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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舅舅(梦到舅舅是什么征兆)

时间:2023-10-16 14:21:29 作者:误到人间 来源:网友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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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出现去世的亲人、朋友意味着什么?心理学家为你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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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一直都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梦不同于现实,在梦中,很多人都实现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事情。

有人成了百万富翁,有人和自己最心爱的姑娘走到一起。

还有人,在梦里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过世亲人。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梦故人,要留心。”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梦似乎就像神明降下来的启示,给人以警醒。

在我国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中,武松正是通过哥哥武大郎的托梦,才得知了哥哥被害的真相。

因此,中国人一直特别相信,梦到故人一定有其背后的原因。“梦故人,要留心”:梦见故去的亲人朋友,有这几点暗示。

今天,我们就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梦见故去的亲人朋友,有三点暗示。

你所察觉不到的内心本质

著名的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把梦境分为显意和隐意两个方面。

顾名思义,显意就是梦境中容易被人记住和回想起来的内容。

而隐意则不是,相对于显意来说,隐意更加晦涩难懂,也更加让人难以察觉。

因为,隐意在梦境中往往是经过巧妙伪装的,是梦境的本质。

因此,梦到已经逝去的亲人很可能只是一个表象。

而这个梦境背后的真正含义却很难被人们所察觉。

有时候,梦到已故亲人很有可能就在向人们暗示:

自己和这些亲人真正的关系是怎样的以及一个人内心的本质。

针对这个现象,弗洛伊德曾经分析过一个案例。

一位青年梦到了已经去世的父亲。

在他的梦境里,父亲下葬之后又被挖了出来,被挖出来的父亲没有死,反而还满脸憔悴。

显然是生病了,随后,梦境的画面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对此,弗洛伊德分析,这位青年梦境的显意很明显就是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在他的梦境里,父亲下葬后被挖了出来,随后又十分憔悴,这很明显不是事实。

而这也恰恰体现了这个梦境的真实含义。

原来,青年患有牙痛,父亲过世后,他的牙齿就开始痛了。

于是,他去看了牙医,想要拔掉这颗牙齿。

但是医生却说不用拔牙,只需要在牙齿里放药物,三天后拿出来就可以治愈青年的牙痛。

弗洛伊德认为,把牙齿里的药物拿出和梦境里把父亲挖出来是不谋而合的。

他分析道,青年和父亲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他在梦境中粗暴挖出父亲的方式正代表了他对父亲的态度。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会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在梦境中,没有了道德的束缚,那些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真实的想法就会通过梦境显示出来。

梦境可以揭示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可以反映出一个人存在的心理问题。

和已故亲人之间存在的心结

在外公刚刚过世的那半年里,我总是能够梦到他。

有一次,我梦到自己在爬山,爬到山顶的时候碰到了外公。

他的气色很好,完全不像过世前在我心里的模样。

外公是一个内敛的人,从不表达自己的情感,我也很少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

然而,在梦里,我突然对外公说,外公你知道吗?我妈妈其实很爱你。

弗洛伊德曾经提出,梦境其实是潜意识里欲望的满足。

他认为,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下意识压抑自己的欲望。

因此,梦境就成了人们宣泄欲望的一种途径。

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满足不了的愿望就会通过梦境实现。

我母亲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她排行第二,是家里最懂事的一个。

外公和外婆虽然偏爱儿子,但是对我母亲也非常好。

一直以来,我母亲对外公的感情都非常深厚。

但是令她难过的是,外公总是更爱弟弟,在最后弥留之际,也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儿子。

母亲的难过我看在眼里,明明母亲是最孝顺的那一个,可是外公却还是把最多的爱都给了舅舅。

在外公没有过世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想对外公说,我妈妈其实很爱您,比您任何一个孩子都爱您。

可是,这句话直到外公过世都没有说出口,成了我的心结。

心理学家认为,心结和某种情绪有直接的关系。

就像有人总会不停地做考试梦,在梦里,他每次都无法完成试卷,最后不得不从梦中惊醒。

有的时候,人们梦到自己已经过世的亲人,其实就是有可能在提醒你,你的内心深处可能存在和已故亲人产生的心结。

这个心结在你心里徘徊,久久不能散去,最后通过你的梦境表达出来。

在这个时候,人们应该主动去寻找心结所在,解开这个心结,让自己的心理情绪获得宣泄。

现实生活中的压力

梦境来自于现实,往往又超越现实。

正如前文所说,人们在清醒状态下无法宣泄的压力有时候却会通过梦境表现出来。

著名的心理学家荣格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在梦里,自己回到了童年时期。

而已经过世多年的父亲正在像童年那样带自己祷告。

荣格醒来后,开始分析自己这个奇怪的梦境。

他的父亲是牧师,十分严厉,总是要求荣格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荣格突然明白了,自己已经成家立业。

此时梦到父亲,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成家立业所带来的压力——自己也要像父亲当年那样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在潜意识中,荣格或许对这项责任的突然到来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但是在清醒的时候,荣格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还下意识地去压抑自己的感受。

所以后来才有了这个奇怪的梦,它在提醒荣格,自己正在面对着什么,又产生了怎样的情绪和压力。

荣格提出,梦境和现实环境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梦境虽然总和现实有很大差距,但是却又和现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和做梦人当下的人生经历是一脉相承的。

很多人在梦到逝去的亲人时总会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毕竟在传统观念中,鬼神之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一切其实都很好解释。

梦境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也是一个人潜在欲望的反映,我们一定要正视它。

The End -

作者 | 汤米达

编辑 | 万安

参考资料:Jean Piaget Biographie. (2020, January 29)

老年人经常梦见逝去的故人,是大限将近了吗?

