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君

【夜读 · 散文】母亲的手

年初难得有空，得假匆匆回家。时间虽说不长，喜悦仍上脸颊。与那些驻地与家相隔万里的战友们相比，我无疑是幸运的，在交通便捷的今天，即便是公交、高铁、地铁轮番倒腾，回家也不过3个小时，这种体验无疑为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幸福感。

然而，离家近了似乎并没有使我为这个家多作什么贡献。妻子和大多数军嫂一样，白天忙着上班，晚上还得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尤其是两个女儿还在上小学，每晚辅导学业是必不可少且不敢马虎的。至于家里其他诸如买菜、做饭、洗衣、打扫等琐事，则基本靠父母、岳父母轮流撑着。相信这也是大多数两地分居军人家庭的生活现状。

兴许是我回来了，饭桌上，孩子们吃得很是开心，大女儿连连夸赞：“奶奶做的胡萝卜烧排骨好吃。”小女儿则说：“紫菜蛋花汤好喝。”我一言不发地在一旁大快朵颐。突然，小女儿看着我说：“爸爸，你猜我们家今天有什么不一样？”我简单环顾四周后，一脸疑惑：“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啊。”还没等小女儿开口，大女儿就抢着说：“我知道，今天奶奶把家里全部都打扫了一遍，现在是窗明几净”。于是，我转过头向客厅窗户看去：“果然很干净，奶奶厉害吧”。

“奶奶的手都烂了”，小女儿的话瞬间把我的目光从饭碗挪到了母亲的手上。母亲虽端着碗，但从旁边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两只手明显泛白，右手食指和手掌掉了不少皮，整个手掌都显得肿胀。这是在母亲端汤拿碗上桌时我未曾注意到的。

于是，我赶紧关切地问道：“妈，您手怎么弄的啊？没事吧！”

“我看今天出太阳，下午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顺便把屋里的窗户和纱窗全给洗了，用了点碱……我拿过来的胶手套又被你们给扔了”，还没等我回应，母亲紧接着又补充到：“窗户我清了几遍，放心吧”。

母亲从家里带来的那双胶手套有几个破洞，平时，母亲喜欢戴上它抹玻璃、洗一些厚重衣物。虽说手套不影响使用，但考虑到父母比较辛苦，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我们便把母亲那双胶手套偷偷地丢了，希望父母别去做那些脏活、累活。同时，我们在网上找了家政公司定期打扫卫生。也因此，见母亲又干起这些脏活、累活，我显得有些急了：“妈，我没有不放心，不是说了，家里卫生由家政公司打扫吗！这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就帮我们做做饭、带带孩子就行。”

母亲一脸严肃地说道：“马上过年了，家政打扫又贵，还没有自己打扫得干净放心，而且现在外边生病的人那么多，家里有小孩，万一带点病毒进来怎么办。”

母亲的话竟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于是，我只能简单地关心了她几句。母亲表示：“就掉了点儿皮，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看着母亲那双泛白肿胀的手，我感到无比愧疚和心痛，再抬起头看看母亲的脸，我突然才发现，原来不仅是手，连母亲的脸也有了明显的皱纹，发丝中的白格外醒目。母亲老了，只不过，平时我很少留意过那些岁月一点点刻下的痕迹。此刻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我仿佛就没有关心、关注过父母，即便偶尔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也多是让父母帮忙办事。每念及此，我的心里都无比难受。

饭后，小女儿拉我到沙发上陪她看动画片，而我则陷入了沉思。可没过一会儿，母亲已经把厨房和餐桌打扫干净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明天还要给你爷爷做点好吃的送到医院去。”

“妈，您路上慢点，拿点水果回去吧。”我回应道。

父亲身体不太好，怕影响我们，因此平时并没有和母亲一起住过来，而爷爷又偏瘫长期住院，所以，每当我回家后，母亲都会回自己家里去。这样既方便照顾爷爷和爸爸，同时，也给我们年轻人留出了更多的自由空间。

送走母亲，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回首往事，我开始自责起来，这些年，父母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我们这个家上。当我们需要租一套房子时，父母为我们四处奔走，到处找中介、找熟人，就为找一处位优价廉的房源；当我和妻子工作调动后，他们又任劳任怨地帮我们带孩子、料理家务……只要能给我们的，他们总是毫无保留且没有半点迟疑。至于他们是否生病了，是不是吃得好、穿得暖，我却从未主动过问，少了作为儿子应有的关心、孝敬与尊重。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得如此冷漠，是因为工作忙吗？这应该是个能拿得上台面的借口，但我心里知道，这也仅仅是个借口，不是主要原因。或许，当把父母的爱视为理所应当并习以为常后，便不自觉地渐忘了那份感恩与珍惜吧。

再想想母亲那双泛白的手，打扫完卫生，她本可以坐在沙发上陪孙女们看看电视，又或者打盹休息一会儿。然而，她却并没有停下一刻，她的心全放在儿子的家里，衣服手洗更干净，窗户自己擦更放心……此刻让我再一次加深了对母爱的理解，母亲擦亮的是儿子家中的窗户，映出的却是千万母亲为了子女可以付出一切的心。我想，但凡有一丝阳光照在上面，便能看到父母对子女那份无私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在父母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作者：李佳君

播音：常同学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