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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高速公路上。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路上行驶,司机认真专注的开车,戴着白色手套稳当的扶着方向盘,时不时朝后视镜望一眼。
后座上,苏禾端正的坐着。
苏禾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白色的球鞋,外搭着一件黑色宽松的针织外套。柔软的及腰长发披散在肩膀前,露出一张素白娇柔的小脸。虽然脸上未施粉黛,却能看出是个天然的美人胚子。
就是穿的衣服显得廉价。
她这一身衣服,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就几百块钱。
小姑娘或许没见过世面,也许是太紧张了,从上车到现在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司机淡看一眼,移开视线。
苏禾的确很拘束,一方面是因为坐的车,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她还没完全从自己是苏家千金的身份里消化过来。原来,她还是有父亲的。
这个父亲,照片上的眉眼跟她有三分相似。
叫苏青山。
他人到中年长相俊朗,身材挺拔,还是霖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长这么大,苏禾除了外婆,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家人的,并不是父母双亡。除了亲生父亲,她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妹妹。只不过,那个妹妹是苏家的掌上明珠。
苏禾想到外婆,眼神里多了一分黯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于为什么苏青山以前从来没想过找她接她回家,却突然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接她回苏家,是什么原因,苏禾并不知道,也问不出来。
苏禾轻轻叹了口气,眼睛盯着碎花裙。
无意中抬眼,苏禾愣了下,浑身紧绷。
司机开口说:“大小姐,情绪放轻松,不用这么紧张。座位上有水有吃的,觉得肚子饿吃点东西垫一垫。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到苏家了。”
苏禾不习惯大小姐这个称呼。
她礼貌点点头,回应道:“我不饿,谢谢。”
一个小时后,劳斯莱斯停在一栋气派豪华的别墅面前。别墅很大,别墅前是一座花园。花园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百花争艳,绿草盈盈。花朵上有蜜蜂和蝴蝶,甚至草丛里还有一只可爱的兔子,毛发雪白。
苏禾生长在农村,以前她养过两只兔子,只不过后来病死了。没想到,竟然在苏家的花园里看到小兔子。
苏禾看的正出神,坐在车里不动,忘了下车。
司机提醒说:“大小姐,到了。”
苏禾赶忙收回视线,轻喔一声,跟着下车。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就变了天。
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划出一道亮光。冷风阵阵的刮过来,苏禾抱着手臂,觉得有些冷,头发和裙子都被风吹乱。
苏家的管家出来。
看到苏禾,先是对苏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神带着让人不舒服的轻视和鄙夷。管家从司机手里接过苏禾的行李箱,瞄了一眼廉价有些旧的浅色行李箱,说:“大小姐,进去吧。二小姐和夫人在家里等着呢。”
走几步,管家又突然回头。
他不冷不热看着苏禾,说:“夫人和二小姐有洁癖,不喜欢外来的不干净的东西。你的鞋有泥巴,进门时脱了吧,免得惹夫人不高兴。”
苏禾握着自己的行李箱,心里一沉。
她没说什么。
还没进屋,苏禾就知道,这不是她鞋的问题。是管家在暗示,她虽然是苏青山的女儿,却只是个外来人。这是她第一次进这个家,家里主人第一面给她的下马威。
让她别忘记身份。
苏禾换备用的客鞋进屋,小心翼翼观察,保持沉默少说话。没见到苏青山的身影,苏禾问:“苏先生……”
想了想,又改口,“我爸呢?”
话刚落,楼上下来一个人。女孩很年轻,跟苏禾一样的长发及腰,长得很漂亮,穿着粉色的裙子白色拖鞋。手上拿着手机。看到苏禾,女孩子嘴一嘟,带着防备的盯着楼下的苏禾。
苏菲菲一步步下楼。
走到苏禾面前,苏菲菲上下打量苏禾,眼神探究怪异:“你就是苏禾?我爸从乡下里接回来的那个女儿?”话落,后退一步,仿佛像避着瘟神一样的离远,眼神嫌弃,“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太臭了。还有你身上穿的衣服,怎么这么廉价?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什么乞丐乱七八糟的的人跑到我们家来了呢。”
说完,苏菲菲转身去客厅茶几。
让佣人拿榴莲。
不管是佣人,还是管家,因为苏菲菲的话,几乎无视了苏禾。苏禾握着行李箱,有些尴尬无措的站着。
这个豪华又陌生的家。
还有她的这个妹妹,叫苏菲菲的,苏家的掌上明珠,苏青山的宝贝心头肉。仅第一面,苏禾就并不喜欢苏菲菲。
没多久,姜棋下来了。
她穿着华贵优雅的旗袍,眼神在苏禾身上盯一会儿后,言语冷淡说:“苏禾回来了,去安排一间房间,清理打扫下。”说完,便不再搭理苏禾,去苏菲菲身边,“菲菲,妈给你挑了一件翡翠玉镯,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再去换。”
苏菲菲笑起来。
没人搭理苏禾,就这样晾着苏禾。
苏禾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又松,她站累了,想到沙发上坐下休息会儿,结果刚走一步,就被姜棋发现似的,“你站住!你的衣服不干净,别碰家里的沙发。就你这一身穷酸模样,怕是从哪儿来的上门亲戚。可别弄脏了名贵地毯毛毯。你赔不起的。”
苏禾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
初来乍到,她不过是个外人。
说是家,可这个家里的人并不欢迎她的到来。知道这个后妈不喜欢自己,可苏禾有求于人,她不能得罪苏家的这个女主人。
外婆的命还捏在苏家人手里,她需要钱。
忍了忍,苏禾压下心头的怒火,什么都没说。
半个小时后,佣人回来,领着苏禾去她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个临时收拾出来的杂货间,味道难闻,甚至连床单看着都不是很干净。苏禾原地站定几秒,想拿手苏禾回头,见是苏菲菲。
苏菲菲手一扔,眼前什么东西飞过。苏禾看清脚下是什么东西后,浑身紧绷的后退一步,脸都吓白了。
她脚下,一只浑身带血的死兔子。
苏菲菲抱臂,扬下巴轻蔑笑道:“叫什么啊叫。一条兔子让你吓成这样。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脸穷酸样,就别装模做样的!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看着让人恶心。”
苏菲菲眼神鄙夷的从苏禾脸上移开,看了一眼这根本不是给人住的房子。也不知道晚上,房间里会不会出来老鼠和蟑螂,苏禾习不习惯。想到什么场面,苏菲菲轻笑一声,嘴角弧度得意。
人撩着头发,愉悦的哼着歌走了。
苏禾闭了闭眼,从惊吓中缓过神。
“苏菲菲,你站住!”
苏菲菲走到门外,听到背后传来苏禾怒气隐忍的声音。
苏菲菲闻言停下,转过身盯着苏禾的眼睛看,一副完全不把她当回事的态度。连苏禾的名字都不叫了,别说叫姐姐,就苏禾这样的穷酸土包子,还不配做她的姐姐。
最多,就是一个穷酸样的土乡巴佬。
苏菲菲看了看苏禾身上穿的衣服,心里愈发瞧不起。
苏禾这一身衣服,穿的都是什么地摊货,难看死了,真是廉价又土。她头上的一个发夹,都几千块钱。看看苏禾,跟个乞丐似的,怕是回来给苏家丢人现眼的。
苏菲菲心里清楚,什么大小姐。
还不是回来牺牲的。
别以为苏青山把这个十几年前丢弃不要的女儿接回家了,苏禾就能摇身一变,丑小鸭变凤凰。苏禾这次能回到苏家,说到底是苏禾的福气,应该感激自己才对。
苏菲菲冷哼一声,趾高气扬说:“怎么,生气啦?你不是喜欢这只兔子么,在花园里看了好几眼呢。所以我特意给你送的礼物,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你?”话语一变,苏菲菲口气轻嘲,“你是我爸爸的女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姐,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对了,你外婆被我爸安排在了霖市医院对吧?医药费挺贵的吧?”
苏菲菲一边说,一边盯着苏禾的脸蛋细看,心里莫名有些嫉妒。
这个苏禾,别说长的还真有几分姿色。
这个乡下来的跟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也不知道在农村怎么长的,皮肤看着挺白的,不熟于她日常花钱做的皮肤保养。看着苏禾,苏菲菲心里更讨厌这个姐姐了。
被欺负了,苏禾不想惹事。
心里记挂着外婆,为了外婆,她现在任何事情都可以隐忍。
不跟苏菲菲计较,苏禾提醒说:“苏菲菲,你别做的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爸爸的女儿。你就不怕我告诉爸,你这么欺负人?”
哪知苏禾话落,苏菲菲笑起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苏菲菲捂着肚子笑够了,才清嗓子
说:“我爸要是真在乎你这个亲生女儿,怎么会现在才去找你把你接回家?在这个家,你还真以为你有地位?苏禾,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样。真是笑话。”
苏菲菲看着苏禾不说话,把玩着胸前的一撮柔软头发,嘴角笑意消失,瞪着眼,继续道:“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别忘了,你能回苏家,还是我和我妈同意了的。救不救你外婆,只是我和我妈的一句话。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外婆没救的话,你就安分听话点。”
说完,苏菲菲走了。
苏禾眼睁睁看着苏菲菲嚣张离开,一句话说不出口。
走到半路,苏菲菲手机响了。
“菲菲,我看到薄少了!你快点来!”
苏菲菲说:“你大惊小怪什么啊,哪个薄少?”