邻居王大妈86了,心脏不好,还有三高,整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痒,三天两头找医生。

这几天王大妈又病了,气喘、胸闷、恶心,连带着肩背疼。儿子带她住了几天院,又开了一大堆药回来。

说也奇怪,这次病后,王大妈总会梦见些故人,只要一睡着,她的父母,她的奶奶,她的舅舅表姐,还有一个村从小玩到大的小姐妹,甚至记不清样子的远房的表亲、说过一两句话的村民。。。都会涌到眼前来,而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已经“走”了的。

这些人在她梦里显身,活灵活现,有的笑嘻嘻,有的阴着一张脸,有的噘嘴鼓腮神情忧郁,有的蹦来跳去一刻不停歇。。。甚至有一回,王大妈刚一闭眼,就看见她的二儿媳妇(五年前出车祸去世)从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伸出两只长长的胳膊就要抱她,王大妈吓的一躲,就“扑通”跌了一跤,醒来后心脏怦怦怦乱跳,一脑门子的汗!

王大妈对儿子女儿说,我恐怕快不行了,给我准备后事吧!

老年人经常梦见逝去的故人,真的是大限将近了吗?

梦境心理学鼻祖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梦见的所有人和事,都来自于曾经的回忆和往事,都是印象深刻的。梦境离不开现实,往往就由这些“深刻的记忆”构成。

但梦境又是虚幻的。就像从生活中提取出来的素材,在梦里出现的时候,有了提炼、过滤、想象,幻化出千奇百怪的样子来,似是而非,真假莫辨,虚无缥缈又身临其境。

以王大妈当下的处境,身体虚弱,睡眠浅,加之,人都是感性的,他们对于亲人、朋友的思念,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更加强烈。经常梦到故去的亲人,也算是“念旧”的一种表现。

梦境,虽源于现实,却也受到人的潜意识以及欲望的影响。它就像一面镜子,既照着我们的过去,也映射着我们的未来。

其实像王大妈这样的老人,经常梦见已经逝去的故人,不要担惊受怕,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觉得是自己大限将近。而是要想法提高自身的免疫力,比如一日三餐加强营养、多晒晒太阳、。。。身强力壮自然百毒不侵。

另外,子女们要多陪老人聊聊天,让他(她)保持心情愉快。有道是“好心情是身体的灵丹妙药”,保持好的情绪,生活中就会充满欢乐。

梦见与亲人告别,是不是临死的征兆?

一大早,就接到一起在深圳打工的老乡的电话。我很烦,还睡着呢,结果被他一个电话吵醒了。

老乡说,他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怕很不吉利,告诉我一下。还说,按老家的说法,只要是不好的不吉利的梦,找人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还来不及问他,到底做什么不吉利的梦了,他便噼呖啪啦地说起来了。

他说,我在梦里,随着单位搞团建活动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乡下。到了那里,我一看,竟是舅舅家附近的地方,我还可以看到舅舅家,离舅舅家不远的另外一边山腰上,是姨妈家,我也看到了。我不想让舅舅家的人和姨妈家的人看到我,我马上离远一点。

奇怪的是,场景马上变了。我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东西散落到地上,我弯腰去拣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不远一家房门开了,一个老婆婆走出来,端着一碗饭在吃。我一看,竟是我那已九十多高龄的姑妈。

我赶忙叫了声“姑妈”,姑妈见是我,留我吃饭。我说在搞活动,要去找同事。但姑妈不放我走。正在我们纠缠不休的时候,我就醒了。

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老想起这个梦,又想起老家那里关于这种梦的说法,再想起以前老婆说岳母去世前曾做梦去与亲戚家一一话别的话,就觉得寒毛直立。索性就打电话,找你说说,缓解一下我的紧张和害怕。

听了老乡的话,我笑了。知道他的紧张和害怕,开玩笑说,你现在告诉我了,把梦说破了,就不用紧张和害怕了。

但是,其实我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有点忐忑,难道这梦真会是一种预告吗?

声明:图片来自网络上

我的舅舅们

大舅

大舅如果活着今年也有一百开外了。我的姥姥生于1881年,与鲁迅先生同庚,那时的女人结婚早,不到20就生孩子了,大舅的冥诞掐指可算。

大舅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他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嘴里经常叼着一根长柄旱烟袋。烟锅是黄铜的,脖子上镂刻着盘丝纹;烟杆是磨得发亮的栗色木杆,杆上还安着一个白绿相间的玉嘴子。烟口袋上连着一个红铜烟锅钩子和一个黄铜磕烟钵子。我小时候常拿他的烟锅子玩,他跟我说,你别看这个烟锅子不算起眼,但这个玉嘴子可值钱了。看到没?这嘴子里有翠,绿色的就是,这个烟嘴子给我一头牛都不换。我当然不相信,心里说:大舅净吹牛,就这么个小烟嘴子,我拿一只鸡也不换你的。

大舅可惜做了一辈子农民。但因为两个闺女嫁得好,长子也早早就跳出了农门,所以一辈子没咋受过重苦。凡地里需要出大汗的营生,他都不干。早年雇人、合作化后,年底工分不足时都交钱补足。

大闺女爱花嫁给了一位空军,上世纪五十年代就随夫去了福州军区,事件后表姐夫被清退复员,此事另有专文细述,这里就不说了。

二闺女闰花,1956年初中毕业就跑到包头就业了。老公是位东北人,当时在包头市工业局工作。由于他分管人事,1958年大跃进,包头工业大规模上马,这位姐夫没少把老家的表哥们弄到包头吃商品粮。后来精简,其他人大多又回乡了,但我的表哥们都沾姐夫的光,一个也没走。

