接上头条哭诉渣男始乱终弃得了！”
江森南铁了一张脸，一言不发，转身摔门而走。
一路撞得红木大门砰砰作响。
……
江森南在兴业传媒楼下等到了月上树梢。
魏宏不敢打搅。
苦哈哈守在不远处的保镖车里，每分每秒都在祈祷苏小姐快些从楼里出现。
没人比他更懂南爷的偏执……
达不到他的目的，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眠，熬到死也不会松手。
苏小姐拉黑了南爷的手机号，并设置了防骚扰，不接收任何陌生电话。
她进了兴业，那个让南爷身边人都忌讳莫深的地方。
她和俞子舜同进同出，和这个曾经差点害死南爷的凶手谈笑风生。
她要和南爷一刀两断，甚至不惜捏造南爷和殷小姐的谣言。
这么绝情的事，做一次已经足够狠心。
她怎么还敢做第二次？
凌晨已过，兴业传媒的一楼大堂里，出现了一群身影……
江森南的眼眸，在黑暗中积蓄着风暴，逐一锁定他的猎物……
……
第21章 只有你值得我的好
魏宏看不到江森南那边的情况，他只能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投向前方明亮的大厅。
白色！
这个信号第一时间出现在魏宏的大脑中。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把目光投到了一位身穿长白裙的长发女性身上，然而马上，他就明白自己搞错了。
对方的身材样貌，就算是远看，也和苏小姐相差甚远。
而在场众人之中，再没有人穿着白色的衣服。
魏宏松懈下来，苏小姐还没出现。
可他余光一瞥，却分明看到，前方江森南的座驾，动了。
车门打开，江森南已经从驾驶位上下车，单手扶着车门，目光暗沉地注视着大厅中鱼贯而出的员工们。
哪怕此时夜色浓黑，魏宏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浓稠又阴寒的气息。
再回眼，魏宏终于在逐渐走近的人群之中，发现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身穿豆沙绿休闲小西装的苏姳菀，搭配着浅灰色的阔腿裤，长发挽成团髻盘在脑后，正和同事们谈笑着走出来……
魏宏第一次发现了一件令人恐惧的事实。
如果苏小姐不穿白色衣服，他居然不能在第一时刻把她从人群之中认出来！
夜风拂面，吹起苏姳菀的豆沙绿外套一角，露出里面嫩黄色的小吊带背心。
真是浑身上下，一点点白的衣料，都没有。
她挽着略显凌乱的耳发，不知和同事说到了什么，笑容是那么纯粹又轻松，莹白的肌肤与胭红的唇色在灯光下俱像宝石诱人。
但魏宏却看着她的眼睛发呆。
苏小姐那一双漆黑的剪水瞳子里，有星星。
那个总是低垂着眼，几乎不和人正视，唯有在望着江森南才双目聚神的苏小姐，此刻眼睛里有光彩。
魏宏从来没有否认过苏姳菀的美。
但只有在这一刻，在今天，他才好像重新认识了她的美。
承认这份美，是动人心魄的。
回过神来，魏宏再去看江森南，却见他依旧掌着车门，在黑暗中遥看着苏姳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须臾，等她快要走近了，和同事们一一道别了，他的身子才动了动，正要走上前去。
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别了过来，停在苏姳菀跟前。
“师哥？这么晚了，你……”
“我也才下来没多久，”俞子舜打断了她，“上来吧，我去帮你看看新房子。”
苏姳菀今天来得晚，确定了租房的事。
她选的小区有点老旧，离兴业也并不近，但离三院很近，方便她随时去照顾晓晓。
俞子舜把车停在楼下，随她上楼，见到忽明忽暗的楼梯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小区物业太差了。”
“还行，”苏姳菀不挑。
她没有挑剔的资格。
打开门，一居室的房子，散发出一股搁置已久的霉味。
见俞子舜眉头皱得越发深，苏姳菀反手推开没关上的门，“多敞敞就好了。”
房间很小，一目了然，一间床一面衣柜，阳台上有一个厨房，连着卫生间。
厨房漆黑的台面上满是烟垢。
卫生间地砖破损了一半。
见俞子舜脸色不甚明朗，苏姳菀连忙解释，“我先住着，空闲下来就会打扫，该修补的地方也会修补的。”
俞子舜不说话，只觉得一股郁气压在胸口。
苏家夫妻为江家连命都没了，唯一的女儿，却最终沦落到这种地方渡日。
他不肯承认是自己锦衣玉食惯了，少见这些人间寻常，只觉得视力所及一切都刺目扎眼。
拉开衣柜，柜门哐的一下，掉了一半下来，只剩一点连接处挂着，摇摇欲坠。
“这个是里面的活页坏了，”苏姳菀连忙转身，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工具包，“很简单的，我网上看了教程，一会儿就能修好。”
俞子舜黑着脸，一把捏住她的手，拖到眼前，“手指怎么了？”
苏姳菀葱尖白玉似的指腹上，有一块红紫色的血泡。
苏姳菀连忙缩手，笑得很尴尬，“今天刚过来试了一下，手有点笨……”
是她以前娇生惯养了，第一次做这种活，手就不听话，被柜门夹了一下。
俞子舜想骂人，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给我。”他摊开手。
苏姳菀乖乖把工具包递到了他手上。
俞子舜钻到了衣柜里，抱着半扇门，仔细研究活页。
苏姳菀伸长了脖子，“你小心点啊，这门有点重，我先前就是没抱好，差点砸到脚。”
俞子舜见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霎时冲淡了方才满屋的沉闷不悦。
气氛逐渐轻松，俞子舜捣鼓着柜门，腾不出手，又把工具包还给苏姳菀，“给我拿一下十字螺丝刀。”
“活页给我……”
“扶着一下。”
俞子舜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堂堂兴业太子爷，俞家大少爷，自来手可摘星。从小到大别说这些修补的活，就连破损的家具都没见过几件。
但女人可以为心爱的男人洗手作羹汤，男人也可以为了自己心仪的女人拧螺丝刀。
而且，男人似乎天生就对机械手工无师自通。
没一会儿，门就给俞子舜重新固定好。
他站在里面检查其他部件关节，苏姳菀就狗腿地奉承，“多亏有师哥帮忙，师哥真厉害。”
俞子舜忍不住笑，“就这么怕我骂你？”
刚刚他黑脸的时候，看到苏姳菀头发丝都紧张了起来，一脸随时要闪避攻击的模样。
他就想到小时候，那个爱闯祸又怕挨罚的小姑娘，怯怯地对着严厉的父亲伸出手心，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谁能知道她其实胆子比天还大？
“师哥才不会骂人，”苏姳菀前后开合着柜门，小小得意，“师哥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俞子舜漫不经心地拿扳手敲了敲柜子里面生锈的金属件，状似无意地开口，“我也就只对你好……”
“嗯？什么？”
他声音略显含糊，苏姳菀没听清。
俞子舜深吸一口气，“我说，我脾气好，所以总被你拿好人卡磋磨……”
苏姳菀笑了，正要打趣他。
啪嗒！
一声木板破裂的脆响，俞子舜的脚直接陷了下去，卡到了柜子里，人也一趔趄，差点栽倒。
“哎呀！”苏姳菀下意识就伸手，想把他捞出来。
俞子舜刚把手臂搭过来……另一只手突然横空出现，挡在了两人之间，把苏姳菀拂了出去。
俞子舜只看到江森南一闪而过的侧脸。
嘭！柜门被关上了。
第22章 江森南，放过我吧
“江森南？”苏姳菀诧异，直接惊呼出声。
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江森南夺过了苏姳菀手里的螺丝刀，把柜门上的双耳把手一别，直接卡死了柜子。
“你干什么？还有人在里面！”
苏姳菀想把螺丝刀取下来，却被江森南扼住手腕，拖到一边。
“谋划多久了？”他寒着嗓子问，眼神里带着一丝骇人的狞色，声音落地的时候，也顺手把苏姳菀一甩，直接让她跌坐在床上。
苏姳菀神情愕然。
她听不懂江森南在说什么。
见她面上只有茫然无辜，江森南怒火更炽，
“你和俞子舜，什么时候死灰复燃的？”
他俯身，单手撑住床头，把她圈在退无可退的牢笼里。
“为了顺理成章和你的师哥暗度陈仓，所以不惜亲手伪造我和殷柔晴的恋情？段记者，真是玩得好一手春秋笔法！”
他的脸庞逼得太近。
苏姳菀可以清晰看到他紧拧的眉，和江夫人极似的凤眸，以及貌若神祇的面容上，燃着愤怒、嫌恶、兴师问罪的暗焰。
这些过去可以轻易令她颤抖和畏惧的元素交织在一起，苏姳菀却轻易的……平复了心境。
她黑若檀木的眸子里流过冷萃的光，出声就险些轻笑，“伪造？南爷未免太抬举我了，我伪造得了一时，伪造不了七年。”
她伸手，从缝隙中摸到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抓出一叠照片资料，举在自己和江森南之间。
“南爷好好看一看，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七年前，你就和殷柔晴在秋毫顶楼幽会，这是你们相拥在一起的照片……”
“这是你参加她生日宴会，和她搂搂抱抱的照片……”
……
“还有这个，对，就是上周，你们在外面卿卿我我。”
“你们去Turelove选钻戒，当天下午殷柔晴就官宣，别说什么让她爷爷高兴，就算只是做戏，也是你默许的……”
“江森南，我今天把这些摆在你面前，就是告诉你，我不傻，也不贱，不想再当你们之间的绊脚石，我放你自由！”
说出这些话，苏姳菀觉得胸腔里积压了这么多年的郁气在渐渐消散。
然而说到下一句，她依然哽咽，
“也请你，念在我父母当年……念在我妈妈当年为了你，从秋毫顶楼……”
苏姳菀努力咽下所有的痛，浑身发抖，
“……江森南，放过我吧。”
她松开了手，那些照片散落一地，像一片片带着锋利边缘的雪花，落满一地。
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那张七年前，江森南和殷柔晴在秋毫顶楼相拥的画面。
他们可以在这世上任何地方定情，可以相拥可以亲吻可以互徐终身。
可为什么是秋毫？
为什么是那个苏姳菀心中最不可提及的地方？
十三年前的秋毫，是一段她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记忆，是她脑海中最肆意的痛点。
但江森南那么残忍，戏弄她轻蔑她至此。
他有什么资格，不允许她为他们的关系，亲手画上句号？
这段感情，始于她没有自知之明的纠缠，也该由她来痛下决心终结。
然而下一秒。
江森南突然抬手，狠狠捏住了她的脸颊，把她的下颌骨都捏到生疼。
“怎么？”他不怒反笑，“你都可以和俞子舜明修栈道，我又怎么不能多一个殷柔晴？这么几年，你也在江家占着我未婚妻的名头，让她受够了你的欺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姳菀疼得泪花要溅出来，但她竟然努力笑出声，“我很满足，和你分手，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不想解释了……
不想再一遍一遍的解释，她和俞子舜之间的清白。
也不想为了证明自己，就放弃自己的事业甚至自己的人格。
离开江森南这些天，她才像回归了一个完整的人。仿佛终于找回了久失的人性拼图，凑出了一副属于自己的生活绘卷。
他非要认定了她是不贞的，是背叛的，她做得再多，也会被他盖章为“做戏”，徒增被轻贱的机会。
“你既然承认你和殷柔晴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对我兴师问罪？”她一字一句地问，因为他把她下颌捏得酸疼，而有些口齿不清。
“我和殷柔晴在一起，影响你的归属权吗？”江森南冷笑。
苏姳菀的狼狈似乎反让他兴致盎然，他跨坐上来，愈发挤压她蜷缩的空间。
“苏姳菀，我给过你这么多次机会，你不珍惜，”他的手指往下，捏住她纤细的脖颈，
“想当俞子舜的破鞋？”他眸光幽寒。
指腹为所欲为地用力摩挲着她脖颈上细嫩的皮肤，轻声冷笑，“……是时候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
咚咚咚！
后方的柜子里传来激烈的碰撞声，柜门上的螺丝刀被撞得哐当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脱鞘而出。
“江森南，你还是人吗？”俞子舜几乎暴怒，狂踢柜门，“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这是苏姳菀第一次听到他骂脏话。
俞子舜知道自己被困在里面，一时无法脱困。
为了防止激怒江森南，而导致他伤害苏姳菀，他一直强忍着不做声。
可是现在……
不忍可能会和江森南拼个你死我活，忍的话却可能多一秒都活不下去。
他就恨不得即刻破门而出，拧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却因为怕影响她的幸福，不得不隐忍退让……
他忍了这么多年，忍着思念避而不见，不是为了回来看到她被人欺负，被人践踏。
“差点忘了，”江森南放开了苏姳菀，面无表情地走向柜子，“还有你。”
他上前去，捡起工具包，从里面找出一卷电工胶布，再从柜门把手里穿过，绕了几圈确定把门栓死。
然后他走到侧边，用肩膀顶住柜子，一声不吭，把柜子朝窗边推去。
“江森南——”苏姳菀吓得声音都变了。
她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住手！”
因为俞子舜嫌弃这里的味道，苏姳菀先前打开了窗。
大开的窗户此刻像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五楼外的黑夜，是它通往地狱的咽喉。
“江森南，你松手，你不要！”苏姳菀抱不住他，只能去拖他的腿。
第23章 江森南，今晚上只有你是凶手！
然而江森南踢开了苏姳菀。
像踢一块绊脚的路边石子。
他双手都扶住柜边，加快了移动它的速度。
“江森南……”苏姳菀顾不上膝盖跌得生疼，冲上去重复抱住了他的腿，几近语无伦次，“南哥哥、不要……不要这样做……都是我的错……”
她不敢不认错。
她不敢赌不敢任性。
俞子舜的命，是谁都不能碰触的一条红线。
她欠他太多，已经多到此生都无法归还，再担不起一条无价的性命。
“我求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住手……”她哭着哀求，哭出了声，“南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的命都行……你放了师哥……你不能这样做……我求求你……”
“苏姳菀！”俞子舜已经猜到了江森南在做什么，他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不准求他！”
她到兴业来求职，他让人事给她发了offer。
他能为她做到的只有这些。
一份不算体面的工作，一面即将掉落的柜门，他想再多给她一点好，她都不要……
但他不要她为了他下跪，不要她为了他去乞求这个男人，为了他重新回到江家那个华丽的地狱。
她那天来到他眼前，没有血色的面容上泛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死气，依旧美轮美奂的容颜却像枯萎的玫瑰。她仿佛没有灵魂，机械地从泥沼里爬起来，循着生的本能寻求最后一点希望……
这些天，他看着她一点点鲜活起来，一点点重归当年的朝气，看着笑容一点点回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眸重新明亮。
他宁愿一死，换她自由。
自由的活着，自由的笑，自由的舒展羽翼……
大约是苏姳菀哭得太真切，声音太惶恐，江森南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低下头，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张满是泪痕的脸。
苏姳菀仰着头，眸中溢满水雾，滴落的泪珠颗颗晶莹饱满。
江森南伸手，指尖微寒，从她脸庞刮过，再抬手，摊开掌心，看着沾满了一指的泪水。
“你哭了，”他声音滴水成冰，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苏姳菀，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哭，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不叫江森南的男人。
他突然俯身，抓住她的发髻，逼她扬起脖子。
“苏姳菀，你居然可以为了他哭。”他牙都要咬碎，眸子里泛着令人战栗的猩红，“你为了他下跪，一次、两次，为了他求我，认错，一次、两次……你为了他哭，第一次哭……”
他声音都变调，冷笑声尖锐而古怪。
苏姳菀在发抖。
因为疼痛，也因为恐惧。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森南。
他过去轻视她嘲讽她甚多，她从来没有试过挑衅他到极限之后，会从他那里收获什么。
“我会把他推下去……”江森南凑近了她的耳朵，齿间如魔鬼的低语，“让他在柜子里摔成一堆烂泥……嘘——别怕，苏姳菀，今晚上有我陪你当凶手。他是，你和我一起害死的。”
说完这句话，他把她重重摔到了地上。
“不要——”苏姳菀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窗边。
她挡在柜子前面，张开了双臂，头发也散落在肩头。
她脸色惨白，声音哀凄得像孤崖上的风啸，神情里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先把我也推下去，你踩着我的尸体犯你的罪……江森南，今晚上只有你是凶手！”
江森南猛地把柜子往旁边一堆。
笨重的柜子砸到地上，发出几乎四分五裂的巨响。
他随即一步上前，捏住了苏姳菀的脖子，把她头朝下往窗外按下去。
“你以为只有你有胆量去死？”他的声音和窗外的风一起，呜咽着灌入她的耳中，“你以为只有你们苏家人敢去死？”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和你师哥一起去死？你以为我不敢跟你一起跳下去？”
苏姳菀血液涌到脑中，惨白的脸颊渐渐发红，悬空的半个身子，令她的世界混乱颠倒。
她只感觉江森南也压下来。
同她一起跌入这个扭曲的世界。
他呼吸的热气混入夜风，盘桓在她鼻息耳际。
温热粘湿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
“苏姳菀，你就算是死，也只能跟我一起死！”
……
……
苏姳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窗外回到屋内的，也不知道江森南是怎么放开她的。
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又咳又喘。
眼前横倒的衣柜底部，有一个破开的大洞。
地上和墙上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屋子里有两拨人对持，乱哄哄地指着对方放话威胁。
俞子舜站在其中一边，拳头上滴着血。
江森南在另一边，被人驾着，脸色发青，嘴角和衣襟上也都是血。
魏宏蹲在苏姳菀身边，大声说着什么。
苏姳菀努力集中注意力，她听到魏宏声音里带着恳求，“苏小姐，回去吧，南爷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滴米未进，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你别再折磨他了……”
苏姳菀继续咳，边咳边笑。
他对她施暴，差点把她和无辜的俞子舜推下楼。
结果他的人却说，苏小姐，求求你别再折磨南爷了，求求你饶他一命吧……
“真的，苏小姐，自从你上周开始闹，南爷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就算是这样，他看到你喜欢的裙子，还是让我给你卖下来，他昨天还让我去中医院，找最有名的正骨医生，给你拿治落枕的药……”
魏宏都要说红了眼，比江夫人还像一个老母亲，
“苏小姐，你给南爷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南爷什么时候和你较过真？”
更过分的事情她都干过了，只要肯回去，南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什么都吞了。
苏姳菀像什么都没听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走向了俞子舜。
看着他为了破开柜子，而重伤的手，她咬着唇，把最后一声咳嗽咽下去，“师哥，你的手……疼不疼？”
第24章 姳菀，没有回头路了
俞子舜一时没有回答她的话，把沉沉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江森南。
但苏姳菀并不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强忍的暗咳。
魏宏声嘶力竭，“苏小姐！”
苏姳菀依然没有回头。
她不要再去看那个男人，不要再去想她和他已经逝去的未来。
他的荣辱从此与她无关，他的生死也于她仅如过客。
她只深吸一口气。
“江森南，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选了你的殷小姐，我选了我的自由。”
满室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苏姳菀才听到江森南低沉地一声命令，“走。”
说完这句话，他甩开扶着他的人，率先朝外面大跨步走去。
“南爷！南爷……”魏宏追了出去。
他满眼心疼的看着江森南放下了一直捂着嘴的手，再把指缝里流下来的血捏在拳中，随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有些因果，是魏宏亲眼看着，一点点发生的。
如今的结局，是他陪着江森南亲历，一步步看它走成这般的。
江森南脾气从小就算不得好，但他对自己人，是真的没话说。
他是长辈眼中优秀的继承人，是下属眼中无可争议的领导者，但在苏小姐面前，他只是一个为了保留最后尊严，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男人……
“南爷……”魏宏都要落泪。
“闭嘴。”江森南冷声道。
“南爷，去医院吧……”魏宏死也要劝。
江森南没有应声，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揩掉了重新溢出嘴角的血。
……
房间里很快重新恢复宁静。
苏姳菀走到卫生间里洗手，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自己。
血迹如同泪痕，从她的脸颊流向她的鬓角和耳际，有一条甚至从她的眼角滑过。
她木木的抬手，摸了一下脸上已经快要干涸的血痕。
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她明明并没有受伤。
俞子舜遣走了自己的人，走了过来。
“别怕。”他拿着一张湿巾，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朝自己，抬手轻柔地给她擦脸，“已经没事了……”
苏姳菀看到了他草草处理了伤口的手，关节处皮开肉裂，血才堪堪止住。
“对不起，师哥，”她的愧疚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差点害你……”
“没事，你不也救了我吗？”俞子舜温柔地回应。
她的话，江森南的话，他全都听在耳里。
柜子倒了，底部恰好被他踩破，所以哪怕是废了这一双手，他也要出来。
“我刚被关起来，就给自己人发了信息，让他们上来。不过，多亏师妹给我拖延了时间。”
江森南一直守在兴业大门外。
苏姳菀不知道，但俞子舜早早得到消息，他早就防了一手。
他刚从柜子里破出来，他的人也冲进了门……和江森南的人一起。
苏姳菀就点点头，看着他手中染血的湿巾，呐呐道，“还是师哥未雨绸缪。”
“这里还是别住了，”俞子舜提议，“江森南知道你在这里，可能还会过来。”
苏姳菀摇头，“他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
被激怒的时候，他可能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但大多数时候，江森南是理智冷静的。
她刚刚话说得那么绝，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再回头，哪怕是回头胁迫……
俞子舜沉默。
有些事情，他没有告诉苏姳菀。
比如说，苏姳菀一定以为他和江森南发生了肢体冲突，所以他拳头上的血才沾到了他江森南的衣服上。
但实际上，江森南是被魏宏和他的手下从窗边拉回来的。
那时候他身上就已经血迹斑斑。
俞子舜压根碰都没碰到他。
再比如，江森南会突然离开，并不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
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呕血，已经撑不到把她带走。
苏姳菀脸上的血，并不是来自俞子舜手上的伤，而是江森南把她压在窗边的时候，不慎滴落在她脸上的……
但这些，俞子舜一个字也不会提。
他也有私心，心理也有阴暗的角落。
如果苏姳菀不能狠下心来离开那个男人，他不介意当个恶人，替她做个了断。
“姳菀，没有回头路了，想清楚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最后问她。
苏姳菀闭了一下眼，点头。
早没有回头路了。
十三年来，她踏上的，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独木桥。
……
……
医院的病房内。
殷柔晴哭得几乎摇摇欲坠，“阿姨，阿姨姳菀她怎么能这样呢……次次都怂恿俞少对森南大打出手，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呢……”
江夫人抄着手，目光鲜有阴沉地看着半躺在病床上闭目假寐的儿子。
耳边，是殷柔晴喋喋不休地控诉，“我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兴业娱乐可以拿到我和姳菀的通话录音，原来这根本就是姳菀一手导演的。”
“阿姨，姳菀是江家养大的，我不是挑拨离间，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森南？还重操旧业伪造我们谈恋爱？江家和森南这些年对她怎么样，我们旁观者都看在眼里……”
“好了，”江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殷柔晴，“柔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八婆的一张嘴？”
她心情不好，没心思像往常那样，给殷柔晴留条底裤。
殷柔晴委屈地用手掩住嘴，却忍不住给自己辩驳，“阿姨，我只是关心森南……”
“森南他有父有母，全家健在，再不济还有那么多买了苏江股票的股民关心。柔晴有这个闲心，多去关心关心你身体不好的爷爷。”江夫人是真的半点也不客气。
殷柔晴总算明白江森南的毒舌是继承了谁。
她擦了擦眼泪，把姿态放得更低，楚楚可怜，“阿姨，是我的错，关心则乱……”
“你乱你的，说给我听干什么？”江夫人找把椅子坐好，手搭在扶手上，揉了揉太阳穴，睨着殷柔晴。
“柔晴，你懂懂事，体谅体谅我这个儿子胃出血住院的老母亲，别在这个时候来添乱了。”
第25章 江夫人实力嘲讽亲儿子
“阿姨，我不是来添乱的，我想照顾森南……”
“你照顾他？你学过护理？还是你是医生？”江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柔晴，女孩子都要一张脸，殷家那样的家境，需要你来干倒贴这事儿？”
殷柔晴的脸色终于变了。
“阿姨……”
她好歹也是殷家大小姐，万千人追捧的女明星。
江夫人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该给殷家留点面子。
“我话先放在这里，”江夫人干脆一劳永逸，“你在外面和森南怎么搞我管不到。但我江家的门，没你进的那一扇。”
殷柔晴嚯的一下起身。
她脸色青绿地看着江夫人，心口起伏，转而又看向病床上的江森南。
江森南明显并没有睡着，却也没有睁开眼，对她们的谈话全然置身事外。
殷柔晴心里一寒。
明明，昨天在御园，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有所维护。
她那时候心里是甜蜜的，充满希望的。
可先前有多憧憬，此刻就有多绝望。
殷家大小姐的身份，最终还是让殷柔晴受不了这份羞辱，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她转身就朝病房门外跑去。
江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赶走一个瘟神，她也终于可以好好和眼前这个妖孽算算账了。
“你可真是有出息了，上次好歹还挨了打，这次情敌还被关在柜子里，你就把自己给折腾成内伤了？”
她走过去，后妈一样用手指往江森南太阳穴上狠狠一戳，“说话！睁眼！装什么死！”
一旁的魏宏眼睁睁看着江森南额侧，被江夫人的指甲掐出了一个月牙形的红印，斗胆发声，“夫人……”
江夫人眼一斜，“怎么，你也关心则乱？想当我们江家少夫人？”
魏宏吓得摇头似钟摆。
看在他及时给自己通报江森南情况的份上，江夫人没再和魏宏计较。
她招招手，让魏宏把椅子给自己拖过来，坐到江森南病床边。
声音变得温柔不少，“怎么？觉得丢人啦？没面子啦？人家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不理你了，你要死要活给谁看呢？”
真是杀人不用刀。
魏宏听了都难受，顶着挨刀的风险，他再一次替江森南辩解，“夫人，南爷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按时进餐，才导致的胃出血……”
“哟，都茶饭不思了呀，”江夫人揶揄着，“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痴情种？”
魏宏捂脸。
对不起南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魏宏，去给你家南爷制几面锦旗过来，算我表彰他的，”江夫人悠悠地吩咐，“一面写【为情所困】，另一面写【自作自受】，再有一面写，我想想……就写【即刻火化】！”
江森南……终于睁开了眼。
“魏宏，出去。”
再不醒过来，还不知道江夫人嘴里会蹦出些什么不靠谱的。
“妈，”他也不说废话，“她在长胡路静安小区三单元五楼19号，你去把她领回来。”
江夫人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去欺负恩人的女儿。”
“她不想回御园，随她，让她呆在江家，你把她看着，别再让她出去招摇。”江森南继续。
江夫人抄着手，“整个江家就数你脸最大，从前菀菀大事小事都只看你眼色，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确实该你好好反思一下。”
江森南：“至少把爷爷的八十大寿给过了，她再怎么闹，闹不到那么长时间。”
母子俩完全各说各话，并且相互并不关心彼此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如果苏姳菀看到这一幕，大抵可以明了为什么自己和江凌南的沟通会那么困难。
江夫人与江森南的独断自我都如出一辙，他们与她相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过分疼爱她，而一个过分厌恶她。
末了，江夫人又拿出那两本册子，递给江森南。
“你这段时间在医院养病，顺带挑一挑人。”
江森南忍着胃部隐隐的不适，沉着脸，“我说了不需要。”
“这本和上次那本不一样，”江夫人连忙解释，“这本是升级版，我给备注了女孩子的家世身高性格，好好选！”
她毋庸置疑地把册子拍到江森南的腿上。
不等江森南把册子拂开，又把第二本重重地抛上去。
“对了，选完你的要有空，再给菀菀选一选，你了解她，知道谁更适合她，别敷衍啊！”
“妈。”吵架是得不到结果的，江森南搁置了争议，只把册子推到一边，“我和苏姳菀还没有分。”
他还没死。
江夫人于是震惊，“所以你承认你脚踏两条船？”
江森南：“……”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她和俞子舜一直不清不楚。”
江夫人就嗤笑：“小学鸡才菜鸡互啄呢，成年人都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期望江夫人当个慈母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她不口吐芬芳江森南已经谢天谢地。
江森南直接扯掉手上的留置针接口，掀开被子下地。
“你干什么？”江夫人惊诧，拦住他，“你给我躺回去！你给我把那个管子接回去！”
儿是她的儿，虽然她天天冷嘲热讽得像个亲妈，但听说他吐血晕倒，还是吓得心肝乱颤。
江森南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开，“我去把她带回来。”
“儿啊！”江夫人拖住他，抬手去摸他的脸，“妈的好大儿，你清醒一点，你和菀菀已经分手了。”
江森南垂眼看着江夫人，几秒之后：“什么时候？”
江夫人这次摸了他的额头，“你伤的是胃，不是脑子，是你自己让人家选的分手。妈把你生得笨，是妈不对，但你还要出去丢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御园那群老佣人，已经把整件事添油加醋告诉江夫人了。
江夫人也是气到胃下垂。
但儿子要作，她能怎么办？她又不能把他塞到肚子里去重造。
只希望他吃点教训。她没办法教他做人，祈祷苏姳菀能。
江森南似乎回想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就冷脸：“那种事情多了去了，她闹脾气也不是一回两回。我说过，你越是去将就她，她越蹬鼻子上脸。”
第26章 为情所困，丢不丢人？
……江夫人实在是槽多无口。
苏姳菀居然到今天才和江森南分手？
这孩子到底是多能忍？
江夫人就，很心疼。
“你们已经分手了。”江夫人冷冷道，
“姳菀这样说，你身边人也这样说，全世界都这样说，你还坚持认为没有，要么就是自欺欺人，要么就想死缠烂打。江森南，我记得我没把你生得这么下作啊？”
江森南不应声了。
整个珅城豪门贵妇圈，江夫人是公认了的高情商，会说话。
但只有江森南才知道，她究竟有多会。
“行，你说她以往也这么闹过，虽然我也不记得有……你说有就有吧，但是你也说了不理她，她自己就能想明白。那我们就等她想明白？”
江夫人垂眼，揉摸着自己光洁的指甲，“可别再去找人家麻烦了。你自己冷静回想一下，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还像不像你的风格？丢不丢人？”