好友陈琳琳电话里说:“薄修砚啊,你以为我说的是薄晋?他们在海上私人。对了,薄修砚身边有个女人,说不好关系,薄晋也来了。菲菲,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你的未婚夫带着一个女人。”
苏菲菲一愣,想到薄晋都快结婚了还这么高调,根本就没把她苏菲菲放眼里。心口一股闷气,不过很快就释然。
反正,她是绝对不可能和薄晋结婚的。
薄晋就是个浪荡风流公子哥,私下女人无数。
那种男人,就让苏禾伺候吧。
反正薄家苏家联姻,长辈们只说是苏家的千金,又没有指定是哪个人。既然苏禾来了,嫁到薄家的事,就自然落到苏禾身上了。苏禾有那个在医院等着钱救命的外婆,她没有选择。
这次家族联姻,恐怖苏禾不愿意嫁也得嫁。
苏菲菲放下心离开了。
她给陈琳琳发短信:【琳琳,你知道我喜欢谁。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嫁给薄晋的。他就是个花心萝卜,我不喜欢他。】
陈琳琳回复:【我当然知道我们家菲菲心属谁咯。薄修砚,对吧?不过薄修砚真不是哪个女人能轻易得到的。他就是一座大冰山,冷冰冰的。不过,我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陈琳琳又发一条:【真好奇,不知道薄修砚喜欢什么样的,哪种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能幸运的嫁给他。】
陈琳琳知道苏菲菲的心思:【菲菲,你要加油喔!不过,你和薄晋的联姻怎么办?你不嫁,你爸妈能同意吗?】
苏菲菲回:【放心好了。】
苏禾给苏青山打了一个电话没打通,后来就没再打了。看了一眼屋里的环境和一张小床,她走过去,安静的坐在床上,低着头,什么都没做。很久后,苏禾平复好心情,起身。
捡起地上那只浑身是血的小兔子,拿到院子里埋了。
埋完,苏禾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伤感。
她想带着外婆,回她们的家了。
可是,苏禾心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苏青山回来了。
对于苏禾回来住在哪儿,吃什么喝什么他一概不关心,只是说了苏禾外婆的情况,然后说:“你外婆这个病能救是能救,就是需要太多钱。禾禾,我知道你孝顺。只要你答应爸爸一件事,我就给你外婆付医药费,直到她老人家平安。”
一听有希望,苏禾眼睛都亮了。
毕竟,她真的付不起高昂医药费。
她已经穷途末路。
可接下来,苏青山说:“是这样的,在你很小的时候,苏家就和薄家联姻。如今你长大了也该尽孝了。正好,准备准备,半个月后嫁到薄家。只要你听话,你外婆的医药费你就不用担心。”
嫁到薄家?
让她嫁人?
苏禾一听,愣在原地,脸色蓦地变白。
见苏禾脸色突然变了,怕苏禾不情愿,一旁的姜棋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附和说:“苏禾,这是两家长辈的意思。你是苏家的女儿,这么多年,苏家没能找到你有愧于你。不过,你也不能怨我们。是你外婆执意要跟苏家断了往来的。如今,你也算是认祖归宗。”
说着,姜棋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
当着苏青山的面,把镯子戴在苏禾的手上,姜棋态度不冷也不淡,对苏禾说:“薄家在霖市的地位不一般,你要嫁的,是薄家的小公子。人长得不错,也大不了你几岁,你呀,嫁过去好好的享福就是了。”
苏禾想说什么,被苏菲菲抢话。
“苏禾,能嫁到薄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脸白的跟个鬼一样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以为爸妈会虐待你啊?你收了苏家祖传的镯子,就表示你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许反悔!”
苏禾云里雾里。
看着眼前苏家的一家三口人,莫名的,有些刺眼。
很快,苏禾便想明白了。
在苏青山威严又冷淡的目光中,苏禾抿抿唇,想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刚取下,结果不小心被苏菲菲怀里的猫扑过来撞了一下,镯子掉到地上,清脆的摔的粉碎。
苏禾吓得双腿发软。
耳边是苏菲菲饱含怒气的声音:“这可是苏家祖传的镯子,苏禾你竟然把它摔碎了!你知不知道这个镯子有多贵重,值多少钱,你打工一辈子也赔不起这个镯子的!”
姜棋也是脸色变了变,脸上难看几分。
她让苏菲菲别说话,看向苏禾,语气里透着不满和指责:“苏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知道这镯子有多贵重吗?好了,既然给了你,摔了你也认了。等你嫁到薄家,今天你不小心摔了镯子的事就一笔勾销。想必你爸也不会生你的气。”
苏禾眼睫一颤,喊:“爸……”
这怎么能怪她,明明就是苏菲菲的猫冷不丁的突然扑向她,镯子才碰掉掉在地上的。刚开口要解释,苏青山不悦的摆摆手,让苏禾嘴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苏青山板着脸,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姜姨说的没错,等你嫁到薄家我就不追究你摔了镯子这事。”
苏禾想解释,可苏青山根本就不给机会。
她颤抖着蹲下身体小心翼翼把碎镯子捡起来,起身看着苏青山,这个有着血缘却没有感情的人,“爸,这算是交易吗?”
苏青山一愣。
苏禾有自己的立场,她说:“我不想嫁,我也没想过嫁人。如果你让我回来的目的就是交易,恐怕让你失望了。”
这是真心话。
是,她是很缺钱,可她不想拿自己去做交易。
薄家那个人是谁她都不知道,苏禾不傻。豪门的关系复杂,作为在外婆身边长大的普通人,她虽然看不透,却知道。真要是薄家那个人有说的那么好,既然是薄家和苏家联姻,那么,为什么是她,而不是让苏菲菲嫁呢?
苏菲菲是苏家的掌上明珠。
她不才应该是那个门当户对的人吗?
听到苏禾拒绝,姜棋冷脸,接话说:“别说的这么难听,薄家是什么人,不是谁想嫁就能嫁进去的,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苏禾,你外婆的命可是掌握在你手里,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失去你外婆?”
姜棋看了一眼苏青山,继续说:“苏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况你外婆的情况,每天需要大笔费用。你是苏家的女儿,也是菲菲的姐姐,家族联姻,自然姐姐是要先嫁人的。”
苏菲菲说:“苏禾,你自己考虑清楚。”
她走到苏青山旁边,撒娇的伸手抱着苏青山胳膊,柔柔音说:“爸,你看看这个苏禾,有些不识好歹了。你都把她外婆接过来安排最好的医院,结果苏禾却不愿意。她不愿意就算了,她自己的外婆,我们苏家凭什么帮她呀,让她自己想办法筹钱呗。”
苏青山没反驳什么,看眼手表,说:“禾禾,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外婆还有场手术要做,费用很高。救不救,就看你了。”
*
苏禾心不在焉的回到小花园后的杂货房。
经过玫瑰园,一个年纪不大的佣人叫住苏禾,偷偷告诉她:“大小姐,你可别傻乎乎的上当。薄家小公子是二小姐的未婚夫,联姻对象也是二小姐。二小姐不愿意,想让你代替她嫁过去呢。”
苏禾一愣。
她问:“那个薄家小公子多大?”
“二十五吧。”
喔,那就是不老。
苏禾又问:“那个人是残疾吗?”
“没有。就是听说薄家少爷很花心,听说在外有女人和私生子。二小姐哭闹着不愿意嫁,可薄家傅家肯定是要联姻的,这才把你接回来。”
“对了,大小姐,听说薄家小少爷玩世不恭,冷血残忍,特别喜欢在床上虐待女人。他要联姻娶的人,其实是二小姐。”
苏禾苏禾没说话。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下午,天公不作美,一场倾盆大雨。
苏禾接到电话时,正在收拾衣服,听到外婆又发病了,在医院安排救治,苏禾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匆匆拦车去医院。
到医院下车,风大雨也大,手上的伞没打稳一下被吹跑。苏禾心急,也顾不上伞,双手抱头冲进雨里,朝着医院大厅跑。
遇到一辆车,苏禾差点被撞。
司机骂咧声,苏禾说了句对不起,转头离开时,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苏禾急切道歉。
雨淋下来,落在苏禾身上。
苏禾面前的男人没说话。
苏禾抬头,顺着雨水看他。
这个人个子很高,挺拔修长,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上打着一把大黑伞,握着伞骨的手骨节分明。伞下,男人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唇,一张脸格外的吸引人,眼神冷冽而淡漠。只一眼,苏禾呼吸近乎停滞住,只感觉浑身僵硬。
……是他?
“你……”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这才想起,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毕竟,曾经只是一面之缘。
苏禾呆呆地看着薄修砚,愣在原地。
薄修砚眉宇间有淡淡不耐,看了面前浑身淋湿的跟落汤鸡的女人一眼。女人的小脸干净素白,头发湿淋淋的搭在肩膀前,狼狈不已。这种假装不经意邂逅,往他身上撞过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对薄修砚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
薄修砚一句废话都懒得开口,眼神冰冷摄人。
本打算离开,不经意看到苏禾的眼睛时,薄修砚微微怔了一秒。
很快,薄修砚冷淡的移开视线。
他面无表情的打着伞,侧身离开。
一句话没跟苏禾说。
仿佛苏禾在他眼里,只是空气,他完全忽视当不存在。
等人走远,苏禾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而后看一眼医院,又抬手挡在脑门前小跑去医院大厅。
这头,薄修砚收伞刚上车,手机就响了。
看一眼电话,薄晋打来的。
他手指划开:“有事?”
电话里传入薄晋嗷嗷叫的声音。
“小叔,救命!”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薄晋的声音消失。
不到两秒,电话里又传来薄晋一副有话好好说的求饶声音,“我靠,三叔!我就随便随口说说的,你还来真的啊!别别别,你知道的我怕水。三叔你要的地皮我不跟你抢行不行,给你就是了!千万别推我下水……”
话没说完,电话里响起扑通一声。
伴随着水花的声音,薄晋的声音从耳边消失了。
薄修砚单手握方向盘,嘴角一扯。
正要挂电话,薄晋的手机已经换了人,传来薄修林冷调的声音,“老五,薄晋这个小东西抢我的生意,你说呢,我该不该跟自己侄子计较?”
薄修砚硒笑一声,淡淡发话:“薄晋不会水,不怕大哥找事?”