闰花姐是个孝顺闺女,每月十元二十元按时给大舅寄钱。村里人一听见电驴子响,就知道一准是包头的钱到了。村里人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都会想到大舅,多了没有,三元五元不是问题。大舅喜欢吃月饼,经常去村供销社买月饼,大舅举着月饼从供销社出来,把那些儿女都在村里的人羡慕得唉声叹气。

大舅每次去包头眊闺女,没住几天就跑回来了。说闰花家用的是细瓷小碗,“还没舀哩,满球咧;还没端哩,溢球咧;还没吃哩,完球咧。”后来此话传开,得胜堡人见了大舅都叫“三球碗”,大舅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大舅喜欢喝酒,但喝不多。他经常傍晚去供销社打酒,到了那里,营业员给他一只小黑碗,打上二两散装白干,再买一块糖,就着糖块几口喝下去,捂着嘴就走。路上遇见熟人给他打招呼,也不回应,只是摆摆另一只手——他怕酒气跑了。

大舅的长子“六十七”,在包头印刷厂当搬运工。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用排子车把半成品从这个车间拉到那个车间。家贫出贵子,表哥的孩子们后来都很出息,最小的闺女还嫁了个厂长,这位厂长还给表哥表嫂买了楼房。

大舅的前妻我没见过,估计病故了。他的一儿两女都是前妻生养的。后来的大妗妗身材高大,模样俊秀,可惜未给他留下一男半女。长子六十七的前妻因为产褥热,注射国产盘尼西林时没做过敏试验而亡。那时的游医能搞到盘尼西林,但不懂得要做皮试。那个未曾谋面的嫂嫂仅给六十七留下一个女儿,乳名玲玲。玲玲与我同岁,是个美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齿白唇红、秀气可人。六十七妻子去世后,女儿无人照看,他的继母、我的新任大妗妗就接过了此项任务。

新任大妗妗嫁过来时虽然岁数不大,但一直没生养。她非常喜欢这个孙女,如获至宝,视如己出。每天早上精心地给她梳洗打扮,头发用木梳蘸上刨花水梳得溜光水滑,梳完头再用筷头蘸上胭脂在颁颅中央厾个红点点,俊俏极了。

1965年,玲玲的大姑父,即闰花女婿将她安排至包头棉纺织厂整理车间工作。奶奶从此见不上孙女,想瞎眼、望断肠,没几年就仙逝了。

又过了几年,玲玲出徒。她大姑又大包大揽,嫁给包头市公交公司的一位大巴司机为妻。此事这里不提。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大舅每年都从堡子湾坐火车去包头眊儿子和闺女。去时因为带的东西多,在呼市下不了车,但回程时总要在呼市停留几天,来眊眊我们。每次来,母亲都要大肆招待,好吃好喝。待大舅走后,肉票、油票都用得精光,我们几个月都过着清淡的日子,缓不过劲儿来。

大舅每次回村后都宣传我们家饮食的丰盛,他咋能知道,他走后我们的清苦生活呢?

大舅每次来都说,他带给闰花的韭菜花非常好吃,并说,如果我们也喜欢吃,让我去包头的闰花家去取。我对此有点腹诽:你从闰花家来时拿一瓶不就得了,我咋好意思去取呢?

二舅

二舅从小就送人了,送给堡子湾的一家亲戚。那家亲戚刘姓,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人不得全,瓜不得圆,老地主两口子一辈子没有生育。眼看已进入不惑之年,膝下无子,泼天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每天唉声叹气,忧心忡忡。姥爷“穷汉儿多”,于是他们跑过来商议,想把二舅过继给他们继承家业。

二舅被领过去时,已经有七八岁了。待他成年,养父母给他娶过媳妇不久就双双去世了。

二舅最大的毛病是懒,日子过得连烧火柴都成了问题。某日打早,家里做饭又没了柴烧,老婆上前推了推正在睡觉的二舅,告诉他家里没柴烧了。二舅睁开眼睛看了看窗户,感觉天色尚早,一翻身就又进入了梦乡。一直到了太阳高高升起,二舅睡足后,到街上扑罗了一抱穰毛柴,刚刚能把锅烧开,就又坐到了炕头上。那时候他家没柴烧没米下锅是经常的事。

二舅好逸恶劳,一点正事也不做。后来他又和镇里的一些泼皮鬼混,养成了抽洋烟的恶习。坐吃山空,没几年家产便被他踢跶的干干净净。后来因为欠人家赌债,他把老婆也卖了。

听说人家从他家迎娶媳妇那天,他有点不放心,竟然跟了过来。一进大门,人家一家人正忙着操办喜事,都各自忙碌着,也没人理他。走进正房,只见他媳妇上身穿一件红花儿夹袄,下身穿一条翠绿裤子,头顶梳着乌黑圆润的发髻,扎刷得舒眉展眼、容光焕发 。媳妇一见他,唰地把脸扭到一边。炕上整理铺盖的女人见有陌生人进来,问他,你干甚了?二舅说:“我是她以前的男人,过来眊眊。”一个女人立马变脸道:“这是喜房,你快滚出去哇。” 二舅赖着没走,硬等得吃了人家的一顿油糕才讪讪离去。

及至土改,二舅已属赤贫。后来姥姥听说他既没吃的也没烧的,一个人濒临绝境。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把他收留回了自己身边。毕竟得胜堡还有那么多兄弟姊妹,一人一把米也饿不死他。后来姥姥家生活渐有起色,又给二舅成了家。在姥爷的管束下,二舅每天也跟着其他兄弟下地动弹。干多干少无所谓,只要务正业就行。

因为二舅回来时已经成年,所以我的五个舅舅里就他一个人的成分属于贫农。贫农在当时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二舅这人说不上坏,但最大的毛病就是懒。懒到什么程度?当时的农村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吃米烧柴。因为队里秋天分的秸秆不够烧,每年秋后必须上山打柴。可是二舅从来不干这活儿。他不干,老婆孩子也不干。有一次下雪天没柴烧,他竟让孩子上房拔房草。