说到最后，江夫人长叹一口气，又是哀怨又是无奈，还很阴阳怪气，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更丢人的，可能还在后头呢。”
江森南听不懂。
但他多少听进去了一点话。
他没有离开医院，并且晚一点的时候，让章贺把这两天拖延了的文件全都抱了过来。
“兴业那边的起诉，”开完一个电话会议，他若有所思，吩咐，“继续走。”
“收到。”章贺在备忘录上记下来，“还是让魏宏跟进吗？”
“不，让他移交给你。”
……
……
“苏姳菀，法务有请。”马姐拍了拍苏姳菀的肩膀，瞅了一眼她电脑上正在撰写的稿子，“去吧，事情回来再做。”
江森南还是起诉了。
太子爷口口声声要拿集团给苏姳菀顶住，最终还是食言，交出了她的个人信息。
马姐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看着苏姳菀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除非太子爷能护苏姳菀一辈子，否则她就算手握铁证又能怎么样？
江森南如果真铁了心要针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她很可能会赢了官司，但输了人生。
从此再也没办法在这一行混下去。
不仅仅是这一行，其他行业生计，恐怕也会此路不通。
卑微弱小的个人，怎么可能去和苏江这样的大资本抗衡？
马姐在兴业呆了好几年了，知道许多新人不知道的峥嵘往事。
……兴业和苏江，曾经有过一战。
那是几年前，苏江纠集了其他资本围剿兴业，差点做空了兴业。
后来不知道兴业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苏江才善罢甘休。
但就算如此，兴业也因此而大伤元气，差点一蹶不振。
是海外部门持续坚挺，反哺了总部，才终于将兴业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时候，太子爷俞子舜，就是海外部门的领军人物。
是他力挽狂澜，才救回了这家全国名列前茅的老牌传媒。
而彼时集结各方资本围杀兴业的，正是现如今在珅城翻苏覆雨的苏江少东家，江森南。
私心里，马姐希望苏姳菀可以挺住，实现小人物战胜大资本的奇迹。
但现实一点，最后的结局，多半是兴业让苏姳菀公开道歉，承认自己凭空造谣，说不定还要承担巨额赔偿……
“如果我有她的身材长相，”马姐含住一根棒棒糖，“我还当什么记者，去给年轻小开当个限定女友多轻松啊。”
“马姐，你说江森南为什么一定要告我们造谣啊？”
苏姳菀的离开也开启了部门里的八卦时间。
“不是告我们，是告苏姳菀。”同事抱着胳膊，叹息，“真倒霉。惹……幸好撰稿人不是我！”
“按道理说，江家和殷家强强联手，是有利于两家在股市上的表现的，为什么苏江反应那么强烈？”
“不懂，要不我们问问金融那边？”
“殷柔晴不是说了吗？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部署。大家族联姻，都要利益最大化，说不定还要选什么良辰吉日……”
“真是神经，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又不是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公布！”
“殷柔晴现在在娱乐圈，肯定不想过早公开恋情……”
“好了好了干活！”马姐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任泓那边有消息了吗？愿意接受采访吗！都给我支棱起来！”
……
苏姳菀来到法务部。
“苏姳菀，苏江那边来人了，想和你当面谈一谈，”法务部主任早得了俞子舜的叮嘱，对她态度温和，“你别怕，我们会全程陪同的。”
苏姳菀走进会议室。
看到了对面端坐的律师团，以及章贺。
律师团的人她只知道名字，对不上号。
但章贺，她是熟悉的。
江森南身边两个人，魏宏和章贺。
魏宏是生活助理，和苏姳菀接触相对多一点。
章贺是工作特助，负责江森南的工作行程安排，说他是江森南的传声筒，也不为过。
苏江一直都有见章贺如见南爷的说法，足以见得他的份量。
魏宏生来感性，把江森南当成天，忠心耿耿。
章贺却理性冷静，一丝不苟，和江森南的行事风格颇为契合。
他会过来，足以证明，在告她这件事上，江森南是认真的。
“苏姳菀小姐，你好。”章贺露出了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微笑。
“我们的诉求有三条，”章贺不是首席律师，但整个谈判的话题由他主导，“第一，兴业传媒以及旗下娱乐版块，要公开对造谣江森南先生私生活的不实新闻，进行郑重道歉；”
“第二，兴业传媒要就因谣言对苏江集团造成的损失，以及对江森南先生造成的精神伤害，进行赔偿，共计八千万。”
“第三，兴业传媒要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报道任何有关江森南先生感情的新闻，如有违反，赔偿此次赔偿金额的三倍或以上。”
……
就算俞子舜没有打过招呼，兴业的法务部也想直接让苏江的人滚蛋了。
首席律师直接气笑了，“苏江好像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
公开道歉、赔偿八千万，以后还要对江森南的感情事件绕道而行。
他们兴业是日了江森南的哈士奇吗？
“这三个条件，恕我们无法接受。”
章贺当即笑了，“别急，如果这三个条件兴业都无法接受，我们还有另一个备选的调解方案——”
他的目光，不觉移到了苏姳菀的身上……
第27章 姳菀，我们一起离开
谈判是苏江提的。
兴业也不想因为这事情上法庭，能庭外和解，自然最好。
章贺及律师团过来，兴业想过他们会刁难，但没想过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
只有苏姳菀知道，章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开始说得越唬人越耸人听闻，后面提出备选方案的时候，才会轻易达成自己的真实目的。
苏姳菀心中轻笑。
让人做选择题……不一向都是江森南最擅长的吗？
“兴业娱乐造谣江森南先生和殷柔晴小姐的恋情，令江森南先生非常愤怒，但他也并不想和兴业交恶，所以，他很体贴的提出了备选方案——”
章贺看向苏姳菀，
“江森南先生说了，如果撰文记者段舍漓，即苏姳菀小姐，愿意公开对他和殷柔晴小姐道歉，承认自己捏造事实、恶意诽谤，并且承诺从此都不再从事和新闻、媒体任何相关的职业，那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他对苏姳菀挑起了眉，“道歉的方式包括不限于，手写道歉承诺书及视频录音方式。”
“对了，南爷因为这件事气大伤身，昨天进了医院调理身体，如果苏小姐今天可以从兴业离职，并且去医院当面道歉认错，我们也可以在今天就撤诉，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章贺收声。
会议室安静。
兴业的法务部众人……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明白。
“你们的意思是，要么苏小姐一人承担所有，要么兴业赔钱认错，夹着尾巴做人？”
兴业的首席律师精准概括。
章贺没有直接回答，只看着苏姳菀，目光颇有点咄咄逼人，“苏小姐，怎么看？”
他最后那段话，已经更改了对江森南的称谓。
苏姳菀听得懂他什么意思。
那就是南爷的意思：离开兴业，回去认错。否则的话，兴业就有可能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苏江可以围剿它一次，也可以围剿它第二次。
兴业法务部众，莫名觉得受到了羞辱，偌大的兴业传媒，居然有种和苏姳菀这个小娱记同等价值的屈辱感？
还有，江森南到底是有多小气？
就因为人姑娘写了篇稿子，就要对人家赶尽杀绝？
好，就算恋情是他的隐私。
但殷柔晴是公众人物啊，明星这种靠出卖个人曝光来获取关注和价值的职业，还谈什么隐私？
“我可以从兴业离开，从今往后，都不再从事记者职业，”
苏姳菀微微昂头，正视章贺，
“但是，我不会去道歉，我不承认我捏造事实。章特助，你回去告诉江森南，他要告我，请尽快告，庭审的时候……穿好看点。”
章贺没有过分惊讶。
虽然这样的苏姳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既然江森南让他从魏宏手里接手了这件事，他多少也有点心理准备——
魏宏，还真不适合来处理这种场面。
要今天来的是他，恐怕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地劝苏姳菀回去可怜可怜南爷了。
届时，南爷最不想暴露的这段关系，以及在外的脸面，都要被魏宏给丢光了。
“好。”章贺起身，他也跟了江森南很多年，轻易就看穿苏姳菀眼中早已冷却的灰烬，
与江森南不同的是，江森南当局者迷。
而章贺旁观者清……
苏小姐，这是铁了心要离开南爷了。
“我会转达苏小姐的态度，”他反倒对苏姳菀轻微笑了一下，“也希望苏小姐，将来不会反悔。”
苏江的律师团浩浩荡荡而来，不到一个小时，又浩浩荡荡离开。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兴业法务部众。
等等……
为什么有种，虽然是法务交锋，但他们都并不重要的感觉？
苏姳菀走出法务部，就看到早已等候在外的俞子舜。
“不用离职。”俞子舜只这一句话。
他远程观看了全程“谈判”。
说是谈判，不过是找个借口再度威胁苏姳菀。
“可能之后会有些难，”俞子舜同她慢慢在兴业长长的走廊上走着，“但是苏姳菀，听着……”
他站定，转向她，“不许再去求他，不许再给他下跪，如果，这里呆不下去……”
他封住了声音，一时静默。
“不会走到那一步，”苏姳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垂下眼眸，“师哥，我先去忙了。”
俞子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强行封住的那句话，最终还是低低出口，“……我带你离开这里……”
姳菀，我们一起离开……
……
苏姳菀回到办公间，发现同事们都在对她窃窃私语。
“姳菀，我的福音！”马姐对她张开双臂，“知道吗？刚刚任泓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指名道姓要你为他做专人采访！”
任泓是最近的新晋顶流，身高一米八五，脖子以下全是腿，被粉丝傲称帅过CG建模。
他今年刚大爆过一部剧，目前手里已经集齐了高奢代言、名车代言和国民产品代言，被金主爸爸们背地里提名为本年度最大财富密码……想要深度采访他的杂志媒体排成行。
但任泓行程太满，在刚刚之前，还没明确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邀约。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兮。”马姐硬塞给苏姳菀一根棒棒糖，“江森南把你告得名声大噪，要不然这样的好事，我们根本争不到。”
非但是各大媒体都在争取任泓的首次深度采访，就是兴业内部，也是抢破了头。
几个小组先前都各显神通，想要拿到任泓的“一血”。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苏姳菀这个新人头上。
上次送她去采访殷柔晴的时候，同事们还只有纯纯的祝福。
可是现在，不少人看苏姳菀的眼神，已经不大友善。
没有涉及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是猪一样的好队友。
但凡牵扯到利益相关，瞬间就会变成狼一样的竞争对手。
“杂志这边会先安排拍摄，你在此前的工作，就是要对任泓做大量的功课，然后确立你的采访方向和主题，”马姐认真教苏姳菀，“你是学这个专业的，老师教的东西还没还回去吧？”
苏姳菀认真把马姐的叮嘱都记下来。
下班的时候，同组的徐森突然神神秘秘地叫住了她，“师妹，今天苏江那边找你是……”
第28章 苏家两条人命换来的
“没什么事。”苏姳菀对徐森露出一个笑，“一切交给法务，相信公司。”
办公区里静可闻针落，还没走的人或低头看手机，或专注整理文稿。
等苏姳菀离开，窸窸窣窣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来。
“真会说漂亮话！”
“我要是和太子爷有一腿，我也有底气和苏江对薄公堂啊，能想采访谁就采访谁，想拿什么一手信息就能拿……”
徐森听了，连忙笑嘻嘻地插嘴，“姐姐们，这样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敢做为什么不敢让人说？”
“人家那叫命好，有太子爷护着，可以去挑江森南的事儿，在座诸位没那份本事，就别去试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什么本事？”有个女同事嗤笑出声，“床上的本事吗？”
不怀好意的笑声淅淅沥沥在办公间里起伏。
此时娱乐部的人走了一大半，留下来的都自成一团。
“哎……”最先挑起话题的女同事把桌上的文件狠狠一摔，“为了个任泓我都加班三天了，功课做了一大堆，最后被一个关系户截胡，你们就说我气不气？”
这话算是挑到了所有人的玻璃神经。
“今天这饼落在座的谁头上我都忍了，就她我不能忍，一个新人，这行的门都没摸到，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
“行了行了，靠点皮肉本事能走多长远？天道好轮回，我就不信太子爷真能替她顶着苏江，也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而已，玩腻了也就扔了。”
“那你们说，她会不会也走……那种路子，去勾引江森南，把事情解决了？”
“江森南？呵，人家有殷柔晴，看得上她？”
“这可不一定，万一人豁得出去呢？可以躺着把事情办了，何必学我们苦哈哈靠自己奋斗？”
“那她就去睡吧，嘻嘻，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同行曝光……”
……
苏姳菀快步走在街上。
今天她下班早，因为约了中介看房。
俞子舜自作主张帮她退了昨晚那套出租屋，还把自己一套房子的钥匙给了她。
苏姳菀不能收他这份人情，又不能没有住处，只能紧急看房。
说实话，对于一个勤劳的记者来说，房子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出意外以后她要么就在公司加班，要么就是在出差。
俞子舜的挑剔和坚持，苏姳菀不是特别懂。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相信她，怕她因为物资的匮乏和环境的贫苦，动摇了离开江森南的心……
但俞子舜也应该明白，她并不是温室的花朵，不会因为移栽到室外，就娇气到枯萎。
“苏小姐。”魏宏意外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魏助理？”
“苏小姐，别闹了，”魏宏一上场就苦口婆心，“真的别闹了，南爷昨天才进了医院，今天就被你闹出院，你还要怎么样才肯回去？”
魏宏的脑回路，苏姳菀同样无法参透。
分手是江森南提的，现在又怪她不肯回去？
苏姳菀早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错，但她不知道会错到这么离谱。
“苏小姐，就算你对南爷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多少也要记点江家的情吧？”
江家这些年对她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她怎么就能昧着良心这样对南爷？
“江家的情？”苏姳菀真笑了，为什么上到江森南，下到魏宏王姨，都觉得她占了江家天大的便宜？
是，江家这些年对她是很不错。
但那也是苏家两条人命换来的……
如果可以，苏姳菀宁愿不要江家的照顾，也希望父母健健康康的活着。
“魏助理，让一让，我还有事。”
多余的话，苏姳菀已经不想再说，她连和江森南解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何况一个魏宏。
她已经，彻底倦了。
“苏小姐！”如果不是知道南爷会有所芥蒂，魏宏已经上手把苏姳菀拉住，“南爷就在那边的车里……你别回头！南爷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别回头看……”
起诉兴业的事情交给章贺去办了。
也不知道章贺是怎么办事的，总之回来他给南爷汇报之后，南爷也不顾医生的叮嘱，直接出了院，候在了兴业楼下。
苏姳菀走了一路，他就让车跟了一路。
直到魏宏看不下去，主动请缨下去拦人，他才点了头。
“魏助理，我真的还有事，”苏姳菀看了一下时间。
她是真不明白江森南想干什么，也不想花心思去明白。
“苏小姐，你去给南爷认个错吧，你也不缺那点钱，为什么非要去兴业给南爷添堵呢？南爷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魏宏无论如何也不让步。
苏姳菀看着他那张苦瓜脸，沉吟了两秒，“你都不准我回头去看，还要我回去？”
魏宏一愣，苏姳菀已经转身。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停在街对面斜后方的那辆纯黑色的迈巴赫。
后排车窗紧闭，但苏姳菀知道，江森南一定在注视着她。
苏姳菀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七年来她一直住在御园，但也并不是天天都可以见到江森南。
他总是很忙，忙着开会，忙着谈判，忙着出差，或者……还忙着和殷柔晴约会。
三天两头都看不到人。
如果苏姳菀想要见他，除了傻傻地在御园等他回来，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苏江找他。
苏江总经办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以往见了她总是笑脸相迎，就连章贺也对她客客气气。
现在想来，多半也是和王姨之流一样，表面客气，心底鄙夷。
而江森南，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她每次去了，几乎都被他扔在办公室里不闻不问。
而她，在御园的时候傻傻的等，到了苏江，依然是傻傻的等。
就算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了办公室，他依然不肯给她一个眼神，当她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她坐在他面前，怀着最虔诚的心情，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他。
偶尔他无意间眼神扫过，都足够她高兴上好一阵子。
可是现在，他们分手了。
他却竟然主动来找了她两三次……
第29章 都想看她跌落失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句话苏姳菀今天才深刻理解。
早知道，不管用什么理由，用什么方式……她三天两头的闹，放下乖乖女的包袱，一哭二闹三分手，闹到江家上下不宁。
至少可以满足天天见到他的心愿。
横竖，他都是那么的讨厌她，不会给她半点好脸色。
她小心翼翼那么多年，又得到了些什么？
……
不过，现在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她再也用不上……
苏姳菀看着迈巴赫隔绝视线的墨色车窗，就像她永远也无法透过江森南那双漆黑的瞳孔，走入他的内心。
苏家人，从不走回头路……
骨子里的固执与孤勇，谱成了十三年前的绝唱。
苏姳菀心想，她永远也吃不到这个教训。
她这一生唯一在半道上反悔铩羽的，只有对江森南的爱。
一次，就足够了。
她的人生已经过去二十三年，再没有给她试错的机会。
魏宏紧张祈祷之际，苏姳菀已经这回身，绕过他，继续匆匆而行。
“苏……”魏宏不敢再拦人。
因为他看到，对面的迈巴赫动了，直接横插过街，斜向了苏姳菀的身旁。
“上车。”
这一次，苏姳菀清晰地听到了江森南的声音。
她睫毛轻颤，须臾，却眸色清亮地看向前方。
这一次，换她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挡住她。”
随着江森南冰冷地下令，迈巴赫突然车轮转向，霸道地碾上了行人道，如一面拔地而起的墙，横在了苏姳菀的身前。
咔——
车门打开了，对着苏姳菀半敞。
“上车。”江森南重复。
这次，苏姳菀被迫看到他。
看到他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颜，略显苍白的脸颊，以及血色浅淡的唇。
她想多了……
江森南依然没有看她，傲慢如常。
“南爷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吧。”苏姳菀知道自己此刻走不掉了。
她心静如水，坦然和他相对。
“从兴业离职，撤稿，道歉——”他转过头，稍显憔悴的面容依然俊美如俦，“——给殷柔晴，道歉。”
苏姳菀咬住了下唇。
所以，他三番两次找过来，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殷柔晴。
为了他的殷小姐不受外界非议的委屈……
可能，还是为了避免，将来这段风流官司曝光，给他的殷小姐落下一个第三者插足的坏名声？
亏她刚刚还自以为掌握了和他相处的精髓，稍微有点遗憾。
但转瞬间，苏姳菀又笑了。
“我以为，章特助转述得，不够清楚。”
“离职可以，撤稿，不可能，”至少让她撤稿不可能，除非兴业愿意妥协，
至于给殷柔晴道歉，
“绝不可能。我有没有造谣，南爷最清楚。”
江森南转回头去，苏姳菀清晰地看到他后牙槽重重地磨了一下。
“苏姳菀，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南爷从来没有给我过任何机会，谈何最后一次？”苏姳菀打断了他，她语气难掩轻讽，“何必装得好像，给过我多少大方恩惠。”
江森南眸中的寒意，霎时四溢。
苏姳菀已经低下头，客气疏离，“我还有事，南爷也日理万机，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转个弯，疾步离开，顺带在前方拐入一条单行道。
所幸，江森南没有再追过来。
或许是因为无法逆行，或许是谈判失败，再没有追上她的必要。
苏姳菀总算松口气。
她现在真的太忙，事情件件重要且紧急，不容分心。
她因此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了一点从前江森南不想理她的心情。
是她过去太闲了……
闲到全部的世界，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能放到一个男人身上。
结果，献祭了自己，还显得廉价无比。
……
和任泓的深度采访约在三天后。
恰好他要飞到珅城拍个广告，团队给了苏姳菀罕有的三个小时。
听到风声的同事们，看苏姳菀的眼神又降了一次温。
任泓走红之后堪称劳模，每天行程排到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他时尚感强，盘靓条顺，业务熟练，异常勤勉，常常这边结束一个通告，就要踏上飞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
休息全靠赶路。
苏姳菀能拿到三个小时，在同事们的眼中，只能归咎于有更大的资本插手，为她争取到了得天独厚的采访资源。
“太子爷真的很宠她。”
“宠是真的宠，却未必是好事，万一接不住这么大的资源……”
“……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德不配位的下场，呵呵，拭目以待。”
背地里的议论，苏姳菀多少听到了一些。
但她不以为意。
在江森南身边呆了十三年，还有什么剜心割肉的话语没有听过？
曾经那么珍视的人，尚且不能用诋毁谩骂将她击垮。
过客的言论，她又岂会动摇她的心性？
来到任泓下榻的酒店，对方刚刚结束上一场广告拍摄，助理让苏姳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才通知她可以上去了。
进门之前，经纪人带着助理仔细查看了苏姳菀的相关证件，末了拿出一个塑料密封袋。
“有请苏记者把你的手机、录音笔等电子设备，全部装到袋子里。”
苏姳菀愣了一下。
“这些，之前都没有沟通过。”现在还哪里有采访不带录音笔的？
任泓也不是什么机要的大人物，他不接受深度采访，之前给出的原因都是没有时间，而不是耍大牌。
“先前没有沟通好，是我们的失误。”
经纪人倒是会说话，笑着解释，“主要，我们家任泓其实有点轻微的社恐，他看到话筒啊录音笔什么的，都会紧张，而且他不太会说话，怕说错了什么，到时候引起外界误解。”
这倒像是真的，苏姳菀先前都看过任泓在公开场合的短暂采访以及参加综艺时的表现，他确实不太爱说话，每次轮到他说话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有点紧张。
之前粉丝们也说过这一点，还夸他是质朴大男孩。
“没事，我用笔记录也可以的。”苏姳菀把手机和录音笔全都装到了塑料口袋里。
经纪人又把口袋还给她，“您放在一边就可以了，我们不收的。”
等她进去的时候，助理又拿着专业的探测仪，在苏姳菀身上扫了扫。
“对不起，人红是非多，我们不得不谨慎点，冒犯的地方，还请谅解。”助理也是个嘴甜的。
苏姳菀也知道任泓现在大红大紫，动到了太多人的蛋糕，小心谨慎也说得过去。
她跟着助理的指示，走进了总统套房，沿着走廊走到了里面的一个套间的小客厅里。
助理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稍等，然后退到了一边。
苏姳菀取出了笔和本子，没有录音笔是有些不方便，但所幸她速记的本领也还没丢。
任泓不太会说话也好，她可以记得轻松一点。
三个小时很充足，她会引导话题的。
客厅里霎时彻底静了下来。
只听得到苏姳菀落笔的沙沙声，以及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姳菀已经重新梳理了一边采访要点，但任泓却还没有出来。
窗外是一片明媚，这又是一个艳阳天。
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在升高。
密封的窗户，让这个房间，好像一个放置在阳光下的玻璃瓶。
苏姳菀不由自主用手扇了扇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空调出风口。
几秒之后，她伸出手，指尖朝着出风口细细感受。
奇怪，明明有冷风。
她回头去，“麻烦，能不能调一下空调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房间门紧闭，助理早不知去向。
……
苏姳菀直觉的闹钟，一点点拧紧了发条……
她起身，走到了墙上的空调面板前。
二十三度。
不算太低，但也是一个体感适宜的温度。
但现在这里却这么热……要么，是空调坏了，要么就是……她现在人有问题！
“你在看什么？”
突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苏姳菀的后颈处传来。
……
苏姳菀脑海里的闹钟，响了。
第30章 究竟被宠成了什么样子
“你在看什么？”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兀地响在苏姳菀的耳侧。
苏姳菀骤然回头，下意识地往后退。
但身后是墙，她后背抵到了冰凉的液晶空调面板上。
很凉，很凉。
方方正正一块，贴在她衬衣的绸缎上，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她的后颈下方，伺机而动。
眼前的男人隔得很近。
倘若她没有在转身的时候后退，那可能嘴唇都会擦过对方的脸庞。
是任泓。
那个被娱乐圈戏称天降紫微星的男人。
“你好。”隔得这么近，苏姳菀甚至都没办法和他握手。
她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和对方的眼神直直的碰撞在一起。
嗒！
一滴水顺着任泓的发尖垂落，滴在了苏姳菀的手背上。
他刚洗完澡，披了一件浴袍，满头湿漉漉的。
苏姳菀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比荧幕上，照片上，都还更要好看一些。
但她也清醒的认识到，这个男人远没有他对外表现得那么朴实无华。
近看，他的五官因为骨量充沛，而显得极具攻击性。
轻易就令她警惕戒备。
江森南也常常让苏姳菀感觉危险，但那种危险，通常不会引爆她脑内的警报器。
相反，哪怕是他把她压在窗台边上，苏姳菀的内心深处也是放松的。
这算得上是和江森南相处十三年来，唯一得到的好处——她胆魄胜过常人。
可是，此刻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任泓，却让苏姳菀浑身的细胞，快速的进入了一种备战模式。
这种直觉在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她挪动，他就抬手，撑到她脸侧的墙壁上，堵死了她的路。
那滴水，就是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从发尖甩落的……
“你是记者？”任泓问，眼神从苏姳菀的额头，一直移到了她的脚尖。
苏姳菀立即就看出了轻佻。
她心底莫名有股烦躁在涌动，原本就热得不正常的室内，仿佛又添了一层邪火。
“任泓先生，我是兴业娱乐的记者苏姳菀，按和您的团队约定，来对您进行深度采访，”
她在两人狭窄的间距之间，拿起了自己胸前的记者证。
“深度采访？”任泓偏着头，眯起眼，眼神黏在苏姳菀的脸上，“有多深？”
苏姳菀心底忽的蹿上来一股恶心。
任泓从籍籍无名到爆红，只用了三个月。
他过去实在称得上糊，只参演了几个小制作的电视剧，在里面当过镶边男主。
在圈子里可谓是查无此人。
而这次让他大爆的古装言情剧，也属于意外爆冷。是另一部S级剧因为剪辑问题推迟了档期，才把他的剧临时抓过来填个档。
谁能想到他恰好踩准了市场的剧荒期，凭借一个美强惨又深情的男主角色出圈。
剧未播完，剧中的女主又突然曝出了戏外恋爱风波，惹得一群CP粉下头，直接转成了任泓的唯粉。
于是任泓吃到了所有的红利。
娱乐圈已经近半年都没有出过新顶流了，任泓的出现填补了流量市场的空缺，给日渐疲软的行业打了一剂强心针。
而由于他忙于工作，话不多，又有不少资本护航，迄今为止也没有曝出过任何负面新闻。
业内外对他都是一片溢美之词。
可是现在……
苏姳菀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油得可以下锅焖一盆大虾。
“苏记者，不，可以叫你苏小姐……你想怎么采访我？”任泓脸又凑近了一点，原本撑着墙面的是手掌，此刻已经变成了手肘。
他用一种自以为蛊惑的声音对她道，“我什么方式都接受……”
苏姳菀抬起了眼，目光不再回避，冷冷地看着他。
“任先生，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下，换成任泓一愣。
苏姳菀的眼神，积雪成霜，带着一种看透人的锋利。
她的语气平淡，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说出的话语也稀松平常。却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他的要害，剥下了他的遮羞布，把他真实的不堪的内在，解剖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任泓喉咙紧了一下。
莫名觉得自己的后脖颈被什么高他一等的生物拿捏住了。
但他再一定睛，却分明又在苏姳菀脸上看到了一抹撩人的红晕。
细细回想，她刚刚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媚气的哑……
冷静与缭乱，理智与性感，清澈与浑浊，在她身上糅合、挣扎，绽放出诱人的花卉……
任泓突然觉得，今天的差事，实在是一桩美差。
“苏小姐这么美，只当记者，是不是太可惜了？”他换了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但眼底的色光，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目的。
“不当记者，怎么可能采访到任泓先生？”
苏姳菀的神情，依然带着清醒的冷。
但明明，她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红晕都快染到了脖子上。
任泓看在眼里，啧啧称奇。
这里的空气，让刚来没几分钟的他，都感到难以忍受。
苏姳菀居然还可以保持这样的冷静？
“任泓先生好像不太舒服？”苏姳菀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揶揄，语气也含了几分讥讽，“我们要不要换个房间采访？”
“对，换个房间。”
任泓突然弯腰，打横里想抱起苏姳菀，“我们去里面的房间好好采访！”
他忍不住了。
任泓红没红多久，糊的时间却不短，圈子也不是第一天混的……美丽的女人不是没见过，可是从没见过这么诱人的。
她是怎么可以做到身体已经被药出了状态，神智还保持着异常的清明？
这样的女人，不管是征服她，还是被她征服……想想都刺激……
……
幻想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啊！”
任泓一声惨叫，抓着剧痛的胳膊连连后退。
他还没站稳，看清苏姳菀究竟是怎么动的手，恐怖的力量已经再度袭来，对着他一顿迎头痛击，打得他直接趴到了地上。
守候在外面的助理听到了声音，急忙跑了过来。
刚刚把门打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裹着重重的手机，朝他脸上招呼了过来。
“哇！”
助理捂着眼睛蹲到了地上。
“抓、抓住她……抓住咳咳……”任泓爬在地上艰难挣扎。
他抬起头，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像被什么烫了似的呈现青黑色。
助理震惊了。
“泓泓！泓泓你怎么了！”
经纪人和其他工作人员闻声都跑了进来。
“泓泓！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那个记者呢？”
任泓被人扶了起来，无能狂怒，“抓住苏姳菀，不能让她跑了！”
立即有工作人员听言去抓人。
可是追出去，哪里还有苏姳菀的影子？
任泓被抬到沙发上，他拿过手机，气急败坏地拨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却又强行压软了声音。
“柔晴姐，对不起……我、我没办成事……”
“怎么回事？”殷柔晴厉声问道，“不是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吗？你蠢吗？”
任泓不敢反驳，只能卑微地给自己尽力挽尊，“明明她都中了药，已经不行了，谁知道她居然带了武器，打伤了我跑掉了……”
