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解忧馆#
一梦,千年
不知为什么,前天又梦到自己去坐火车。
可是,那个火车,总是在一个很小的小山荒野,而且,没有候车室,没有停站台,常常都是,火车来了,从一个小山村,然后,莫名其妙地,就上去了。
那天醒来,都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这个梦是做了很多次?还是一直困在这个梦里?
醒来的时候,感觉好像这个梦很熟悉,感觉这个梦做了很多回,但又感觉刚做的,都有点糊涂了?
在去上大学之前,经常会做上学的梦,每次,都梦见自己,学习很用功,平时成绩也特别好。
可是,每当要参加高考的时候,就会遇到事,没办法参加高考,然后就特别遗憾,然后就醒了。
这个梦,直到后来拿到大学通知书,去上了大学以后,就再也没有光顾过。
姐姐过世前一个礼拜,我晚上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梦见到处都是一捆一捆的手腕般粗大的蛇,密密麻麻,满地都是,无处下脚。
正当我无处可走的时候,抬头看见头顶掉下来一条粗粗的麻绳,我伸手拼命抓住那绳子,才逃脱了满地的蛇群。
第二天早上,在厨房水池边洗碗的时候,放在洗碗台上的玻璃杯莫名其妙地摔到地上,破了,我从头到脚,像有一股电流流过一般。
此时,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放下没洗完的碗,去房间接电话。
电话是大哥打来的,说大姐在上海南京路,跟姐夫在大街上行走时,突然,眼睛就看不见,晕倒了。
姐姐当时还跟人说,对不起,碰到你了。
然后,姐姐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过,姐姐昏迷了一个多礼拜之后,离世了。
姐姐过世,三年之后,大哥在他孙女过周岁的中午,喝了两杯杨梅浸泡的白酒,半夜起来,撒尿,说头晕,再后来,就晕倒,送医院抢救,开颅手术,说是脑出血。
术后,一直昏迷不醒,有一天,医院抢救室来了一个车祸需要抢救的病人,大哥被挪到普通病房。
上午,我去医院看望大哥,用手去摸大哥的手,感觉大哥的手好脏,很滑腻。
我拿起脸盆去医院热水室,打来一盆温热水,为大哥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坐了一会,就回家做中午饭。
刚炒了一个菜,第二个菜,刚下锅,就接到侄子的电话,说他爸不行了。
我关掉煤气,拿起钥匙手机,直接出门,包都没提,打了一个摩的,就往医院跑。
来到大哥所在病房,看到医生,正在按压大哥胸部,进行抢救。
哥哥离世前,我梦见老妈在家里上堂,削辣椒皮,我问老妈说,你削辣椒皮,干什么?老妈说,削了皮,更好吃。
2020年,三月份,莫名其妙,有个晚上,梦到一个朋友,一贫如洗,睡在一栋破烂不堪的老屋里,没有床,直接睡在地上。
那年五月的一天,突然,那个朋友,跟我发语音,借钱。
我把这个梦告诉了他,他说,他现在,的确是一贫如洗,买了没几年的房子,被迫卖了,陪人钱,还不够,还负债两百多万,另一半,抓去蹲号子,好几个月了。
这个朋友,总共,也没有打过几次交道。
今年,三月份,母亲过世下葬后的那天晚上,我又梦到姐姐,坐在老家的一棵大树底下。
梦里,我看到姐姐,我向姐姐跟前走去,跟她说话,姐姐连忙起身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我跟在姐姐身后,追着姐姐说,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去你家玩了。
姐姐越走越远,明明是去她家的方向,可是,后来发现来到了一座山上,姐姐已经在她家房子门前向我张望。
我正要追上去,前方路上,突然就有两个人,正在那里种地,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过不去。
我只好掉头往山下走,边走边说,咦,我怎么走错路了呀,明明就是去姐姐家的路,怎么走到山上来了。
我下山后,依旧在寻找去姐姐家的路,可是明明就在去姐姐家的路上,可就是找不到出路。
正当我说,这回总算找到了姐姐家啦,面前,却有两堵高高的墙,挡住了去姐姐家的路,明明姐姐就在前面,就在她家门口,向我这边张望。
我拼命找路,就是没有路,正当我抬头四处张望,寻找出去姐姐家的路的时候,抬头望见姐夫和一老头在一片金色的花田里边锄地边说话,周围全是金黄色的菊花。然后,我又怅然若失地醒过来。
今年,七月份,去了一趟广州的一个庙里烧香,在烧香请师傅把过世的爸爸、妈妈、伯父、伯母、哥哥、姐姐,还有家公,这些过世的亲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神位纸上,供在庙里。
希望这些往生的先把辈在这个庙里跟着师傅听经,随着菩萨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当时,因为不知道外婆的名字,就没有把外婆的名字,写上神位纸上。
请师傅念完经,做完法事,给他们点完香,就回酒店去了。
晚上,想起还有一篇稿子没写,人家催着要交稿子。
于是,那晚忙了一个通宵,凌晨四点半,眼皮打架,终于弄完,放下手机,直接睡觉,衣服也没有脱。
谁知在梦里,却梦见过世已经四十多年的外婆。
自从外婆过世,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外婆。
那天,却突然梦见自己去看望外婆。梦到自己去看外婆,外婆生病了,住回她自己的老房子,没人侍候,我去看望她。
外婆,过世已经四十五六年了,我也从来没有梦见过外婆,那天从庙里烧香回酒店,居然梦见外婆。
真的好奇怪。
后来,打电话给庙里师傅,问师傅可不可以把我外婆的名字补写上去,师傅说可以。
然后,我在脑子里搜寻这些亲戚,有谁可能知道外婆名字。
突然,就想到外婆的圆外孙,便拨通他的电话。
果然,他不仅把外婆的名字发过来了,还把两舅舅的名字,发过来了。
于是,我把外婆名字用微信,发给师傅,让师傅补上去。
此外,师傅还让我回家,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五遍,回向给外婆。
我按师傅说的,照着做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外婆了。
臣服实验
昨天晚上学完依娜老师的课 ,其中,课上老师讲了:归零心态、敬畏心态、平常心态,正念、清理、利他,在清理坏种子这项时,老师让我们就说四句话:对不起 、请原谅 、谢谢你 、我爱你!