大舅看不下去,老数算他,可他却把大哥当做仇人一般,从此不相往来。二舅第二个毛病是好色,经常从家里偷上米面,送给对门院寡妇。有天他要把家里仅存的几斤白面送给那个女人,二妗妗发现后拼命阻拦,他就把白面扬了一地。第三就是他喜欢耍无赖。他家欠队里的“三角债”,从五几年回乡开始一直欠到七十年代,后来联产承包时全部免除。然而对于联产承包,他却百分之百地不乐意。分家那天,他站在生产队的院子里破口大骂,说贫下中农又要遭二茬罪了。

那年春播,家家户户都忙得不亦乐乎,可二舅一家却毫无动静。村支书去他家了解情况。他说种地没有种子。村支书说没种子村里补助你,你现在就去取哇。二舅懒得去取,村支书实在没法儿,只好背着种子亲自给他送去,这才连哄带劝把地种上。夏锄到了,家家户户忙着铲地,可二舅家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听说书记要下乡检查,村支书又跑去动员二舅铲地。二舅碍于情面,只好一个人懒洋洋地去了。听说那天公社书记前来检查,检查到二舅的地时,草比苗高,一锄没动。公社书记非常生气,扭头就走。不过后来上边提出扶贫,二舅上了公社的名单。

二妗妗去世早,二舅每天还得一个人做饭吃。二舅的脾气非常暴躁。一天晌午,他自己包荞面饺饺,荞面发硬,口子咋也捏不严,刚捏住不一会儿又挣开了。二舅气得不行,用擀面杖把包好的饺子一气捣得稀烂。其实荞面饺子是蒸着吃的,口严不严并没多大关系。

一次,二舅拉风箱做饭。加炭以后,用炭铲铲关灶门。灶门是铸铁的,关了一回没有关住,“吱扭”一声开了;又关了一次又开了,二舅心中不由得邪气淤积;当第三次灶门又自动打开时,二舅火冒三丈,用力把灶门从灶口揪了下来,按在地上用捣炭锤子砸了个稀巴烂。

还有一次,他因心急把风箱鞴杆拉断了,做饭时蹲在灶火眼前用嘴吹火,冷不防锅溢了,米汤灌了他一耳朵眼,其疼痛可想而知。他登时被激怒了,捡了块顽石把铁锅砸了个稀巴烂。次日冷静下来,他便开始懊悔,因为这些东西无物可以代替。那天他午后出发,晚上熬粥前从丰镇回来了,肩上背了个风箱,风箱上扣了一口大铁锅。这一趟徒步往返四十里,真够他受的,走得他一个礼拜直不起腰来。

二舅有俩闺女,一个叫大翠,一个叫二翠。大翠1958年跟上老公去包头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了,那时大舅二女婿在包头工业局搞劳动调配,人家给办的,1962年大精简时也没回来。二翠嫁在当地,一辈子没出村。

二舅就一个儿,名字叫先成。先成性格憨厚,不喜欢念书。二舅也不管,任其发展。先成在公社里算好劳力,干活从来不偷懒耍滑。时,因为舅舅家出身不好,先成在村里感到非常压抑。堡子湾他爹搅黄那家自土改就是贫农,那里的亲戚说,快回这头来哇!回来你就是贫下中农了。于是先成义无返顾地奔刘家去了。

最近才听说,先成哥有三个儿,只有大儿二儿娶过媳妇了。因为现在村里女人少,二儿娶了个哑巴。三儿一直在太原打工,因为没钱,四十多了还是单身。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三舅

三舅是鳏夫,三妗妗去世早,三舅因贫困,至死没有续弦。

“四清”运动那年秋天。一天近午,三妗妗正在得胜大队的碾房里给大队食堂压糕面。那天,公社书记来大队检查工作,书记爱吃油糕,队长热忱招待。三妗妗会蒸糕,队长指名道姓地把她唤来帮忙。那天一早,三妗妗正在推碾子压糕面时,突然感觉到下身有羊水喷出,于是慌慌张张地扔下手里的笤帚,向不远处的家里跑去。几个年轻媳妇在后边喊:“你做甚圪呀?”三妗妗答:“上毛司。”

三妗妗夹着两条腿赶回家,慌忙把一抱麦秸铺在灶镬跟前,褪下湿漉漉的裤子,蹲在麦秸上,一用力,孩子和胞衣便一涌而出。孩子“哇哇”大哭,三妗妗随手抓起一把生锈的剪子,铰断脐带,在肚脐处打了一个结。然后抱到炕上,用一块破布裹好;自己则找条旧裤子换上,裤裆里塞了一叠草纸;又把胞衣埋在院子里的树下,才急急地向碾房奔去。三妗妗不去不行,不去一上午的工分就泡汤了。

等她压完糕面回来。孩子嗓子都哭哑了,两个脚后跟因为在席子上乱蹬,磨得血淋淋的。

三妗妗当天晚上便高热寒战,昏迷谵妄。因为无钱送往医院,三天后,死于产褥热。孩子命大,竟然安然无恙。三舅中年丧妻,悲痛欲绝,只好买来一只奶羊,用羊奶来喂养幼子。他上工时,孩子由二闺女照料,下地回来还要自己做饭。拖儿带女,又当爹又当娘苦不堪言。

那时地里苦重,三舅下工已是人困马乏。为了节省下时间,多圪躺圪躺,他慢慢研究出一种莜面的懒人吃法,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先把山药蛋切成条条;掏灶镬,抱柴禾,坐锅,添水,生火;等水烧开。把切好的山药条倒进锅中,煮上一袋烟的功夫;慢慢地把莜面均匀地撒入锅中,让莜面覆在水面上,再加热约一袋烟的时间;用铁匙搅拌莜面,直至成块垒型;出锅,用烂腌菜汤蘸着吃。