“废物！”殷柔晴破口大骂，“扶不起的阿斗！你想糊还是想死，趁早告诉我，我成全你！”
任泓还想辩解，啪！
殷柔晴挂了他的电话。
……
“白痴！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殷柔晴在房间里气得来回转圈，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不好了不好了！我刚叫了森南过去捉奸……”
任泓说苏姳菀中了药，已经不行了。
该不会让她正好撞上江森南，反倒是便宜了她吧？
……
“南爷，我们……要上去吗？”魏宏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捏起手心，把那张纸条揉成团。
怪他，蠢。
别人说那封信是苏小姐给南爷的，他就真傻乎乎地呈了上去。
可万万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却是……
江森南就坐在酒店门外的车内，目光里阴苏密布，周身寒冰凝集。
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换取对当红流量的深度采访……
苏姳菀，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江夫人还反思自己没好好宠过她……
江森南真想把她也叫过来，让她看看苏姳菀究竟被宠成了个什么样子！
“爷！”突然间，魏宏大惊小怪起来，“看！是……是苏小姐！”
第31章 她该死的过分甜美
苏姳菀走得很快，也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的火已经把她整颗心都烧了起来。
她抓着自己的手腕，伪装成手镯的电击手环，还在发烫。
但电流已经全部放光了。
刚刚，就在任泓企图抱住她的时候，她直接抬手，用手腕上的电击手镯击打了他。
打得他脑袋冒烟嗷嗷直叫。
毁容应该不会，但额头上的电焦痕迹，起码一两周才会彻底消退。
这对于一个靠脸吃饭的男人来说，相当要命……
在御园呆了七年，苏姳菀却并没有呆成小白。
失去父母庇护的孤女，就算依然有人疼宠，却不可能再无忧无虑的成长。
对未来不确定的彷徨和危机感，时刻像一只蝎子，蛰伏在她的心头。
准备采访的这三天，苏姳菀做了大量的功课。
包括并不限于任泓的生平过往，他现在所属的资本阵营，以及他生活中一些足以令人忽略的细枝末节……
表面上，任泓所属的经纪公司在圈内并没有太大的背景。
但苏姳菀还是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消息——
任泓因为这次走红后的表现，已经拿到了公司的股份。
而作为代价，他有可能要代表公司参与和夏日晴天娱乐的对赌。
夏日晴天，背靠殷家的赢辉实业，是殷家专程为了殷柔晴出道，而组建的娱乐公司。
两边有没有签对赌协议，苏姳菀没有查到。
但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她警惕——
——采访任泓，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有可能是殷柔晴安排的陷阱！
……
果不其然。
苏姳菀刚到，就被要求密封手机和录音笔。
后来她又被晾在封闭的房间里足足十几分钟，吸够了含有大量药物的空气……
兴业娱乐人人都嘲讽苏姳菀德不配位，以为她真是一个新人小白。
几乎没人知道她十六岁就已经跨入这个行业，见过的牛鬼蛇神，阴私暗道，比任何人都多。
就如俞子舜所言，苏姳菀敏锐，机警，观察力强，决断果敢。
她在抬手去感受空调出风的时候，就在出风口处发现了一块小小的粘贴物。
粘贴物是白色的，并不起眼，几乎和出风口融为一体。
可是苏姳菀还是瞬间就猜到了什么——有些特殊的药物，会以这种固体的方式贴在出风口，通过与空气发生反应挥发，而把药效带到风吹过的地方。
而后空调液晶板上的温度，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也侧面证实了她最早的推断。
任泓表面一股清流，实际上已经和大资本蛇鼠一窝！
他并不是什么天降紫微星，而仅仅只是资本愚弄大众的造物！
……
大街上，苏姳菀扣住衣领的手，微微发抖。
任泓现在打造的是纯天然气运之子，天道酬勤的人设。
一旦人设崩塌，必然会大量脱粉，资源降级，资本前期的投入会打水漂，他和夏日晴天之间的对赌也会失败。
殷柔晴安排任泓骗苏姳菀过来的时候，肯定预估到了她会知道这些真相。
但他们不怕！
只要苏姳菀真的和任泓发生了点什么，让他们握有她的把柄，她就上了他们的贼船。
从此非但不敢声张，还要竭力为他们遮掩。
殷柔晴是想要毁了苏姳菀。
想让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在此之前，可能还要对她威胁利用，榨干她的最后一滴血。
假如苏姳菀没有事先预判到某些手段，那后果不堪设想。
……
好热，身子还很软绵……
苏姳菀仰起头，头顶的阳光刺眼耀目，她躲到了一间写字楼的后背。
那里有一个喷泉池，溅出的水花带来丝丝凉爽。
早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就吃了相应的解药，保有了最后的理智。
但是前期吸入的药量，也足够她难熬。
苏姳菀无力地靠到喷泉旁的墙砖上。
墙砖冰冷，驱散身体的热力。
苏姳菀舒服地喟叹出声……然而下一秒，她就睁大了眼……
……
江森南，一声不响地站在她面前。
苏姳菀身子一颤，过分的吃惊让她的心跳愈发加速。
一时间，她呆呆地望着江森南，大脑宕机，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她就醒悟了什么。
提前服用了解药的好处是，哪怕她身体难受，但神智还清醒。
她笑，语气比以往都要放肆轻狂，“殷柔晴让你过来的？”
说得通了。
殷柔晴花那么大的力气，不惜暴露任泓所属的资本阵营，也要算计她，终极目标原来在这里。
她不相信苏姳菀舍得离开江森南，舍得江家的荣华富贵。
她要江森南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断了他们再续前缘的路。
就算江森南对苏姳菀没有任何感情，但他一直霸道的认为，苏姳菀是他的所属物。
他可以不爱，可以不理，可以始乱终弃，但苏姳菀不能背叛。
她是他的提线玩偶，拥有自我意志就是大罪。
如果他真的看到苏姳菀和任泓在一起……恐怕会把她这个残破的玩偶，直接从楼上扔下去。
“怎么？外面的男人就那么厉害？”江森南没有回答苏姳菀的问题，相反他逼近一步，单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拖到眼前，“把你弄成……”
……这幅模样。
他收了声，目光阴沉地打量着她，近距离看她过分胭红的脸庞，鲜艳欲滴的嘴唇，以及努力保持清明却已经迷上一层薄雾的眸子。
江森南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苏姳菀紧咬的嘴唇。
唇边被她薄薄的贝齿咬出了轻微的红痕，欲翘未翘的唇角，像在述说别样的旖旎。
她望着他，眼里尽管有冰凉的疏冷，但分明也有暗暗蔓延的炽焰……从她的瞳孔边缘，一点点地烧过来，点燃他眸底深藏的暗火。
江森南捏着苏姳菀的手，又加重了一份力道。
她此刻，该死的过分甜美！
苏姳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到了他怀里，连头也亲昵地枕到了他的肩上。
这一刹那，江森南似乎听到了轰的一声燃响。
她像一团炭火，由内而外烧得正浓烈，连带着他也被殃及。
“我……”苏姳菀想辩解什么，也想挣扎什么。
可身体却丢人的不听使唤。
更何况，她只说了一个字，江森南的眼神就变了。
为她过分妩媚的声线……
她从没在他面前用这种声音说过话，像艳丽荼蘼的花卉里，藏了一把蜜糖钩子，勾住了什么，就嵌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江森南伸出了另一只手臂，锢住了苏姳菀的腰，让她完全地熨帖进他的怀抱。
极尽的距离，他注视着她，眼瞳黑得有些吓人，像深邃的旋涡，要将人吸入其中。
苏姳菀太熟悉江森南。
熟悉到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洞悉了他所有的企图。
但他咬着牙，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暴力宣泄，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
“看你这样子……是刚刚的小鲜肉满足不了你？”
苏姳菀一声轻笑，笑得极媚，眉眼间都淌过撩人的妖娆。
明明，隐隐发出邀约的人，并非仅有她一个人。
但江森南要把所有的原罪，让她一个人背。
从来都是这样。她想，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当初他们在一起，虽然是她心之向往，但最先迈出那一步的人，是他。
是他骗她说，要给她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结果却将她占为己有……
到头来，又变成了她太有心机，想方设法地和他有了关系。
“你放开我……”她无力地推了推他，像即刻要化成一滩水，融到身后的池子里。
“放开你？”江森南反倒把她抓得更紧，他几乎把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胸膛，“放开你，让你再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丢江家的脸？”
第32章 怎么就这么脏呢？
“丢江家的脸？”
苏姳菀重复着江森南的话。
她也不挣扎了，相反她抬起手臂，柔柔地挂到了江森南的脖子上，手心，从他的后颈，蜻蜓点水那般，一点点地点了过来。
从他的耳后，到他的下颌，再往上，似乎要描摹他的眉眼，指尖却停在他的眼前。
刚刚好的引诱，刚刚好的克制，刚刚好的退缩。
她仰着脸，唇轻启，香风顺着身后的潮气送过来，“南爷真是多虑了，我姓苏，就算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也丢不到江家的脸，丢不到你的脸……”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从前她住在御园，如果不是江家给她一份尊重，就凭江森南的态度，恐怕连个女朋友的身份也得不到。
“怎么？玩具自己长腿了，”苏姳菀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里的轻挑，她承接着来自他眼中的危险警告，却愈发绽放地昳丽娇美，指尖点到他唇珠上，她一颦一笑里尽是撩动人的风情，
“南爷是生气，还是害怕？”
江森南抓住了她的手，给她狠狠地扯开去。
然后，重重地压了下去。
喷泉水声潺潺，苏姳菀被迫往后仰倒，水珠都溅到她后背，透过她的衣料，沾湿她的后背。
腰上，是江森南火热的手掌，唇上，是燃烧的恣意放纵。
苏姳菀没有反抗。
但她还是在喘息的间隙中，险些笑出声。
他现在攫取得有多凶猛，往后她的罪过就有多深重。
哪怕她永远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方，也都是她的错。她的美貌，她的温顺，她的爱慕，都是她的错，引诱他的错。
“嗯……”唇上传来刺痛感。
苏姳菀忍不住皱眉，他又咬人。
咬得这么重，火辣辣的疼，好像她不是一个有感知的人，而是一个工具。
手掌抵在他胸膛上，苏姳菀这一次，把这一口给他还了回去。
她是发了狠的咬，直觉齿间都传来了血腥味。
江森南一顿。
转眼掐住她的腰用力，直接把她举了起来，让她凌空攀附到了他的腰上。
苏姳菀想要趁机摆脱他，却被他抓住按下来。
“苏姳菀，”他眼中一片危险的猩红，闪着凌乱又冲撞的电流，“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说完这句话，突然抱着她一起掉入身后的喷泉池里。
凉凉的水，瞬间席卷全身……
……
苏姳菀，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五年前，她也听到过同样的一句话，来自同一个男人……
十八岁的成人礼，江家为她大肆操办。
江森南身为江家少主，却无故缺席。
苏姳菀等到宴会结束，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一个人蹲到后花园茂密的蔷薇花丛下，偷偷委屈。
却听到他的声音突然从花丛深处传来，“菀菀，过来，我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
……那个晚上，是甜蜜的混乱，是痛楚的幸福，是颠覆她人生和认知的起点。
可是第二天她从他臂弯中醒来，开心又小心地抱住他的时候，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像看一个陌生又让他厌恶的什么东西，说出的话，让她震惊，
“苏姳菀，你怎么就这么脏呢？”
你怎么就……那么脏呢！
……
水声从耳际流开，哗哗作响。
低温的水从高热的皮肤上滚过，让毛孔收缩，把热量锁住，又让神经因为温差而打颤。
江森南在水中抱起她，又捏住她的脸颊。
“他碰了你哪里？”
他指腹粗粝地摩过她的唇，“这里？还是这里？”
苏姳菀气的推开他。
这个疯子！
“江森南，你是不是有病？”俞子舜的声音由远及近，“你放开她！”
苏姳菀听到水池外一片喧闹。
俞子舜被江森南的人拦住，发生了冲突。
江森南终于松开了她，跨出了水池。
苏姳菀获得自由，连忙稳住身体淌着水往边上游。
她艰难地弯腰，扶着水池的边缘，爬了出去。
没想到刚刚直起身子，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竟朝后面跌了下去。
“姳菀！”
她听到俞子舜在大声叫她。
……
苏姳菀觉得忽冷忽热。
一会儿像被投入了冰窖中，冻得她瑟瑟发抖，一会儿又像被扔进了熔炉，热得她快要蒸发了。
她难受得要哭起来，鼻子和喉咙却又像被棉花塞住，让她不得不张大了嘴求救……
没有声音。
她仿佛被割掉了声带。
这……会是死亡的感觉吗？
无边际的黑暗，无尽的空间挤压。
她不能动弹，不能发声，没有视力。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有人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念着，“菀菀、菀菀、菀菀……”
像那个年少时的夏天，江森南去户外徒步摔断了腿，发着高烧被送回来。
她趴在他床边，担心地守着他，不肯离开。
晚上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际，手被捏得生疼，耳际传来反复不停的呢喃，“菀菀……菀菀……”
苏姳菀醒过来，见到睡梦中的他皱着眉，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她吓得连忙推醒了他，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
灯光下，江森南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才似乎终于认出了她。
“俞子舜推我下去的。”他没有提及他梦到了什么，只沉着脸命令她，“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
醒过来的时候，难受并没有减少多少，部分疼痛的感觉反而比先前更清晰了一些。
视力恢复了，苏姳菀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但并没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昵称，也没有那种仿佛被人狠狠拥抱的挤压感。
她听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女人声音，在不远处温柔地询问别人，“不多吃点了吗？医生说这种粥养胃，我亲自守着熬了几个小时呢。”
苏姳菀撑着发软的胳膊，艰难地坐了起来。
倒是身边传来另一个惊喜的声音，“苏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姳菀的动作定格。
因为，她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第33章 他们的恩爱与她无关
殷柔晴端着一碗粥，朝病床上的江森南倾着身子，勺子递到他的嘴边，撒娇道，“森南，你就再吃一口嘛。”
说完这句话，她眼神飘向对面的苏姳菀，眉峰挑衅地扬了一下。
多棒的画面。
她从极度的难受中醒过来，就看到他们如此恩爱。
“你醒了。”江森南沉沉地注视着苏姳菀。他抬手，挡开了殷柔晴的手腕，推掉了她的好意。
苏姳菀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VIP病房，江森南坐在正中的病床上。
而她，躺在他对面的陪护床上。
手背上传来一阵清凉，苏姳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在打着点滴。
魏宏反倒是坐在她身旁，见状，压低声音对她道，“苏小姐，你在外面晕倒了，是南爷一路把你抱到医院的……”
言语间疯狂暗示她应该道谢。
但苏姳菀不想理会。
她为什么会晕倒？
要不是江森南出现，对她莫名其妙的发难。
她现在恐怕已经熬过了药效，恢复如常，而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些低烧。
嗓子好疼，连吞咽都感觉困难。
“苏小姐，医生说你是误用了药，加上身体疲劳，所以现在有点药物副作用，休息一段时间就应该会好。”魏宏尽职尽责地解释。
顺带看了江森南一眼。
江森南的眉尖已经紧紧皱了起来，好像苏姳菀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挑起他烦躁的神经。
魏宏吓得赶紧移开了眼。
其实从刚刚殷小姐过来开始，南爷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不敢当众说出的话是，在殷柔晴过来之前，南爷一直都抱着苏小姐不肯撒手，哪怕医生给她做检查，给她输液，他都没松开过。
“正好柔晴也在，”还是江森南打破了沉默，“大家把有些事说清楚。”
他的话，顿时引得病房内的所有人目光聚焦。
“我和殷柔晴，没有你写的那些关系。”这是江森南说出的第一句话，
“所以，你必须要给她公开道歉。我无所谓，但柔晴是公众人物，这样的绯闻，对她的事业有影响。”
苏姳菀别开了脸，险些笑场。
江森南要不要看看现在他和殷柔晴呈现出的画面。
他背靠在病床上，手搭在身侧，而殷柔晴坐在他身边，身子斜斜地倾向他，手腕就和他的手腕并排放在病床上。
他好意思说，他们没有她写的那些关系？
见苏姳菀偏着头不说话，江森南只当她默认，继续道，“至于你现在的工作，反正还在试用期，我会让章贺去通知那边直接离职。”
苏姳菀嚯的一下抬头，看向江森南的眼神中带着讶异和微愠。
注意到她眼中的神情，江森南目光转阴，“看看你的表现，你觉得自己适合出去工作吗？”
“是吗？”苏姳菀反倒是扬起了唇角，“我表现如何？”
江森南知道，苏姳菀是在挑衅他，她总是这样，摆出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实则是在悄悄的放钩子，故意引战。
换成其他人这样，他根本不会搭理。
但她现在要激怒他，他受不住。
“你的第一篇报道，就是满篇胡言乱语的造谣。现在采访一个人，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医生告诉了他苏姳菀血液化验的结果。
江森南差点没控制住去一枪崩了那个任泓的冲动。
如果不是他赶了过去，她会不会当街随便找一个男人……
“江家养你那么大，你不为自己负责，也要稍微为家里的老人考虑一下。”
江家人人都疼她，胜过疼他这个亲生儿子。
她却这样轻贱自己，轻贱他人的真心。
病房里，一时间静默到极致。
“南爷，”良久过后，苏姳菀抬起眼，“我很感谢江家抚养了我，感谢你们全家多年的爱护，但这和我父母为江家做过的事，也就两两抵消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父母对江家的恩情。
她过去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讲出来，被人讥讽为挟恩图报，来换取江家少夫人的位置。
结果现在终于说出来，却竟然是为了摆脱江家……
“江家给了我这么多，已经完全抵过了我父母的所为……”她声音很轻，听起来温柔似水，但江森南却觉得字字如刺，
“所以，从今往后，我会自己养活自己。我已经成年，再难的路，也该是我自己去走。”
苏姳菀扯掉了手背上的针。
血珠滚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南爷觉得我造谣，该怎么告就怎么告。我吃记者这碗饭，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至于其他的，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她想要走出病房，却被人拦住。
江森南不发话，没人敢放她走。
“森南，你别生气，姳菀一直都被江家养得好好的，想要出去自己多见识见识，也很正常。”
殷柔晴声音柔柔的，“姳菀，医生说了森南不能生气，你可以先别任性，别再惹他不高兴了吗？”
苏姳菀不说话，看着殷柔晴。
这个女人实在太会伪装。
明明今天的事故，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现在她倒完全置身事外，像个心地善良的和事佬。
换成从前，苏姳菀一定会忍着眼泪，对江森南控诉殷柔晴的罪状，期待他给自己一个公正。
但现在她明白，她想要的公正，永远也不会降临。
殷柔晴的伪装，她终有一天会撕掉，但不会再想着靠男人。
还是那句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这世上，只有自己靠得住……
苏姳菀走了回来，问魏宏，“我的包呢？”
魏宏赶忙取了给她。
苏姳菀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东西一样不少，松了一口气。
江森南不放她走，她就坐回了陪护床上。
在他阴沉的注视之下，一件件整理自己的东西。
倒是殷柔晴表演欲旺盛。
“森南，该吃药了……”
“我削一点水果，你吃吗？医生说可以吃一点的。”
“森南，你看，这是近期我收到的几个剧本类型，你看哪一个比较适合我呢？”
偶尔江森南会回答她，她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娇羞无比，“好的，森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姳菀恍若未闻，她发现自己的心脏远比想象中坚强。
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找魏宏，“有手机充电线吗？”
魏宏颤颤巍巍地看了江森南一眼。
充电线……只有南爷那里有一根，南爷不说话，他不敢擅自取用。
苏姳菀顺着魏宏的眼神看过去，瞬间明白。
她低头去做其他事，不再要求。
“自己过来取。”江森南生硬地出声。
苏姳菀充耳不闻。
江森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
殷柔晴见状，连忙懂事的起身，“我给姳菀拿过去吧……”
“拿什么过去？”
江夫人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呀，”
她笑着打趣，“我才一天没过来，好好的VIP怎么变双人病房了？”
在她的身后，赫然跟着一同进来的，是俞子舜……
第34章 护短菀菀，江夫人怒锤殷绿茶
“妈……”
江森南终于知道了苏姳菀的胡闹是从哪儿学来的。
江夫人居然把俞子舜带了进来！
她是嫌岁月太过静好，想制造点腥风血雨吗？
“森南你也真是的，我一过来，就看到俞少站在病房外，人家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
江夫人还振振有词地教训江森南。
她回过头，把魏宏赶开，坐到苏姳菀的身边，“菀菀，你怎么了？阿姨听说你晕倒了，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啊。”
她握住她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凉？”
她立即往江森南那边看了一眼。
殷柔晴已经一改刚才没骨头靠着病床的样子，挺直了腰，也和江森南隔开了一定距离。
上次江夫人不留情面的那些话还犹如在耳。
殷柔晴对江夫人这种不按理出牌，又有权有势的“未来婆婆”，有种天然的畏惧。
然而江夫人还是冷笑一声，“难怪，心都冷了，手能不凉吗？”
江森南就觉得江夫人很是无理取闹。
“妈……”
“别叫我妈，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江夫人没好气。
她起先还说江森南开了窍，知道把两人病床安排到一起，有利于大家重修旧好。
谁知道过来一看，好家伙！
人和殷柔晴亲亲热热靠一块，合着搁这儿恶心她的菀菀呢！
“俞少，你坐呀，”江夫人心里不痛快，也想把人恶心回去，她对俞子舜笑得亲切，“看我多傻，俞少怎么可能来探望森南呢。来，坐菀菀这儿来，我们菀菀多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住院，多亏俞少你关心她。”
俞子舜难得被人说得不好意思。
苏姳菀晕倒被江森南强行带走，他担心她醒来又受委屈，想要进来看着又不让。
不得已才给江夫人打了电话……
江夫人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身为晚辈都觉得尴尬。
“是你给我妈打的电话？”
俞子舜还没坐下去，江森南已经发难。
苏姳菀的事情，他特意嘱咐身边的人不准透露给江夫人。
除了俞子舜……为了接近苏姳菀，他从来不择手段。
俞子舜冷哼了一声，却直接针对殷柔晴，“殷小姐，我听说任泓和你们夏日晴天签了对赌，这场采访，是你安排的？”
俞子舜也查到了？
苏姳菀抬头，有些意外地望向他。
江夫人和江森南，也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殷柔晴。
江夫人眼神犀利，尽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里已经一片明显的敌意。
而江森南，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眼，眸底暗霜弥漫。
殷柔晴紧张得说话都要打嗝，“不、我不知道……公司里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俞少，什么采访，我不懂你说什么……”
她现在只能装傻，必须装傻！
一旦让大家知道事情是她干的，那她多年来在江森南面前营造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她已经先前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就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俞子舜没有证据的。
任泓和他身边的人不可能透露。
她和殷家，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就算江森南查出任泓确实和夏日晴天签了对赌协议，也不能说明，今天苏姳菀的这场采访，是她的算计。
打定主意，殷柔晴说话的底气足了不少，“俞少，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一点，任泓到底怎么了？”
江夫人也看向俞子舜，“怎么了俞少？你说清楚点！”
说话最恨只说一半。
俞子舜这么没头没脑的，除了让她猜出殷柔晴没干什么好事，其他一概不知，真够她抓心挠肺的！
俞子舜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事关苏姳菀的清誉，而且他也不确定事情到底发生到了哪一步。
但他依然没有放过殷柔晴，“我突然接到的电话，是你找人打来的？你让人告诉我姳菀出了事，连出事的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殷柔晴，你想要干什么？”
他咄咄逼人，“不出意外，你也通知了江森南过去，对吧？”
“你想要毁掉苏姳菀，让我们去围观？”
“还是你搞砸了事情，想让我去收场？”
医生给苏姳菀做血液检查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清楚的听到了医生对江森南说出的检查结果。
“你想通过这场采访，陷害姳菀，还想让江森南亲眼看到这一切，结果你没想到姳菀并没有中计。于是你又害怕她和江森南和好，紧急通知我过去抢人……殷柔晴，你不愧是继承了殷家人的算计心机！”
冷汗，从殷柔晴的侧额流了下来。
全部被说中了……
居然全部被俞子舜说中了。
俞子舜，不愧是兴业传媒最优秀的媒体人，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这么优秀的男人，却只对苏姳菀百般维护，一往情深。
苏姳菀……何德何能！
江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殷柔晴！你干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说出来！”掐头去尾，江夫人也隐隐猜出了其中的隐藏情节。
她怒不可遏，放出狠话，“你信不信我今天敢替你妈教你做人！”
“阿姨，我冤枉，我没有……”殷柔晴瑟瑟发抖，泪水涟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回去查，我会证明我的清白……我、我虽然很喜欢森南，但是我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她哭得伤心极了，见江夫人依然沉着脸，转而去抓江森南的手臂，
“森南，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谁都可以误会我，你不行的……你要是今天不信我，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跳！你跳！”江夫人可被她给茶到了，她指着窗户，“你今天要不是跳，我不介意帮帮你！”
殷柔晴哪里敢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扑到江森南的怀里。
“森南，你最懂我，你知道我为了让你和姳菀在一起，做了多少努力……”
可是江森南挥手挡开了她。
“我会查清楚的。”他冷声道，眼里不留半点情。
殷柔晴心凉了个透。
江森南怀疑她了！
“俞子舜是什么人！”她又气又急，“他说的话你怎么能信？森南，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我……我……”
江夫人退到旁边一步，把窗户给她让出来，悠悠道，“你跳呀。”
第35章 你们这届男人到底行不行
殷柔晴哗啦一声站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冲向窗户的时候，她突然声嘶力竭，“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如果不能证明，就拿我这条命来抵！”
发下这个毒誓，她冲出了病房。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
江夫人一声嗤笑，“呵！也就这本事？”
她紧接着坐到苏姳菀身边，满面愁苏，“菀菀，你没事吧？没吃亏吧？”
苏姳菀正想安慰她，江夫人又道，“不过也没关系，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呵！这世道难道只允许男人玩女人，不准我们女人玩男人了？”
“菀菀你要喜欢，阿姨帮你多选几个帅气威猛的，环肥燕瘦，咱们玩个遍！”
苏姳菀：“……”
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江夫人了。
但还是常常被她过人的“格局”给震撼到。
“对了，”江夫人起身，指着江森南，“我留这儿的选秀图册呢？男版的，快点拿出来，趁着菀菀在这儿给她过过眼。”
江森南几乎咬牙切齿，“扔了！”
“扔了？”江夫人惊怒，“你怎么可以扔了，你知道我为了做这个册子废了多少功夫吗？我……”
话到这里，她突然语气一转，眉眼又带上了笑，“不过没关系，我还印了好多册备着，今天正好带了一本过来。”
说着，就款款地从包里，摸出一本全新的画册。
小样儿，和她斗？
看她不气死他！
江森南：“……”
如果江夫人不是他亲妈，他发誓他一秒钟也忍受不了她，早把她打包打包送去非洲养老了！
“菀菀你看看……”江夫人殷勤热情，引得俞子舜都好奇偏头。
江森南……躺不住了。
他起身，大踏步走过来，正要出手抢过册子。
苏姳菀：“等等阿姨，我接个电话。”
她说着就拿起了手机，“马姐，是我……我……我在医院……”
这一头，江森南则已经抓住了图册的一角，要从江夫人怀里拖出去。
江夫人誓死捍卫自己的册子，顺带对江森南压着声音比口型，“你蠢啊——过来不知道带充电线？充、电、线啊！”
魏宏还算机灵，“我去拿我、我去……”
一转头，俞子舜已经从江森南病床那边取来了充电线，还贴心地给苏姳菀插上了电，并且温声关怀，“别打久了，充电的时候通话有危险……”
江夫人……幽怨了。
她恨着不争气的儿子，眼里的下三白翻得要去演恐怖片。
江森南则冰冷地注视着魏宏，眼神里隐隐有杀意。
魏宏……哭。
宇宙的尽头就是他，认命吧！
这边，苏姳菀却紧皱眉头，“是的马姐……我没有采访成功……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是我突然生病了……我突然晕倒，现在刚刚醒过来，没有来得及给你请假……”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姐的声音从音孔里贯穿出来。
“关键时刻你给我掉链子？你总不可能说晕倒就晕倒吧，能不能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提前告诉我啊！我们还可以派人去替换你啊！”
“我能理解你想要独家采访，想要干出成绩。可我们是一个团队！就拿江森南和殷柔晴的事情来说，少了我们整个团队，你能拿到那些一手资料，写出那么好的稿子吗？”
“你入行不久，个人英雄主义倒是挺在行！”
马姐夸人的时候，能把人夸上天，骂你的时候，也能把你骂入地。
“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给我走人！我团队不缺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大的！”
“你说话啊，你哑巴啦！”