薄修林一笑,望着水中翻腾的薄晋,说:“放心吧,这小子就是胆子肥,手伸的过长了。这么深点的水还淹不死他!黄油在我脚边,等会儿差不多,让它下去捞人上来。”
薄修砚不予理会。
他看着外面的雨,莫名心烦。
沉默两秒,薄修林吹了一声口哨,匍匐在薄修林脚边的黄油蹭的爬起来,汪汪了两声,快速跑到河边跳进水里,狗爪子
熟稔的朝着薄晋的方向游过去。
黄油咬住薄晋江的衣服。
卖力的往岸上拽。
薄修林别开眼,靠着旁边车上。
“老五。”
薄修林看着水面上的波纹,一点不担心薄晋不会游泳会不会沉下去,聊别的,声音平静说:“那家海外控股的上司公司负面风波不断,听说实际控股人也被告,在取保候审阶段。你怎么个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薄修砚挑眉。
他身体靠后,扯了扯领子,视线淡漠的从窗外收回,“我这信号不好,下雨了。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话落,他又叮嘱提醒一句,“三哥,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大哥家的事,劝你还是少插手的好。另外,薄晋还有半个月就结婚了,你这个当三叔的有点分寸,别到时候弄得两家难看。”
薄修林冷哼一声。
倒没说什么。
挂了电话,薄修砚启动车。
黑色轿车驶进雨幕。
*
苏禾握着双手,在手术室外安静的等着。
她浑身衣服都湿透了,长发零散的落在肩膀前,看着狼狈又凄惨。一双眼睛红红的,格外的让人心疼怜惜。一个护士看到苏禾冷的牙齿打颤,便给她拿了一套衣服让苏禾换上。
苏禾道了谢,加了护士微信。
转账,把衣服买下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白色的手术室门被人拉开,医生拉下口罩,走到苏禾面前,说:“病人的家属是吗?病人的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危险,她不能离开医院,需要随时观察。这次没事了,手术的钱赶紧去尽快补上,下不为例。”
苏禾迟钝的点点头。
听到医生说没事,苏禾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缓了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拿手机给苏青山打电话,眼眶忍不住通红,声音尽量平静说:“爸,你不是答应我好好照顾外婆的么?你不顾一切也要把外婆接到霖市来,害我丢掉工作,却不肯拿医药费,目的就是逼我,让我代替苏菲菲嫁给薄家那个纨绔公子是吗?”
苏青山没接话,正在酒桌应酬。
他打声招呼到酒店包间外头接电话,有些醉意,可脑子分外的清醒:“禾禾啊,你这么大人了,也该懂事。你外婆年纪大了,得了癌症,不是说救就救的。再说,那么大一笔钱,我是生意人,总不能白投资打水漂有去无回吧?”
苏青山听出苏禾声音不对劲,并不关心。
他站在自己的立场,说:“你听话,你代替你妹妹嫁到薄家,我就给你外婆治病。等你当了薄家的少奶奶,不止是对你好,也是对我们整个苏家好。爸不会亏待你的。”
苏禾心里失望,无助又不甘,隐忍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掉下来。
苏禾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她话语硬一些,拒绝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静默两秒,苏青山声音变冷,“那就看你外婆被病痛折磨到死吧,我不会再出一分钱。你弄碎手镯,不说你赔得起赔不起。如果薄家这场联姻你不答应,可别怪我给你介绍四五十丧妻条件的男人。既然来了霖市,就由不得你了。除非,你以后不想见到你外婆了!”
说完,苏青山把电话挂了。
苏禾紧紧捏着手机,气的眼泪直掉。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来霖市之前,为了给外婆看病,她的钱花的差不多,已经快身无分文了。何况她刚毕业,没工作太久,根本就没有积蓄。
在霖市,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任何认识的熟人和朋友,根本就没有人能帮她。苏青山的目的再清楚不过,接她回家是好听的,实际上,是找她代替他的宝贝女儿苏菲菲嫁人。
苏禾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一脸忧伤。
她看起来很难过,像被一只遗弃,可怜没人要的小动物。
半个小时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苏禾抬头,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走过来。
起初,苏禾并没在意。
直到这两个保镖站在了苏禾外婆的房间门外,拦着苏禾不让进去探望时,苏禾才恍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气的立马给苏青山打电话!
质问苏青山,是不是他做的。
苏青山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话:“什么时候答应嫁过去,什么时候就让你见你外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再想见!”
苏禾心瞬间凉了。
暴雨倾盆,路上人很少。
苏禾回去的时候,被苏菲菲安排的人拦着不让进门,气的眼睛都红了。
苏禾无处可去,又不知方向,无助的站在树下。外婆见不到,有家也进不去,她无处可回。就这样,雨下了一夜。
苏禾就在树下站了一夜。
天刚刚亮,一辆车停在苏家门口。
车窗降下,苏禾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她刚站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人栽倒下去。
那夜后,苏禾受了风寒发烧。
持续到三天才退。
这三天,苏家的人没有来探望苏禾一眼,只是安排家庭医生和佣人过来照顾。毕竟,联姻在即,薄家和苏家解除商业联姻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在这个节骨眼。
苏禾不能有事。
苏家还指望她拿出去替嫁呢。
苏青山就只有苏菲菲这么一个放在掌心上呵护的宝贝女儿,加上苏菲菲一哭二闹,不愿意嫁给薄晋,苏青山自然舍不得委屈苏菲菲。
所以,只能让苏禾去代替苏菲菲了。
反正,苏禾也是他苏青山的女儿,还是正牌的苏家大小姐,薄家也无话可说。只不过苏青山的原配老婆死后,他把苏禾送到乡下她外婆那儿,也给了一笔抚养费。
虽然没尽过父亲责任。
可给了一笔钱。
也算是对得起苏禾了。
在第四天,苏青山总算抽空来看苏禾了。
他象征性的拿来一些营养品和水果,在屋子打量一圈。杂货间收拾出来的房间能有多干净,苏青山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连坐下都没。苏青山看着床上苏禾的脸色,见苏禾病怏怏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涩,温和的跟佣人吩咐了几句。
“苏禾和菲菲都是我的女儿,苏家的千金,要照顾好大小姐!”
佣人应声:“是。”
苏禾听着心里苦笑,并不感动。
她不傻,能听出苏青山只是说句客套话。
而那两个佣人,表面上恭敬唯诺,实际也只不过是应付。
苏青山没多留,说几句慰问关心的话就走了。
临走还不忘提醒苏禾,要想见到外婆,想在霖市生存下去,就必须听他的。否则,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体验一把不好过的滋味。
苏禾沉默不语。
她羡慕从小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如今,她的爸爸就在他眼前,只是陌生的还不如一个路上不认识的人。苏禾说不出的难受和失望。
她终究,只不过是没有爸妈的孩子。
苏青山并不爱她。
*
苏禾在被窝里全身发汗,只感觉浑身发软,手脚无力。
突然,一只“喵呜”声在她床底下响起。
苏禾一愣,趴在床边朝下看,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散开,像是瀑布一样柔滑。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苏禾惊讶,果然是那只猫。
是苏菲菲养的那只,一看是名贵的品种。
至于是什么品种,苏禾不知道。
“嗳,出来。去找你主人。”
猫蹲在地上,瞪着圆溜溜宝石般的眼睛,看着苏禾,微微歪头。那样子,可爱萌软极了,让人看的心都化了。
只可惜。
是苏菲菲的猫。
苏禾轻轻叹息一声。
她伸手,勾勾手指,猫竟然很听话的走过去,舔舔苏禾的手。
苏禾轻声说:“小可爱,你来错了地方,我不是你的主人。快回去吧,
不然苏菲菲知道你在这儿,会不给你小鱼干吃的。”
猫“喵呜”一声。
外面传来动静,有脚步声走近。
猫一下从床底窜出去,苏禾愣神中,猫不见了。
苏禾拉被子躺下去,装睡。
来的人以为苏禾没醒,偷个懒,就开始坐在门口赏花聊天。声音很小,可是能听的见。
苏禾耳朵竖着,外面的人声音断断续续,说苏青山安排让姜棋过来看一眼苏禾,但是姜棋不愿意来探望。
嫌苏禾身上带晦气。
一个病怏怏的外婆就够了。
淋了一场雨,这苏禾又发烧个三天,简直没完没了的,烦人。
没多久,声音散了。
苏禾再也装不下去,面无表情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怔怔发呆。佣人那些话,听的虽然难受,可她心里更担心,也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
还有,不知道苏青山会怎么为难她。
第二天,姜棋就来了。
跟来的还有管家。
姜棋换了一身旗袍,妆容妩媚精致:“搬去你的房间住吧,都收拾好了。你爸可千叮嘱万叮嘱,让我这个阿姨照顾好你。苏禾,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女儿,可怎么说也是你爸爸的女儿。”
苏禾听着,不吭声。
姜棋随手掐了一朵玫瑰,微微一笑,继续:“也别怪阿姨针对你,毕竟,二十多年,突然你爸爸从外面领回一个女儿,我和菲菲都是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以后你们姐妹好好相处就是了。菲菲是你妹妹,比你小,她不懂事,被你爸宠坏了,大小姐脾气。”
“苏禾,你就多让着你妹妹点。”
苏禾不恼。
纵使,心里很不舒服。
苏菲菲是她的妹妹,可也只比她小一岁吧。
意思是,在她一岁的时候,苏青山就背叛了她的生母,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有了孩子。是不是苏青山婚内出轨,苏禾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姜棋是不是小三上位,苏禾也一无所知。
有关她父母的事,她外婆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苏禾从小问起,外婆就说她父母死了。
如果不是外婆生病,外婆突然被人带走,苏禾还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这样的,很狗血跟惊喜很意外。她做梦都想不到,她竟然是霖市地产大佬苏青山的女儿。
苏菲菲还真是说得对。
乡下来的乌鸦变凤凰。