有时三舅也用莜面推刨渣子吃。先在锅里少添一点水,然后把山药切成薄片转

圈贴在锅边上。等山药贴锅的一面被炕得金黄,用铁匙铲进锅里铺平,再把推好的刨渣子均匀地撒在山药片上。此时锅底的水还没有彻底熬干,盖锅盖拉风匣,等锅底的水正好熬干时,刨渣子也熟了。揭锅盖,用铁匙铲在钵碗里,就点烂腌菜就是一顿饭。

三舅三女三男,大闺女早逝,幼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1960年,因为孩子多,粮食不够吃,三舅饿急了拔草吃。中毒后头大如斗,眼皮肿得睁不开。后来从队里预支了两三块钱,下大同抓了几服草药,才慢慢痊愈。

那时去中药铺抓药也要介绍信,那天三舅走得着急忘了开了,药铺营业员说死说活不给抓。三舅胃里难受,趴在柜台上哇哇得吐,全是绿水。药铺领导对营业员说,麻求烦的,快开给他算了,吐得恶心的。

初期,队里给每个社员发一本《毛主席语录》。发到三舅时,三舅说:“我一个受苦人,没文化,也看不懂,要它没用。”生产队的说三舅恶毒攻击“毛主席语录没用”,称自己为“受苦人”是“污蔑社会主义制度”“透顶”。于是在得胜堡内批斗了他好几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腰腿疼得不能站立。后来人家又要把他拉到外村游斗,一些老人们说:“三娃子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他的话不是恶意的,你们快放过他算了!”由于众人纷纷求告,他们才把三舅放过。

三舅是生产队里有名的老实人,性格憨厚,不善言谈。干活下死力气,从来不会偷奸取巧,聪明人都认为他傻。我常思谋,如果所有的农民都像三舅那样,的主义说不定真能实现呢!

三舅的大闺女润莲,解放初期死于肺结核。那时虽然链霉素、雷米封都已经问世了,但大多是进口的,需要现大洋,农村人没有钱治不起。

三舅的长子“七十五”本来已参加了工作,跳出了农门,在铁路上扳道岔。一天夜里,他竟然在扳道房里睡着了,于是火车出轨,他被开除公职。

听说,在决定开除以前,大同铁路局机务段曾经派人去得胜堡外调,征求一下贫下中农的意见。谁成想,没有一个人给添好话,都说,我们贫下中农每天还受得灰溜溜的,哪能让地富子弟好活,快把他闹回来哇!

七十五的妹妹,我的表姐桂莲后来对我说:“得胜堡的人真万恶呢,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强。”

七十五被开除公职后回到堡里,因为孩子多,生活捉襟见肘。一天他撇了一些糖菜叶子打算拿回家喂猪,被生产队的护青员抓获,扭送到大队用绳子五花大绑后在全村游斗。何为“五花大绑”?“五花大绑”就是‘上三道,下两道’ ,先披上双肩再捆双臂和手的绑法。简单说就是先用麻绳勒过受绑者的脖子在背后交叉或打结,然后在双上臂绑两道下臂绑一道,共五道,再捆住双手。具体地说,这种绑规的应该是先将麻绳对折后打一个绳套,搭在后脖颈上,把绳子从腋下分别穿过,捆住两臂两手后,再把绳头向上穿过绳套,把双手尽量上提在上部打上结,这样的方法一是手指够不着绳结无法自解,二是双手无法下坠,绳子不容易松。七十五被绳子困得紧,疼得直骂,队里的基干民兵用烟头烫他的嘴。那一绳子捆的,胳膊脱臼,三个月都抬不起来。胳膊上留下的绳印子两个月后才消散。

后来有人介绍他去兴荣区小煤窑给矿主背炭。那时,刚刚“改开”,那个矿主不知从谁手里盘过来的矿,一点规模也没有,一点资本也不投。采煤还是时的方式,完全是镐刨人背。下窑时头戴一顶毡帽,在铁丝做的帽箍上挂一盏油灯。背上有一长方形的“垫背”,用牛皮绳背上一个荆条篓子。一个人每次可背一百多斤炭,每天可背一千斤左右,每工作五天歇窑一天,结算工钱一次。

煤窑不生产面煤,只生产大块炭,开采时剩下的煤面就留在坑下。那个煤窑是从九月秋收后到第二年二月春播前这段时间内开张,农忙时大家又回来去种地。

这种背炭人的生活,我小时候曾去煤窑上看过,井筒都是斜坡式的,凿有好多台阶,背炭的人称“窑黑子”。他们浑身是黑,从坑下上来时只能看见亮亮的眼睛和白白的牙齿,谁也看不清是谁;他们摘下油灯用那铁挂钩在脸上刮,汗水便刷刷地落在了地上。

那时,得胜堡有个名叫柱旦的十六七岁的盲人,也下窑背炭,而且一趟也不拉。与大伙不同的是他头上没挂油灯,手里多了一根手杖,胳膊肘和膝盖上都有伤疤。他那深陷着的两眼旁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人们说他十分孝顺,背炭的钱全交给他妈,自己一分钱也不舍得花。

七十五家那时真叫穷,他家里除了水瓮和锅碗外再无摆设。几块破席子满炕跑,全家没有一床齐整盖窝。他到了晚上把背炭的“垫背”往炕沿上一放,头枕在上面就睡下了。炕烧得挺热,因为他不缺炭。每天背最后一趟时,窑主允许他往自己家里捎一块炭,所以煤窑“下班”称“捎窑”。