苏姳菀刚提起一口气，手机从手里脱了出去。
“说什么话？你在和谁说话？”江夫人对着电话那边疯狂输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家菀菀说话？”
马姐，懵了：“……你是谁？”
“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江夫人可气坏了，“我告诉你，就是你们那个垃圾团队，成天造谣生事，不务正业，挑拨离间！现在你还敢骂我家菀菀？员工怎么了？员工就不是人了？员工就不能晕倒了？员工要是出了事，你能负责吗？说话啊，你哑巴了？”
马姐：“你、你是苏姳菀他妈？”
“我是你祖宗！”江夫人开启乱骂模式，“不，你还不配！有本事你去骂江森南啊，柿子逮着软的捏？”
江森南：“？”
江夫人：“以后你再手痒嘴欠的时候想想今天，你要知道我们菀菀虽然温柔，但她背后有我这块硬砖头，我是你捏不起的人！”
江夫人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气死我了！这什么公司什么人呐！”
魏宏：“就是，兴业这公司不行！”
江夫人：“不行！”
魏宏于是膨胀了：“俞少你公司真不行！”
江夫人对着俞子舜瞪眼：“对啊！兴业是你的公司！你怎么搞的？让菀菀受这种委屈？你们这届男人到底行不行？”
俞子舜：“我……”
不，他不能说他不行。
魏宏趁热打铁：“苏小姐想要工作，可以去苏江啊，南爷一向很护短的，不会让苏小姐你受这种委屈……”
苏姳菀紧急打断他：“我谢谢你魏宏。”
我真的会谢。
相比起在江森南那里受的气，她还是宁愿到俞子舜那里去受职场的委屈。
看着苏姳菀避之不及的样子，江森南的脸，又黑了。
江夫人就呵呵呵。
活该！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才刚刚是个头呢。
以后，有他挫骨扬灰的时候！
某人今天自己造的孽，都是以后用来下跪的玻璃渣！
……
苏姳菀其实理解马姐的愤怒。
因为任泓单方面宣布终止和兴业娱乐的采访合作，并且转投了兴业的对家，当晚上就接受了对方的采访。
非但如此，他还通过经纪人传话，暗示苏姳菀十分不识抬举，令人印象糟糕。
还说兴业娱乐要都是这样的记者，迟早药丸！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还飞得不清不楚，是个人都要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那边人怨的？你该不会打了任泓吧？”
过了两天苏姳菀上班，马姐非要拉着她问个清楚，倒是对那天和她对线的江夫人并不执着。
苏姳菀原本不想解释过多。
多亏了江夫人做主，她才能回来工作，俞子舜也说了绝不会让她承担这次事件的责任……
可是马姐问出的话，却着实让她吃惊，“主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打人？”
任泓不至于被她打成了脑残，到处宣扬这事儿吧？
第36章 不出三天，渣男必糊！
马姐抄起手：“新闻工作者的直觉。”
但她马上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任泓突然换了个发型，厚刘海，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大家都是干这行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泓昨天临时换了兴业的对家接受采访，并且安排了对方的摄影师来拍摄杂志封面。
从现场流出的照片来看，他换一个比锅盖还厚的前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
要知道，他眉弓到山根那一块长得很好，先前还声称“敢露额头的帅哥才是真帅哥”，内涵那些用刘海来修饰脸型的对家。
……
苏姳菀，不吭声。
任泓恼恨她诋毁她也是正常的。
明星的脸，吃饭的碗，打人脸等于砸人饭碗，等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但苏姳菀并不后悔。
当时也是她中了药准头不够，本来是打算打他脸颊的。她瞬间放出最大电流，就是想要给他留个耻辱烙印。
江夫人说苏姳菀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其实她不是，她这个包子里，藏着尖锐的刺。
谁如果不识好歹想要捏，轻则皮肉吃苦，重则血流成河。
任泓也只敢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敢声张。毕竟，是他图谋不轨在先。
事情要是曝出来，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苏姳菀为什么会出手打人？
她是去采访的，不是去结仇的。
若非逼到一定程度，会下那么重的手吗？
苏姳菀知道任泓一定会隐瞒这件事，就像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轻易宣扬。
明星和娱记，这两个职业从诞生之际，就是相爱相杀的伴生关系。
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合作或厮杀，却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公开撕下对方的遮羞布。
“对了，那天那个女的是谁？”马姐突然问。
苏姳菀秒听懂：“我……阿姨。”
“我还以为是你妈呢，那么护犊子，”马姐砸吧着嘴，一脸回味，“哎，好久没遇上这么够味儿的人了……”
苏姳菀：“？”
马姐这到底算是抖S呢，还是抖M呢？
马姐一巴掌拍在苏姳菀背上，“到时候你和江森南对簿公堂，一定要让她过去。我直觉，她敢指着江森南的鼻子，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苏姳菀：“……主编，你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新闻工作者。”
江夫人岂止敢指着江森南的鼻子骂，她还敢轮着拖鞋打人呢！
正说着，隔壁小组传来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马姐，”徐森跑过来，有点焦急，“《苍山明月》被陈哥他们截胡了！”
“什么！”马姐惊得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
《苍山明月》是暑期代爆款玄幻剧，剧方从去年拍摄之初就和兴业娱乐深度合作。
马姐这边带组经过全小组竞争，拿到了这部剧的采访宣传。
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剧要播了，前期也铺垫了那么多，居然被其他组截胡了？
这等于辛辛苦苦种树浇水除虫，到了收获的时刻，却被别人摘了果子！
徐森说着，这边陈哥已经大摇大摆过来了，“马琴，胡姐说了，让你把苍山所有的资料传给我，我这边等下就要派人过去跟进度，快点啊，别影响了我们的效率。”
大家都是小组的主编，马姐就算要和陈哥撕，也撕不出个结果。
她气冲冲地把棒棒糖一扔，朝负责人的办公室而去。
没一会儿，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到马姐在娱乐版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大声问，“胡姐，为什么要把苍山明月给陈二？这明明是我们组的任务，我们全组都是背了KPI的！”
陈哥带的是二组，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他陈二。
他和马琴私交不太好，大家又是竞争对手关系，平时就没少为了点新闻撕逼。
整个办公区都静悄悄的，生怕漏掉了负责人胡姐的一个标点符号。
胡姐声音不算大，但很清澈，穿透力也很强。
她慢条斯理地回答马姐，“你那边最近出了什么事，你很清楚。你团队有不稳定因素，苍山这个饼太重要了，我不敢赌。陈二上个季度表现不错，就让他来收个尾吧。”
马姐的底气顿时被削了一截，“那是人突然生病晕倒，不可抗力因素。”
“那你这个主编有没有准备plan B呢？”胡姐反问，“你也是个行业老手了，你居然就派一个新人单独过去？你这样的团队领导，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你整个团队的能力。”
马姐辩解，“那是任泓那边的要求啊，不能带摄像师，不能有其他人，只接受苏姳菀的采访。”
“人家要求？你就不知道让个人跟过去，在外面等着？出了问题顶上去？”胡姐又问。
“就算让其他人过去，任泓也不会接受的，他就是指名道姓……”
“那就是她的问题了！”胡姐不耐烦地打断马姐，“你要不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员工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如果不合适提早淘汰，别拖累了你的团队！别跟我说任泓什么要求，他那么多要求，怎么后面马上就接受了橙丽那边的采访？”
橙丽是兴业最大的竞争对手。兴业任何新闻被别人抢走都还行，但被橙丽抢走就是耻辱。
马姐沉默了几秒，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任泓的事情是任泓的事情，但是苍山……”
“先把你的不稳定因素处理了吧，”胡姐冷冷地说，“别想着苍山了，再搞砸一个任务，我也保不住你了。”
马姐紧接着，低声说了什么，外面的人都没听清。
但胡姐并没有收着声。
“我不管谁是谁罩着的，我们这个行业靠本事吃饭，她有别的本事，让她到别的地方施展去。我整一个部门不可能她陪这种空降军玩。她不在这里，还有别的去处，我们这么多人要是没饭吃，谁收留我们？”
马姐从胡姐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整个办公区有一种噤若寒蝉的安静。
苏姳菀的手指，慢慢拨着键盘的边缘。
俞子舜事先说过，绝不会让她背负任泓事件的责任。
但下面的人，依然可以用其他方式令她难堪。
负责人表面在骂马姐，其实所有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俞子舜打过招呼，她也不可能直接让苏姳菀走人，但她通过折磨她的直系领导，来层层施压，让苏姳菀在这里如坐针毡。
中午吃饭的时候，俞子舜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用餐。
苏姳菀拒绝了……
她带了盒饭，去茶水间热了，刚端着来到员工餐厅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议论声。
“都把任泓送到橙丽那边去了，太子爷居然还要保她？”
“呵呵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能是想先让她在底层镀金，以后好调到总经办去当小秘吧。”
“唉，辛酸，娱乐部是兴业底层版实锤！什么人都能塞进来！”
“我求求她赶紧去其他部门，别在我们这边混了，才来多久，就给我们惹两桩祸事……”
“她除了把任泓送给对手，还惹了什么事？”
“江森南的事情呀，你不知道苏江告了兴业，要求赔偿八千万！”
“我去！把她卖了也值不起这个价吧？太子爷到底怎么想的？还要帮她顶着？”
“说不定人家有特殊的本领，在太子爷眼里就值这个价呢……”
……
这群人说什么，苏姳菀都不会在意。
但是他们要编造她和俞子舜的关系，不行。
她走进餐厅内，径直来到议论的人群跟前，把盒饭重重放到了长餐桌上。
所有人，立即噤声……
众人肆无忌惮的议论苏姳菀，其实内心隐隐有希望她听到的恶意。
但苏姳菀就这么大刺刺地走到他们面前，感到尴尬的，反而成了他们。
所有人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件事：苏姳菀是从他们刚刚哪一句话听起的？
苏姳菀不理会他们可笑的局促，只冷声放话：
“不出三天，任泓必糊！”
第37章 她跑了，我又后悔去追
“不出三天，任泓必糊？”
办公室里，妆容精致的女人发出一声冷笑，“她真觉得阿舜会为了她去搞任泓？资本好不容易捧个流量出来，会让她这样胡来？”
“但是姗姗，现在我那边都传开了，说她是太子爷的……”
李明姗把长长的波浪卷发往后一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在帝传的时候，苏姳菀就喜欢缠着阿舜，阿舜只是比较照顾后辈，她倒很得寸进尺……找不到工作，就赖过来。”
“是啊，底层的员工就喜欢乱八卦，”娱乐部的负责人胡悦霞附和她笑道，“我们中层以上，都知道你和太子爷的关系。所以我一听到那些谣言就来气。”
“阿舜念校友旧情，所以任泓的事也没和她计较，倒让她觉得自己算一盘菜了。”李明姗手指用力卷着发梢。
李明姗父亲也是兴业的创始人之一，她毕业以后就进入兴业，如今是金融部的负责人。
她大学和俞子舜同级同系，是院系里公认的良才女貌。
两家的长辈也好，她自己也好，都认定了她将来会和俞子舜在一起。
谁能想得到，研一的时候，苏姳菀新生入校。
俞子舜的心思就偏了。
尽管他一向绅士温柔，对身边的女生都很友善，但每次苏姳菀来找他，叫他师哥的时候，李明姗都能感觉到，俞子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会变得特别温和，特别耐心，还特别包容，也特别爱笑。
李明姗为此吃醋，拐弯抹角地打探两人的关系。
但俞子舜神情很坦荡，“我和姳菀从小就认识，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
确实如此，俞子舜后来毕业，进兴业，又出国，再回来……身边再也没出现过苏姳菀的身影。
李明姗一直追随着他，明示暗示，想和他确定关系。
俞子舜从来不做回应。
只有一次，几年前兴业被苏江等大资本围剿。
俞子舜赶回国内救场，平定危机，救兴业于水火之中。
……庆功宴那晚，他喝醉了，不知所踪。
李明姗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酒店几十楼的窗台上，双脚悬空，眼神迷蒙地望着楼下，问她，“你说，是不是只有死人是最重要的？”
“我死了，她是不是也会记我一辈子？”
李明姗吓坏了，冲上前去死死抓住他，怕他掉下去。
俞子舜被她拖了下来，竟然泪流满面。
“我太蠢了……”他哽咽着，“我太蠢了，我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奶茶店，我为什么要骗她……她曾经那么相信我……当初是我自己不要的，是我故意把她甩掉，还洋洋得意……结果她跟别人跑了，我又后悔回去追……我是不是特别贱？”
李明姗问，“她是谁？”
她心里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但俞子舜什么也不愿意透露。
他坐在窗台下，曲起一条腿，抱着膝盖默默埋头。
李明姗第一次见到他那么落魄的样子，她只能一直坐在他身边，安慰他，陪着他。
到了后半夜，他酒慢慢醒了，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稳重自持的模样。
那晚上的事，他也没再提起过。
李明姗也没再问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她不敢问。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俞子舜一直以来不肯接受她的真相。
她害怕知道真相。这样她就可以一直骗自己，还有可能和俞子舜在一起……
而现在，苏姳菀又出现了。
李明姗表面很不屑，心里却重新不安起来。
尤其是听到胡悦霞说的那些话：
苏姳菀是俞子舜带过来的。
她写的稿子得罪了苏江的江森南，俞子舜为她顶住了苏江的压力。
她的采访出现重大失误，俞子舜却特意叮嘱下面责任不在她。
李明姗了解俞子舜，他看起来好说话，却并不是老好人，下属犯了错，他从来没留过情面。
但现在，他却对苏姳菀大开绿灯。
“按道理她现在还在试用期，犯了这么大的错，应该直接开除才对。”胡悦霞对李明姗道，“但我也不能明着来。”
李明姗在兴业是有背景的人物，胡悦霞或多或少都有点讨好她。
“我会给她施压，让她自己待不下去……”
“不用，”李明姗抬手，“施压是可以的，但不用让她走……”
她眯起眼，“你把她给我搞到金融版来！”
过去在帝传，俞子舜一直护着苏姳菀，所以李明姗没办法对她出手。
但现如今的兴业金融，是她的一言堂……
……
部门里的话，传得越来越难听。
“今天已经过去两天半了，某人说任泓必糊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手里有什么杀手锏呢。”
“想来也是没有。任泓现在是圈子里公认的上进劳模，零绯闻，那么多对家都没挖出来的黑料，难道她还能给变出来？”
“她要是真掌握了什么，任泓还会拒绝她的采访？我早说过，有多大能耐，就接多大的活，靠着点姿色，就想一步登天？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
“就好好笑，可能是江森南殷柔晴那篇稿子给了她什么错觉吧，以为自己真天赋异禀？”
“不是我说，那篇稿子有什么含金量？还不是三组马姐看她是太子爷领过来的，给她个面子，把全部资料堆到她面前，给她喂出来的？你让她自己去搞，就给你搞出个任泓事件！”
“任泓这事说到就气，换我们谁去，今天杂志都开卖了。偏偏让她去，最后便宜了橙丽！”
“兴业有多久没被橙丽踩过了？全兴业人辛辛苦苦维持的记录，就被她一个关系户打破……”
“简直是兴业之耻！”
“话说，江森南那稿子也给兴业惹了祸啊，大家忘记八千万了？”
“好了大家别说了归位，八千万过来了！”
……
苏姳菀已经知道，自己的新绰号是“八千万”。
嗯，她还比较满意。
听起来就挺贵的。
寓意也不错，符合她现如今对金钱的渴望。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部门里肯定有私群，这些人明明可以在她听不到也看不见的地方骂她。
但他们偏不，非要在休息时间聚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她冷嘲热讽。
可是只要发现她一过来，他们就立刻做鸟兽散状，佯装无事发生一般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当然，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会作怪。
比如会突然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或者是相互传递眼神什么……
这样诡异的工作氛围，苏姳菀泰然处之。
马姐却率先受不住了。
“姳菀，你手里是不是有任泓的什么料？”她问。
苏姳菀知道办公区里所有人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啊……”
“那你拿出来啊！”马姐都要急了，胡悦霞已经又砍掉了一个原本该分配给她的活。
她去找她评理。
胡悦霞还是那套说辞，并且暗示她，只要她的组里没有苏姳菀，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马姐说她没有砍人的权利，胡悦霞就旁敲侧击地提起，金融版那边现在正缺人。反正苏姳菀都是关系户，去哪儿不是去呢……
马姐……没有上当。
胡悦霞身为版块负责人，明明可以直接让人事开除苏姳菀，自己却稳如泰山。
反倒把压力给到下面，三番两次指使她马琴去为难苏姳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胡悦霞是只老狐狸，马姐也不是傻白甜。
娱乐部里面并不是没有摸鱼的关系户，胡悦霞却明晃晃地盯着苏姳菀不放。
搞不好，她也只是其他人的枪……
“我实话告诉你，”马姐压低声音，“任泓的事情在部门里的影响非常不好，现在大家情绪都很大，再这样……”
马姐面露难色，“我这边真的很难留住你了，要不你看看，要不要……转岗？”
“不转，”苏姳菀面色平静，“我说过三天内任泓必糊，现在，还差半天。”
马姐愕然，“那你到底在等什么呢？”
苏姳菀垂眸，“我听大家说，我是兴业之耻。因为任泓转投了最大的对家橙丽，丢了兴业的脸……”
办公区内，安静得跟上坟一样。
众人纷纷“埋头苦干”，不闻外事。
苏姳菀却忽的一笑，如芳华绽放，“所以，马姐，我想将功赎罪，给兴业把脸挣回来，让橙丽丢脸又折兵，可以吗？”
第38章 热搜锤翻渣男，她逆风翻盘
【我勒个去！现在还能口吐狂言，实在佩服！】
私群里果然是炸了。
【她最大的赎罪就是卷铺盖滚人，我求求她有点自知之明……】
【不行，我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本人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看她到底怎么逆风翻盘！】
【逆风翻滚还差不多……】
【她要能翻盘，我在办公室直播吃键盘！】
【吃键盘算什么？我鼠标主机服务器都能吃下去！】
【怂人！苏姳菀要能翻盘，我敢直播倒立洗脚！】
莫名的胜负欲被挑了起来……
群里众人纷纷踊跃赌咒发誓。
突然间，有人大“吼”一声：【有没有人敢吃翔的？】
群里安静了一瞬……
【我敢！】
记者就是这么为赢敢拼的勇士！
娱记又是这群勇士里最不要脸的那一批。
……
就在众人拼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胡悦霞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对着办公区一阵怒吼，“全都瞎了吗？工作群里的消息都看不见吗？”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所有的人……都清楚明白地听到，胡悦霞如雷贯耳的声音——
“任泓初恋出来捶他了！劈腿睡粉还让人堕胎！我特么……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啊！你们都死了吗——”
沸腾的血液从所有人的身躯里，慢慢的平息下去。
莫名的恐惧转而从众人的心头升起……
“啪！”
一声脆响，吓得众人一抖。
苏姳菀，砸了键盘。
……
任泓被捶了，上了热搜头条。
但离苏姳菀的预计，提前了半天……
苏姳菀脸色沉沉地起身，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区。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一帮人。
“这就是苏姳菀手里握着的料吗？”
“有这样的猛料，为什么现在才曝？”
“她是怎么搞到的？”
“不是……她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起码过了十分钟，苏姳菀才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神色要比刚才好了不少，但依然算不上开心。
“姳菀！是你干的吗？”马姐的笑声回荡在众人头顶上，“专门等橙丽的杂志刚刚装订好？听说刚才所有的预售都紧急取消了！我去！橙丽娱乐的脸都该绿了吧？”
苏姳菀神色复杂，并不作答。
橙丽这期的杂志，因为采访到了任泓，临时加了他的封面和内页。
任泓粉丝也是给力，预售就超了十万册……
橙丽加班加点上印刷厂，赶在今天下午装订成册。
橙丽娱乐的负责人甚至还在朋友圈炫耀，夸奖说这就是“橙丽效率”。顺带对兴业含沙射影，说某些传媒老了迟钝了，跟不上时代步伐，该让位给新鲜血液了……
结果！
毫无预兆的，任泓的初恋女友冒了出来，一把雷神之锤，把任泓捶上了热搜第一。
吓得橙丽紧急撤了即将上架的杂志。
整个兴业娱乐都加班了……因为任泓突然曝出的这些黑料。
说来也奇怪，先前任泓的事，怎么查也查不到，连小时候住隔壁的遛弯大爷的狗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是现在，密不透风的铁桶突然破了一个口，所有藏在黑暗之下的丑闻都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就连他幼儿园的老师都跑出来蹭热度，说他三岁就会和小班的女生亲嘴。
截止凌晨四点大家收工，已经有第四个女孩站出来，说自己曾经省吃俭用，把生活费都用来给糊糊时期的任泓买衣服……
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区。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沉默之中悄悄爆发——
“刚刚有哪些勇士，说要直播吃翔？”
半晌之后。
“yue——”有个男同事直接吐了……
……
“姳菀，你确实很个人英雄主义。”马姐和苏姳菀一起下楼，直接点评，但这次带了赞赏的语气，
“还是要批评你，这样的大新闻，为什么不提前和我通个气？”
任泓那些黑料，苏姳菀手里确实都有。
甚至比任泓初恋曝光出来那些还要详细。
今天事发后她也共享了出来。兴业第一时间跟进事件，独家报道，抢回了一局，不忘好好臊了一番橙丽的脸。
苏姳菀垂着眼，“感觉大家都不信任我，也很责怪我。我怕再把事情搞砸……”
马姐就，相当愧疚。
“也不是不信任，就是有点小情绪，事关橙丽，大家就有点上头，你不知道，几年前苏江搞兴业，当时橙丽没少落井下石，还想直接收购兴业……”
几年前啊……
苏姳菀睫毛轻轻颤了颤。
是她跪在御园楼下整整一夜，在大雨中求江森南相信她清白的那一次吗？
……
下了楼，她就看到俞子舜的车停在外面。
但凡她加班太晚，俞子舜就会雷打不动地来送她回家。
“太晚了，我不放心，阿姨叔叔以前把你托给我照顾，我必须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面对她的拒绝，他当时这样对她说。
对于俞子舜这样的说法，苏姳菀内心是茫然的。
“对不起师哥，十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俞子舜应该不会骗她，但是她真的没有半点记忆。
当年亲眼看着母亲从秋毫的顶楼一跃而下，苏姳菀吓到得了失语症。
等她恢复之后，十岁前的事情，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人生新的篇章，是从苏夫人站在秋毫顶楼开启的……
江家人告诉她，她父母都是为了救江家，为了救江森南而去世的。
苏姳菀每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里就像沉甸甸的压了一块石头，泪水堵塞泪腺，在眼底蓄起堰塞湖，却怎么也找不到洪流的泄口。
她都不记得了啊。可是她真的好难过，难过到发疯，难过到心裂出一道道血口子……
秋毫，明察秋毫。
她找来所有有关父母的报道。
【秋毫调查——年度最权威企业红黑榜！】
【行业风向标！秋毫最新一季度调查报告火热出炉！】
【传闻中出神入化的秋毫，究竟“做空”了哪些公司？】
【屠龙者终成恶龙？秋毫卷入淘沙资本投资造假事件……】
……
江森南怎么会理解她对那枚蝴蝶胸针的执着？
“菀菀，妈妈的蝴蝶胸针呢？”
小小的苏姳菀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对不起妈妈，我把它弄丢了……”
那是，人生空白的前十年里，她记忆里仅存的画面啊！
第39章 绿茶道歉又怎么样？不接受！
“师哥，这样真不好，我现在住得也不远。”
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姳菀才来到俞子舜的车前。
“我也刚下班。”俞子舜没再说其他的，“别客气，上来。”
“阿舜还是和以前一样照顾校友啊，”突然间，李明姗浅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苏师妹，好久不见了。”
她看着苏姳菀，笑意不达眼底，反倒闪着尖锐的光。
“姗师姐，”苏姳菀客气道。
俞子舜身边的李明姗，刚进帝传她就认识了。
听说是俞子舜身边的青梅竹马，父亲是兴业的元老之一，两人之间就算没有恋爱，也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俞子舜告诉苏姳菀，他们只能算是认识。
李明姗非常不喜欢苏姳菀，她知道。
某一次她去图书馆，正好遇上李明姗，被她拦在外面，上下打量，“现在的小女生野心还真是不小，我听说你没爸没妈的，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天天缠着阿舜呢？”
笃定的语气，差点让苏姳菀自我PUA。
她还真好好反思过一段时间——为什么江森南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觉得她和俞子舜有点什么？
是不是她真的有哪里的距离没掌握好，才引得众人误会？
为此她还专门找俞子舜说过，非必要两人不要见面。
她不想引起她南哥哥的不满，也不想引来他红颜知己的攻讦。
俞子舜只眼神黯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现在回想起来，既伤害大家的情谊，又白白让自己受委屈，更像是坐实了旁人龌龊的污蔑。
“苏师妹运气真是好，你在娱乐版的事我都听说了，”李明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毕业的时候有阿舜帮你做采访选题，出来工作了还有阿舜帮你去挖别人的黑料……”
“明姗！”苏姳菀还没说话，俞子舜已经黑了脸，“姳菀的毕业选题，是自己做的。任泓的事情，我没有插手。”
李明姗脸上闪过恼羞成怒的神色，俞子舜还说他没帮过忙？
苏姳菀毕业那年拿到了毕作特等奖，以她的能力做办到？
今天任泓突然爆出绯闻，人设崩塌……俞子舜如果说是为了打橙丽的脸，承认是他做的，李明姗也可以接受。
可他偏偏一如既往的否定。
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但几秒之后，李明姗还是冷静下来，她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苏姳菀，质疑俞子舜。
论工作她不是苏姳菀的上司，论感情她不是俞子舜的恋人。
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挽尊，苏姳菀突然拉开了俞子舜的车门，坐了上去。
李明姗的脸，瞬间绿了。
“阿舜，顺带也送我回家吧。”她去拉后排的车门，没想到俞子舜竟然手快地锁了门。
李明姗几乎气急败坏，“阿舜！”
“我们不顺路。”俞子舜从车窗里看了她一眼，“再说了，你不是开了车来吗？”
说完这话，他升起了车窗。
苏姳菀趁此机会对她摆摆手，“姗师姐拜拜。”
“俞子舜！”李明姗尖声大喊，表情管理完全失控，后视镜里，她一边骂着，一边扔出了手里的包……
……
车开出一段距离。
于静默之中，俞子舜突然笑出了声。
“胆子变大不少啊。”他含着笑意瞥了苏姳菀一眼。
大学的时候李明姗去拦她放话，她就唯唯诺诺地来找他，要从此和他保持距离。
“我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好怕的。”苏姳菀满面轻松，“再说了，我要做什么爱做什么，关其他人什么事。”
她是想通了。
一个人有错的时候呼吸都是罪过。
再小心翼翼又怎么样？
别人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或者高看一眼？
不如专心做自己，活得恣意自由一些，多少心情能愉悦点。
人不为己，是真的天诛地灭！
“对了，还是谢谢师哥，任泓的事情。”苏姳菀提起这件事，“不过其实我手里也有他的料，本来打算等橙丽那边的杂志准备得再充分一点，最后一刻再曝出来。”
“任泓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插手。”俞子舜正色道，“姳菀，我知道你一向有主见，随意插手你的事，或者还会打乱你的计划。”
苏姳菀一怔。
对……这不像是俞子舜的风格。
他就算是帮忙，也只是提供一点外援，不会亲自帮她操刀。
他更喜欢站在远处，默默鼓励她，看着她成长。
而不是一手一脚替她包办……
那……
车到了新居的小区大门外。
“师哥也赶快回去休息吧。”苏姳菀下了车。
但俞子舜不走，眼色泛暗地看着她的身后。
苏姳菀似有所感，回头，就看到江森南正靠在他的车前，目光幽沉地盯着她。
而殷柔晴裹着一条色彩艳丽的丝绸披巾，站在他身边。
苏姳菀收回眼神，视若无睹，快步朝小区里走去。
“姳菀！”殷柔晴追了上来，“姳菀我是来给你道歉的……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苏姳菀站定，冷冷睨着她，“我让你等的？”
殷柔晴一愣，江森南已经走了过来。
“森南，”她哭着转头，可怜兮兮地去拉他的衣摆，“姳菀不肯原谅我，我要怎么办？”
茶艺如此出众，引得俞子舜都不得不下了车。
“苏姳菀，殷柔晴是来给你道歉的。”江森南看着苏姳菀。
多么护短的说辞，多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那又怎么样？”苏姳菀笑了，“她道了，我就要接受？我求着她给我道歉了？”
江森南不回答，但他的眼神，寒意愈盛。
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变得这么蛮横泼辣，和过往判若两人。
难道说，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姳菀，我真的不知道任泓和我们公司签了约，你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商业头脑，不可能去管公司的运营……”殷柔晴哭哭啼啼，
“可是，我回去查明真相之后，立即就告知森南了。像任泓那样的败类，我们公司不会再和他合作了，你相信我……”
“那是你们公司的事，和姳菀有什么关系？”俞子舜皱眉看着殷柔晴，“你们能不能别再来打搅她的生活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泥沼里逃出去，江森南却要拼命把她拖回地狱。
第40章 狗急跳墙了，要报复你
“你给我闭嘴！”江森南的拳头捏了起来。
俞子舜这幅虚伪的嘴脸，他真是见一次就想打一次。
永远摆出一脸为了苏姳菀好的模样，关键时刻却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抛弃。
俞子舜没有接受江森南的挑衅。
他只是一侧身，隔挡在了苏姳菀和江森南之间。
苏姳菀趁机刷了小区门禁，闪身入内。
两人如此默契的配合，更是让江森南脸色发青。
但苏姳菀的身影已经快速消失在小区的夜幕中……她走得越快，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会越低。
俞子舜说得对，他们别再来打搅她的生活了。
离开御园，空气也清甜了，天也变蓝了，就连殷柔晴都从令她咬牙切齿的情敌，变成了一个让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俞子舜担心她会回头……
真是多虑了。
……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