刚开始实践时,不知道要对什么事进行清理,后来想到,最近一直以来,都特别讨厌老余,因为他自从摔到手,做完手术后,就像换了一个人。
曾经,我们俩有段时间,一直关系紧张,他出口就伤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否定,指责、抱怨。
曾经,他说过,他就是要让我变成怨妇。我很生气地回敬他说,不可能,你不会得逞。
老余,以前会抢着做家务,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
自从他做了手骨折手术之后,一直到现在,每天,他除了买菜,做菜,然后,就是躺沙发上追剧,要么就是不打招呼,就独自出门,去逛。
不论我有多忙,学习到多晚,他也不会洗碗,我有时晚上12:00,去洗碗,他要么躺沙发上追剧到凌晨一点,要么直接去房间睡觉,即使碗堆到第二天,他也不会洗。
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我每次去洗碗,看着那一堆脏碗,我就很想发火,就满脸满心充满怨恨,然后,想到各种他的不好和缺点,越想越生气。
尽管,我每次都在心里,默默暗示自己说,不能这样,就当他在打磨我吧,如果你总生气,那你不是拿他人的错在惩罚自己吗?这不是正合他意,他的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不上进,他摆烂,他躺平,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另一个小我,马上就会说,我希望他能积极乐观向上,做儿子的榜样。
儿子之所以不求上进,跟他是一个模式。
不是有句话说:养子不教,父之过吗?还有一句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我不希望我曾经那么优秀的儿子,就这样无所事事,毁了一生,不然,我们这个家庭就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了。
儿子不上班,不工作,不结婚,不生子,不见外人,不与人交流,一天到晚就是打游戏。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很伤心,很气愤,可想起那么多走极端的孩子,我又只好隐忍,只好作罢,只好认命。可我真的不甘心呀!
自从母亲过世以来,不知何时,我发现自己,怎么都不会笑,无论怎样都快乐不起来了,我曾经充满自信,很阳光,很积极乐观的一个人,突然就没有了自信了,消极了,脾气大了,动不动也会说难听的话了,怼他人了,看不惯老余了,怨恨老余了,抑郁了
不管他做什么,我也看不上他了,出口也伤他了,也抱怨、指责他了……
天呐,我,这不就是第二个老余,这,不就是老余所期望的怨妇?!
有一天,我去卫生间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没有笑容了,曾经扬溢在脸上的自信,不知何时,不见了,消失了。
我告诉自己,我不要变成怨妇,不要!
那天起,我早上,早早起床,做心里清理,一直念,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刚开始,不想说,对不起,心想,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也特别抗拒,我爱他吗?不爱!不爱!不爱!他现在,没有值得我爱的地方。
可是,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又跑出来说,亲爱的宝贝,你要全心全意,正念,真正利他。
于是,我又默默地、不断地念: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
不断的默念,不断的暗示自己,念着念着,我大声念出来,念到自己声音沙哑,念到自己不想念。
睁开双眼,眼里,居然,有如黄豆般大的泪水滚下来,我没有哭呀?我怎么会有泪水,好奇怪。
后来,去上了一下厕所,回到床上,继续清理,跟着依娜老师群里的示范,再次做清理:
我,傅冬菊曾经想到金钱,就想拥有更多,就害怕失去。今天我要清理它们,清理它们。谢谢你!谢谢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一遍一遍、机械地念着,念着,念着……
后来,想到了与老余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僵硬,为什么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想到与儿子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真正动心了,入情了。
我一遍一遍地念着: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念着念着,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错了,确实要好好道歉了,是自己没有做好,儿子才会变成这样……
现在,没有办法,那就祝福儿子,祝福所有的冤亲债主!祝福所有让我痛苦的人。
我说,请原谅,对不起,你们即使不爱我,也请不要伤害我。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
这样清理之后,心里的确舒服多了,我依然,没有哭,可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眼泪,又如黄豆般滚下来。
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真的是太神奇啦!