七十五没干多长时间,就生病了。开始时天天晚上睡不着,盗汗、尿失禁。此后不久便得了肺结核,不能说他的肺痨与苦重没有关系。他儿女一大堆,没钱看,一直拖着。直到晚期,他才由孩子领着去城里的各个亲戚家募捐,但所得不多。后来又来到我们家,那时,他的病正值开放期,肺部全成了蜂窝孔洞了。剧烈咳嗽不已,病菌随处飞扬。父亲深知病情的严重,吓得要命,但又不好意思撵表哥出门。

此后不久,我的妻子就被他染上了肺结核。夜间盗汗、低烧、咳嗽不已。幸亏治疗及时,我天天用自行车驮她去包头二医院注射链霉素、雷米封,又找人给她买羊奶喝,三个月后复查时病灶已钙化。

表哥终于死于肺结核,那时如果他能有500元钱,疾病就能治愈。但得胜堡一个工分才几分钱,500元钱对他来说犹如天文数字。

1977年,我在包头电力修造厂当技术员时,三舅还来过我家。那天中午我给他焖大米饭吃,三舅说,这是他第二次吃“白米饭”了。解放前南军抗日路过得胜堡时,曾用大米和他们换高粱喂马,他才平生第一次吃上大米。

的军队还抗日?他们进村不就是抢掠吗?咋还会平等交易呢?我有点不信。三舅说,南军对老乡可好了,也帮乡亲们挑水、扫院子。

三舅后来也死于肺结核。

四舅

五个舅舅中四舅是最手巧的一个人。他没念过书,仅凭观察及帮人家打下手就学会了石匠、瓦匠、油匠;后来又学会了木匠,农闲时常给起屋造房的人家攛忙。我常常想,其实有许多天才被埋没了,如果他们也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一定会成为出类拔萃的人才。

四舅给人家攛忙,人家自然供他吃喝,人们眼红,就给他编排故事。人们说,有一年秋天,四舅在外村给人家凿完石磨,吃饱喝足回家时,人家还给包了五个柿子。四舅一路走一路盘算:老婆一个、闺女一个、大小子一个、二小子一个、我一个,呵呵,正好好。走着走着,馋得不行,于是思谋:先把我的那个吃了哇,于是下肚一个。走着走着,又馋了,想:把老婆的那个也吃了哇,她反正是不舍得吃,又下肚一个。走着走着,还是馋:把闺女的吃了吧,她都那么大了。再下肚一个。又想:闺女的没了,会说偏心小子了,于是把大小子的也吃了哇。快到村头了,还是想吃,干脆一个也不剩,全部干掉罢哇。不成想,一进家门就肚疼开了,可他还挺吝啬,爬上炕就喊闺女:仙桃!快!快!快把咱家的鸡食盆子端过来……

时,四舅曾在堡子湾公社砖瓦厂做工,没工钱,大队给记工分。一天,同他一起干活的蒋为生没有来,四舅便问:“今天老蒋咋就没有来?”当天晚上便遭到残酷斗争与毒打,说他盼望着归来。凡被冤枉的事,你不承认就被狠狠地整,说是坦白从宽,若违心地认了,就是真凭实据,整得更凶。

四舅有两个儿、一个闺女,大儿高发小名大锁曾在北京军区当过炮兵。听大锁说,1960年,连队外出执行任务,留下他和几个人看家,没有炊事员,做饭时大家热热闹闹,想炒个茴子白,寻了半天找着一个长方形小铁皮油壶。他们平时油水少,这回可算逮着了,倒进锅里一股浓烟直冒,像是着火了一样,有人出主意多放点辣椒,多放盐,结果还是一样的。管他呢,就这么吃了几天富得流油的好日子!……几天后连队返回,擦枪时找不着油,管枪械的文书找到厨房才发现一壶擦枪油被他们吃光了。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大锁曾给贫困饥饿的爹妈寄过三十块钱,爹妈说连一个子儿也没见到。那时公社的邮递员都把信件、汇款款单集中送到大队部,收件人能不能收到,只有鬼知道。四舅当即就要去大队部追问汇款的下落,被四妗妗阻拦,四妗妗说就当没这事,别找不回钱反倒惹祸上身。

四舅哪肯吃哑巴亏,大摇大摆地去大队部追问。四妗妗的担忧果然成真,钱没找回,麻烦却脚跟脚地追来了。

四舅在大队干部面前高声粗嗓梗脖子撸衣袖,严重冒犯了得胜堡的“堡主”。人家已把大锁探亲时喷的话添油加醋写了封检举信,盖上公章,寄给他所在部队,大锁很快脱下军装复员回乡。

大锁复员后,因为成分不好,直到三十多岁才娶过媳妇。大锁的媳妇长得非常喜人,可以说是花容月貌。听说本来和大同机车厂的一个后生订了婚,结果婚期将近,竟然提前诞下一子。机车厂的后生死不认账,家人拷问,才知道是公社书记种下的孽种。缘由是她去公社参加农业学大寨学习班,被色胆包天的公社书记强行占有了。

后来,媒婆给大锁说合。大锁出身不好,家里又没钱,家中思前想后,反复推敲,终于形成了共识:熟地好种、熟女通世故懂人情,于是认了这门亲。不过娃娃没带过来,养下就送人了。

二儿高才小名二锁,在大同念高中时,学业非常优秀,用现在的话来说属于“学霸”。只因出身不好,高考报名登记表上学校签署的意见是“该生不宜录取”,于是只好背起行李卷回乡务农。

听二锁说,他在大同一中念高中时,欠了学校一笔伙食费,学校给他一张助学金申请表,叫他拿回公社盖公章,公社副书记王有才接到表,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在表上写上“地富子女,不予解决!”还痛骂了他一顿。