苏姳菀悠闲地梳洗，坐在沙发上，喝着牛奶，看手机。
这都过了一天，任泓的热搜还挂在前三，居然也没降下去。
这也正常，现如今就算他想花钱撤，也撤不下来。
不知道多少这段时间被他打压的对家，被他抢了蛋糕的竞争对手，此刻正在狂欢着对他下脚，就恨不得能把他踩到彻底查无此人。
任泓的粉丝全都疯了。
除了极少部分理智脱粉，大部分此刻都处于一种过激的自我防御阶段。
到处撩架乱撕——骂放锤的初恋是表子，骂爆料的女生是黑子，咒蹭热度的全都糊穿地心。
哦，还把橙丽旗下的杂志骂到直接关闭评论，骂他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诅咒他们以后一本杂志也卖不出去。
他们还去日了橙丽传媒的官方网站，乱打举报电话，说橙丽偷税漏岁，说橙丽政治立场有问题，说橙丽老板私生活混乱……苏姳菀在此深刻怀疑兴业这边安排人披了皮，冒充粉丝去恶心了橙丽。
搞得橙丽紧急出动公关团队，澄清自己也是受害方……
总之任泓的黑料让人大跌眼镜，他的粉丝也不逞相让，各种脑残行径惊到路人都掉下巴……
……
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脑残爱过人渣。
就算心碎成了渣滓，也要嘴硬“我永远都会追随哥哥”。
但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悄悄的脱粉，然后正大光明去爬别人家的墙头。
啧，都是些无情的小婊贝！
不用苏姳菀去查任泓的商务动态，公司组群里已经有同事在适时更新。
【确切消息，任泓刚刚掉了高奢的挚友头衔，最新的秋季发布会品牌邀请名单里没有他！】
这么惨？
苏姳菀坐直了身子。
一般明星发生这种丑闻，直接掉高奢头衔的还挺少。
毕竟高奢普遍长情，背后还有资本利益博弈。
【资本已经放弃他了……我这边有确切消息，任泓和夏日晴天签了对赌，之前赢辉还考虑过要不要保他，现在大概有对家在狙，已经把他当弃子了。】
【几家正要宣他的品牌望风不对，全停了。】
【今晚上本来有他参与的综艺要播，内部消息会把下一期没他的顶上来播了，他的这期还不知道是直接埋了，还是重拍，还是把人P了……】
难怪，资本下场参战，任泓的重要资源怎么还保得住？
……
苏姳菀往上翻。
【护肤品那边没宣布解约，不过店面广告撤了。我这边冒充粉丝去责问了，对方客服说代言人还是他。】
【方便面的代言没动，但是屏蔽了几条和他的互动。我也装粉丝去骂了，推说是平台出了BUG，不是他们屏的……】
也正常，还有粉丝的韭菜没割呢……
人家花大价钱请的代言，本没回够怎么行？
但是紧接着，苏姳菀就在微博上看到万人抵制任泓代言产品。
不少“路人”纷纷点名代言厂商，说他们袒护失德艺人，以后再也不用他们的产品了。
任泓在持续加码下跌……
从天降紫微星，到失德渣男，只用了堪堪二十四小时。
……
手机在响。
苏姳菀看了一眼，接起来。
“小姐姐，你小心点，我听说任泓那边要报复你……”打电话来的，正是任泓的初恋女友。
苏姳菀是第一个联系到她的人，也是第一个从她嘴里撬出真相信息的人。
但最后，她还没出手，对方却自己出来爆料了……
“你是怎么听说的？”苏姳菀饶有兴趣。
“他经纪人找我，威胁我……说所有搞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你。”任泓初恋说着连忙解释，“我没有出卖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这事情是你干的……”
“那究竟是谁干的呢？”苏姳菀反问，“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除了我，还有谁联系过你，让你自己去爆料？”
“对不起小姐姐，我答应过对方不说出去的。我只是打电话提醒你一下，任泓这人报复心很强的，他好不容易才红起来，这下栽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任泓初恋说完，连忙断了电话。
苏姳菀起身，打算打扮打扮出门。
今晚上部门团建。
当然，也有庆祝打脸橙丽之嫌。
穿上漂亮的小裙裙，抹上最近流行的玫瑰豆沙红唇膏，刚刚打开门……
苏姳菀马上想关门。
但已经迟了。
嘭的一声……
一直站在门外的江森南，撑住了门。
他注视着眼前的苏姳菀，眼下浮着青色，“你打算去哪儿？”
橘色的波点大摆裙，头发蓬松的扎了一根辫子，懒懒地搭在肩上，系着同色的发带……眼前的苏姳菀，简直像一只刚刚从花苞里诞生的精灵。
苏姳菀只能松开了门，论力气，她远远不及江森南。
她后退一步。
因为江森南已经得寸进尺地踏了进来。
他放肆地打量着她的住所。
小小的一室一厅，但比上一次那个寒酸的老小区房好多了。
装修家具还算干净温馨，墙上挂着抽象风景画，柜子上摆着可爱人偶娃娃。
但沙发堆了好几条色彩不一的裙子。
看得出来为了出门，苏姳菀做了精心的打扮。
让江森南觉得扎眼的是，里面竟然没有一条白色的裙子。
他一低头，发现苏姳菀连鞋子都是牛仔色的。
整个住所，包括她这个主人，都花枝招展得让人眼花缭乱。
“南爷，有什么事吗？”苏姳菀神色中难免警惕。
江森南闯入这里，就像撒旦闯入了伊甸园，恶魔降临在人间，室内的温馨舒适瞬间荡然无存。
第41章 南爷，请你自重一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准备去哪儿？”
江森南坐到了沙发上。
客厅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双人沙发。
他拂开上面的裙子，捻了捻指尖，劣质的衣料触感挥之不去。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苏姳菀从里到外有哪些衣服他都很清楚。
这些花花绿绿的裙子，都是在她离开他这短短的半个多月内，添置的。
江森南根本不知道，苏姳菀竟然也会喜欢除了白色以外，其他的颜色。
他更不知道，她穿其他颜色的裙子，竟然也这么好看……
比起以前那副冰清玉洁的圣洁美，倒有一种活泼烂漫的另类清甜。
苏姳菀看了看时间，再耽误下去，团建就要迟到了。
“南爷，我有自己的生活安排，你……”你现在无权过问……
但苏姳菀话音一转，“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过来。”江森南抬手，手臂搭到了沙发上。
如果苏姳菀坐过去，正好可以躺到他的臂弯里。
这样的殊荣，换做从前，一定会引得她如小鹿一边跳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可是现在，苏姳菀只站在原地，淡淡的疏离与尴尬流过眼际。
江森南的眼色就沉了几分，声音也染上了半刻威胁，“你过来，或者我过来？”
苏姳菀别无他法。
她看了一眼房门。
房门大开，外面悄无声息。
但她知道，江森南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
她只能微微叹气，走向了他，坐到沙发上，尽力坐得远一些。
“南……”
话音没落，江森南突然手臂一勾，把她直接圈住拉了过去。
苏姳菀惊惧地反抗。
他干脆翻身，腿也压到她身上，把她完全的固定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
他一只手锢住她，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我也不要你道歉了，”他开口，依然是施舍的语气，“离开兴业，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苏姳菀懂。
他就是来瘾了。
过去，他虽然总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是该回来临幸她的次数也不会少。
有时候他路过御园，上楼，只为草草办一场事。完事后立即离开，可以接着两三天不见人影。
所以他需要她全天候呆在御园，不允许她四处走动，不允许她拥有自由。
因为她的自由，妨碍了他随机概率般的兴致。
苏姳菀就很想笑。
“南爷……”
“叫南哥哥。”至少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江森南的脸色算得上还不错，他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就连威胁的语气听起来都和风细雨，
“以后再跟着其他人乱叫，小心你的舌头。”
“江森南，”苏姳菀没有遂他的愿，她不想再忍受他阴晴不定的若即若离，不想再看着他的脸色过活，把他当成自己的天——
他心情好，她快乐如同过节；他但凡沉着脸，她就怕得连呼吸都放轻。
“江森南，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一点。”
江森南指尖的力道，随着苏姳菀落地的话音，而逐渐加重。
“所以呢？”他眼瞳之中聚起风暴，“你要去和俞子舜约会？”
打扮得这么漂亮，就为了去见别的男人……
“我要去团建，”苏姳菀的眼眸之中，再没有以往的敬畏和爱慕，她冷得像一块冰，“正常人的正常社交，离开你以后才能拥有的，像个人一样的生活。”
像个人一样的生活。
她以前活得像个附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所有的心意都消耗在爱他这件事上。
江森南，竟然笑了。
笑得人遍体生寒：“你觉得江家没把你当人看？”
“你自己说过的，我只是江家养大的一条狗。”苏姳菀睫毛下搭，微微扇动，画出冰冷的弧光。
江森南磨了一下牙。
她就只记得他失去理智时候说的那些话，记不得这么多年江家对她的好。
这么记仇，又不记恩。
她哪里像是苏家的女儿？
“南爷……”门外传来一声低唤。
苏姳菀听出来了，是章贺的声音。
章贺比魏宏要聪明许多，他会出声，至少有把握不会挨骂。
果然，江森南身子侧了侧，眼神还停在苏姳菀脸上，“等一下。”
“我要出差几天，”他终于还是回到正题上，“跟我一起过去？”
苏姳菀几乎称得上是惊讶的。
江森南从不带她外出，宴会也好，公开活动也好，外出旅行也好……更别提他出差，是去做正事。
七年来，苏姳菀就只配呆在御园做一个漂亮的摆件。
要是以前，听到他这样的话，足以令她高兴得像吃了蜜糖一样吧？
可是现在，她心尖只漾起一阵微微的涟漪，是遗憾、是酸涩、是自嘲，但更多的，还是释然……
“江森南，”她只重复这一句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分手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究竟要她说多少次，他才会把这句话听进去？
苏姳菀没有自欺欺人的认为江森南不想分手。
实际上，她说的话，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他这个人自我独断，脑子里只有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别人的声音。
这样的性格，配上一个清醒聪明的商业头脑，以及敏锐的商业直觉，足以令他成为金融行业里得天独厚的王者。
可是用在私人相处上，只会让人感到窒息。
“南爷……”万籁俱寂中，章贺的声音再度传来，“时间已经过了。”
江森南，终于还是起身。
他冷冷地俯瞰着苏姳菀，“再给你十天时间，爷爷的八十大寿，是最后的期限。”
苏姳菀，你别逼我……
他踏出门。
门外的章贺和门内的苏姳菀，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
“南爷，”因为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魏宏现在都没资格跟着江森南去见苏姳菀。
他一直等在楼下的车里，见江森南回来，连忙把蒸汽眼罩双手奉上，“到机场有一段路，您休息一下？”
从昨晚上苏小姐进了小区，南爷就没走。
今天中午不到他就上楼，现在才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过。
江森南没接眼罩，只冷声下令，“去后面的车上，叫章贺过来。”
魏宏：“！”
什么？章贺当一个工作助理还不够，现在手居然那么长，连南爷的生活也要管了吗？
章贺在魏宏怨妇般的眼神中，莫名其妙地上了车。
“你觉得，她到底在闹什么？”车刚开动，江森南就问。
这是第一次，江森南问章贺关于苏姳菀的事。
他一向公私分明，从不把个人私事带到工作中……
但章贺不动声色，他细细思索了几秒，这才谨慎地回答，“会不会是因为……那枚蝴蝶胸针？”
第42章 不爱了，自然会嫌弃
苏姳菀到苏江来找殷柔晴的时候，章贺也在。
他全程置身事外。
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看见。
“蝴蝶胸针……”江森南偏头，揉了揉眉骨，“你觉得，她们谁在说谎？”
苏姳菀一口咬定了殷柔晴偷了她的胸针，但殷柔晴却矢口否认。
“我看不出来，”章贺老道，并不轻易下结论，“苏小姐是真心的愤怒，殷小姐也像是真正的委屈。”
如果她们其中有人说谎，那可是真正的演技派。
“也有可能，她们都没有说谎，”章贺提出另一个说法，“只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是误会，那只能找出真相才能解决。
“让魏宏去查一下……”江森南刚刚下令，又改口，“算了，你去。”
章贺怔了几秒。
江森南确定，要让他插手他的私事？
跟着江森南也有好几年了，章贺自认还算得他的心，但远远比不上魏宏受信任。
江森南戒心很重，轻易不肯让别人涉足他的生活。
章贺勤勤勉勉这么多年，在御园的活动范围，没超出过客厅。
“我会认真查的。”他承诺。
“嗯，”江森南心不在焉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既然都是我送的东西，为什么一件她当成宝贝，一件会弃之不理。”
他说着，摸出了一只……彩钻的蜻蜓胸针。
章贺为难。
这题，超纲了。
江森南要听实话吗？
以前珍惜那是因为爱啊，现在嫌弃自然是因为不爱了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章贺很难想象江森南竟然会领悟不到。
当然，章贺没那么傻。
他斟酌半天，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可能是，其中一个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她心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却巫山不是苏，其他再好她也不要了？”
江森南沉吟，末了，微微颔首。
算是放过了章贺。
一旁的章贺小心翼翼地瞥了江森南一眼，偷偷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魏宏老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
换他来，天天答这种送命题，能活得长吗？
……
江森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神情倒是轻松起来。
原来如此……
苏姳菀十几岁的时候，拍卖行送过一次公告图册到江家。
江森南发现她看过之后，趁人不备，偷偷把其中一页撕了下来。
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的动向，果然，到了拍卖的那一天，她悄悄去了拍卖行。
那只是一个小型的珠宝拍卖会。苏姳菀看中的，是一只做工精致的蝴蝶胸针。
但她钱没带够，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胸针被另一个贵妇拍走。
江森南记下贵妇的车牌号，之后查到了她的身份，找上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最后编了个非常不靠谱的故事，才把东西买到手。
胸针扔给苏姳菀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转眼间，眸子里就装满了星星，看江森南的眼神，像在看她的神明……
……
后来，他还给过她很多东西，她也会感谢，也会开心，也会笑。
可是江森南再难在她眼里看到那样的光彩。
或许，第一次的予她所想，才是最珍贵的。
江森南嘴角微扬，心情有莫名的愉悦。刚到机场，就已经给章贺下了新的任务，“查一下这东西的来历。还有，国内谁手里还有。”
章贺拿起手机。
南爷发了一张图片给他。
图上面，赫然是一枚精致小巧的蝴蝶胸针。
……
……
苏姳菀到底还是迟到了。
吃饭的时候倒是相安无事，结果晚上去唱K，竟然被起哄着要罚酒三大杯。
苏姳菀请大家高抬贵手，她一直是江家的乖乖女，除了品酒课，其余时候滴酒不沾。
她一直谨遵江夫人的教诲——
“女孩子在外面，唯一不喝醉的办法，就是不喝酒。”
“你不会喝，就可以不喝。否则只要喝一口，剩下就没办法推掉了。”
后来江森南也对她说过，他在外面应酬商务，都会控制自己，尽量少沾酒。
“酒精会麻痹你的神经，降低你的判断力。你不知道哪里有陷阱，唯一避开的办法是时刻保持清醒。”
话虽这样说，有时候他回御园，还是满身酒气。
“有些确实推不掉。你喝一口，所有人都会来敬酒。”他用现身说法，证实了江夫人的正确，
“章贺不喝酒，会替我盯着，身边有个相对信任的人保持清醒，会好一点。”
“魏宏也会帮我挡酒。”
苏姳菀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喜欢微醺的江森南……
酒精会让他变得柔和起来，平日里紧绷的面容也松弛了不少。
有时候会和她多说几句话，有时候还会对她笑。
给她乏味又不安的生活，带来一点新的希望……
……现在她离开，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苏姳菀摆手，“我改天请大家喝奶茶吧，我在外从没喝过酒，一点也不会。”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酒这种东西喝着喝着就会了，”同事们却还不依不饶地劝，
“姳菀你这样不行啊，以后出去跑新闻，交际应酬，喝酒是必备技能，你现在不练着，到时候出去会吃亏的。”
“来来来，酒都给你摆好了，我们来一个开门红。”
苏姳菀正难以推辞。
有人突然弯腰，把桌上的酒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满场寂静。
包厢里的热闹气氛褪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一声不响地看着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俞子舜。
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把摆在苏姳菀面前的三杯酒，依次拿起来，喝得一滴不剩。
末了，他放下了最后一个空酒杯，扫视四周一圈，淡淡开口，“还有多少，都拿过来，我一起喝了。”
没人敢应声，全都霜打茄子似的耷拉着头。
俞子舜冷着脸。
这群人，给他们跑个新闻要死要活。
在这里算计人家“初出茅庐”的后辈倒是龙精虎壮！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马姐胆子一向比较大，其他组的主编都焉了，她还笑嘻嘻地问。
“我们今天也团建，就在隔壁。”俞子舜回答，“刚才正好看到你们进这边来，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话，他给苏姳菀点点头，客套地让大家尽情玩，自己出门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看苏姳菀的眼神，却纷纷有点难以形容。
太子爷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着啊……
虽然大家私下里没少挖苦嘲讽，但谁说又不是在酸鸡跳脚呢？
唱过几首歌，玩了几个破冰小游戏。
苏姳菀中途去卫生间，在洗手台那里遇到了徐森。
“师妹，”徐森是这段时间里，少有对苏姳菀一直保有善意的同事，“你真厉害，居然挖到任泓那么多料，怎么办到的啊？”
苏姳菀双手打满泡沫，随和地笑笑，“锄头挥得好呀。”
徐森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苏姳菀,巴掌大的小脸秀美都丽，樱桃色的唇角弯弯，乌黑的长发温柔又不失俏皮地从肩上搭垂下来，像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
他连忙避开了眼，一边洗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师妹手里……还有任泓别的料吗？”
……
第43章 渣滓反告她，被泼脏水
“嗯？”
苏姳菀正好把手晾到风干机下面，热风呜呜地吹。
徐森的最后一句话，她没听清。
徐森只能等她吹完，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我不是都拿出来了吗？”苏姳菀一脸无辜，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你那里还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师妹都没了，我怎么可能有？”徐森笑，“我这方面比师妹差远了。”
苏姳菀连连摆手，“哪里，前辈可厉害了，我第一篇稿子，全都是你给提供的信息……”
两人一路商业互吹，回去才发现换了包厢。
俞子舜开了个豪包，把两拨人合并到了一起。
苏姳菀一进去，就看到不少生面孔，应该全都是兴业中层以上的领导。
她本想和徐森一起回到小团体那边去，结果被胡悦霞拉住。
“姳菀，我刚刚还在和他们聊，”胡悦霞热情像换了个人，“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就是我们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社会版的刘老师，这位是体育版的陈老师……这位是金融版的……”
“我们认识，”李明姗不自然地笑笑，打断胡悦霞，“苏师妹，在帝传的时候就是校花级的风苏人物。”
社会版的负责任饶有兴致，“苏师妹，听说你刚来就抢了金融版的活，搞得苏江集团的少东家气急败坏？”
“是啊，这次任泓的事也是她的功劳。”胡悦霞夸人不带喘气，俨然没了前几天的刻薄针对，“姳菀简直是我们娱乐版这边的天选之子。”
“说的是，我好久没看橙丽吃瘪了。”
“听说杂志都下印刷线了，硬生生全部停了预售。”
“还好我们有苏师妹这个福星，否则的话，这次就是橙丽看我们的笑话了。”
“苏师妹后生可畏啊！”
“来，苏师妹，我敬你一杯！”
俞子舜一直坐在远离这群人的另一边，见状终于直起身，声音不大，“她不喝酒。”
气氛微妙的停滞了一瞬。
但很快，又活络了起来。
“苏师妹，你要不要考虑到我们社会新闻来？”
“你敢抢我的人？”胡悦霞瞪眼。
“怎么不敢抢了，做新闻的就要苏师妹这样嗅觉敏锐敢闯敢拼的，苏师妹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体育这边，我们这边可以采访到很多体坛大帅哥……”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我就不一样了，师妹，我们下来悄悄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要把苏姳菀捧到天上去。
就连娱乐部门的人也纷纷过来凑热闹。
“姳菀对不起，之前是我有偏见，我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人家天赋异禀。”
“姳菀，我这次对你口服，心也服。你说你怎么就有那个胆子，拒了任泓的采访呢？”
“你个傻瓜，人家姳菀怕是早就拿到那些料了，知道采访任泓有风险，当机立断。”
“啧啧，这份勇气，我肯定没有，姳菀我太佩服你了。”
……
这群人，先前把苏姳菀踩得有多惨，现在就把她捧得有多高。
舌灿莲花到俞子舜都要听不下去了。
他不怕苏姳菀会骄傲，就怕她觉得烦。
兴业好歹是俞家的产业，这些人好歹是他的下属员工，这么没底线的秀下限，他怕她会看轻了他……
然而，不等他出来，场面突然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俞子舜刚觉得意外，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低头，就看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推送——
【兴业记者苏姳菀勾引任泓未遂，伪造黑料造谣陷害！任泓工作室已发律师函……】
KTV的豪包里，此刻凉风飕飕。
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一条推送。
在他们对苏姳菀极尽吹捧的时候……
……
“南爷，对不起，是我们的人太不识规矩了！都是些没见识的小姑娘，唐突了您，您别和她计较……”
帝都，纸醉金迷的包间里，经理正对着江森南卑微地点头哈腰。
在他身后，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孩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头发湿哒哒地滴着酒液。
今晚上是生意伙伴约的这里。
江森南刚来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身影。
他无意识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在包间里遇上了对方。见他注意到自己，女孩立刻带着笑，殷勤地前来献酒。
江森南没给任何人脸，直接一杯鸡尾酒泼到对方脸上。
沉着声音让人滚。
章贺也在旁边冷着脸。
这些人为了拿到投资，真是极尽所能的打听南爷的爱好。
上次就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和殷柔晴十分相似的女人；而这次，已经摸到了白裙子上面。
“南爷，您不喜欢这地方，我们换个场子？”牵线的人陪着笑脸。
江森南过来到现在，不沾酒，不沾女人，半点突破口也不给人留。
苏江的投资，很香。引人垂涎，但不易得手。
江森南性格谨慎细致，头脑清晰，敏锐警觉。
谁想从他手里拿到钱，先要掂量掂量自家祖坟里有几根骨头能挖出来给他数。
“南爷，”章贺接了个电话，插言道，“我这边查到胸针线索了……”
江森南的注意力被转移，“说。”
“听闻宋慈先生以前收藏过这么一枚胸针，南爷需要我约一下他老人家吗？”
章贺办事，一向靠谱。
江森南点头，“明天回去，你尽量约后天。”
宋慈老先生这些年深居简出，已经很少见人了，要约他不容易，后天多半不成，但先约着总没错。
“南爷。”听闻江森南要走，对方几人都急了。
江森南起身，“和我的助理约一下明天的时间地点，我给你们一天时间。”
章贺懂了，回程的航班要安排在明晚上。
在江森南身边这么多年，章贺觉得他像个高速运转的陀螺，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曾经的御园，像个蓄电场，他每次回去短暂的充电，就会重新投入战场。
……
“阿舜！阿舜你真的要把那些资源都给出去吗？”
KTV外面的空旷走廊上，李明姗追着俞子舜，“你敢这样做，信不信我马上就去找伯父伯母，把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们？”
俞子舜停下来，转身，冷眼看着李明姗，“李主管，兴业现在的总编是我。”
他有权决定一切新闻资源的调度。
“我不明白，”李明姗情绪激动，“开除一个苏姳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你要这样？江森南的事情是这样，任泓的事情你也这样！”
第44章 有内鬼，她留了底牌打脸
刚刚的短信推送，是橙丽传媒那边发过来的。
俞子舜这边已经着人去打听了。橙丽娱乐明确告知，他们手里有铁料，可以证明苏姳菀勾引了任泓。
现在大家收到的这则短信，还只是小范围内推送。
如果兴业坐视不管，明天一早就会出现在热搜上。
届时，任泓一定会翻身，而兴业和苏姳菀，都有得好看……
俞子舜听到这些，只有一句话，“问问他们，买断的价钱是多少。”
橙丽不要钱。
橙丽娱乐的负责人阴阳怪气，“知道俞少您有的是钱，但我们橙丽也不是叫花子。这样吧，我给您列个要求清单，您看看行不行，行我们就谈，不行就算了……”
没一会儿，兴业每个部门的主管，都收到了这份长长的清单。
李明姗第一个炸了。
“上半年的金融榜权威数据我们整理一个月了，橙丽张口就想要？”
体育那边也叫嚷起来，“呵呵，想要威廉斯的单人采访？做梦！我们走了多少关系才抢到这个资格！”
“我这个就离大谱了，”社会版的负责人笑着念出来，“我这边记者拿半条命换来的报道，橙丽要求联合署名？”
社会版部门上个月才出了大事，一名长期卧底社会底层某隐形行业的记者，被发现了身份，逃走的路上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只剩一口气，手里还紧紧握着资料盘。
兴业顶着各方压力发了稿，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
虽然最后的稿子，是部门里其他同事给修改定下来的，但大家谁都没那么厚的脸皮署上自己的名字。
结果橙丽一来，就要联合署名，还要求排第一？
橙丽要的不是署名权，橙丽要的是兴业的脸！
但对于这些一个比一个过分的要求，俞子舜竟然没有不假思索的拒绝：“告诉他们我考虑一下，等下回话。”
他走出包厢，李明姗紧接着追出去。
包厢的门，悄悄被拉开了一条缝……
换成其他公司，领导出去干架，同事们恐怕谁也不好意思去扒拉门。
但干记者这行的，谁还在乎那点脸面？
门被拉开一点，再被拉开一点……李明姗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来。
“俞子舜，兴业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苏姳菀，你可以给她金山银山，但是请你不要把我们那么多人心血造就的公司，给她嚯嚯！”
“李主管，你说这些话，有证据？”俞子舜反问。
“还要什么证据，她当初毕作特等奖怎么来的？她刚毕业，你就给她发offer，结果她现在在外面找不到工作，你还要捡破烂一样把她捡回来！”
俞子舜一口一个李主管，彻底击碎李明姗的理智。
她也是娇生惯养，明珠一样被捧着长大的人。
那么骄傲那么清高，这么多年却苦苦追随着他。
但他看不到她的光彩，只喜欢苏姳菀那种白莲花！
俞子舜说什么苏姳菀从小和他认识，她怎么不知道？
他小学毕业舞会，都是她给他当的舞伴，他喜欢收集蝴蝶的标本，都是她陪他去郊外捕的……从来没有听说什么苏姳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里料得到他有朝一日翻脸如一个渣男。
“你告诉我……”李明姗泪流满面，“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你那次庆功宴后说的那个人？”
俞子舜重重皱眉，“李主管，你冷静一下，你……需不需要休个年假？”
李明姗抹掉眼泪，她知道现在自己正成为同事们眼中的笑话。
俞子舜表现得越冷静，越是衬托得她不堪。
多年来媒体人的争强好胜，强迫她收敛情绪，
“好，那我们回到橙丽的事情上，橙丽现在拿着她勾引任泓未果的证据，要你拿那么多资源去换，要羞辱兴业。橙丽和兴业什么关系，不需要我赘述，”
“俞子舜，我问你，现在开除苏姳菀，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要开除她，还是要拿我们这么多部门的心血去糟蹋？”
她反手指着KTV包厢已经半开的门，“现在所有的主管都在里面听着，你告诉他们，你这个总编的选择！”
俞子舜看着李明姗的脸，明艳又倔强。
他微微叹气，“明姗，为什么你就认定，橙丽手里的证据，是真的呢？”
李明姗一愣，俞子舜又紧接着道，“为什么你就认定，苏姳菀是那种人，为了采访一个任泓就……”
他冷笑一声。
这世上，任何记者都有可能做这种事。
但苏姳菀不会。
一个小小的明星，还配不上她动这种脑筋。
“你的意思是苏姳菀不可能勾引任泓？”李明姗醋意横生，“你想为她证明清白？呵！可是我们连橙丽的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从哪个角度去救她？”
为了一个苏姳菀，他竟然有这份耐心，愿意这么不辞劳苦！
“对啊，我们连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认定是真的？还是明姗……”俞子舜的眼神转冷，“你知道点什么……”
李明姗的后背，不禁蹿上了一股寒气。
是她太激动了……
她激动到忘记了俞子舜和她一样都是帝传人，并且能力远比她优秀……
他的洞察、直接和逻辑，都远远在她之上。
“我、是我太不冷静了。”李明姗主动退让，但她马上以退为进，“但是橙丽如果没有铁证，怎么可能狮子大张口？他们敢这样做，就不怕苏姳菀反告他们诽谤吗？”
李明姗的话音刚落，从包厢的门那边，就传来一个轻软如苏朵的声音，
“因为，他们认为，我手里已经没有任泓的料了啊……”
……
苏姳菀站在包厢的门口，带着笑，目光友善地看着骤然回头的李明姗。
明明她在笑，笑得那么温柔。
但李明姗就是觉得，后背一节节的，结起了冰……
“姗师姐，不用担心，橙丽如果能证实我确实勾引任泓未遂，那我会自己辞职，绝不连累兴业。”
苏姳菀走了过来，又看向俞子舜，“师哥，谢谢你的信任，也请千万不要接受橙丽的讹诈。我自己惹的事，自己来扛。今天团建很开心，谢谢大家，我先走了。”
任泓会反扑，会报复。
任泓的初恋今天下午已经给苏姳菀通风报信了。
她一直都等着呢。
江森南说得没有错，你不知道什么地方是陷阱，唯一能做的只有时刻保持清醒。
他虽然在情感上苛待了她，但多少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你手里还有任泓的料？”李明姗终于忍不住，对着苏姳菀的背影问道。
苏姳菀回头，对李明姗露出一个明媚耀眼的笑，“没有了。但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对吧？我们做新闻工作的，都知道造谣成本低廉，但也知道追求真相，是我们职业的信条。真相和正义一样，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俞子舜没有去追苏姳菀。
他回头看了李明姗一眼，说出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今晚上，我们这个团建的包厢之内，有内奸。”
第45章 被粉丝围攻
魏宏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够聪明。
现在，他站在江森南的面前，看着眼前屏幕蛛网裂的手机，再一次怀疑自己已经蠢到无药可救。
同样都是关于苏小姐的消息，章贺汇报了，就得到江森南的认可。
他汇报了，就得到南爷的怒火。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南爷当着他的面第二次摔手机了。