这狗血的人生。
没征询苏禾同意,姜棋就让管家把她的东西清理出来,拿到房间,和苏菲菲的房间在一层,只不过她的房间要小一些。
有人敲门,苏禾回头。
是姜棋。
出于礼貌,又是苏青山的妻子,苏禾喊了一声“姜姨。”
“这里是一百万的支票。”姜棋将支票递给苏禾,语气里有几分轻视和优越,“拿着吧,够你应付一阵你外婆高昂的医药费。”
苏禾看着支票没接,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姜棋说完,这才细细打量苏禾的五官眉眼,发现苏禾长得还挺有一股子味道的,应该像她那个短命的妈。
只有三分像苏青山。
尤其是苏禾的眼睛,很漂亮。
完全继承了她妈妈。
姜棋心里虽不舒服,可到底那么久远的事了,她也得到了苏青山,跟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好计较的。再说,那个女人也已经死了。而且,看苏青山对苏禾的态度就知道,苏青山心里根本就没有苏禾和苏禾妈的存在。
姜棋舒坦了些。
她说:“该说的都说了。一百万支票和你外婆的命,要么就是你滚蛋永远不能回霖市,再也见不到你外婆。还有你妈妈的遗照牌位。都在我的手里。”
“苏禾,你自己选。”
看到苏禾听到她妈妈和外婆时脸色白了,姜棋咄咄逼人:“苏禾,我只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你嫁,还是不嫁。”
姜棋又拿出几张照片给苏禾,“薄家那么好的条件,你不去,你爸给你物色了别的人选。虽然是各行业的老总,可不过都是五十多离异的中年男人,也没多安分。你自己看着办。”
苏禾捏着照片,看的她直反胃。
苏青山和姜棋,摆明了就是恩威并施,威逼加利诱,苏禾根本就没有能选择的地步。她忍了忍,认命一般。
外婆和妈妈的东西,是苏禾最后的底线。
她身不由己,完全被拿捏。
苏禾有些绝望。
她不得不放弃自己。
只要苏青山能放过她最珍视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苏禾给姜棋答复。
她心如死灰般平静,亦无欢喜亦无悲伤,“我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只要你们别动我外婆,把我妈东西还我。”
苏禾说:“我嫁。”
听到苏禾同意,姜棋心里总算松口气。
这个死丫头看着不好说话,还不是轻易的被她拿捏在手里。看了一眼苏禾身上简单的白色衬衫牛仔裤,姜棋眼里一抹厌恶。
这都穿的是什么东西。
要是传出去,简直丢尽苏家的脸面。
姜棋喝了口燕窝茶,叮嘱:“回来了就呆在家里不要乱走,你这个形象,会让人笑话我们苏家的,就别出去丢人现眼了。我会安排礼仪老师教你,行为举止,说话吃饭,每一样都要知道。时间匆忙,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抓紧,尽快的学习。”
半个月后,事情成定局就好了。
到时候,有薄家这一层亲戚关系,苏家在霖市的地位更是无人撼动。对苏家来说,只有利无弊。至于苏菲菲,她应该挑选最优秀的男人结婚,何况,苏菲菲长得漂亮。
姜棋会给自己的女儿物色最好的女婿,有本事有身份的。
最好是在霖市能够翻云覆雨的男人。
无论如何。
绝对不会是薄晋那样的浪荡公子哥。
姜棋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苏菲菲是一定要嫁进薄家的,但是那个人不可能是薄晋。要是薄修砚,就最好不过了。
如今,薄家的半壁江山,都掌控在薄修砚的手里。
只可惜,和苏家联姻的人,并不是薄修砚。
姜棋回过神,发现苏禾还没走。
“你别杵在这儿碍我眼,赶紧走。饭都吃不下去了。真的是,有妈生却没妈教的孩子,真是没教养,你瞪我干什么?我是你长辈,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别忘了,给不给你外婆的医药费,都是我一句话的事。”
外婆是苏禾的软肋。
苏禾咬着牙,忍了忍,没反驳。
她转身,一句话没说走了。
姜棋盯着苏禾的背影,抱着手臂冷笑一声。
“徐玲子,我鸠占鹊巢怎么了?最后还不是我赢了。瞧瞧你跟苏青山生的女儿,跟你还真是一个窝囊样。一股子穷酸小家子气,哪点能上的了台面。”
*
晚上,苏菲菲和朋友聚会回到家。
她今天高兴,因为见到薄修砚了,兴奋又娇羞,就控制不住的喝了些酒。这会酒的后劲上来,头有些晕眩。她一边走一边揉着脑袋,听到脚步声突然停下。
在楼梯口猛地碰到苏禾,整个人愣住了。
苏菲菲一脸吃惊,张着嘴巴。
“你,你是……”
就跟见了鬼一样。
不,不是鬼。
见了很惊艳的东西一样。
苏菲菲眼里都是震惊的神色,“苏禾?”
在苏菲菲眼里,苏禾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身上哪儿哪儿看不出有钱人家的气质,土的掉地。
而现在——
站在她面前的苏禾,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苏禾穿着一件红长裙,身姿窈窕,裙子到膝盖下,露出纤细的小腿,脚踝处皮肤盈白的发光。这件衣服,是香奶奶家的限量版。
苏禾的头发也做了打理,发尾微微卷曲,脸上画着精致柔美的妆容,漂亮的不可方物。
这样的苏禾,简直是太美了,让人挪不开眼。
猛地一看,竟把苏菲菲比下去了。
人是最复杂的。
而女人的嫉妒心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苏菲菲看傻了眼,很快心里一股怒火腾升。
苏禾算什么东西?!
真当自己是苏家的大小姐了!
可笑至极。
苏菲菲脚一挪,挡住了苏禾的路,犀利带着嫉妒的眼神盯着苏禾的一张脸看,暗自咬着牙齿:“你偷了我的衣服?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禾,你上楼要干什么?”
苏菲菲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苏禾。
她一字一句,冷冷嘲讽道:“装什么啊,还说你没有想鸠占鹊巢,以为爸把你接回来,你就真当把自己当是我们家的人,是苏家的大小姐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乡下来的土包子,也不拿镜子照照看。”
苏菲菲说的话有些难听,刺耳。
苏禾被骂了,也没生气计较,没必要。
差不多习惯了。
她就当没听到苏菲菲的话,反正从一开始进苏家的门开始,苏菲菲就不欢迎她,故意刻意的针对她。苏禾平淡的解释,说:“这不是你的衣服,我没有偷。至于我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要问我,去问你妈。这是你妈和你爸的意思。”
苏菲菲还想说什么,顿住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苏禾一眼,突然笑了。
这个土包子。
竟然敢跟她顶嘴了!
不知为何,苏菲菲盯着苏禾看,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刚才的态度说:“姐姐,你这么一打扮,还真是耐看。想必薄晋一定会看上你的。你就听爸妈的话,不会吃亏的!等嫁到薄家,你就是薄少奶奶了。什么都不用做,就不愁吃不愁穿。”
“哎,你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苏禾一直觉得奇怪,心里有疑问。
她直白问出来:“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嫁?”
“我不喜欢薄晋啊。”
苏菲菲扬下巴,说的理所当然,“薄家那样的,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挤破头的想嫁吗?我要是喜欢看上薄晋的话,你觉得还轮得到你吗?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说起来,你应该谢我才是。毕竟,这次机会可是我让给你的呢。”
苏菲菲懒得再说,嫌弃苏禾挡路。
“苏禾你让开。”
说着,伸手不耐烦的推苏禾一把。苏禾一时没站稳,脚后跟崴到,整个人跌下楼梯。苏禾登时脸都吓白了,心脏跳的很快。
幸亏她手快,一下子抓住了栏杆,抱住楼梯扶手勉强稳住身体。
好在有惊无险。
苏菲菲回头看到苏禾吓坏了的模样,不仅没道歉,还白了苏禾一眼,轻嗤一声。
扭头哼歌上楼了。
苏禾闭了闭眼,站直身体。
苏禾紧紧的捏着拳头,她咬着唇,一双眸子盯着苏菲菲,心里又怒又气。
好想冲上去揍苏菲菲。
简直太嚣张了。
楼下传来苏青山的声音,还有姜棋喊老公的娇笑声。苏禾站在楼梯口,看到苏青山丢掉西装外套,搂着姜棋的腰,在她脸上亲一口。
姜棋娇嗔的笑。
这一幕,苏禾只觉得刺眼。
苏禾觉得手臂疼,低头看一眼,手背擦破了皮。换做以前,苏禾就为自己出气了。可是如今,这是在苏家,根本就没有人会心疼维护她。
她的位置,不过是个工具。
苏禾告诉自己,别生气,要冷静。
就算告状,怕是也没什么结果。
她赢不了苏菲菲的。
因为,她什么也不是。
苏菲菲有爸妈护着疼着,她苏禾没有。苏禾心里清楚,她要是动了苏菲菲的一根手指头,苏青山和姜棋怕是饶不了她。
苏禾不想惹事,默默独自消化。
大不了,以后离苏菲菲远一点就是了。
苏禾刚进房间,苏菲菲又来了。阴魂不散似的,一袋发臭的东西被苏菲菲扔到苏禾脚下,里面的东西淌出来。
发臭的汁水流了一地。
“苏禾,闻到没?就跟你一样的臭。”
苏禾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没有父母在身边撑腰,加上她的长相天然美的原因,来自周遭嫉妒,自然没少受到同学的欺负和各类人嘲笑。尤其是一些女生,家世又好的。
视苏禾为眼中钉,看不惯苏禾的清高。
苏禾的性格也不软,甚至性子冷淡。
换做别人,她不会这么隐忍,就还击回去了。
偏偏,她不能对苏菲菲怎么样。
估计喝酒的原因,苏菲菲今晚格外挑衅,有些蹬鼻子上脸。
她瞄了一眼苏禾,腰肢细的很,上下挺翘。别说这么精心一打扮,就跟个妖精似的勾人心魄。往那儿一站,估计就能吸男人的魂儿,看着就不像多正经的人。
苏菲菲见过那种下作的女人多了去了。
凭着一张脸蛋和不错的身材,手里没钱,跟男人鬼混的多了去。
这个苏禾,怕是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苏菲菲嘴巴恶毒起来:“苏禾,原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还有点别方面心思。要不是你和我爸做过亲子鉴定,确认是我爸女儿,我还以为你是来家里勾引我爸的。”
最后一句,惹恼了苏禾。
苏禾那双桃花眼的眸子泛起冷意,没再一味地忍让:“苏菲菲,既然不会说话,麻烦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苏禾声音平静,继续说:“知道的以为你吃了榴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屎。别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兔子急了还咬人。”
她警告:“别再招惹我!”
苏菲菲不干了,这个苏禾敢这么对她说话,上前一步走到苏禾面前要动手,被苏禾快一步握住手腕。苏禾还没碰上苏菲菲,苏菲菲自己就先一步甩开苏禾,砸了走廊花盆闹起来。
苏青山听到动静,和姜棋一起上楼。
看到苏菲菲捧着脸哭,头发凌乱,一看就是被人打了。而苏禾站在门口,一脸清冷的样子。苏青山脸色不好看,尤其苏菲菲委屈的样子,让苏青山把怒火转向苏禾。
“你打菲菲了?”
面对质问,苏禾心里一阵失望,她为自己辩解,冷清说:“我没碰她。”
苏菲菲跑到姜棋面前,“妈,苏禾她先动的手!”