时,得胜大队部新建了一座厕所。一天,他上完厕所起身后,捡起一块石灰,在门上书写了“毛主席万岁!”五个字。他刚走,有人又上厕所,看到这几个字,马上到革委会举报,立刻把他抓了起来,罪名是:“把毛主席写在了最肮脏的地方!”二锁因为这件事被批斗了很长时间。

还有一次,二锁曾试图用木板做一架照相机(只是做成了一个匣子,根本就没有中间的零件),被人告发后,大队收缴了去。在斗争会上,大队书记说:“高才做了一架的照相机,要偷拍河堤给台湾寄去,让美国飞机来轰炸我们贫下中农用血汗砌成的河堤,幸好被我们收缴了。”二锁因为不认罪,没少受皮肉之苦。

二锁媳妇的面相与嫂嫂天差地别,不仅身材矮小、面色萎黄、头发稀疏、两眼无神,要命的是生下就有点豁唇。本来一落生,爷爷就想扔进尿盆里溺毙,无奈奶奶笃信,认为孩子是上帝的礼物,坚决阻止,才得以活命。

改革开放后,二锁先是在煤矿当工人,后来又去矿区小学教了书。听人说还当过几天校长,但媳妇始终不离左右。二锁是个有良心的男人。

五舅

解放初期,五舅曾被人冤枉,原因是解放前得胜堡的一位的地下工作者被人杀害了,解放后追查时抓住了一个人,这个人因刑讯逼供,把五舅咬了出来。后来,各种刑罚都用尽了,包括跪玻璃渣子、吊在房梁上打,冬天光膀子跪在雪地里,五舅仍然死不肯承认。村里派人去做大舅的工作,大舅于是去劝说五舅:“五子,你就认了哇,你死了,你的妻儿老小我们替你搭照!”

五舅啐了大舅一口说:“放屁!我没做过的事咋能应承?要认你去认哇!”

五舅说,得胜堡整人通常是罚跪。若是仅跪在地上还好,遇上心肠歹毒的村干部,还要在地上撒些碎碗碴,令其跪在上面,使其膝如刀刺。有时,跪者的背后站着两个汉子,用手揪着他的头发,令其把头抬起,或是一只脚站在他的小腿上,用力踩踏,使其如受古代一种名为“夹棍”的酷刑。

有时是吊打。农村的土房,房架前后两个柱子之间的大横梁叫柁,这柁便成了吊打人的设施。通常是用两根绳分别捆起被批斗者的手腕,把绳子从横木上甩过来,由两个汉子揪着,用力一拉,被整者便双脚悬空。有时则是用细麻绳扎紧被批斗者的两个大拇指,吊于横木上,令被吊者痛不欲生。

五舅说,得胜堡还有一种吊法叫“坐飞机”,农村的“坐飞机”,比城里的更加形象:用两根绳把被批斗者双手分别捆起,再用一根绳将其双脚捆上,捆手的绳甩过屋架下的柁木,捆脚的绳从一根屋梁上穿过来,行刑者喝着号子,抓捆手绳的人向两个方向斜拉,抓捆脚绳的人向下直拉,被批斗的人便两臂展开,双脚后翘,吊在半空,像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

五舅还给我详细叙述过乡间捆人的方法:先用一根麻绳,从犯人下巴底下往后拉紧,在后颈窝下面交叉,再从犯人两手肩下二寸的“耗子肉”那地方开始,从手肘上一圈转一圈螺旋形地往下捆,每一圈都勒进肉里,勒得梆紧,一直捆到两边的手腕子上,再把两只手向背心上一提,拇指朝上,手背靠拢,把两个手腕捆紧,在背心的绳子上打一个节拴死。犯人在被这样捆了以后,两手捆得像粽子,两臂骨关节和受压的肌肉血管神经火辣辣地痛得钻心,身子站不直,只能驼背似地站着,脸上发青,额头上直冒汗。 五舅的骨头真硬,无论何种酷刑他都能熬过来。直到后来真凶落网,才被放了出来,为此事他一直对大舅耿耿于怀。

五舅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1964年我回得胜堡时,曾和他下大同卖过笤帚。笤帚是五舅自己扎的,利用个人的手艺换点钱补贴家用,那时对农民管控不严,对资本主义的尾巴也睁半眼合半眼。

五舅还会编席。得胜堡会编席子的有五六户,五舅的手艺是公认最好的。他编的席子,铺在炕上平平整整,横纹竖纹都成一条直线,每朵席花长宽都不超过一寸。炕席滴上些水,轻易都漏不下去。卷成席筒也不瘪不鼓,两头齐齐整整。这样的炕席铺上三年五载没有一点问题。

五舅编席,主要是为了打闹几个零花钱。因为白天还要下地劳动,编席只能㪕早擦黑进行。五舅编一领席子大约用四五个工。六七十年代,一领席子卖三块,一天能挣六七毛钱。扣除秫秸的本金,每个工只值五毛钱了。

时,编席出售,是违法行为,属于“资本主义倾向”。如果被市政管理人员逮住,不但要没收,还要处以罚款。若交不出罚款,就会被拘禁起来,送到“学习班”学习。五舅因为卖席子,吃过不少苦头。

五舅还是个非常勤劳的人。每次来呼市,总要到处捡破烂,在他的眼里没有废物。记得他把人家扔出的烂脸盆捡回来,把底子剪去,上面钉块铁纱就成了一个筛子,可以用来筛燎炭;人家扔出来的破桶,他也要剪开,打成簸箕;公家扔出来的旧轮胎,他也要捡回来,说是可以拿回去做鞋底子。鞋帮直接绱在轮胎底子上,比纳出来的鞋底子结实多了。