手机大约也被摔出了脾气，屏幕始终倔强的亮着，裂纹之下，是醒目的标题——
【兴业娱记苏姳菀蓄意勾玉任泓未遂，遂炮制黑料报复……】
章贺已经查了消息来源。
是兴业死对头橙丽搞的事情。
一如当初江森南状告兴业造谣时一般，兴业依然头铁嘴硬，已经公开声明，自己的记者并没有做过这种事。
如果任泓要告，他们奉陪，坐等法院传票。
并且，他们还要反告橙丽造谣，损害兴业和苏姳菀的名誉。
但橙丽的路子比江森南野多了。
他们很快撰文，曝光了苏姳菀对任泓图谋不轨的全过程。
首先，他们给出了任泓方提供的证据，证明兴业三番五次的热情邀请任泓进行深度采访，条件任他提；
然后，任泓因为要到珅城拍广告，正好有空，架不住对方的盛情，同意接受采访。
兴业于是派出了苏姳菀。
没想到苏姳菀到酒店之后，二话不说，企图对任泓进行美色进攻，在遭到任泓的怒斥拒绝之后，两人发生了肢体冲突。
苏姳菀用电机环击伤了任泓的额头离开。
任泓之后身体极度不适，出现晕眩和呕吐等症状。
因为兴业是大媒体，在国内传媒界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任泓不敢轻易与对方交恶，所以忍下了这件事。
但随后他接受了橙丽的采访，苏姳菀却在兴业的支持之下，买通了几名少女，对任泓进行大规模的造谣和诋毁，恶意打击报复。
目前，任泓除了发出律师函，要求兴业及苏姳菀赔偿他的各方面损失。
同时也在收集证据，打算报警。
“南爷，您先冷静一下，上次我们查到过，橙丽背后可能是邬家。”章贺劝道。
换做从前，涉及到苏姳菀的事，章贺是半点也不会开口。
但现在，他不但开了，还说得大胆。
江森南脸色稍缓了些。
……
橙丽和兴业撕逼，撕到最后，橙丽拿出了关键性的人证物证。
人证，是任泓下榻酒店的一位清洁阿姨。
物证，是通风口取下来的一块药物贴膜。
清洁阿姨马赛克脸接受了橙丽的采访：
“我那天就是打扫那套总统套房的，对，就是那个大明星任泓住的那套……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给我五百块钱，说她是任泓的粉丝，想要进去拍个照，拍一下明星住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对，我让她进去了，我没跟着，我还打扫卫生呢……没一会儿她出来了，说她拍好了，我看了看没丢什么东西，就让她走了……”
橙丽的记者给她看了苏姳菀的照片。
问她是不是这个人。
“对对对，就是她！”
“不会认错吧？”记者确认。
“绝对不会，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见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太漂亮了，我都以为她是女明星……”
因为阿姨的这番话，倒是有人注意力跑偏，想要知道苏姳菀有多漂亮。
但魏宏调查时机灵了一次，提前给各大平台打了招呼，不准他们任何人泄露苏姳菀的照片。
橙丽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没曝光。
苏姳菀庆幸地保住了自己的神秘面纱……
但接下来的物证，却让她陷入更大的危机。
药物贴膜是在通风口取下来的，检验之后，发现里面残留大量对人体有害的违禁药物。
橙丽公布的药物成分，令任泓的粉丝惊怒。
等到江森南办完正事的时候，兴业和苏姳菀已经被网暴到了需要报警的程度……
……
“姳菀，这事情你就真没有解决办法吗？”胡悦霞把苏姳菀叫到办公室，“我昨晚上才在其他主管面前夸得你……你这就给我……”
苏姳菀淡淡地反问胡悦霞，“我请主管您夸了吗？”
胡悦霞：“你……”
她也是刚刚和苏姳菀本人接触。
不知道她居然也是个隐藏的阴阳家选手。
尤其是她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柔情似水的柔。
配上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真诚微笑的眼，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居然是在抬杠？
“那现在怎么办？直到现在，兴业还在给你扛着，但你不能就这样躺着，你看看这些粉丝说话多难听，你的照片太子爷给你压着了，他们就给公司P了灵堂……”
任泓的粉丝，先前怎么对待橙丽，现在就原封不动地在兴业身上复制粘贴一遍。
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姳菀像个祖安人，居然没有微博个人账号。
粉丝于是建超话拉组，骂得兴业和苏姳菀直居热搜不下。
【！你家公司是死了吗？你爸妈是死了吗？你是个死人活丧尸吗？】
【哥哥告死她，敢给哥哥下药，还打伤哥哥的脸。缺男人桥洞下面有的是！觊觎我家哥哥，你配吗？】
【高价收苏照片，手机号，身份证号，家庭住址！】
【蹲一个兴业大楼，硫酸强酸伺候！我看看她还有没有脸去勾引哥哥……】
【保洁阿姨说她漂亮，其实是没见过世面，照片为证，苏是个丑女。】
粉丝不知道从哪儿凑来一个女孩图片，P到巨丑，说是苏姳菀的照片。
然后在上面用红笔写上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词……
……
胡悦霞就不信，苏姳菀心理素质这么过硬，真一点也不介意。
除非，她真的心虚理亏，不敢去公开对线。
“你硬气点行不行？我都替你着急！”
苏姳菀诚恳地看着胡悦霞，“胡姐，可以报警的。”
胡悦霞有点出不上气。
报警和发律师函，法务部那边当然在跟进了。
但她现在和苏姳菀谈的是危机公关！
身为一个全国排名前三的大传媒，被另一家传媒按在地上锤，这不关乎正义，这关乎尊严。
等苏姳菀离开，胡悦霞找了个借口，到了李明姗那边。
“我确定了，她应该就没什么料了，橙丽给出的证据，她也完全想不出办法澄清。她现在就寄希望于法务部……”
“法务？呵！”李明姗抄着手，“等法务把程序走完，黄花菜都凉了，看看今天兴业的股价跌成什么样了。”
可李明姗非但不生气，还一脸开心得意。
“我就要看看，阿舜这次还能不能保她下来。”
胡悦霞正想附和几句，手机响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接起来，“说，什么事？……什么！什么！”
她声音突然爆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苏姳菀她怎么了……”
第46章 捶渣捶成糊，反击她也不手软
私人飞机上。
魏宏汇报着自己用尽洪荒之力查到的信息，
“南爷，清洁阿姨没有说谎，苏小姐确实去过酒店，给了她五百块钱，谎称自己是任泓粉丝，进了房间。”
“但是……”看着江森南一秒变黑的脸，魏宏连忙补救，“时间不对。”
“哪里不对？”江森南抬起眼，眸中的风暴反复席卷又消散。
“南爷，苏小姐去酒店的时间，和大家以为的不一样。”魏宏见江森南的脸色又逐渐糟糕，赶紧道，“清洁阿姨没有说苏小姐去的具体日期，所有人结合那个药片贴，都认定她是提前过去，然后在通风口贴了东西。”
但是，包括魏宏在内的人，都知道，药片贴不可能是苏姳菀贴的。
哪里有人这样搞自己的？
“但其实，苏小姐是后来去的。你忘记了，她住院第二天，就央求夫人带她出去逛街……我查到，她就是去了酒店。清洁阿姨说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天，那时候任泓刚刚退房。”
江森南微怔。
他于是给江夫人打电话求证。
“对的呀，我和姳菀去了酒店，她上楼去办点事，我在下面等她，怎么了？”江夫人悠悠然回答，“又怎么啦？”
“你没看到网上那些言论？”江森南有时候觉得，江夫人对苏姳菀，是薛定谔的疼爱。
说她不关心苏姳菀，她又处处护着她。
说她护着她，苏姳菀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泰然处之。
江夫人声音拖得像拔丝芝士，“我年纪大啦，现在年轻人那一套我不太理解。一群一个月一千块钱都挣不到的吊丝，天天去骂人家日收上千万的人生赢家……精神胜利法有意思吗？”
江森南，“……我在说苏姳菀的事。”
“对呀，我家菀菀是我的法定继承人，我的就是她的，她就日入千万，有问题？”
江森南：“……”
江夫人嘲笑别人精神胜利法，她自己还不是图个嘴上痛快。
至少江森南知道，苏姳菀不是江家的继承人。
江家对她好，但给她的定位……是儿媳妇。
知道苏姳菀是事后去的酒店，江森南脸色转暖不少。
但转眼他又眸色暗沉。
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她不适合出去工作。
她难道觉得，成为一个优秀的成功女性，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
休想……这辈子，他都不会承认她，不会娶她。
因为她不配。
留她住御园，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恩赐……
……
江森南给苏姳菀的期限是十天。
他只是希望她认清现实，回到御园，重建他们之间的平衡，别再搞出这些丢人的事。
说她蠢，她还真蠢，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知道出来澄清吗？
还是她真就贱？
喜欢听人家骂？
他能理解她不想去澄清药物贴膜的事，毕竟她中了药，很容易被人借机羞辱。
但如果她真的站出来澄清。
他就算是为了江家的脸面，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现在，她却躲在兴业，不敢发声，不敢吭气。
而那个俞子舜，连护着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章贺，去问一问。”江森南吩咐，“橙丽到底想要干什么。”
事情牵涉到邬家，再也不可能简单粗暴删帖捂嘴的解决。
飞机从帝都到珅城的路上，江森南处理了手边的事务。
停在机场的时候，章贺已经带来了最新的事件进展。
“南爷，不用找橙丽了。苏小姐的事情解决了，橙丽已经登文道歉。”
江森南意外。
但他并不愉快，“俞子舜出手了？”
“没有，”章贺回答，“是……一家狗仔工作室，曝出了视频……”
……
……
胡悦霞将就着李明姗的电脑，和她一起点开了最新的头条热搜。
“视频！竟然是视频？”胡悦霞失声，“他们是怎么拿到的？”
爆料的是一家专门跟拍明星的工作室，老板以前也在大媒体工作过，后来自己单干，做出过一些小成绩。
但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几乎没可能拿到这样的一手资料……
视频是关于任泓的。关于任泓，还有他身边一位女性工作助理。
目前的爆料版经过了剪辑。
剪得非常巧妙，多余的信息一个也没有，但必要的关键点一个也没少。
首先，是有序弹出来的黑底白字的文音叙述。
【药片是任泓的工作人员自己放上去的，任泓亲口承认。】
视频画面一转：
任泓站在房间里，镜头是仰视，他指挥助理，“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药片取下来，万一她报警什么的，别留下什么证据。”
……
黑底白字文字再现。
【图谋不轨的人是任泓。】
画面再一转：
任泓坐在沙发上，正给助理看他的额头：“妈的，人没搞到手，还差点毁容了。”
助理安慰他，“不会毁容的，医生说问题不大，到时候安排医美，可以完全恢复。马上给你做个刘海造型，等下橙丽娱乐来采访，肯定看不出来。”
“马上什么？”任泓一把拖住了助理，“先来给我降降火。”
女助理一脸的欲拒还迎，“没睡到那个女记者，就来找我，我算什么？”
任泓抱住她，“你算什么？你不是我的全方位助理吗？”
“你、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装……”
“不行……会怀上的……”
“怀上我给你休小产假，让你男朋友来照顾你……”
女助理哼哼唧唧，“上次就让他来照顾我，我心里还是很愧疚，明明我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给了我什么……”
“我给你工资啊，我给你的还少了？那些梦女们谁有你这么幸运，可以和我亲密接触。”
“少来！你粉丝找的还少了吗？要不要我把你选妃那些事说出来？”
“那是女粉们自己下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说我这是天大的福利，是给她们的恩赐……”
……
……
胡悦霞和李明姗，都快要惊掉了下巴。
这段视频的信息量，大得像个深水炸弹，直接炸得任泓死无葬生之地——
和任泓所言相反，苏姳菀是被他算计的，他对她有企图未遂；
任泓和他身边的女助理有一腿，女助理有男友，却为任泓流过孩子；
任泓亲口承认睡粉，还骂粉丝贱，是梦女……
……
这里面任何一条单拎出来，都足以把他锤成糊。
“怎么会这样……”李明姗坐在凳子上，“他们是怎么拿到这段视频的，摄像头是藏在哪里的？”
这个问题，胡悦霞已经注意过了，她也呼吸急促，“应该……是沙发的缝隙里，沙发扶手到垫子的这个角度，我们最新的头不就可以这样操作吗？”
主管群突然弹出了消息。
俞子舜也看到了这段视频，他让所有主管立刻去会议室。
“解释一下，橙丽从昨晚上开始威胁我们，这段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他沉着脸，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手机正对着众人，正在播放那则刚刚所有人都已经看过的视频。
“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去查明真相吗？看视频拍摄时间，是在五天前，这五天，你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有过相关信息的情报吗？”
“没有。你们简直，妄为兴业人。”
俞子舜目光在掠过胡悦霞的时候，重重停留了一秒。
“胡主管，这是你负责的版块，你有什么话说？”
胡悦霞不敢有话。
她垂着头，平时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此刻却像挨骂的小学生。
一旁的李明姗，也捏紧了手指。
“我们被橙丽羞辱诽谤，最后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工作室，曝出真相，替我们和我们的员工，洗清冤屈。兴业在这场风波中，除了法务部和公关部，全员不作为。我们还有脸说我们是全国顶级的媒体？”
“我们的记者，在去采访过程中被下药，受到伤害，我们却任由流言蜚语对她进行攻击。胡悦霞你身为主管，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员工？”
兴业有自己的信条。
那就是誓要保护每一个为了新闻信息而拼命的员工。
但苏姳菀被任泓算计，失去了采访资格，娱乐部却成天流传着对她的诋毁；而后任泓反咬一口，他们也只是沉默，反而逼问她自己有没有解决办法。
俞子舜冷笑，“这就是你们身为兴业人的自觉。”
他轻描淡写说了处罚结果，“娱乐部这个月全员的奖金，扣了吧。”
扣奖金的理由，是这段击垮任泓的视频，竟然是由一个叫什么酸柠檬的工作室发出来的，兴业娱乐那么多人，往昔堪称狗仔中的战斗鸡，竟没有一个人查到这件事。
不，他们是根本就没人想过去查。
他们似乎都相信了任泓方面的说辞，相信他们的同事，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愿意出卖身体去获取采访资格。
对于法务部和公关部门声嘶力竭的反驳，他们认为只是例行公事的维护兴业的面子。
视频在网上炸出蘑菇苏。
同样也在娱乐部炸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昨晚上，他们都还装模作样的去给苏姳菀“道歉”，请她原谅他们先前对她的言语攻击。
可是现在，几乎没人敢抬头看苏姳菀一眼。
整个办公区静得呼吸声都能听到，就连胡悦霞回来，都低着头，如丧考妣。
全部门都被扣了奖金。
俞子舜当着所有主管的面宣布这件事，是杀鸡儆猴，也是故意给她难堪。
平日里那些风言风语，太子爷一定什么都知道……
或许还猜到了点什么。
胡悦霞一个激灵，李明姗有爹，家里还有兴业的股权，她有什么？
她一个单纯的打工人，和人家瞎混什么？
……
任泓是彻底死了。
睡助理和粉丝，这些都还可以说是私生活混乱。
但企图采访的女记者，却已经算是犯罪。
更可怕的是，他还反咬一口，说女记者妄图勾引他，引导粉丝网暴对方。
兴业说要报警，一点也没含糊。
很快就在官网晒出报警回执单。
然后，连锁效应紧接着出现，任泓的个人账号直接被封，官方后援会也宣布解散。
所有代言品牌纷纷公开站队，和任泓划清界限。
现在还没脱粉的，都被戏称是夺舍式追星。
网上人人都在调侃：看看你身边还有哪些人在粉任泓。
有的话，请尽快远离她……
当然，还有人剑走偏锋，想要知道兴业娱记苏姳菀到底长什么样。
毕竟曝光的视频里，任泓两次三番提到对方，都表示出了深切的遗憾。
以他一个见惯娱乐圈美女的三月顶流来说，能让他念念不忘的，至少不是丑女。
兴业的媒体大楼，第一次被同行包抄了。
记者们纷纷在四周架起了摄像头，想要拍到苏姳菀的下班图。
也有人去橙丽打听。
但橙丽在迅速道歉之后，跪得笔直，声称绝不会曝光苏记者的照片。
于是就有人说，其实橙丽也没苏姳菀的照片，和那个酒店清洁阿姨不过是演的戏。
毕竟任泓都谎话连篇，清洁阿姨的爆料还有什么可信度？
苏姳菀下了兴业的地下车库，第一次主动坐到了俞子舜的车里。
只因俞子舜有单独的车库和直达电梯，她可以完全避开同行的偷拍……
“这个给你。”俞子舜递给她一个信封。
苏姳菀打开的那一瞬间，不由得呆住了。
“这……”
第47章 她心中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厚厚的信封里，装满了钞票。
苏姳菀愕然，转头看着俞子舜。
“你这个月的奖金。”俞子舜慢慢打着方向盘，开出了车库。
苏姳菀不敢相信，“可是师哥，我们部门才扣了奖金。”
是他扣的。
“这是你的。”俞子舜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他笑得那么温和，好像车内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我总不能让下面的记者，一个人去跑了独家新闻，还自己倒贴各种费用。至少……你给清洁阿姨的那五百块……”
俞子舜话还没说完，苏姳菀已经从里面抽出五百，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好了，这个报销我接受。”
如果这笔钱是兴业给苏姳菀的，她会接着。
可她知道，这是俞子舜单独给她的。
似乎猜到苏姳菀的想法，俞子舜把信封扔回了苏姳菀怀里。
“没看清楚吗，里面有张单子，需要你签字，我还要拿给财务。”
苏姳菀重新打开信封，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领奖金的单子。
这样啊……
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其实，我把视频卖给酸柠檬，已经拿了一大笔钱。”苏姳菀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酸柠檬看起来是个小工作室，其实挺给得起价的。
他们需要名气一炮打响，苏姳菀也需要有人当枪爆料，可谓是一拍即合。
“那是你该得的，”俞子舜轻笑一声，“兴业在这个事件中，唯一给你的帮助，就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摄像头。但兴业欠你的，却很多。”
让橙丽跪直给兴业道歉，呵……这事情以前有人敢想吗？
几年前兴业危机时刻，橙丽有多嚣张多狂妄，老兴业人都不会忘记。
这也是众多兴业人心底的一道疤。
如今，苏姳菀却给他们出了一大口气。
俞子舜其实想说的是：
兴业娱乐，配不上这么优秀的苏姳菀……
苏姳菀在等待采访的时候，顺手把摄像头从包取出来，塞到了沙发扶手和坐垫的缝隙中。
那个角度，如果任泓坐在她的身旁，正好可以拍到他的侧面。
后来，他在沙发上和女助理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这样拍下来的。
苏姳菀其实起初并没有想过要拍什么任泓的隐私。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她还查到他背后有殷柔晴的影子。
后来她急匆匆逃走，只带走了手机和录音笔，摄像头却直接给忘记了。
于是，等任泓退房之后，苏姳菀又借和江夫人逛街之由，去到酒店，给了阿姨五百块钱，把摄像头取了回来。
所以，清洁阿姨作为人证，讲述苏姳菀的行为时，她并没有站出来澄清时间上的差错。
有什么可以澄清的呢？
只要最后任泓所言皆假，还有人去在乎一个清洁阿姨的说辞吗？
她说苏姳菀给了她五百，就把她放了进去。
那橙丽或者任泓，是不是可以给她更多，让她伪造证词？
没必要。
苏姳菀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放了摄像头，毕竟身为一个记者，采访之前就放了这种东西，难免让人质疑她的道德品质。
到时候她又要和别人去拉扯任泓所属的资本阵营，解释她所推测的，关于他和殷柔晴之间的勾结吗？
还是那三个字，没必要。
苏姳菀做事，喜欢抓大放小。
因为她知道观众们想要什么，她只需要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看了，让他们满意了。
他们，就会把她奉为“神”。
其实兴业的人，橙丽的人，稍稍回味过来，不用去查证，就猜得到，酸柠檬公开的视频是苏姳菀给的，甚至剪辑都是她做的。
什么手里没有料了……
什么没办法解决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什么不谐世事的天真女孩？
他们不会真的认为，苏姳菀在帝传是靠俞子舜混毕业的吧？
不过，就算现在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也只能哑着嗓子，不好再公开说什么。
任泓红的时候是很红，一旦糊了，三天过去，还有人记得他吗？
媒体人，不会有人揪着一个糊咖，一段旧闻不放。
他们要的是新。
新的事件，新的报道，新的制造，甚至是……新的阴谋。
“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吗？”俞子舜问。
苏姳菀点点头。
俞子舜就不再问什么。
这次的事情，他之所以一直作壁上观，也是因为知道这点小难度，对苏姳菀来说只够暖暖手。
“任泓的话，要让他坐牢很容易，但可能他什么都不会说。”俞子舜又道。
“嗯，他说才不正常。”苏姳菀并不介意，“我也没想过通过他来搞殷柔晴。”
她看着车窗外，城市灯火绚烂如繁花，行人如织。
这般人间美景，为何不好好欣赏，好好享受。
为什么要去纠结执着于不可追回的逝去？
“放心好啦师兄，我也没那个兴趣。”她不会拿着殷柔晴这些证据去找江森南，再去澄清什么。
再去，乞求着他相信她什么。
今日的主题：没必要。
她的眼中有宝石般的火彩，绽放着无可比拟的美，俞子舜一时心头冲动，抬手，将她耳畔一缕头发拂开。
“嗯？”苏姳菀转过头。
俞子舜当即收手，不自然地看路，“看到你肩上有根头发……”
他悄悄蜷起手心，感受指尖停留的，发丝的柔顺。
苏姳菀于是低头去看肩膀。
俞子舜怕她察觉什么，忙道，“你知道橙丽背后有邬家吗？”
苏姳菀动作一顿，再抬头的时候，眼尾已经镶上了一抹锋利，“邬家的人，怎么还没死绝呢？”
她人生最大的恶意，都给了邬家人，毫不掩饰。
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姳菀……”俞子舜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有犹豫，“其实，你在苏家，相对要安全许多。你知道，邬嘉泷，如果有机会，不会放过你的……”
“他当然不会放过我。”苏姳菀轻笑，眸子里却覆着霜雪，“那有本事的话，他再来一次，看看能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
她轻蔑。
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俞子舜不言。
但心里还是微微担心。
邬家和苏家的恩怨，已经不能轻易用是非来断案。
邬家害得苏姳菀父母双亡，但苏家也让邬家险些灭门。
七年前，邬嘉泷在国外，本来已经东山再起，又被苏姳菀搞到不得不藏头缩尾。
上一辈的仇恨，俨然已经延续到了下一代。
“姳菀，”有些话，俞子舜不吐不快，“我知道，你性格独立，不喜欢有求于人……”
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心头几乎在滴血。
这样独立的苏姳菀，几乎是他一手一脚造就的。
“但如果有危险，请一定记得还有我。”
“我会的，”苏姳菀的笑容带着柔和的光晕，“我永远记得，师哥救过我的命，所以，你肯定不介意再多救几次吧？”
俞子舜笑了，“那还是最好不要。”
他不想她再有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
七年前，看到蜷缩在雪地里，抓着腹部钢管的苏姳菀，他的心脏几乎紧缩成小小的一块。
她已经神智模糊，但看到他，眼里还是闪着希冀的光，递过来一个硬盘。
“子舜哥哥，快……传给江森南……”
这是自从她十岁之后，她第一次叫他“子舜哥哥”。
可是俞子舜清楚。
苏姳菀心里，早就没有一寸一厘之地，再可供他容身……
第48章 渣都渣了，渣得理直气壮一点
曾经，她跟在他的身后。
期期艾艾地叫他子舜哥哥，乖乖地听他的每一句话。
他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轻蔑，一步步踩她的底线……
两家有深度生意往来，他才帮忙带着她玩，都是交易，他又不是她亲哥……
而且，再怎么无视她，不理她，下次见面，她还是会亲亲热热地叫他子舜哥哥，黏糊糊地凑过来。
上次江森南陪她玩了一下午，完了俞子舜叫她一声，她马上把人丢了，屁颠颠回他这边了。
俞子舜一直觉得，苏姳菀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直到有一天，她走到了江森南身边，再也没有回来……
……
苏姳菀站在太阳底下，看着眼前壁垒森严的中式庭院。
朱红漆大门紧闭，雪白的高围墙上甚至有铁刺电网。
她忍不住喃喃吐槽，“就一个周末赏花喝茶的地方，至于搞这样吗？”
三天前。
娱乐部这边做了新一期的专题策划，要采访十位权威且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按道理，是每组分两个人。
轮到马姐这组的时候，胡悦霞把苏姳菀单独叫了进去。
“姳菀，这次给你们组分配到的是宋慈，份量很重，一个顶俩，所以就不给你们分别的了，让你们全组的成员配合你来做这个采访吧。”
苏姳菀感到意外，“胡姐，这事情，为什么找我说？”
什么叫全组配合她来做采访？
宋慈有指定她来做这个采访吗？
她只是一个试用期都没过的底层打工人，这种事怎么也应该告诉马姐，再来安排吧？
胡悦霞见到苏姳菀满脸的困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压低嗓子，“姳菀，我可能要调到其他部门去了，这件事就只告诉你一个人。我走了之后，会从下面升一位主编上来做主管，然后，也会从你们这些员工里，提一位做主编……”
这已经算不上暗示。
“你来的这段时间，表现非常优秀，到时候，我会给上面提议，让你升职做主编。”
苏姳菀直觉有坑，摆手，“我试用期都没过，先奔着转正了再说吧。”
“这个专题做完，你也过来一个月了，只要你能采访到宋慈，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你破格提升，就当是我们招了一个新主编，试用期顺延就好。”
胡悦霞满眼真诚，“人事那边交给我，总编那边也一定可以过。你只管采访好宋慈，做一期漂亮的专题出来。”
……
等到公布完分配任务的时候，所有同事……就连马姐看苏姳菀的眼神都带着一点微妙的一言难尽。
苏姳菀偷偷问马姐，“主编，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坑。”
胡悦霞那什么提升她做主编的话，苏姳菀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马姐拍了拍苏姳菀的肩膀，语重心长，“放心，不是坑。”
苏姳菀还没松上一口气，就听马姐道。
“是马里亚纳海沟。”
苏姳菀：“哈？”
……
宋慈是当代国宝级老艺术家，著名的国学家、收藏家。
他近年来深居简出，但也会参加一些公益活动，还会去大学做客座教授，在文娱界桃李满天下，被尊称为泰斗。
不过众所周知，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了。
新闻界都知道，宋慈，拒不接受任何采访，包括官媒。
胡悦霞指定把采访宋慈的任务交给苏姳菀。
实在让她很难相信，她是要提升她。
全部门这个月才刚刚扣了奖金，这次的采访任务，是大家下个月的口粮考核。
要是苏姳菀搞砸了，全组到时候都要喝西北风。
升职是不可能升职的，升天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苏姳菀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首先她要是拒了，也没其他人可以接得下来宋慈。
其次胡悦霞话虽然说得很温情脉脉，但如果苏姳菀连续完不成工作，试用期是别想过了。
是的，连续完不成……
江森南的报道让八千万赔偿成为悬在兴业头上的达摩克斯之剑；
任泓的采访让兴业和橙丽撕了个两败俱伤；
总结一下苏姳菀入职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状况，可以说是轰轰烈烈，功过相抵……
马姐嘎嘣一声咬碎棒棒糖：“别人打打杂就可以过的试用期，你却要宝刀屠龙……你是不是入职申请上填的困难模式？”
苏姳菀：“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你要不去求求太子爷，把这任务给直接砍了？”
“不要！”苏姳菀断然拒绝。
马姐就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背景，你不要不要就不要，你在坚持什么？你以为你不要，别人就以为你没拿吗？节操可以用来换钱为什么不换？”
苏姳菀抓住她的手，“马姐你冷静你冷静！”
马姐冷静不了。
苏姳菀这妹纸她很喜欢，漂亮又能干。表面乖巧温顺，其实焉儿坏焉儿坏，还有个很能干架的阿姨……由内到外都在她的审美上疯狂蹦跶。
但是，这妹纸也太能折腾了。
从苏姳菀到她组里来之后，马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心脏都在超负荷加速跳动。
“好了马姐，我会采访到宋慈的。”苏姳菀安慰她。
马姐眼神贼亮：“你又有什么歪门邪道？”
苏姳菀……：“？”
马姐管她这一身本事叫歪门邪道？
她明明是正道的光！
但现在……
就算她站在太阳底下进行光合作用，也是没用的。
苏姳菀用手挡住额头，长吁一口气。
宋慈果然油盐不进。
她被连拒了三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继续吃闭门羹。
为什么会这样？
苏姳菀想不明白。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甚至连江夫人和俞子舜都没放过，却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宋慈为什么会拒绝任何采访？
明明他也常会见朋友，去大学做讲座，参加一些公开活动，但他就是不想接受采访。
他这是……不想和记者打交道？
为什么？
苏姳菀找了个避光的阴凉处，静静思索。
总会有什么被人忽略的地方，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所院子，宋慈几乎每周都会过来。这个隐蔽的消息，是江夫人给她打听到的。
苏姳菀有点愧疚，她对江夫人说，“我离开的时候倒是干脆，如今有求于人就回来找阿姨你，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江夫人说：“自信点，把像字去掉。”
然后，反手给了她这个地址。
“反正都渣了，就渣得理直气壮一点吧，渣出气势，渣出风格。”
苏姳菀就很感动。
如果她有一天能记起十岁以前的事，希望记忆里的母亲，就如江夫人这样……
第49章 别想再伤到她
刺眼的阳光之下，绿荫相夹间的道路白晃晃的反着光，尽头恍惚间浮现了一辆车。
车速均匀，直到近了，苏姳菀才骤然直起身子。
江森南的车！
看着由远及近的劳斯莱斯，一边悄悄纳闷，不知道这样戏剧化的局面，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人为刻意。
等到车窗降下来的时候，想要走人，已经不太现实了。
江森南，就坐在车里，一脸冷色地看着她。
……
阳光炽烈。
江森南看到那个一身暗红连体裙裤的女人，站在精白的墙壁跟前，绰绰约约，像画家笔下一抹秾艳的色调，即刻要融到身后的画纸里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拉开了车门。
原本还定格在画纸前的苏姳菀神情一顿，来不及思索，快速转身，顺着墙根朝反方向走去。
她越走越快，到最后都快要跑起来。
但身后的脚步声还是一点点逼近。
末了，她手臂一沉，已经被拖转回了身。
惯性使得苏姳菀几乎撞到男人的身上。
但随即，她就被江森南摁到了墙上。
午后的太阳把墙面烘烤得滚烫，烫得苏姳菀后背的衣裳都要卷起边来。
“欲擒故纵玩上瘾了？”江森南低头，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额头。
见苏姳菀眼里有明显的不解和讶异，江森南讥笑，“等多久了？”
处心积虑的等在这里，见了他又跑，这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别告诉他，她是来采访宋慈的。宋慈根本就不会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
苏姳菀：“我是来采访宋慈老先生的！”
江森南：“……”
“呵！”
还真给他猜中了，连借口都编得那么没有新意。
“苏姳菀，我给你一个忠告，”他一手捏着她的胳膊，一手撑在她身畔，堵死她全部的逃路，
“说谎的时候，用点心。职场不是御园，敷衍是会遭到毒打的。”
苏姳菀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她满脸的难以置信，“江森南，我……”
她无话可说！
解释有什么用？
有什么必要？
“你放开我……”
江森南并不松手，他像是被苏姳菀挑起了顽劣的心情，反而将她抵压得越发狭促，
“怎么？十天期限不到，就主动找回来，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受了点欺负，耷拉着眼角，哭哭啼啼哀求他给她做主。
这不是她过往惯爱使用的手腕。
苏姳菀险些笑了，“除了你，这世上有谁会欺负我？”
有谁可以欺负了她，还得她那般温柔以待？
江森南脸色沉了几分，他捏住苏姳菀的下颌，逼她抬头，眼神冰冷如刀，一寸寸从她的眉眼刮下去，