“你再说一遍。”
苏禾看着苏菲菲,好一个栽赃,只是后半句没来及的说出来,脸就被苏青山一巴掌扇过去。
苏禾顿时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
耳边是苏青山不分青红皂白隐含怒意的声音,“从小到大我都没碰过菲菲一根手指头,你竟敢打菲菲!苏禾,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看看你外婆,把你教成个什么样子!”
提到外婆,触了苏禾的逆鳞。
“你没资格提我的外婆,她比你教的好千倍万倍!”
沈禾的态度,气的苏青山脸色铁青。
他毫不犹豫再次动手打了苏禾,苏禾想躲,却没能躲开!
“苏禾,别忘了你外婆的命捏在我手里,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真是没半点教养!”
苏禾浑身僵硬,捏着拳头,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委屈又愤怒。眼底里积蓄了水气,她一声不吭盯着地面,没让自己眼泪下来。
苏青山转身哄苏菲菲去了。
一家三口离开,没人多看门口的苏禾一眼。
沈禾深呼吸一口气,回房间管上门。
靠在门板上,望着天花板,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
苏禾告诉自己,哭什么啊。
苏家能这样欺负她,不就是仗着有钱有势,而她什么也不是。既然苏青山想让她嫁,她嫁就是了!
千万别让她翻身!
当年自己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苏禾也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
半个月后。
薄家和苏家联姻。
霖市的头条,薄家的小公子和苏家的千金大婚。
薄家旗下的豪华酒店外面,豪车排排停放,颇为壮观。甚至有娱乐圈的大明星都来捧场,记者挤破头皮想进来拿到一手资料,被层层保镖阻拦不让进。
可见两家关系,在霖市有怎么样的人脉以及地位。
新娘休息室,年轻有经验的化妆师正在给新娘子化妆。
苏禾坐在镜前,一身高档定制的白色露肩婚纱,长发盘起。镜子里的女人,脖颈修长,皮肤白皙。化妆师目光朝下看,苏禾身上带着闪亮碎钻的薄纱沿着姣好的曲线到平坦的腹部,再到腿上全部散开,亮砖在空气中闪闪发光。
真的快要闪瞎眼。
化妆师羡慕,不由感慨:“婚纱真美,当然人就更美啦。”
这不是恭维,倒是实话。
苏禾听着,但没说话。
她只是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脑子很空,根本就没想接下来她怎么样走完婚礼。以及她要嫁谁,和她的未来。
苏禾只知道,等结束今天的婚礼,苏青山就允许她去看外婆了。
化妆师见苏禾不说话,模样艳丽清冷,便不再多话,认真细致的给苏禾化好新娘妆。最后,没忍住赞美:“苏小姐,你真的好漂亮。”尤其是苏禾的眼睛。
那双桃花眼,仿佛盛满星辰。
只是,眸子有些清冷。
苏禾轻扯唇,回应一句:“谢谢。”
正说着话,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长卷发女人提着包踩着高跟鞋进来,屋里扫视一眼,落到苏禾身上。
对方意味不明开口:“你就是新娘子?你不是苏菲菲,对吧?你想代替苏菲菲嫁给薄晋,就不怕他知道了?”
女人打量着苏禾,幸灾乐祸的口气。
“薄晋如果知道他要娶的女人换了人,你猜,他会不会生气啊?薄晋可不是好得罪的呢。”
薄晋。
这个名字苏禾不陌生。
薄家的小公子,原本苏菲菲的未婚夫,如今成了她这个顶替苏菲菲替嫁新娘的未婚夫。她即将要嫁的人。尽管听过这个人,但是苏禾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知道薄晋长什么样。
只知道,这个人,人品不怎么的好。
渣的很。
要不然苏菲菲也不会逃婚,好事更轮不到她。
面对突然一个跑出来的陌生女人的挑衅,苏禾穿着婚纱端正的坐着,沉默不语。
她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对面女人,就凭着对方趾高气扬态度,几分挖苦嘲讽,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茬。苏禾只是在心里揣摩,这个女人跟薄晋会是怎么关系。
难不成,是薄晋的女人?
前女友?
现女友?朋友?
还是众多薄晋玩过的女人中的一个?
苏禾猜测,朋友是不太可能的。
见苏禾不说话,脸上丝毫没有心虚和恼怒,安婷婷不淡定了,心里隐约有些不快。
“你是个哑巴?”
她紧紧盯着苏禾那张脸,怎么看都怎么生气。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苏家大小姐是从乡下来的么?
面前这个女人,哪里像个又丑又穷酸还土不拉几的土包子?明明,看着还挺有几分气质的,只是不太说话。尤其是苏禾那张脸,长的还真是明眸干净,漂亮倒是真的挺漂亮的。
一见真人,颠覆了安婷婷的认知。
她心里酸的直冒泡泡。
“嗳,跟你说话呢?怎么,刚才没听见?用不用我再把话重复一遍?”
苏禾依旧不吭声。
安婷婷抱臂,有些来气了,眼神一冷,声音不自觉提了一度:“看什么看?礼貌吗?听不懂我话的意思?你叫苏禾,是吧?从乡下来的?想嫁个有钱人你没少下功夫吧?你冒名顶替你妹妹,欺骗薄家,你们苏家也真是敢啊。还有你,你真的就不怕薄晋饶不了你?”
饶不了她?
苏禾心里苦涩一笑。
无论她嫁或者不嫁,估计她都不会安生。
说的不嫁给薄晋,苏青山那个亲爸就能放过她似的。可能吗?
苏禾张口。
她似乎笑了下,声音平缓:“所以呢?你过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问,反倒是把安婷婷问懵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苏禾的话说:“什么所以?”
苏禾暗自打量过安婷婷,安婷婷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说话气质都很高傲,家里也应该有钱。不是她苏禾能得罪起的人。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苏禾不跟人起争执,省的给自己找事添堵。
反正事情已经成定局,她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再说。
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婚纱,苏禾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有的话,只剩的是满心的苦涩。
苏禾扭过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平静而声淡,照着事实,不紧不慢说:“苏家和薄家联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过了今天,我就是薄晋的妻子。至于得罪不得罪薄晋,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然后,她不再说了。
低头整理婚纱。
“苏禾,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根葱!就你这种身份的女人,薄晋估计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不过,看是不能看,睡还是能睡睡的。你知不知道,薄晋在外边有多少女人?你觉得你真嫁给薄晋了,会有好日子过?”
苏禾答非所问。
她突然说:“你很喜欢薄晋?”
安婷婷没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苏禾转头,微微挑眉。
她好奇的看着安婷婷,无辜的说一句:“有句话纠正一下喔,我不是葱啊。”
她平平静静陈述事实:“至于你是不是薄晋的女人,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激怒我,让我闹一场,当场弃婚。”
苏禾说:“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我要是今天结不了这个婚,我那个爸会把我腿打断。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生气的。”
更不会闹。
接下来,她一字一句:“与其跑过来攻击我,倒不如去找薄晋。只要他同意,我也没什么本事能逃走。你以为,我稀罕薄晋?”
苏禾自嘲笑了下,“不过一个垃圾罢了。”
垃圾?
安婷婷瞪大眼。
苏禾这个死女人竟然敢骂薄晋是垃圾?
安婷婷被苏禾不痛不痒的态度激怒,本想上前教训一顿苏禾,警告她别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作心思,想些不该想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听到门外脚步声,是薄家大嫂跟人说话的声音,安婷婷一愣,压下心头怒火。
不能让薄伯母知道自己在这儿。
要不然就完了。
“苏禾,你给我等着!”
安婷婷捏着包,狠狠瞪一眼苏禾,人离开。
就这么一会儿,苏禾觉得心累。
这都什么事儿。
苏禾脑子空的,望着镜子发呆。
她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也无所谓。
心里只想,只要外婆没事就好。
至于她自己,真的没关系。
没什么关系。
“苏禾,你给我等着!”
安婷婷捏着包,狠狠瞪一眼苏禾,人离开。
就这么一会儿,苏禾觉得心累。
这都什么事儿。
苏禾脑子空的,望着镜子发呆。
她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也无所谓。
心里只想,只要外婆没事就好。
至于她自己,真的没关系。
没什么关系。
安婷婷在碰到薄晋妈妈之前躲了起来,确定没被发现,拍拍胸口走了。绕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转弯时,迎面碰上了薄修砚。
安婷婷一惊吓,脚跟没踩稳。
她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跌倒,下意思伸手去拽打电话男人的袖子。本以为薄修砚会出手帮一下忙。结果,薄修砚微微皱下眉头。
他一句话没说,直接嫌弃的侧过身。
一点不对女人怜香惜玉。
薄修砚眼睁睁看着安婷婷摔在地。
他没说扶一下,脸上是漠不关心的冷淡。
薄修砚挂掉电话,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屏幕。
他居高临下盯着面前的女人。
“让开!”
石子路挺窄,安婷婷挡路了。
安婷婷揉着穿高跟鞋的脚踝,疼的眼冒金星。好一会儿,她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薄修砚,先是害怕,而后柔声喊了一声。
“小叔。”
听到小叔,薄修砚嘴角几不可察的哂笑一声。
小叔,谁是她的小叔?
安婷婷仰头看着薄修砚,因为疼痛,小脸几乎皱巴巴的揉在一起。疼是真的,也有几分装的。她伸出手,希望薄修砚能拉她起来,“小叔,我脚很疼,能不能帮帮我。”
安婷婷一脸委屈。
刚才要不是薄修砚,她也不会跌倒的。
疼死她了快。
可是呢,薄修砚不为所动。
安婷婷咬唇,又是一声:“小叔~”
薄修砚淡漠的眸子望着安婷婷,眼底里看不出一点情绪。他没说帮忙,淡淡开口。
说出的话也显得不近人情。
“小叔是你叫的?”
安婷婷愣下。
她一瞬不眨的望着薄修砚的脸。
薄修砚唇角微显的薄凉。
叫小叔,这个女人也有资格,也配?