一天,邻居的大婶告诉母亲:“高大姐,你哥在体育场的马路边上睡着了,你快去看看哇!”母亲慌忙赶去找他,五舅背靠着一棵大树睡得正香,衣裳上滚蘸的都是土。母亲把他推醒,五舅有点不好意思,说他晚上没睡好,走到这里本来想坐一坐,没成想睡着了。

曾经骡马成群的五舅,被彻底改造成无产阶级了。不过,我从未听到过他抱怨。改革开放后,他对政府感激涕零,一口一个“邓老汉好”。

五舅的心里一直有一桩很懊悔的事,就是刚解放那年没听父亲劝告,进城寻一件营生。那时的户籍制度松得很,进城哪怕蹬三轮、收破烂也行。一个初中毕业生参加工作都能混个科长当当,自己虽说没多少文化,也不愁寻口饭吃。

其实蹬三轮的事儿,当年父亲真的和他核计过:花上几十块现洋买上一辆簇新的车,没事往车站、医院、旅店门前一停,阳婆一晒、二郎腿一翘,只等客人来雇车。那时蹬三轮的不多,也没有固定价格,要多少钱全凭自己的一张嘴。虽说后来蹬三轮的也公私合了营,但胶皮饭碗更结实了呀。

至于妗妗,父亲也给想过了,就是进了城也闲不住。糊火柴盒、剥云母片也足以维持一个人的生计。那时的东西又便宜,鸡蛋一毛钱三个、豆腐五分钱一斤,还愁过不了日子?

然而任凭父亲说得舌干唇燥,五舅不是说怕认不得路,就是说怕城里人欺生。其实说穿了他还是舍不得扔下那几间破土房,那十几亩薄田。

难怪表姐一提起来就骂他是墙旮旯的耗子——看不远,害的她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和土坷垃打交道。表妹也挖苦他说:我爹只要看不见房上的烟堗就会哭!

后来表姐表妹们的婚姻生活都很恓惶,为了一点彩礼钱,都嫁得老远。有一次五舅和四舅说起人家的女儿都在眼前,好照应时,四舅抢白说:“谁让你把女儿都卖了!怨谁?”

五舅竟然无言可答。

六舅

从小就送人了,音讯全无。

人在临终前,是不是会梦到已故的亲人?

崔玉早上起来,没看到婆婆,心里奇怪她今天怎么睡懒觉了?崔玉做好早饭,去喊婆婆吃饭,结果发现婆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桌子上有个空农药瓶!

翠玉的婆婆叫李香兰,今年才55岁。她服毒自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村子。不一会儿,崔玉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有来帮忙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村医来了,说人已经去世了,再送医院已经无济于事,崔玉放声大哭!

有人给崔玉的老公赵奔打电话,他凌晨四点就去打工了。等他赶回来后看到了母亲的遗体,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妈妈转眼就没了!

赵奔有两个姐姐,赵英和赵美,分别嫁到邻村。姐妹俩接到通知赶过来,看到妈妈的遗体放声大哭!又听说母亲是自尽,赵美直接给了弟媳崔玉两巴掌:“是不是你和我妈生气了,她一时想不开就吃药了?”

赵奔虽然悲痛,但脑子清醒:“你乱说什么,咱妈啥时候和玉玉吵过架?”崔玉自进了门,和婆婆关系特别好,俩人从来也没拌过嘴。

赵奔的舅舅们来了,赵奔急忙跪在舅舅们面前大哭,舅舅们也泣不成声,自己的姐姐(妹妹)就这样走了,他们的心痛啊!

舅舅问赵奔是怎么回事,赵奔也是一头雾水。他说母亲这几天也没什么异样,每天接大孙子放学,帮着崔玉做家务。赵奔有两个儿子,大儿子5岁,小儿子2岁。

舅舅说,没这事没那事她怎么会想不开?你们爹去得早,你妈含辛茹苦养大你们,给你们成家立业,如今算熬出头了,她怎么会想不开?

赵美说:“这个家里除了崔玉,都是她亲生的,肯定是她给妈气受了,妈想不开才寻短见的。”她一直不喜欢崔玉,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弟弟。

“你别拿玉玉说事,我和玉玉结婚7年了,一直都和妈住一起。她从来都没有和妈生过气,咱妈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买的!”

舅舅打断赵奔的话,问他这几天感觉他妈妈有什么异常,和什么人吵架了吗?平时有没有和别人结怨?

赵奔摇摇头,妈妈是个很和善的人,她从来没和村里人红过脸。

赵英说,前几天我来看妈,她跟我说做梦梦到我爸了,说我爸在那边给人打架了,脸上都是伤。

这话说得有点玄幻了,可这是亲生女儿说的,没有人质疑它的真实性。

大家合计了半天,也想不出李香兰为什么要自尽。她的身体很好,儿女们也孝顺,生活中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到底她为什么要寻短见呢?

不管怎样,人没了,后事还是要办理的。赵奔为母亲停灵3 天,把丧事办的体体面面的,最后入土为安,李香兰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李香兰的后事办完没几天,几个老太太在村口坐着,她们看着远处的那座新坟,感叹人生无常。

原来李香兰的邻居,一个叫赵秀琴的老太太说:“你们说现在新社会了,不再信鬼啊神啊,可这李婶子,她走的前几天跟我说,梦到她老头了,我说她你想老汉了,她还笑。

过了两天她又跟我说,她梦到他们一家人都戴着孝,好像给谁办丧事,这多不吉利啊”

另外一个老太太问,你是怎么跟她说的?赵秀琴就说,我说,人家都说梦到戴孝是家里有人要去世了,人要是该走的时候会梦到已故去的亲人。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赵秀琴就急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咱们老辈里传下来的风俗,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那几个老太太都说,你的罪孽啊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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