“你管那叫欺负？”
他垂下头，唇都要触到她的耳垂，气息和阳光的热浪搅到一起，把她的耳廓都吹得快要融化了。
“我以为，你很喜欢被我欺负……”
“呵……”苏姳菀别开了脸，眸中仅剩的一点星火也已经熄灭，她自嘲，但也无谓，“你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是，曾经她痴痴的等他盼他……
最后却是一遍又一遍的被欺辱。
他也惯会羞辱她，贬低她，情感上以若即若离来栓捆她。
然而现在，斩断这段感情后，他所有拙劣的伎俩，都已经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无法生效，也别想再伤到她。
但苏姳菀的不在意，只换来了江森南的一声冷嗤，
“出去混了几天，破罐子破摔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他捏住她的手腕，突然把她从墙上拖离，拉着她就朝车那边快步走去，
“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苏姳菀被拖得踉踉跄跄，正要反抗，却突然安静下来……宅院那头的朱漆大门，此刻正在徐徐打开。
江森南他……竟然约了宋慈。
……
宋慈的管家接待了江森南，看到同他一起下车的苏姳菀，他神情有微微的惊讶。
这个女孩不是……
“魏宏，看好她。”江森南叮嘱魏宏，转而对管家点头，“老先生呢？”
“先生在收藏室等您，”管家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这边请——”
中式的堂屋里，只剩下魏宏和苏姳菀两个客人。
没等几分钟，苏姳菀起身，问守在一边的佣人，“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魏宏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苏姳菀权当没看到他，跟着佣人的指引，朝外面走去。
不至于吧……
魏宏心想。
大门关着呢，苏小姐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跟着女孩子去卫生间，听起来就像个变态一样。
魏宏不自觉的，想起了小时候被苏姳菀和小姐妹堵在女厕所里的悲惨往事……
他就站在外面，就站外面，远远地守着就行了。
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
“你要查蝴蝶胸针，钻石的，对吧？”宋慈老先生戴上老花眼镜，从架子上取下了宝石藏品的索引本，“我看看……哎，过手的东西太多了，真记不太住。”
江森南抬头，看着通天的红木书柜。这里是宋慈的收藏目录室，他所有的藏品，都在这里留有记录。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听说那东西，是您十几年前收的了。要我帮忙找吗？”
宋慈性格很固执，坚决不肯用电脑入表记录。
他坚信用传统方式，可以有效解决一切问题。
江森南本来还想再劝一句，但宋慈果真靠他的老办法，很快查出了结果，“在这里，你去这边书架上看，我XX年收的藏品，找那一年的图册……”
江森南已经眼疾手快取了下来。
他和宋慈一起根据索引本上的页码，很快翻到了那一页。
“就是这个！”江森南看着胸针照片，罕有的露出喜悦的神情，“您可以卖给我吗？价钱您随意开……”
“卖不了咯，”宋慈摇头，指着下面一行字，“十年前就拿出去拍咯，记得有个慈善拍卖，我点兵点将点到的，卖的钱都拿去资助弱势群体了……”
江森南看着拍卖的日期和拍卖行的名字，有些微怔。
这么巧的吗？
这么多年，被苏姳菀当成宝贝的那枚蝴蝶胸针，就是宋慈老先生当年拍出去的。
兜兜转转，这竟是同一枚胸针。
章贺查了半天，居然查到了原主人头上？
“这枚胸针，您怎么得来的？”江森南问。
他揣着一点希望，或许这是宋慈自己请人设计的，如果他这里还有图纸，或者能找到当初的设计师……
“我看看……是一个朋友卖给我的，”宋慈的话变得很含糊，“怎么？这是你家的东西？”
江森南懂了。
这胸针恐怕来路不是很正。
时隔多年，他不得不把当年那个瞎编的故事又讲了出来。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家传之物，朋友家里当年遭了横祸，母亲意外身亡的时候，就戴着这枚胸针，朋友当时受了很大打击，意志消沉，等想起胸针的时候，它已经不知去向了……”
和当年那个拍走胸针的贵妇人一样，宋慈居然也信了江森南的鬼话。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给你查查，查到了一定给你回话！”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出收藏室。
或许是对了眼缘，宋慈把江森南送到了前院的堂屋里。
江森南一眼就看到孤零零站在原地，急得打圈圈的魏宏。
他心底一沉，“怎么就你一个人？”
魏宏心惊肉跳，眼泪婆娑，“南、南爷，苏小姐她人不见了……”
第50章 盛情难却，你怎么谢我？
“不见了？谁不见了？”宋慈的反应远远大于江森南，“苏小姐是谁？怎么不见的？”
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和肃穆，看江森南和魏宏的眼神瞬间充满戒备。
魏宏浑身冒汗，“她……去上洗手间，一个转弯，我就没看到人了，我已经到处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你到处找过……”宋慈几近窒息，他疾声大喊，“管家！管家！”
江森南不太明白宋慈过度的反应，他安抚老先生，“苏小姐只是我一个朋友，她有点坐不住，可能是随便逛逛去了。”
话虽这样说，但江森南看魏宏的眼神，却也像在看死人。
苏姳菀又没长翅膀，魏宏一个大男人，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到底是瞎还是蠢？
“我去找找她。”江森南迈步，“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
“站住。”宋慈脸色漆黑，“江少，这里是我的私人宅院，你坐好，我来。”
管家已经小跑着过来，苏姳菀不见了这事，他还不知道。
“是那位记者小姐吗？”他问。
宋慈差点晕过去，“什么记者？”
管家回答，“就是这几天一直想采访先生您的那位记者小姐，今天追到了这里来。我跟您提过，您让我随便打发了就好，但是我没想到，南爷刚刚把她带了进来……”
这下，轮到宋慈看江森南的眼神像要吃人。
“江少，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什么蝴蝶胸针，都是借口幌子！
江森南错愕。
苏姳菀真是来采访宋慈的？
她……不是从江夫人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故意来这里等他的？
“哼！”宋慈阴沉地看着江森南，“江少，你们这些商人的心眼，还真是防不胜防！”
他就差没说奸商。
江森南：“我去把她找回来！”
“我说了站住！”宋慈几乎怒吼，“这是我的家！来人！送客！”
江森南站定了。
“人，是我带过来的，”他看向宋慈的眼神，也变得不再友善，暗藏隐隐的偏执暴戾，
他走到客厅里一把太师椅跟前，坐下，翘起腿，面上寒冰浮动，
“宋先生找吧，找到人我就走。”
宋慈愣了愣。
事已至此，他也没心思多同江森南纠缠什么，急匆匆带着管家离开了。
诡谲又凝重的阴苏，笼罩着这座庞大的中式庭院。
堂屋中，宋慈的私人保镖个个板着脸，看贼似的守着江森南和魏宏。
明明午后艳阳不减，庭院中却流动着渗人的凉气……
起码过了大半个小时，宋慈回来了。
神情依然严肃，但明显不如先前那般紧绷。
“我问遍了佣人，江少你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这个答案，让江森南意外。
他直起身，第一反应是质疑，“这里的佣人，确定没看错人？”
“没看错，是一个穿红色裙裤的年轻女孩子，对吧？”宋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先前她去洗手间，不是有佣人跟着吗？那姑娘出来之后转了转，直接走了，佣人也没当回事，之后正好有事忙，一时就忘了汇报。”
“可以调监控确定一下吗？”江森南抬眼，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监控设备。
很奇怪，宋慈的藏室里，收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但他崇尚返璞归真，一个摄像头都没装。
大门口倒安了监控。
颇给人一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没想到宋慈立马拒绝，“监控早坏了，江少你知道，我很不喜欢这些现代化的玩意儿。”
江森南眼神扫过高墙上的电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打搅了。”
他带着魏宏告辞。
出门之后，魏宏不停自我检讨，“南爷，您扣我工资吧，我太蠢了……明知道苏小姐现在这样，还……”
江森南不理会他，只吩咐司机，“停到院子外的绿道旁去。”
魏宏错愣，“苏小姐去林子里了？”
江森南不作答，等车停好，闭目假寐，“给我盯好。”
魏宏依然不明白，“盯……”
盯什么？
江森南隐忍着蠢蠢欲动的怒火，“看到她出来了叫我！”
又过了几秒，魏宏才终于领悟了过来。
南爷的意思是，苏小姐根本没走，还呆在宋慈的院子里？
……
……
等到大门彻底关闭，确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宋慈才穿过几个院落，走过几条隐蔽的回廊，来到一座紧闭的小院门前。
他叹口气，扬着声音，“他走了，你出来吧。”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姳菀走了出来，她礼貌的感谢，“宋老先生，谢谢您。”
“不用谢了，”宋慈一脸的颓然，“想采访什么，就问吧。只要不过分涉及隐私，我都可以回答。”
苏姳菀：“……”
这一副任人宰割，生无可恋的老可怜样！
……
苏姳菀采访完宋慈，已经是傍晚了。
她当然没问什么过分的隐私，倒是后来两人聊得还挺投机。
宋慈带她参观了整个院子，和她讲茶，又给她看部分藏品。
最后还非要留她吃晚饭。
盛情难却，苏姳菀只能从了。
临走前她给宋慈说，“领导给我的任务是做上下两期，我找了两个切入点，一个是茶，一个是藏品，您看怎么样？”
宋慈怪笑一声，“你们领导还挺会给你找活干。”
他不接受采访众人皆知。
苏姳菀要不是被逼到那个份上，怎么会傻不拉几几次三番来碰壁？
“今天时间不太够，改天你再过来，我给你详细讲讲收藏的事，我有好几个藏品，故事来历都很传奇。”
“那好，”苏姳菀笑着和宋慈道别，“我回去先做个初稿，发给您过目。”
……
天边铺满了晚霞。
朱漆大门旁侧的小门，打开了。
魏弘揉了揉发酸的眼，惊呼，“苏小姐！真的是苏小姐！”
南爷没说错，苏姳菀真没离开宋慈的宅院。
怪了……
宋慈为什么要给她打掩护？
等到苏姳菀走到绿道中间的时候，劳斯莱斯从旁边的斜坡上开下来，截断了她的路。
江森南坐在后排，手肘搭在车窗上，指尖轻轻敲着车门，并不看她，
“怎么谢我？”他问，声音轻慢。
第51章 你根本不知道南爷为你做了什么
苏姳菀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浅浅的迷惑。
“谢你？”
“没有我，你能进宋慈的门？怎么，采访得很愉快？苏记者。”江森南终于看了她一眼，瞳孔里却堆满了不言而喻的侵略性。
尤其是苏记者三个字，像在黑暗中张开了尖锐牙齿的野兽，要将她吞入腹中。
苏姳菀眸子里的迷茫愈发浓重。
“你搞错了，江森南先生，”她正色道，“宋慈从不接受任何采访。我是来这儿……”
她话音一顿，眉尖轻扬，“……欲擒故纵的。”
欲擒故纵？
江森南险些笑了。
挖苦人这件事情上，她倒也深得江夫人的真传。
“苏姳菀，我奉劝你好好说话。”江森南看苏姳菀的眼神，愈发幽深。
激怒他的后果，她应该不想承受。
果然，苏姳菀果断放弃了装傻，她满脸诚意，“要不，我这个月工资分你一半？”
以作答谢？
咳咳——
前排的魏弘没能忍住，直接呛到。
苏小姐是，真勇士。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预感着会看到一个满面怒容戾气的南爷……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森南神色平静。
“可以。”他点头，拿出了手机，直接调出二维码，“那先加个微信，方便转账。”
苏姳菀……目瞪口呆！
离开御园之后，她就拉黑了江森南的所有联系方式。
现在要她加回来？
不可能！
死都不可能！
见她僵在原地，江森南语气堪称温和，“或者，苏记者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以后也好联系……”
电话号码，自然还是从前那一个。
苏姳菀不信江森南他没有。
但她也早把他的手机号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要是应了他的话，下一步，大概就是会被他问“为什么号码拨不通”了……
江森南的阳谋就摆在眼前，但苏姳菀偏偏找不到借口推辞。
“怎么了，苏记者？”江森南仰着头，眸色一寸寸地，变暗，“你刚刚，是在敷衍我？”
“我……发了工资给你现金。”苏姳菀一本正经地和他胡扯。
“好，先加个联系方式，”江森南目的明确，“免得你以后赖账。”
“我……”
“还是，你本来，就打算赖账？”江森南眼中伪装的温和，已经褪得所剩无几。
她要和他装模作样，他也不在乎顺着她的话，和她玩文字游戏。
但江森南毕竟耐心有限。
苏姳菀不在御园，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始终给他的生活存了太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忍她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苏记者！”
两人僵持之际，第三个人插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宋慈的管家竟然过来了，他指着身后开过来的车。
“先生说天太晚了，苏记者一个女孩走夜路多少有点不安全，让我送你一段路，你请……”
“苏记者是我的朋友。”江森南打断了管家，“她会坐我的车回家。”
他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苏姳菀快速闪到了管家的身后，这种下意识寻求他人庇护的姿态，让江森南心底压抑的火苗，噌的一下猛然拔高。
他看苏姳菀的眼神，同逐渐浓黑的夜色混淆到一起，充斥在虫鸣鸟叫的林中，仿佛即刻就要将她攫取。
“南爷，”还是管家处变不惊，他笑着挡在了两人之间，“先生他还给了苏记者好几本资料，都放在车上，但先生要求苏记者在车上翻阅，不得带走。”
这么古怪的要求，很符合宋慈的人设。
但苏姳菀知道，这只是管家在替她解围。
她抓住机会，对着管家微微鞠躬，“谢谢宋先生了。”
说完，她转身就上了宋慈派出的车。
江森南一直站在车前，目光沉沉地，看着苏姳菀坐着别人的车，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宋慈的管家一路少话，安安静静把苏姳菀送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
临到她下车，才叫住她，“苏记者，先生还说了，如果你很喜欢这几本资料，可以带回去看。”
老先生心思细腻。
先前说什么不能带走，不过是为了让苏姳菀顺利脱身。
苏姳菀道了谢，回到家中，连夜赶稿。
到凌晨正打算洗漱入睡，门铃却被响了。
因为上次江森南突然出现，苏姳菀安装了一个可视化镜头。
她打开手机软件一看，就看到魏宏站在门前，神情局促紧张。
苏姳菀警惕，不敢轻易开门，“你来干什么？”
似乎预料到了苏姳菀会这样问，魏宏连忙开口，“苏小姐，是我一个人来的，我瞒着南爷过来的。”
“我问，你来干什么？”苏姳菀重复问。
“我、我想和你谈谈，”魏宏嗓子都捏紧了，“苏小姐，求求你开门，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从苏姳菀有记忆开始，魏宏就已经呆在江森南身边。
她知道他很忠心，但她也知道魏宏性格相对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她打开门，“说吧。”
如果江森南要躲在后面，那她也是防不胜防。
她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出门。
魏宏简直是喜极而泣，“谢谢你，苏小姐。”
他说，“南爷因为今天在外面等了你大半天，工作都耽误了，现在还在集团里处理工作，搞不好要熬通宵。”
苏姳菀皱着眉，“所以你过来，就是指责我耽误了他的时间？”
她求着江森南等她了吗？
魏宏却没有观察到她的脸色，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
“苏小姐，我求求你回去吧，你走了，南爷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看他吃东西也很少，人都瘦了一圈。集团里那么多事，他还要分心来关注你的动向，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被拖垮的……上次就被你气得胃出血，进了医院……”
“打住打住。”苏姳菀几乎要举手投降。
魏宏这种老妈子的气质，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魏特助，你家南爷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苏阿姨都不管他的吃饭穿衣睡觉，你为什么要管？”
魏宏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当然要管啊，我是生活助理啊！我就管他这些啊！”
好理直气壮……苏姳菀为他的敬业点赞。
“好，那你管吧。”苏姳菀想关门了。
但魏宏堵在门口。
“苏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殷小姐的事和南爷生气？”
“苏小姐，我以人格发誓，南爷和殷小姐之间什么都没有，都是你的误会。南爷虽然没有对外承认过你，身边也经常跟着殷小姐，但我们自己人都知道，你才是他的地下女友……”
苏姳菀：“……谢谢你魏宏。”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话的。
苏姳菀就奇怪了，江森南那种事事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患者，是怎么容下魏宏这样做事漏洞百出的下属的？
她要关门。
魏宏依旧不走，他哀求，“苏小姐求求你，你回去吧。你和我一样，都是南爷身边的老人了。南爷念旧情，你犯那么多错，他也没真和你计较过。别闹小脾气了，如果有一天南爷真的不要你了……”
苏姳菀：“……那我会感谢天感谢地。”
她真要关门了。
魏宏说有很多事要告诉她，结果絮絮叨叨一大堆，像个被渣男辜负的怨妇，全都是废话。
魏宏撑住门，突然大叫，
“苏小姐，你知道这些天，南爷为你做了些什么吗？”
第52章 她的伤痛禁忌，无人在意
苏姳菀不想知道。
但魏宏已经大喊大嚷，
“苏小姐，你采访那个顶流惹了那么多祸事，如果没有南爷替你善后，你以为单凭你，能斗得过资本？”
苏姳菀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魏宏一股脑吐了出来，
“任泓在网上的那些爆料，都是南爷找人查了爆出来的。本来他背后的资本还想保他，是南爷放了话，逼人家放弃了他。还有任泓那些代言，本来可以不用掉，但是南爷为了给你出口气，一个也没给他留，其中有几个重量级的，还是南爷亲自打电话去跟进的！”
“最后是殷小姐那边，就算南爷没查到她参与了这件事，也逼着她来给你道了歉！”
南爷为苏小姐做了那么多，苏小姐却对他的好心不屑一顾！
反而成天和那个俞子舜卿卿我我，同进同出。
魏宏都替江森南感到寒心！
“苏小姐，我求求你知点好歹，”魏宏义愤填膺，“南爷对你的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有一天真和你们苏家那点恩情两两抵消……”
“够了！”苏姳菀打断了魏宏。
苏家的恩情，是她最最不想提及的话题。
偏偏她的禁忌，无人在意。
这些年，哪怕江家再护着她，再疼宠她，“挟恩图报”这四个字，总会从有意无意飘到她耳边。
苏姳菀不明白。
为什么江森南身边，人人都觉得她占尽了便宜，人人都说她命好，说她幸运。
说她只不过死了父母，就可以换来江家掏心掏肺的好，可以换来江家少夫人的位置……
明明……当年付出惨重代价，几乎全家覆灭的，是她苏家啊！
人死了。
就没份量了。
名声再好，讲起来再动听，也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
更何况，年年岁岁过去，再感人的故事也变得单薄无力。
死去的父母，不过是一个符号，两个数字，于他人的生活不痒不痛。
甚至成为别人挖苦她、轻蔑她的切入口。
殷柔晴是这样，李明姗也是这样，还有江家的许多下人，江森南的秘书助理……
【不过就是依仗了苏家的那点恩情……】
【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女孩……】
【她能给江家什么好处？能给南爷带来什么？】
【她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已经够意思啦，苏小姐已经回本啦……人不能太贪……】
……
时至今日，她终于离开江家，离开江森南。
魏宏，这个也算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熟人，依然拿这样的话来挤兑她。
一个踏实诚恳，没什么坏心眼的老好人，尚且如此。
何况其他人？
“任泓所有的料，我都有，还比江森南掌握的更多更全面，”苏姳菀本来不想再和魏宏多说，
但他没完没了，又不许她关门，她现在只想打发他走。
“你那些？”连魏宏都跟着江森南，学会了挖苦她，“苏小姐，不是我说，你就算有那些料，又能把任泓怎么样？你知道他的团队后面给他那些前女友们开了什么价，让她们反咬你吗？如果不是南爷……”
“如果不是你家南爷，我早就把任泓捶成死人，没后面那些破事了。”
苏姳菀冷冷道。
不是她不肯领江森南的情。
而是他确实给她多添了麻烦。
如果不是他插手，整件事就只是属于她和任泓，以及任泓背后殷柔晴的角力。
她会一点点抛出证据，一步步把任泓捶上死路。
说不定，还能把殷柔晴从幕后钓到台前。
从这个角度去看，江森南的出手，说不清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袒护殷柔晴。
“苏小姐！”魏宏很生气，虽然苏姳菀实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或许是她轻视了他的南爷，还不肯接受他的好？魏宏就像一个被狙了正主的脑残粉，气急败坏。
“要不是南爷，你早被人肉搜索，什么信息都曝光了！”魏宏指着外面，“你知不知道你被网暴以后，南爷就派人守在你的小区内外，替你处理各种麻烦。要不然就凭你……”
“那麻烦请你告诉他，这些都没必要。”
苏姳菀不和脑残论东西。
她心平气和，“堂堂珅城，全国第一大经济体。法治社会，百姓的人身安全问题，不需要你们来操心，回去好好照顾你的南爷，啊？”
魏宏一愣。
苏姳菀这说话的口气，莫名熟悉……
他就那么一走神。
苏姳菀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魏宏后知后觉。
那啥……江夫人不就爱用这种口气忽悠人吗？
苏姳菀居然学江夫人说话来吓唬他！
魏宏更气了，把门拍得空空直响，“苏小姐！苏小姐人不能没有良心，外面到处高价收你的照片……你知不知道都是南爷在给你压着！”
苏姳菀已经给物管打了电话。
“有个非业主的外人在我家门外乱敲乱叫，报警还是把人赶走你们看着办。”
一个月五块钱一平米的物管费，不是交来玩的！
……
苏江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江森南捏了捏鼻梁，稍稍卸下了一点疲惫。
“南爷，刚刚江董打电话过来，嘱咐你也早点下班。”章贺前来传话。
江家父子都有点工作狂附体。
但很明显江森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董也就熬到九点，就被江夫人一个电话骂了回去。
但将近十点才回到集团的江森南，却有熬夜通宵的趋势。
“嗯。”江森南心不在焉地应着，“刚刚会议上提到的评估，整理出来给我过一下目。”
他才结束一个电话会议。
原本会议定在下午。
他去拜访宋慈，没预计到会花那么多时间……
章贺点头领命。
他也不劝。
事不过夜，是江森南的信条。
因为，夜长，容易梦多。
章贺只是暗暗叹息。
苏小姐从御园搬走之后，南爷简直就住在了集团里。
“对了，殷小姐刚刚过来了，送了夜宵，就放在外面。”章贺状似无意地提到。
江森南不以为意，“嗯，你们加班也辛苦了，拿出去请大家吃了吧。”
“那殷小姐……”
“她还在？”江森南拧着眉，眉宇间一片阴戾。
章贺看得到他眼里极度的暴躁和不耐烦。
事实上，今天江森南迟迟归来，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
章贺就懂得避险，一直捏着嗓眼子做事。
果不其然，刚刚电话会议，有个高层口误说错一个数字，瞬间挑起了江森南的怒火。
他骂人的时候，整个会议通讯里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就连章贺后背都闷出了一身冷汗。
“殷小姐刚刚已经走了。”章贺说。
但江森南还是黑着脸，“多做事，少点废话。”
……
章贺出了办公室，走到最外面的待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殷柔晴摇了摇头。
“殷小姐，南爷很忙，没空见人。”
殷柔晴露出哀求的神色，“章特助，求求你帮帮忙，我、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但章贺铁石心肠，“殷小姐，改天吧。”
殷柔晴盯着章贺不说话，眼泪却渐渐沁了出来。
……
江森南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把待办事项，一件件的勾选掉。
勾到最后一栏的时候，他的手指，顿住了……
勾完这个，今天就没事可做了。
如果章贺不能及时把评估数据给过来，那他今晚上，还能在这里干什么？
回御园吗？
那个空荡荡的房间，现在看着就让他生厌。
回江家？
这么晚，江家人都已经睡下了，要是惊动了爷爷奶奶，他们会问他为什么回去，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回去。
他心里烦闷。
夜色浓稠，时间一滴滴漏走，空旷的办公室里响着他心跳的回音，但江森南毫无困意。
突然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江森南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来电号码的时候，瞳孔猛然间放大……
他伸出手，掌心快要碰到手机时，又堪堪停悬在了上方。
江森南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苏姳菀已经拉黑了他的手机号，怎么会在深夜给他打电话？
第53章 苏小姐，南爷他不行了
手机响到快要自动挂断，苏姳菀才终于从音孔里，听到了江森南的声音。
“有什么事？”
依旧是冷淡的，不耐烦的语气。
没有称谓，没有亲昵，有的……只有厌弃。
但苏姳菀已经从习惯过渡到麻木，再到不在意。
“江先生，这么晚打电话，实在是叨扰您了。”他有他的冷漠，苏姳菀也有她的客气，
“还烦请您，以后不要插足我的事业和我的生活……我堂堂苏家人，办点小事，还用不上您这样的青龙偃月刀。”
“对了，还有您那个叫魏宏的助理，请他不要再来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苏姳菀在电话那边轻声笑。
她笑得真好听，像风吹动一串铃兰。
“他说江先生您为我做了很多，说您堂堂苏江少东家，为了我操碎了心。当然了，这些话我都没信。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配得上您的关心呢？”
“但他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还请您让他别再过来……就这样吧，打搅了，祝您生意兴旺昌隆，事事顺心如意。”
……
等到江森南把苏姳菀的话语，逐字逐句消化完的时候，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么突兀，这么骤然，这么……无情！
江森南眉间阴苏聚集，几乎不假思索给她打回过去。
但手机嘟嘟两声，直接中断了拨出。
她拉黑他的操作，娴熟得像厂里流水线上折纸盒的工人！
……
“章特助，求求你。”殷柔晴含着眼泪，我见犹怜，“我只见他一眼，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的，一眼就好……”
章贺正要摇头。
嘭！
一声巨响，从里面的办公室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
章贺惊愕地回头，殷柔晴也吓得差点打嗝。
但紧接着，咚！
又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砸得地面直接震了三震。
章贺朝前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住。
东西落地的声音在接二连三的传来。
他脑海里，一件件地数着江森南办公室里有的东西。
电脑、雕塑、杯子、椅子、文件盒……
殷柔晴还想过去，章贺已经冷着脸逐人，“殷小姐，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章特助……”
章贺拿出了手机。
殷柔晴银牙咬碎，却又无可奈何。
章贺比魏宏要难搞很多，平时见了人温和礼貌，对她客客气气，但其实是个笑面虎。
等她有一天成了江家少夫人，首要除掉的，就是江森南身边这个人！
……
江森南把办公室砸了个彻底。
在意识到苏姳菀再度拉黑他之后，第一个遭殃的是手机。
它直接被他砸到了门上。
然后他起身，发疯似的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办公室里，但凡是能砸的东西，全都未能幸免于难。
最后江森南扔掉了手里椅子，走过去打开了门。
对站在外面咬紧了腮帮子的章贺，平静地说道，“叫人过来收拾干净。”
呼啸的风从外面猎猎灌进来，吹得章贺一瞬间呼吸急促。
他看到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幕墙，直接少了一面。
满地的钢化玻璃碎珠，闪着扎人眼的光。
章贺回身去看江森南。
江森南朝电梯那边走去，步履稳健，清脆利落，半点也看不出任何暴力行径的痕迹。
发泄完毕，他又把自己封闭起来，变回那个冷静理智的男人。
……
魏宏失魂落魄地被物业保安赶出了小区。
他蹲在大马路边上，神情沮丧。
直到江森南的车停到了他身边……
车窗下降，江森南的第一句话，就给他当头一棍。
“你去找她了？”
“你告诉她我为她做了很多事？”
“你被她赶出来了？”
魏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但意外的，江森南没有暴怒。
“上车，”他叫他，他自己开的车，没带司机。
“不要再找她了，”等魏宏战战兢兢上车之后，江森南语气淡淡地，“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以后和我，和江家都再没有关系。”
坦白说，魏宏是震惊的。
虽然南爷这些年确实也很讨厌苏姳菀了，但苏姳菀也像洗不掉的纹身刺青一样，牢牢地烙在南爷的身上，怎么也除不掉了……
他想过南爷以后可能会娶别的女人，比如殷小姐。
但他没想过苏姳菀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他。
见魏宏没有声音。
江森南突然转过头，腾出一只手捏住了魏宏的肩膀，狠狠地拷问他，“听到没有！回话！”
魏宏还没说话，突然看到一抹刺目的光闪过来。
“南……”
轰！
整个世界顷刻翻转。
那一刻，魏宏觉得整个大脑都从颅内震了出去。
……
……
因为记挂着要给宋慈看初稿，苏姳菀给自己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
宋慈说他年纪大了，六点半就要起床锻炼身体。
但苏姳菀没有想到的是，吵醒她的，不是闹钟，而是医院的电话。
是晓晓主治医生的来电。
苏姳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但她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魏宏阴魂不散的声音。
“苏小姐，你快点过来吧……南爷要不行了呜呜呜……”他哭得像个傻子，“南爷人都认不得了……他一直叫你，叫你名字……”
“你在说什么？”苏姳菀脑子被他哭得嗡嗡直响。
她还处于晓晓有事这根弦上，一时间拨不到其他事情上去。
魏宏语无伦次。
“凌晨有大货车进城，警察说两边都是疲劳驾驶，我们被撞了……车头都撞烂了，幸亏车好……但是南爷真的不行了，我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我居然没事呜呜呜……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苏姳菀慢慢的，觉得冷汗从腰际爬了上来。
“我……”
她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
“苏姳菀，”魏宏在那边咬牙切齿，“你敢不过来，我就把余晓晓赶出医院！我好歹也在南爷身边那么多年，你真这么无情无义……”
苏姳菀：“你给我闭嘴！”
她挂了电话，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门。
去医院的路上她给江夫人打电话，没打通。
江夫人睡觉都关手机，或许事情没魏宏说得那么严重……
但到医院的时候，苏姳菀还是正巧遇上了江夫人。
不仅是她，江森南他爸也在。
江夫人脸色苍白，江先生面色凝重。
苏姳菀心里咯噔了一下，连膝盖都软了一霎。
……
第54章 南爷啊，你的人间不值得！
“菀菀！”江夫人疾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苏姳菀顾不得其它，“江森南呢？他怎么样了？”
“没事的没事的，”江夫人一双手冰凉，却快言快语地安慰苏姳菀，“伤得不是很重，就是看着吓人……”
苏姳菀依然紧绷着神经，“但是魏宏跟我说他……不行了……”