因为一些事,有些帐,薄修砚可是还没跟安婷婷算。只不过看在安婷婷安祈大哥的份上,薄修砚不予计较。但不计较,不代表他不会计较。
薄修砚俯视着安婷婷。
四目相对,安婷婷心里咯噔一下。
对上薄修砚的眼神,蓦地心里发怵。
说实话,她已经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薄修砚可不是薄晋,她忘了。
薄修砚往后退一步,将手机塞进西装裤口袋里。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摔在地上的女人。
目光冷凉。
他刚才碰都没碰这女人一下。
她怎么倒下去的,这女人自己心里有数。
“既然弱成这样,路都走不好,就不需要出来丢人现眼,给别人制造麻烦。你私自偷跑出来,安祈知道吗?你腿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薄修砚话落,安婷婷脸色蓦地一变。
尤其最后一句。
在安家,安婷婷最怕的就是她的大哥。
安祈。
看着温润如玉,实际上狠起来很恐怖。
安婷婷脸色微白,“我……”
她脚踝疼,心里也有些难堪。
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侮辱。
安婷婷不自觉掐掐手心。
还没等她说什么,薄修砚看了一眼对面的大楼,声音淡漠,问:“看到薄晋没有?”
老爷子找不到薄晋,不知道那个臭小子跑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就问薄修砚。薄修砚一连打几个电话给薄晋,都打不通。今天是薄晋结婚的大喜日子,这小子若是敢在今天做些出格的,胆敢在今天犯浑,薄修砚绝对不会放过他。
安婷婷心虚,没开口说话。
只是摇了摇头。
薄修砚没再说什么,问完后转身离开。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有淡淡的冷香味道,清冽而干净。
安婷婷坐在地上,一时疼的起不来。
她怔怔的看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脚步沉稳的一步步离开,背影渴望不可碰。
安婷婷眼神近乎痴迷的看着薄修砚,直到人离开才舍得移开视线。
对薄修砚这样的男人,安婷婷真的是又觊觎又害怕。可惜了,像薄修砚这种冷冰冰冷漠,气场跟个天然冷柜似得男人,她有些驾驭不住。
四周没人经过,也没人帮忙。
等脚踝上的疼痛减轻一些后,安婷婷也就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上,一步步缓慢的朝着酒店侧门走。
等去了卫生间,确定无人,她偷偷打给薄晋。
十多秒后,那头才接通。
“薄晋。”
电话那头是薄晋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看到那女人了?”
“嗯,看到了。”
安婷婷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咽了下。
薄晋两手指夹着烟,一双大长腿撑在地上,西裤上落了烟灰也不管,吊儿郎当说:“那女人长什么样?气质如何?该不会跟他们说的一样,真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丑女吧?本少娶谁也不可能娶个土包子的,更何况还是个丑女人。”
“嗯。”安婷婷没说实话,“不好看。”
薄晋没声音了。
然后,安婷婷添油加醋一翻:“人长得丑,说话也不好听。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什么个玩意儿,上不了台面!以后真是薄太太了,丢人闹心的可是你。我觉得吧,反正没苏菲菲好看,可是苏菲菲不是死活都不愿意嫁给你嘛。薄晋,你真打算娶那个顶替的女人?”
生怕薄晋答应,安婷婷说:“我怕你后悔。”
薄晋好一会儿没吭声。
他突然不说话了,安婷婷蓦地紧张。
“薄晋,你该不会真的……”
“该不会怎样,当然是……娶啊。”薄晋蓦地笑一声,突然打断安婷婷的话。
“谢啰!”
说完,薄晋电话就挂了。
安婷婷:“……”
娶?
安婷婷愣愣半响,有些傻眼了。
刚才,薄晋说什么了?
薄晋说娶苏禾那个臭女人,她确定没听错?
安婷婷没来由的不高兴,有些生气。
冷不丁的,电话又响了。
安婷婷吓一跳,低头看眼手机上名字,安祈两个字让她心口猛的紧张。稳了稳情绪,她洗把脸,然后声音平稳的接电话。
“大哥。”
安祈嗓音温润,可细听之下有丝寒凉:“我怎么听说,你跑出来了?关禁闭现在也关不了你,我也管不住你了,是么?”
安婷婷蓦地一抖。
她声音软下来,没了在苏禾面前的气势。
“大哥……”
“看来修砚说的没错,你是真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安婷婷,你今天是来砸场子的,还是过来送祝福的?要是前者……”
安婷婷急急说:“我不是,我没有!”
“是么。”
安祈说话的同时,看着薄修砚。
薄修砚看他一眼。
安祈眼神意味不明。
薄修砚心里操心着别的事,懒得搭理安祈那是什么眼神。老爷子刚才又打电话,告诉他薄晋人还没找到。他正准备打电话安排人再找,薄修林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喂。”
“老五。”
薄修林说:“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苏家。”
“关于苏家?”
薄修砚问:“苏家有什么事?”
他以为薄修林说的是苏家生意上的事,苏家和薄家有项目上的合作,无论是酒店还是地产。只不过,百分之七十的掌控权都在薄家手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薄修砚都会知道。
薄修砚就没有多想。
跟自家妹妹打电话的安祈说了一声,薄修砚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他没有隐瞒,把薄晋在酒店突然失踪的事告诉薄修林,“薄晋找不到了,我估计又临阵脱逃了。这会儿把老爷子急的团团转,我正在安排人找。”
“安祈也来了?”薄修林问这句。
关于薄晋,他像是自动屏蔽掉一样。
“嗯。”
薄修砚倒是没多说什么。
薄修林沉默两秒,然后说:“真是没想到,还以为你和安祈因为那件事会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没想到,你们俩又融合到一块儿去了。”
整个霖市,谁不知道,因为一个女人,安家太子爷和薄家老五十几年的兄弟说翻脸就翻脸。
那个女人,千娇百媚。
是安家太子爷安祈的心头肉。
却偏偏——
那女人一颗心挂在了薄修砚身上。
只是可惜,薄修林觉得挺遗憾,无声叹口气。
到如今。
安祈没结婚。
薄修砚也没结婚。
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深情痴情。
薄修林说:“老五,你跟安祈……”
薄修砚现在没空跟薄修林扯些有的没的,“你还有事?”
言外之意,没事就挂了。
薄修林一噎。
“老五,好歹我是你三哥,你还真是对我一点不客气,没点耐心。”
此刻,薄修林坐在车上,一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左手边是一梨花木的四方盒,里面装的是送薄晋的新婚礼物。他抬头看向前往,司机目不转睛的认真开车,正往酒店的方向赶。
薄修林嘴角微微上扬,口吻戏谑说:“别挂,真有正经事跟你说。告诉你个事,就刚才苏家,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苏家新娘子换人了,不是苏菲菲,这事你知不知道?”
停顿下,薄修林继续说:“苏青山那个老狐狸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估计是怕嫁到薄家受委屈了,就偷偷摸摸把养在乡下算是遗弃了二十多年的另外一个女儿接回来,想代替他那个宝贝女儿苏菲菲嫁给我那风流成性的大侄子。”
听到风流成性,薄修砚没反驳。
倒是听到说苏家把新娘换人了,他微愣。
薄修林说:“老五,你说,恶心人不?”
接着,他骂了一句:“苏青山这个老东西,真会算计。”
都算计到他们薄家头上来了。
薄修砚消化了一会儿薄修林的话,一开始他倒是震惊,眉头微微皱起。这件事情,他并不知道。要不是薄修林打这通电话,他也许根本就不会知道,苏家偷梁换柱。如果消息无误的话,这次薄家和苏家联姻,薄晋指定要娶的人是苏家的千金苏菲菲吧?
苏青山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这件事,薄修砚是真不知道。
薄修砚沉吟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夫人跟我前妻的朋友喝下午茶,无意中说漏了嘴,我前妻不久之前跟我说的。我也刚刚派人去查了苏菲菲的航班信息,她的确在两天前离开了。本人。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说,现在在酒店里的新娘,会是谁?”
不用问,是那个苏青山接回来的女儿。
叫苏禾的。
薄修砚若有所思,情绪没什么起伏,又问:“老爷子现在知不知道这个事?”
薄修林回答:“我没说,这不先打电话给你。”
“我知道了。”
薄修砚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十一点半,十二点准时婚礼宴开始,现在恐怕换人回来是来不及了。苏家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薄家选定的媳妇都敢换人。
也真是一点没把薄家放在眼里。
苏青山还真是老奸巨猾,胆子大的很。
薄修砚环顾四周,小声说:“你确定,苏青山真有另外一个女儿?”
不是随便找的什么人?
至于苏菲菲为什么逃婚,不愿意嫁给薄晋,大概猜一下,薄修砚就知道了。
实在是薄晋的名声太臭。
还有个私生子。
薄修林应声:“应该是吧,名字叫苏禾。苏青山原配夫人不是给苏青山生过一个孩子么。听说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走了,苏青山原配夫人之后就死了,后来娶了他现在的夫人。”
别的,薄修林也不是很清楚。
“老五。”
薄修林语气一点也不着急,倒像是看热闹似的,“这件事,你觉得要不要告诉老爷子和大哥大嫂,两家联姻取消?毕竟,苏家做的不地道。”
薄修砚冷哼一声,“这个节骨眼,还有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宾格也都来齐了。这个时候你说取消婚礼,是让薄家沦为整个霖市的笑话吗?”
薄修林:“说的也是。”
真要闹的收不了场,估计老爷子能气死。
薄修林问:“那你怎么想的?”
毕竟,现在薄家家族,都是他这个五弟说了算。
薄修砚想都不用想,做决断,说:“是不是苏菲菲无所谓,只要是苏家的女儿就行。苏家的帐,以后再算,你先别多嘴。老爷子身体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经不起刺激。别的不说了,我得尽快把薄晋那个混小子逮回来。”
“行。”
挂完电话,薄修砚转手拨一个号码出去。
“薄少。”对方喊。
薄修砚问:“找到人没有?”
“没。酒店的一层监控和地下车库的监控都人为的被人弄坏了,该问的都问了,没什么发现。薄小公子的私人别墅都找了,暂时没找到。他名下的车都在,航班也没信息。”
薄修砚脸色沉了。
他一时没说话。
那头等了两秒,小心翼翼:“薄少?”
“薄教授?”
身后一道清甜女音,含着隐隐兴奋。
薄修砚听到叫声举着电话微微侧头,便看到眼睛一亮,面带笑容的年轻女孩。女孩子一身干净白色的连衣裙,黑发柔顺的垂在肩膀两侧,看着薄修砚,她唇角笑容灿烂。
“真的是你啊,薄教授!”
女孩子上前两步,她今天跟着朋友一起来参加婚礼的,没想到会遇到薄修砚。
这个女孩叫陈甜甜。
二十多岁,是薄修砚的学生,品学兼优。
目前,薄修砚脱离家族公司,由他信任的人代为管控集团,而他则在一所大学任教,法律法学系教授,一年半时间的期限。
除了薄家人,没人知道薄修砚在干什么。
这男人向来低调。
风一吹,空气中是陈甜甜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很甜。
薄修砚微微点头。
男人的表情很冷淡,除了刚才礼貌的点头之外,再无别的情绪,也没开口说什么。
陈甜甜心里微微的失落,知道这个男人向来疏离高冷,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缓解一下紧张情绪,陈甜甜注意到薄修砚在打电话,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依旧笑的甜甜的。
“那薄教授,我先走啦,拜拜!”
说完,陈甜甜离开了。
留给薄修砚一个清甜的笑容。
薄修砚视线收回。
他心无旁骛,往前走了几步,“司逸尘。”
“我在。”
司逸尘听着呢。
薄修砚站在树下,单手插兜,身姿挺拔,望着不远处的水池,声音淡漠:“用各种办法联系上薄晋,告诉他,半个小时内若酒店不见人,他手里薄家股份我一分不落收回来。”
“另外,”
“再告诉他,我还会打断他一条腿。”
司逸尘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回应:“是,薄少,我知道怎么做。”
刚刚薄修砚的口气,不是说说而已。
他说了,就做得到。
司逸尘心里暗自着急:小公子,这个关键时候,你可千万千万,别作死!
*
————
作死的主儿,这会儿人在机场。
薄晋换了一身衣服,随手把换下来的酒店服务员的衣服嫌弃的丢进垃圾桶,低骂了一句,随后洗手,整理下头发走出卫生间。
“晋哥哥,时间到了!我们快点登机吧。”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叫秦果果。
是个模特,一张脸长得妖艳漂亮,个子高挑,细腰,笔直的大长腿,说话声音温柔的,就跟水似的。靠在薄晋怀里,那叫一个小鸟依人。
薄晋接过机票,顺势揽着秦果果纤细的腰肢,两个人边说边笑,朝着检票口走。
“先等下。”
薄晋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来。
秦果果问:“怎么了嘛?”
薄晋没吭声,一个眼风扫过去。
秦果果心里一怵,也就不敢说话了。
薄晋犹豫几秒,忍不住,最后还是手贱的开机。
手机刚开机,果然蹦出一条条信息未接电话。
薄晋嘴角一勾,得意。
看吧。
跟他估料的一样,薄家急了。
在等一会儿,婚礼开始了应该才更热闹。苏青山跟苏菲菲联合起来想算计他,不可能的事。宁愿被老爷子打死,他也不会回去娶那个女人!
还是个冒牌货。
手机信息,薄晋看也没看,嘴角勾着,眉目说不出的舒爽。他想尽办法从酒店混出来,这会儿,估计薄家也应该知道他跑了。
随后,薄晋把手机关机。
敢算计他,让他娶一个丑包子,做梦去吧!薄家的人,谁想娶就娶,反正他是不会娶的。薄家真要觉得难收场,可以换个新郎就是了。
薄家又不是没人了。
三叔离婚了,现在单身状态。
再说,不还有五叔么?
五叔也还单着身。
老爷子有空管他,还不如多操心操心五叔。还有整个苏家,想算计他,门都没有!
薄晋搂着娇艳的女人验票,上了飞机。
没多久,一架飞机起飞,飞向了国外。
酒店。
半个小时后,薄晋没来。
司逸尘说找不到人时,薄修砚一言不发。
司逸尘汗都滴下来,生怕薄修砚动怒。
好在,薄修砚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电话掐了。
十二点整,礼堂上,两侧扑满白玫瑰的道路上,新娘一袭婚纱,惊艳的出现了。
但是,场上只有新娘。
另一端空无一人。新郎还没来。
周围人在等,等过了几分钟,司仪都来了,还是不见新郎。了解薄晋为人的,也都不奇怪。大家以为薄晋有什么事耽搁了,没在意。
有些人认出了苏禾。
这个新娘,虽然长得跟苏菲菲有些像,也就是有些像而已,比苏菲菲漂亮多了。
这根本就不是苏菲菲!
有人开始议论嘲讽,说新娘根本不是苏菲菲,这个女人是冒名顶替的。这个女人是谁?想冒充苏家千金嫁进薄家豪门?
直到苏青山过来,走到苏禾身边,有人才看出,苏禾五官倒是有几分像苏青山。
难不成,是父女?
可没听说苏青山还有一个女儿啊。
苏家的千金,不是只有苏菲菲一个宝贝女儿吗?
一些人议论声,苏禾听不到。
离的太远。
苏禾穿着白色的婚纱,身上纱裙亮闪闪。她一个人站在长长的玫瑰丛一边,手心紧紧攥着,有些紧张,出了细汗,但是她尽量克制着,一点儿紧张没表现出来。
苏青山提醒她,别紧张。
无论发生什么,苏禾要是敢临阵脱逃,他就立马停了苏禾外婆的药,烧了苏禾母亲的遗像。
苏禾没反驳。
苏青山走后没多久,突然,一个花童小女孩走到苏禾面前,拉了拉苏禾的手。
“姐姐。”
闻声,苏禾低下头。
“小宝贝,怎么了?”
苏禾捏着婚纱两端正准备蹲下,小女孩仰头,忽然把一张纸条塞进苏禾手里。
苏禾一愣。
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姐姐,有一个帅帅的哥哥给我的,让我拿给新娘子。”
说完,小女孩就跑开了。
苏禾有些莫名,打开纸条。
看到上面几句话,她脸色微微变了。
蓦地,心沉下去。
字条上的字迹——
【土包子丑女人乡巴佬,想代替苏菲菲滥竽充数嫁薄家啊?哪来的不三不四的做梦,还痴心妄想呢,自个儿就没照照镜子?你有资格?你有脸?就你,哼,也配?】
下面还画的有图。
一个穿着三角形裙子配三角形高跟鞋的大野鹅。
鹅的脑袋上黑色圆珠笔写了三个字:
鹅不配。
苏禾:“……”
除了感觉到侮辱,还有些好笑是怎么回事?
写纸条画大鹅的人,莫名有些幼稚。
苏禾再往下看,把纸条背面翻过来。
没有落名。
字体很潇洒,龙飞凤舞的遒劲。
一看就是男人手写的字,说实话,字是真的写的不错。苏禾想都不用想,这么侮辱伤害性的话,是来自薄家的人。
至于是不是薄晋,就不好说了。
但极有可能。
苏禾深呼一口气,把纸条揉的皱皱巴巴,她能站在这儿就已经很煎熬了。周围人的目光,不乏一些意味深长,还有看热闹等笑话的。
只是苏禾完全没想到,薄家的人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用这么幼稚的方式侮辱她,苏禾真想不想再忍下去,直接掀开头纱掉头走人。
这婚她不结了。
爱咋滴咋滴!见鬼去吧!
可对上苏青山视线,苏禾就没敢轻举妄动。
苏青山正在打电话。
一双眼睛冷冷不带感情的盯着苏禾一举一动。
许是感觉到了苏禾情绪的躁动,怕她不听话做出什么事,苏青山用手指了指电话,嘴上说了医院两个字。听到医院,苏禾整个人像被蛇捏住了七寸一样,她不得不认命。
除了听话,忍。
她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现在,她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根本没有和苏青山抗衡反抗的勇气。
如果不是为了外婆,如果苏青山不是卑鄙在先,她苏禾怎么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苏禾眼角微红。
手心捏着皱巴的纸条,没来由的一阵委屈。
视线模糊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苏禾不禁一怔,还以为看错。
没错,是那个人。
那样完美的侧脸,冷冰淡漠疏离的态度,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双深刻洞穿人心的眼睛……不是那个人,又是谁?
又见到他了!
那个她救了他,害她受伤,没事儿后他却拍屁股一走了之不告而别的男人,那个在医院打着伞她不小心撞到他的人,就是他啊!
苏禾先是错愕诧异,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没想到上次在医院碰到。
这一次,又再次碰到。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禾愣怔过后,那些激动欣喜都散了一些,心里另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男人空有外表,内里简直没良心,忘恩负义!
他还欠她六千块钱没还呢。
这么多年,算上利息,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了。
利滚利,得小一万。
或许苏禾的眼神太过于热烈,正在跟薄老爷子打电话的薄修砚松开领口衬衫一粒扣子,凭着感觉回头,恰好便对上了苏禾的视线。
四目相对,周围声音自动屏蔽。
苏禾正直直的望着他。
小姑娘一袭白色婚纱,干净纯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白玫瑰花丛下,美好的不像话。一双眼睛带着水雾般透着氤氲的湿,红唇轻轻抿着,像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她似乎有些紧张,手指紧紧攥着握成拳头,下一秒就要落泪的样子。
偏偏在众人看着的场所,又不能做什么,只能憋屈的隐忍着,目光带着渴望和无助的期盼。
那模样,可怜兮兮,委屈极了。
苏禾今天,也着实的惊艳。
薄修砚:“……”
怎么感觉,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就仿佛他是个负心汉一样,想要把他碎尸万段!
实际上,苏禾心里的想法:
这个人什么人啊,还欠我钱不还呢。
薄修砚总觉得小姑娘的眼神,以及她的那双水润润的鹿眼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记不太起来。时间久远,他是真的忘了。
扭过头,薄修砚脸上一如既往淡漠。
继续跟人打电话。
他径直走远,没在看苏禾一眼。
电话里,老爷子克制平稳着声线,微微叹气的声音:“修砚,薄晋那个混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你就算现在把人找回来打断腿送来完成婚礼也行,可你觉得来得及吗?这么多人都在现场睁着眼睛盯着看着,我是丢不起这人。总不能今天闹笑话,让薄家以后成为笑柄吧?”
老爷子捂着心脏,咳嗽一声。
“气死我了,真要气死我了!”
然后是二嫂的声音,“爸,千万注重您自个儿身体!消消气,别动怒生气啊!”