“先前是以为不行了，但突然又还是行了。”江夫人说着就发脾气，“魏宏那个大惊小怪的，被撞傻了，张着嘴就乱说话，倒是把我们吓得不行了！”
江夫人带着苏姳菀过去看人。
江森南刚刚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转到病房观察。
魏宏守在外面，看到苏姳菀那眼神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江夫人扬起手，险些给他一巴掌，“你那个表情干什么？”
魏宏红着眼，“苏小姐非要抛弃南爷，南爷想不通才出车祸的。”
这话江先生都听不下去，“少来！森南是那种为了小情小爱就寻死觅活的愣头青吗？自己开车不小心，疲劳驾驶，我让他早点下班不下……哼！别什么事都赖菀菀身上。”
江先生一直以自家儿子为荣。
骂了魏宏，维护了苏姳菀，还不忘夸一夸自己好大儿。
他说着就朝病房里跨步，“我进去看一看，”说着还劝住了江夫人和苏姳菀，“我先看看，你们在外面等一等。”
万一情况不是很好，也别吓到了家里的女眷。
江夫人和苏姳菀手握手的在外面等。
隔了几分钟江先生就出来了，脸色铁青。
吓得江夫人和苏姳菀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了？”江夫人这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江先生恨恨地咬牙，“你进去吧！我没他这么丢脸的儿子！”
江夫人：“这……”
她要和苏姳菀一起进去，江先生忙叫住了苏姳菀，“菀菀，你就别进去了，他伤得有点重，都是血啊什么的，别吓到你了。”
苏姳菀：“哦……”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去看。
论情侣关系，他们已经分手，他的死活于她无关。
但论其他，他们也有十几年相处的情分，他是江家的继承人，是收养了她的江家唯一的儿子。
没几分钟，江夫人也出来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江先生把她拉到一边，夫妻两个避开苏姳菀嘀嘀咕咕。
“你说，他是不是被撞傻了，他还是我那个聪明睿智意志坚定的儿子吗？”江先生深表担忧。
江夫人乐滋滋地玩着手机，“没事，我全给他录下来了，等他清醒了给他看。我臊死他！”
江先生征求江夫人的意见，“他清醒之前，别让菀菀见他了吧。太丢人了。”
江夫人就冷笑，“我算是明白儿子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是遗传谁的了，你们江家的男人真有意思，明明离了人家就活不下去，咬死牙硬撑着好玩吗？”
江先生不承认，不要老皮老脸，“我没撑啊，我就离了夫人你活不下去。”
江夫人非但不感动，还挖苦，“你不该吗？离了我，你好意思活吗？”
江先生就抱住她，“不敢活不敢活，不好意思活，夫人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人生目的。”
夫妻俩亲亲热热，搂搂抱抱，完全不像儿子出了车祸的样子。
看得魏宏目瞪口呆。
再看看苏姳菀。
苏姳菀正拿着手机，“宋先生，您已经起来了吗？收到我的初稿了吗？不急不急的……我不急……您看了有意见告诉我，好的我等您的……”
魏宏捂着嘴痛哭流涕。
南爷啊……你就只剩下我了。
你的人间不值得！
……
苏姳菀最终还是没见到江森南。
她在医院守了两个小时，中途还和江夫人一起去陪了一会儿晓晓。
江夫人告诉她，当时出了车祸，魏宏直接被撞晕过去了。
江森南却没晕，只是胃出血还没好彻底，巨震之下又犯了，趴方向盘上吐血，一边吐一边胡言乱语，把撞了他的大货车司机吓得个够呛。
当然，也把后面醒过来的魏宏吓了个半死。
“他是被撞晕了，以为自己要死了，让魏宏给你带遗言，魏宏脑子也被撞……不对，魏宏就没脑子，他才给你打的电话，乱说一气。”
江夫人给苏姳菀解释。
她观察着苏姳菀的神情，试探着问，“菀菀，想不想知道他的遗言是什么？”
苏姳菀就笑，“不是人没事吗？说遗言多不吉利啊。”
江夫人就轻声喟叹，菀菀已经不感兴趣了啊……
“医生说他还有得恢复，搞不好爷爷的生日要推迟了。”
“啊……爷爷知道他车祸了吗？”苏姳菀问。
“嘘，”江夫人竖起手指，“爷爷奶奶都不知道，别告诉他们，让他们担心。”
苏姳菀点点头。
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别让他们操心是最好的。
“可是爷爷的生日……”
“没事，老爷子那天就在说，今年不太想过农历生日，我过会儿就去附和他，推迟到国历那天去。”
江夫人脑子很是灵活。
她本来还想问苏姳菀，要不要见江森南。
虽然江先生认为儿子现在很丢人，不想让苏姳菀见到。
还说怕菀菀见了以后更加嫌弃他，不想和他复合。
但江夫人心里也存了希望，万一……菀菀见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心软了呢？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
菀菀从前为了他多卑微多可怜，他不懂得珍惜。
现在菀菀不要他了，他又这个样子……换做她是菀菀，恐怕也会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吧？
算了，江夫人很想得开。
儿女的福分是儿女的，她要做到的就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恰好苏姳菀忙得很。
宋慈那边打电话过来了，老先生对她的稿子相当满意。
“看不出来啊，你说你才当记者？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姑娘写的东西，就这样吧，没意见。”
苏姳菀于是马上就要回兴业去。
“苏阿姨，江叔叔，我可能要先走了……”
“你要走？你要走哪里去！”魏宏激动了，“你不能走，南爷离不开你！”
江先生怒喝，“站住，你想干什么！”
这傻子莫不是被里面的儿子给传染了？
看到苏姳菀愕然与避之不及的神情，江先生再度坚定了不让苏姳菀和江森南见面的决心。
“去吧去吧，工作重要。”他很通情达理地挥手。
苏姳菀道了别，正要离开……
第55章 他说离开她就要去死
苏姳菀刚刚转身。
后面的魏宏突然一个猛虎扑食，朝她扑了过去。
“苏小姐，你知不知道南爷……唔唔唔……”
苏姳菀回过身。
看到江先生一只手勒着魏宏的脖子，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把他往地上按。
苏姳菀，错愕。
江夫人挡到两人之前，处变不惊地笑着对苏姳菀挥手，“快走快走，爷爷的生日确定了我给你打电话。”
苏姳菀再看了一眼被江先生按在地上的魏宏，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
确定苏姳菀已经走远。
江夫人给江先生打了个手势。
江先生这才松开了魏宏。
谁知道魏宏反而胆大包天地抓住了江先生的手，泪流满面，“江董，为什么让苏小姐走啊，南爷说了，没有苏小姐他就要去死……”
“去死去死让他去死！”江先生不耐烦地甩开魏宏，“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抛弃就寻死觅活的，他趁早死了干净！”
嫌弃完儿子，他又转过头来舔江夫人，“当然，我是个例外，夫人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
……
苏姳菀带着宋慈的采访稿回到兴业。
惊动了整个新闻部。
公司大群、小群、私群里都炸了。
娱乐版部一个刚从业的小记者，进来不到一个月。
先是报道苏江集团少东家和赢辉集团千金的恋情一炮而红，被江森南起诉赔偿八千万。
而后因为采访娱乐圈新晋顶流任泓，被任泓污蔑勾引未遂，最终放大锤把任泓锤到查无此人。
现在，她采访到了宋慈。
被戏称为采访百慕大的宋慈老先生！
苏姳菀，是这十年来，第一个被他接纳的记者。
【是太子爷帮的忙吗？太子爷也太宠她了吧？】
私下小群里，这样的猜测层出不穷。
【没看到姗姐都吃瘪了吗？】
【啊？姗姐怎么了，我不知道！】
【上次太子爷为了她差点让姗姐回家抠脚，你居然不知道？姗姐哭得汪啊汪的，太子爷郎心似铁！】
【哦，虽然我不喜欢苏姳菀没本事纯靠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大美人。】
【呵呵，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我喜欢美人！】
【送你你要吗？】
【要啊，太子爷都要，我为什么不要？】
【你要得起吗？江森南告你你扛得住？任泓橙丽豪华套餐你吃得起？宋慈你能让他开金口？】
【哎，这是真正的背景咖了……】
……
这群人在私群里口嗨。
但是一到公司大群里，人人都在彩虹式排队恭维。
【师妹威武，我辈楷模！】
【翩翩我姳菀，机巧忽若神！】
【姳菀倚剑一夫关，魍魉驰车九折难！】
【姳菀展翅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苏姳菀：“……”
一回头，马姐在私聊她。
马姐：【老实说，太子爷帮忙没有？】
苏姳菀：【没。】
一个多的字都不想说。
连马姐都问出这样的话，足以见得其他人是什么想法。
不过苏姳菀并不在乎。
私下里说得再难听又怎么样，总没人傻到在公司群里放嘴炮。
就算真有谁放了，问题也不大，尴尬丢人的又不是她苏姳菀。
她怕什么？
完不成任务才怕，工资奖金扣光光才怕，试用期都过不了才怕。
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柠檬就让他们嘬一嘬吧。
毕竟对普罗大众而言，忍一时肿囊高压，憋一口结节增生……她总要给各位菜鸡同事留点活路吧？
午休的时候，一群人围在苏姳菀身边取经。
“讲一讲嘛师妹，你到底是怎么采访到宋慈的？”
“他有没有刁难你？”
“你该不会是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吧？”
七嘴八舌，苏姳菀只笑得温柔可人，“没什么诀窍，我也吃了三天闭门羹，最后大约眼缘不错，精诚所至吧？”
大家没能从苏姳菀那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她的说辞也不尽相信。
于是又一哄而散，回到私群里继续窸窸窣窣，像群下水道里的老鼠，讨论为什么人类不把香甜的奶酪分给他们。
“你这个小能干，”马姐亲昵地揉了揉苏姳菀的手臂，“这下转正稳了。”
苏姳菀不肯说就不肯说吧。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还没点自己的门路？
就算苏姳菀是靠太子爷拿到的采访又怎么样？
美貌也是一种资源，而且是种稀缺资源。
面对马姐的褒奖，苏姳菀一如既往的笑笑，内敛又腼腆。
马姐见她既没有显得很高兴，也没有故作清高不屑，且浓且淡中尽显宠辱不惊，就觉得这妹纸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姳菀的外表过于惊艳了……
旁人只看到她的美，看到她的弱。
他们都看不到她的沉稳和精明。
……
医院。
江森南睁开了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最后一刻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抓着魏宏的肩膀……
然后，是刺眼的光照过来，整个人像被投入了巨大的搅拌机里。
出车祸了？
江森南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清醒了？”
江森南听出是江夫人的声音。
他动了动，觉得浑身像散架一般的疼，尤其是脖子，几乎无法动弹。
但他强行让自己转头，忍着痛，看到了坐在他身边，一脸关切却……神情古怪的，江夫人。
“我是谁？”江夫人把脸凑过来，神色里隐隐有诡异的期待。
“妈？”江森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江夫人的表情，就像他不是出了车祸，而是喝了假酒。
果然，听到他叫了她，江夫人瞬间就露出索然无味的神情。
“醒了啊，”她半点也不显喜悦，“这么快。”
江森南：“？”
“我……睡了多久？”他问。
“没多久，”江夫人懒懒地回答，“我看看，你昨晚上睡着的，嗯，睡了有七八个小时吧。”
江森南松了一口气。
人清醒之后，疼痛也变得清晰，却也告诉他，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应该只是软组织受损。
“妈，帮我按一下床边的按钮，我想坐起来。”江森南叫江夫人。
病房里没看到其他人，要不然，他不想使唤她……
果不其然，江夫人浅浅地白了他一眼，“自己没手吗？”
江森南：……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这好歹是出了车祸。江夫人看他，却像看卧病在床的武大郎，恨不得灌他一碗汤。
大约感受到了儿子的心塞，江夫人翻着手机，“不是我不心疼你，你这两天闹腾的时候，几个人都按不住，我不信你现在就弱到连个小按钮都按不动。”
江森南怔忪。
“你不是说，我只睡了几个小时……”
难道他不是昨晚出的车祸？
“是啊，”江夫人悠悠道，“你只有这次睡够了七八个小时，其他时候躺一会儿就要起来闹，镇定剂都把你打不下去，闹得医生都巴不得给你来个安乐死算了。”
江森南：“……”
“对啦，”江夫人乐呵呵地拿起手机，“我都给你拍下来了，要不要欣赏一下？”
第56章 他竟然期待苏姳菀来？
江森南……直觉有坑。
以他对江夫人的了解，但凡他这两天表现得稍稍正常一点，她都不会乐成这样。
“发给我。”最终，他还是说道。
“太大了，没办法发，你有时候一闹就几个小时，手机内存都给我占完了。”江夫人抱怨，“你就这样看吧。”
……
十分钟以后。
江森南脸色发白。
“这么快就看完啦？你是拖着看的？”江夫人笑得很是揶揄，“诶！你干什么！你不准删！你还给我……不准删啊！啊啊啊啊啊我这两天辛辛苦苦在你面前跟拍，你这个不孝子！”
江森南已经大手一挥，所有视频全部删除，垃圾箱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江夫人怕不是有大病！
别家的儿子出了车祸，当妈的谁不是悉心照料？只有她，整整两天，就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拍视频！
“还有谁知道？”江森南把手机扔给江夫人，一张脸阴沉得吓人，“谁看到了？”
“多了去了，”江夫人撩了撩耳发，“医生啊护士啊家人助理……啊，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
江森南猛地趴到床边，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大口大口呕血。
江夫人的惊叫声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病房，“医生！医生！快叫医生啊——”
江森南出车祸两天以来，都没进过手术室，清醒过来倒是送去抢救了。
主任医师也算熟人，他劝江夫人，“南爷他心性好强，家里人还是尽量少刺激他，而且我听他助理说他近期饮食也不规律，本身胃粘膜就没完全修复，车祸加上精神不稳定，病情更加严重。万一引起什么病变，年纪轻轻……”
江夫人终于是被吓到了。
江森南送了出来，她就坐他面前，抹着眼泪给苏姳菀打了电话。
“菀菀，你还是过来看一下他吧……苏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时看他很不顺眼，但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就生了这么一个……”
魏宏前几天一惊一乍的，都没吓到苏姳菀。
江夫人这么一哭，就把她的心哭乱了。
“我马上过来，阿姨你别慌。”
她去给马姐请假，马姐却说，“胡姐正要找你谈事情，你这……”
苏姳菀已经拎起包，“我下班前应该可以回来……”
“苏姳菀！”胡悦霞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你进来！”
苏姳菀站定了，远远看着胡悦霞，“胡姐，我……”
“你是要去跑什么大新闻吗？”胡悦霞皱着眉，“没有就过来，我有要事找你。”
……
得到了苏姳菀肯定的答复，江夫人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但转而她又觉得很愧疚。
当年，她在苏家夫妻墓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强迫菀菀做任何事。
所以菀菀要爱着江森南，自个儿愿意受着委屈，她也没多劝过她。
就像现在，菀菀要离开，她也没有理由阻挠。
可是……苏茹明白自己最终还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看着儿子生不如死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利用了菀菀对自己的感情，逼了她回来……
“妈，你刚刚是给她打电话？”江森南恰好醒来，他声音沙哑，虚弱中却带着丝丝寒意。
江夫人擦擦眼角，“菀菀过来，你好好和她说话，别再摆谱了……”
江森南别开了头，“你不该给她打电话，我们已经分手了，何况，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
江夫人……
哪里有人一边说着没什么感情，一边一脸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死色。
但江夫人现在不敢揭穿他。
她和江爸那样两个厚脸皮，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江森南这么薄面的儿子。
想着苏姳菀过来，她一个长辈在这里看着多少不方便。
江夫人干脆暂时离场，去陪余晓晓。
但，该叮嘱的她还是反复叮嘱。
“我出去逛一逛，菀菀来了，你给人一点好脸色，听到没？”
等江夫人一走，江森南把魏宏叫了进来。
“这两天……”尽管不想再提及，他还是问，“苏姳菀有没有来过？”
魏宏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苏小姐……在南爷你刚出事的时候来过。”
言下之意，后面再也没来过了。
江森南就闭上了眼，“她进来看过我？”
魏宏不解，但还是摇头，“苏小姐她很忙，要弄宋先生的采访稿，急急忙忙就走了。”
“你呢？”江森南睁开了眼，眸色中，莫名有潜藏的杀意。
魏宏浑身一颤，本能的避险。
“我、我什么……”
“你进来过吗？”江森南眼中危险愈浓。
魏宏喉咙发干，“基本，都是夫人在这里的，我没怎么进来……”。
江森南就点头。
“这两天这间病房里发生的事，不准透露给任何人，听到了吗？”
魏宏不敢不应。
同时暗暗庆幸那天江先生拦住了自己。
要是他坚持让苏小姐进来，看到南爷那副样子……
不知道自己今天还有没有命活！
……
打发走了魏宏，江森南坐在病床上，偏头，木然地看着外面的窗景。
一个小时……缓缓而过。
苏姳菀，没有过来。
江森南捏着手机的手指，缓缓用力。
从兴业到这里，坐地铁最多只要半个小时。
江森南仰起头，深深吸气。
不想回忆……
但他还是想到那个夏天。
他摔断了腿，苏姳菀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身边。
他半夜痛到醒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倚靠着床边，头就枕在他的手腕旁，一双小手虔诚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好像睡得很熟。
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苏姳菀的睫毛浓密又纤长，秀气的鼻尖微翘，唇珠点着玫瑰的色彩。
江森南尝试着动一下，她马上就惊醒，一边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念着，“南哥哥，不疼了，不疼了……”
江森南默默地看她几秒，把一阵阵钻心的抽疼忍下去。
“嗯，我不疼。”
他平静地说。
于是，他就看到她眸子亮晶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声音轻轻的，甜甜的，
“南哥哥好厉害呀，我以后要是摔了，也不会喊疼……”
……
“南爷，”魏宏来敲门，一脸纠结，“苏小姐来了，你……要不要见她？”
第57章 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苏姳菀从胡悦霞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耽误了大半时间。
但真正让她在病房前踌躇的，是路上收到的，江夫人发给她的一段视频……
【菀菀，我发给你，你看了就删，别告诉任何人你看过。】
苏姳菀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画面未先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菀菀……”
她愣了愣，当即下意识将手机翻转，倒盖到了腿上。
耳机里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来。
“菀菀……”江森南如同濒死之人一般喘息，“菀菀你过来……”
“……你过来，我不和你置气了……别再躲我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
“我死了以后，江家的什么都是你的……我的也全都是你的……你如果想和俞子舜在一起……”
苏姳菀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你就和他在一起吧……但是菀菀，你要学会多爱自己一点……别再犯傻了……”
“……你要答应我，以后多陪陪我妈……之后每年，你来看我一次，不要告诉我和你俞子舜过得怎么样，不要再说分手的话……菀菀，你每次说分手，都在逼我去死……”
……
苏姳菀至始至终没有把手机翻过来。
她不敢看屏幕一眼，害怕看到江森南的脸。
怕看到他眼角的泪，怕看到他乞求的眼神，怕自己看一眼就心软，放弃先前所有的努力和挣扎。
江夫人之所以发这段视频给她，是因为江森南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吗？
或许他身体上没有大碍，但是精神上可能不大好。
所以，江夫人是在恳求她回去照顾他，求他们复合吗？
江夫人很少会哭的，她既然哭，就是真的遇上了她无法解决问题。
那她该怎么办？
……
因为思虑过重，苏姳菀竟坐过了站。等好不容易来到医院，依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
但是来回纠结的时候，被魏宏看到了。
魏宏呆了两秒，紧接着就朝病房那边跑去。
苏姳菀这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该叫住他，还是该转身就走。
她沉下心来，埋汰自己不该优柔寡断，然后又告诉自己，既然答应了江夫人过来，就不应该想太多。
该等见了江森南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但就在此时，她一回头，竟看到了殷柔晴。
“苏小姐？”殷柔晴打扮得精致绚丽，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怎么？你来看森南？”
不等苏姳菀回答，她就讥讽道，“苏小姐啊苏小姐，我记得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和森南已经在一起了。你但凡是稍微要点脸，都应该知道，前女友这个身份，有多尴尬，你——”
她上下打量着苏姳菀，眼里全都是轻蔑，“你该不会又想拿你爸妈对苏家的那点恩情，去逼森南和你复合吧？”
苏姳菀不会顺着她的话去踩坑。
来来回回，殷柔晴也就这么几招，她已经看腻了。
她轻笑一声，“殷小姐，听说夏日晴天在任泓身上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公司里有您这样一位祖宗，是不是人人回家都要跨火盆？”
殷柔晴果然被踩到了痛脚，她声音扬高，“你什么意思？任泓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苏姳菀，你一个记者，张着嘴乱说话，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是吗？”
苏姳菀苏淡风轻地看着殷柔晴，
“那殷小姐可真委屈了，明明没做过，却被逼着给我道歉。是不是觉得……很憋屈？”
“你……”殷柔晴血压飚了起来。
但转瞬间，她就忍住了憋红的脸，把所有话都吞了下去。
苏姳菀似有所感，回过头。
果然看到魏宏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苏小姐……”他先看了殷柔晴一眼，紧接着就对苏姳菀说道，“南爷说他今天很累了，暂时不想见你。”
魏宏汇报了苏姳菀过来之后，江森南皱着眉头看了手机半晌，最终扔给魏宏一句，“暂时不见，我很累了……”
……
听到魏宏的话。
殷柔晴直接嗤笑出声，“呵！苏小姐，我是你，就不会过来自取其辱了！”
苏姳菀不看她，只平静地看着魏宏，“你怎么知道，我是过来看江森南的？我刚刚，有这样和你说过吗？”
魏宏：“额……”
“苏阿姨叫我过来的，她在哪里？”
魏宏觉得，自己好像又搞错什么了。
他挠了挠额头，“夫人她，好像是去看你妹妹了？”
“这样。”苏姳菀点点头，就要离开。
“苏小姐，”殷柔晴追了上来，她凑到苏姳菀耳边，低声道，“森南出车祸这几天，都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我们现在的感情……好得很。你但凡要点脸，就离我的男朋友远点！”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抽身，朝着江森南的病房，大踏步走了过去。
苏姳菀走到拐角，正巧从眼角余光，看到魏宏毕恭毕敬给殷柔晴拉开了病房的门。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离开，但转瞬，就自嘲地笑了。
亏她先前还犹豫挣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头……
【很累了，暂时不见。】
江森南这话，大概是给双方留一点点面子吧？
毕竟，她是江夫人打电话叫过来的。
不见她，却可以为殷柔晴敞开大门。
苏姳菀可以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殷柔晴那些话，可她亲眼所见，总不能有假。
还要多少次？
她问自己。
还要多少次，她才能看清现实？
他为了殷柔晴，而伤害她，冷落她的次数，过去还少了吗？
明明她先前已经决绝的抛弃了过往，竟因为他在车祸后的那几句话，就生了悔意……
苏姳菀笑自己依旧留存的天真。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或许会流露出一些不符真实想法的行径和言语。
江夫人可能当了真，又期望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才央求她过来。
但苏姳菀自己应该清醒。
清醒的知道，
他们，已经没可能了……
苏姳菀拿出了手机，删掉了里面的那段视频。
幸好，她刚刚没有多看几眼画面，否则的话，现在只会更添心塞。
……
“南爷，”魏宏打开了门，脸色有几分喜色，“殷小姐来看你了……”
殷柔晴其实这两天来过不止一次，但每次江夫人都在，她根本就没机会踏入病房一步。
现在她好不容易得到情报，江夫人离开了，所以见缝插针赶了过来。
江森南本来闭着眼养神，闻言睁开了眼，却在看到殷柔晴的那一刻，眸色骤然变暗。
“我刚刚说了很累了，你听不到？”
赵薇与叶茂青同居3年，和汪雨闹分手，最后为何嫁黄有龙当后妈？
赵薇，可能很多80后和90后的人对她非常熟悉，《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蒙蒙》，当时可是红遍了大街小巷。很多人在放学或者是下了班之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看赵薇演的电视剧。赵薇已经红了25年，人气更是与林青霞不相上下。除了人美钱多人气大外，她还有一颗才华出众会投资的好脑袋。
赵薇第一任男友叫叶茂青，他在37岁的时候，接管了叶氏家族的庞大产业，身家高达120亿，当时两人的感情非常好，曾同居三年，赵薇在大火之后，变得忙碌起来，和叶茂青聚少离多，两人最终分手。2002年赵薇认识了汪雨，这个汪雨也不是一般人，他的父亲是原上海市市长汪道涵，因为是60岁才有了汪雨这个儿子，他特别疼爱他。当汪雨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赵薇，他们没多久就成了男女朋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薇将要嫁入豪门，成为豪门阔太的时候，汪雨被爆出与女星黄奕“月下牵手”，再次遭到背叛的赵薇，痛心疾首的告别汪雨。感情受挫的赵薇，事业上迎来了最大的陡坡。赵薇因为此事和汪雨起了冲突，一位自称是赵薇同事的网友在网上爆料，赵薇被汪雨扇了一巴掌，导致两人的感情破裂，最后分手。
赵薇的再一次恋爱是在2008年的时候，经王林介绍认识了当时身价4亿的黄有龙。黄有龙对赵薇一见倾心。为了追求赵薇，黄有龙出手阔绰，送了赵薇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其中包括2400万的钻表及价值2亿的15克拉卡地亚钻戒 ！最后赵薇还是被黄有龙感动了，即使黄有龙离过婚，还有孩子。2009年他们结婚了，2010年他们的女儿小四月出生，他们还让女儿将王林认作干爹。
在生下女儿之后，更是将黄有龙4个亿的身价翻倍，一直膨胀到57亿。赵薇不仅将事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在生活与前妻的儿子，相处的也十分的好。曾经的一代女神，凭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爱情事业双丰收，就是因为她那不服输的性格，做事果断，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B-《彼得潘与辛德瑞拉》我是你一不小心踩到的沙砾播报文章
B-【彼得·潘与辛德瑞拉】攻是有颜值有才华的北漂，受是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两个自以为是的钢铁直男开启了相互掰弯之路。《彼得·潘与辛德瑞拉》by徐徐图之 真的没长大的心机谢白莲攻×叨逼叨的小SB受，心机婊套路傻土豪，最后双双沦陷跪下叫爸。蛮折腾的两个人，从番外开始分分合合了好久，彼此都不相信对方会深爱自己，自己能配得上对方。小王八尤其叫人心疼。结局明明很甜但是真的哭瞎了。
娱乐圈甜文，攻是有颜值有才华的北漂，受是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机缘巧合加入了同一个组合，受性格直率，嘴超贱，所以没什么朋友，天天粘着攻；攻一边内心吐槽，一边接受了受，慢慢觉得受很可爱（文中爱称“小sb”）。于是两个自以为是的钢铁直男开启了相互掰弯之路。
这真的是一篇神奇的文，刚开始看觉得攻真的是完美男人，受怎么那么渣呢；看到中间，又觉得受付出这么多，攻怎么那么不开窍呢，一路小甜小虐非常有趣，特别是受的东北话和攻的内心吐槽，不能再可爱了。
此外强推cv景向谁依和cv羊仔的同名广播剧，真心超棒今日分享：《彼得潘与辛德瑞拉》
作者：徐徐 图之
主角：谢 竹星&王 超
类型：y lq
简介及读后感不想长大的彼得潘·王超，与，高穷帅辛德瑞拉·谢竹星。
看这个故事的契机是听了一首歌--爱情是个什么鬼 东西，看了评论发现这本书就去看了。循环了好久这首歌啊，故事也很好。
感情线，一开始就是互相吸引，互相暗恋，但因为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表达方式的差异也很大。
谢竹星一开始是看王超就是：“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而王超，就是从小被众星捧月宠着，不用考虑多少的直觉系生物。一开始也只懂得死皮赖脸地贴着对方而已。
两个人成长的真的特别多，日常相处也很有意思。小谢后来对父母说小超的时候：【“他家里条件好，上面两个哥哥，从小惯着长大的，不是太会说话和办事，但是心眼儿是好的，人也没坏毛病，说什么他也能听进去，跟个小孩儿一样，吵了架他也不记仇，哄哄他他就忘了，傻乎乎的。”他自己边说边笑，喜欢都溶在了语气里、眼神里、笑意里。】
这本书对我来说最大的亮点，大概就是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以最戏剧化的方式，呈现得淋漓尽致。
过程有甜，也有酸涩，最后he。
【我想和你用一辈子蓝色马桶圈。】
书摘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满天都是谢竹星。人生是一个奇妙的轨道，面对无数个分岔路口，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走进哪个犄角旮旯。于是谢竹星在北漂的第不知道几个年头，遇见了王超。更多的时候，谢竹星觉得，何其幸运，能遇见王超。然后，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被引诱、义无反顾的放弃安稳平常的生活，喜欢他，爱上他......今天不想吃麻小，那你明天想不想？现在这姿势，就好像他是那个终于穿对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对面的人不是王子，而是住在永无乡的彼得·潘，永远是个小孩，没心没肺的笑，没心没肺地哭，没心没肺的勾.引了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学着爱你，于是低到尘埃里。慢慢地学着长大、摸索着爱你，然后变成更好的自己。”他一步一步走进他的世界，看他发光发亮，变成自己眼里一颗耀眼的星星。也看到了他藏在心底的谁也不知道的，他的过去。
他甚至想这个人只要有点喜欢我，哪怕只有一分也行。我是你一不小心踩到的沙砾。你是我在人群中一眼万年的仙女。
王超拖了个蓝色行李箱，站在客厅中央，看他出来，扶了扶帽檐，说：“那啥......”谢竹星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急促呼吸里，竟还漏出了一声哽音。
他闭嘴不说了，想笑，又有点想哭。
爱是什么？
爱是两朵不会开的花，拼在一起，才开出了并蒂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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