二嫂又跟薄修砚说话:“修砚,今天是苏薄两家的大喜日子,就因为薄晋,他跑了倒好,留下这烂摊子让谁处理?这小子太没规矩,被大哥大嫂宠坏了!难不成,真的要让整个霖市看我们薄家的笑话!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
薄修砚没说话。
那边,二嫂又劝老爷子的声音。
“爸,医生千叮嘱万叮嘱,您不能生气……”
老爷子咆哮打断,“这个逆子!”
烟灰缸砸落地的声音。
看样子,老爷子着实气的不清。
薄修砚捏着电话,头疼的捻捻眉心。
在快要走出酒店侧门之前,他突然停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苏禾原地不动,形孤影只的身影,就安安静静的在那儿。
小姑娘似乎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哭,周围人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仿佛也影响不到她。
一些声音落进薄修砚的耳朵里,薄修砚不会不知道。有些人,就等着看接下来的笑话。
看苏家如何收场。
毕竟,苏家送来个冒牌货想要跟薄家联姻。
这不是,摆明了打薄家人的脸。
到时间了新郎都没来,已经说明了问题,薄家人估计就是想要治苏家难堪的。
薄修砚准备扭开头。突然,苏禾回头。
心有感应似的,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定格。
有些人,真的是无论多远,就能一眼万年。
距离隔得远,苏禾的脸有些模糊。
远远的看,白色的花海中只有一团闪闪发光的婚纱,周围都黯然失色。像暗夜里的夜明珠,也像无尽黑暗中的一道白色月光。
不知为何。
薄修砚突然的,心口一悸。
隐隐间,他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可细想下去,那种感觉想抓却又抓不住,也就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净。薄修砚不禁在想,是不是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叫苏禾的女人?
为什么会没有印象。
明明记不得她的人。可苏禾的那一双眼睛,吸引了薄修砚,让他过目不忘。
那天,大雨中她在医院撞到他,苏禾抬眸的一瞬间,那个惊慌失措的眼神就定格在了薄修砚的脑海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之后苏禾的眼睛,总时不时让薄修砚陷入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曾经见过苏禾。
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总觉得那双眼睛,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深刻?
电话里,老爷子半天没听到薄修砚说话。
“修砚?”
薄修砚回神,低声道:“我听着呢。”
老爷子咳嗽两声,眼神示意,安排人去拿套新郎穿的西装。等管家明白意思离开后,他清理下嗓子,循循善诱说:“苏家薄家联姻,这是早就定好的,绝不可能更改!”
“然后呢。”薄修砚问。
他语气很淡。
望着台上的人,眉眼也是一片清冷。
老爷子这会儿声音倒是不慌不忙,出主意,顺势说:“实在不行的话,做为薄家子孙,你也该为家族考虑一下。苏家的人不地道,婚前偷偷摸摸换人的事我也知道了。苏青山的确还有一个女儿,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这个姑娘是苏青山原配妻子的女儿,算是苏家的正儿八经的血脉。小姑娘年龄小是小了些,好调教,我看小丫头的性子模样都还不错,我瞧着挺满意。”
这意思,是不追究苏家的责任了。
不是苏菲菲也没关系。
这个苏禾也不错。
薄修砚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若不明白老爷子的算计,他算是白活了。
薄修砚哂笑一声:“怎么,这是准备要算计到我头上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
老爷子提声,生气说:“如今整个薄氏都掌控在你手里,我不插手你的事,你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当你的薄教授!我也不会去学校找你的麻烦了!但是,我有个条件,苏禾这个小丫头,薄晋那混小子把人甩了,当众让人难看,薄家总不能也跟着任性不管不顾。只要你娶了那个小姑娘,以后你的事,我也就不管了。”
薄修砚沉默下。
思考两秒后,他淡淡说:“我可以答应。”
老爷子还没来记得高兴,就听到薄修砚不冷不热的说下一句——
“我妈和小清,五年前她们海难的所有相关信息资料,包括你秘密收藏的那些文件,我全都要。您若答应,这个婚,我去结。”
电话那头,老爷子一下没声了。
薄修砚一字一顿,嗓音清冷淡漠,“一会儿我还有事,回学校处理事情……”
正说着,眼前蓦地一片黑。
薄修砚的话停住了,扭头去看喜宴厅。
整个酒店礼堂的灯突然暗下去,只有一束光打在苏禾身上,照亮了苏禾一丝窘迫还有迷忙惊惧的眼睛。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呆呆的回过头。
周围开始起了轰动,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刺激的事,这场婚姻怕是要泡汤了!刚刚朋友群里发的,薄晋半小时前在机场搂着一个女人出国了!这会儿,人已经在云端上了吧!”
“你说的真的?新郎跑了?”
“可不是,新郎逃婚了!”
“薄晋你还不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言听计从,更何况还是苏老爷子安排的结婚对象!我可是听说呢,薄晋就喜欢妖精型的女人,不仅要长得漂亮,还得气质好,胸大腰细腿长屁股翘的!口味刁钻着呢,一般美女不入他眼。他以为自己娶了个土包子。”
“你说的是那个小明星姚倩倩吧。”
“不知道薄晋那个私生子,是不是姚倩倩生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离苏禾最近的座位上,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话题由薄晋逃婚有私生子的事情上转移到苏禾的身上。
“她是苏禾,也是苏青山女儿吧?一张脸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别说,还真是薄晋喜欢的那类型女人。哪儿点像土包子,明明长的这么好看,薄晋怎么会逃婚呢?”
“估计身份上不了台面吧。”
“说是大小姐,指不定是私生女,苏家也真不怕得罪薄家!”
面对突来的强光,苏禾有一阵子头晕目眩。
耳边那些声音也渐渐模糊,她慢慢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苏禾脸色变得很差,有些苍白,浑身僵硬着不敢动,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很快。
她整个额头沁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苏禾忘了周遭的一切,想不顾一切的逃跑,可一动,婚纱就像被人踩住了一样。
她根本挪不动脚步。
苏禾回头。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张脸。
那些人的脸,挂着嘲讽轻视的笑,对着苏禾指指点点,眼神也是不屑。
苏禾感觉整个人掉进冰窟里。
她止不住全身发抖。
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日子,有人把她推进光里,没人在乎她的难过和窘迫。周遭人站在暗处,一个个站在道德最高处,对着她嘲讽指点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甚至,有不怕事的女同学往她头上身上扔馊了的牛奶和臭鸡蛋。
还有人趁她午休,拿刀恶作剧的划她手腕。
更有室友,把她洗澡后穿浴巾的模样拍下,曝光在网上。
各种谩骂嘲笑。
一幕幕,在脑海里如电影慢放一般。
苏禾死死咬着唇,闭着眼。
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婚纱,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苏禾是因为听到新郎逃婚了,才难受难堪。
其实不是。
而她的异样,只有薄修砚发现了。
“成交。”
老爷子的声音响彻在薄修砚的耳膜边。
成交是成交了。
可看老爷子的态度以及口气,似乎是被逼的,要有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薄修砚凛着眼神,没有说话。此刻,他的目光落在聚光灯下穿婚纱的苏禾身上。
他视力很好,尤其是在黑暗的情况下。
苏禾好像很痛苦。
“修砚啊。”
电话里是老爷子权衡利弊后,话语清晰叹气的声音,“我答应你。只要你今天愿意救场,娶了苏家的小丫头,完成两家的婚礼仪式,你要的海难资料,我会安排好,都尽数交给你。”
薄修砚表情松动。
只是他现在不确定,这场婚礼变数,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若是意外,那也就没什么说的。
若是人为,也就薄老爷子要算计他了。
可算计他的目的。
仅仅就是为了要他娶苏禾?
一个是五年前海难的资料,一个是他的婚姻,老爷子是交易的明明白白,就看薄修砚同不同意,愿不愿意了。
“怎么样?”
沉默片刻,薄修砚开口:“说话算话?”
不是他不信薄老爷子。
有关五年前那场海难,死去的人,是薄家人一辈子的伤痛。尤其对薄修砚来说,更是他心里一直深扎着的刺,拔不掉。
那场事故,已经成了薄家的禁忌。
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在薄家人面前,从来不提。
都不敢提。
“算数。”老爷子笃定回答。
可接下来,老爷子又是一声叹。
仿佛有多不情愿似的。
但又无可奈何,不得不答应。
“修砚,我知道这些年你始终无法忘怀,你母亲和小清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明面上不问,不动声色,可私底下安排人查了,不是吗?你要是能查出结果,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把所有资料都销毁,封存?”
薄修砚:“所以说,并不是意外?”
老爷子沉默不吭。
他有他的难处。
毕竟,死的还有他的妻子,薄修砚的妈。
只是,有些真相,不堪入目。
老爷子不说话,薄修砚就明白了,算默认。
那就是说,那场事故是人为。
薄修砚目光一瞬冷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
薄修砚:“您说。”
老爷子先发制人:“我丑话说前头,你不能阳奉阴违,学老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连我都瞒都骗,过后就不认账了。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你和苏禾走完婚礼流程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并且答应我,三年内不能离婚!口头无效的,我要你签文件我才放心。等看到结婚证和协议后,你要的东西,我全部都给你。”
怕薄修砚不买账,老爷子补充一句:“你娶了苏禾,我就答应去看病!”
瞧瞧这老头子,姜还是老的辣!
明明是求人办事,提的要求还这么多。
薄修砚冷然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老爷子眼睛一瞪,鼻子哼声:“你要觉得薄家丢的起今天这个人,你就滚回学校当你的薄教授,永远也别回公司了!那些资料,我一把火都烧光个干净,你休想动心思!”
“还有,去看病,做梦吧!不去!”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一个个的逆子,不肖孙,我活着也是天天受你们兄弟几个的气!等我死了,我就去陪你妈!”
薄修砚:“……”
老头还威胁来了。
“行了,成交。”薄修砚怕再说下去,老爷子一个气不顺人晕过去。他交代,“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来处理。”
老爷子一听答应了,在薄修砚看不见的地方笑起来,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这小崽子,总算答应了。
心放下了。
他没敢笑出声,很快脸严肃,一本正经说:“新郎西装,我让人安排……”
“不用。”薄修砚看了眼身上,没什么情绪打断,“您现在只要安排人跟婚庆那边沟通一声,说新郎换人了,就行了。”
剩下的,不用老爷子瞎操心了。
他知道怎么安排。薄修砚收了手机,朝宴会厅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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