臣服当下,及时清理内在,提升内在自我,你会不再那么痛苦,不再那么拧巴,不再那么纠结。
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这四句话《零极限》一书上的解释是,这四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是对不起自己,是原谅自己,让自己放下一切恩怨,谢谢你,我爱你,也是对自己说的。
谢谢自己每天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好好爱护自己,不要为他人的错惩罚自己。
当你真正想通的时候,心态就会坦然接受,真的放下一切,不再痛苦,这就是臣服。
放过一切,你也就得到了指引,从黑暗走向了光明,从无知走向智慧,从匮乏走向丰盛,平静喜悦从自己开始写啦。
昨天早上,做清理的时候,念着念着又睡着了,在梦里,梦见自己结婚,没有带新去穿,然后,过世的姐姐,帮我盘了一个很漂亮的头。
梦里,妈妈、姐姐都在老家老房子里。妈妈在厨房做饭,姐姐帮我盘完头,儿子还很小,儿子和几个小朋友正和几个小朋友一起在老屋大门口玩啥,二哥在走进走出的忙。
我说,我还是想要回去拿新衣服穿,但又担心换衣服的时候,会把姐姐帮我盘的好看的头发弄坏了。
当我穿着高跟鞋,跟着一个男的人往自己家赶的时候,在半路上,碰到老余,我问她他有没有跟我那新衣服来穿,他说没有跟我拿新衣服来,我就搭别人的车回自己家。
然后,就醒了。
醒过来,我又说,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
后来,又睡着了。
结果,在梦里,又梦见自己,从自己家里回到老家老房子里。
当我兴冲冲踏进老家房子,走进我小时候天天睡的房间,接近床的时候,我发现老余正跟自己妹妹睡在一起。
梦里,我特别气愤,然后,我还把杯子里的半杯没有喝完的水,直接向他们泼过去。我还骂他们畜牲。
然后,我就跑到大堂前,对着祖宗堂大哭,我边哭,边呼喊:爸、妈,我们家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是,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后来,就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梦见姐姐。
昨晚,又在梦里梦见姐姐家里好有钱,梦见姐姐家里,到处都是美丽的鲜花,梦见姐姐家好多现金,梦见姐姐家里有一台织毛衣的机器,姐姐家正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还梦到堂姐家,把以前的老房子拆了,然后,建了好大的一幢别墅。旁边还有一幢小一点的房子。
还梦见自己借了一大袋满满的现金,旁边还放着两万现金装不下去,就直接放在桌子上。
我拿着那么多现金,坐在很多人的露天餐厅,在吃饭,还在那里等朋友半天,朋友都没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清理的时候,都会睡过去,然后,就做梦。
最近还梦见大哥,大哥过世也10年了,从来没有梦见过,前几天却突然梦到大哥了。
梦见豆腐,预示着自己财运上升,会发财。
梦见做豆腐,幸福生活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到来。
商人梦见豆腐,会很快找到赚钱的好项目。
病人梦见吃豆腐,预示着身体会很快康复,财运会自己找上门。
未婚女人梦见自己在烧菜做饭,有可能预示会有人请客吃自己喜爱的大餐,或自己要请别人吃饭。
已婚女人梦见自己在烧菜做饭,预示将有贵客临门,或丈夫要发达,得到提升,或收入丰厚,有意外的进项。
男人梦见自己在烧菜做饭,预示能好好把握即将到来的机会,或表示蕴含着极大的创造力。
梦见海边或是郊外的农村,预示努力度过短暂的困难时期后,将赢得激动人心的成功。
梦见大山里的农村,则预示成功或许会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并给你带来意外的巨大收获。
梦到倒茶,吉兆,会有好消息。
女人梦见倒茶,预示着感情会很甜蜜。你将得到某位男士令自己受宠若惊的爱慕。
老百姓梦见倒茶,预示着会有客人到来。
病人梦见倒茶,预示疾病会好转,身体会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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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下了一夜雨。
藏在春景巷的老树,一夜之间,脱了一半衣裳。石板路虚染上一点点金黄。
苏晓站在春景巷口。萧瑟的老槐底下扔着木箱,黑色土狗趴在棉絮里,三只出生不久的小狗挤在一起吸吮它的奶汁。肉嘟嘟的小狗,闭着眼,伸着脖子挤来挤去。风不见了,只剩了温暖。
苏晓定定看着它们,不知看了多久,才狠心往巷子深处走去。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却是磨了十多分钟。
程家小院难得安静。院门虚掩,隐约看见洗过的尿布、婴儿小衣服,五颜六色大大小小挂在廊檐下,随风荡着。
目光停在一件金色缎面斜襟小衫上。很小,容不下她一个手掌。她将手虚空着对准它。
苏晓出生前,她奶奶程秀蓉也做了很多这样的小衣服,无一例外都是男孩穿的。程老太铁了心要孙子。
苏晓她妈李芝怀孕时,孕相也是奇怪,一点不笨,肚子紧绷尖尖的。谁见谁说这肚子里,准保是男孩。程秀蓉没做生女孩的打算。
结果,那天算上苏晓,产房接连抱出三个姑娘。老太太铁青着脸踹了产房门口的铁凳,晦涩刺耳的声音惊动里面接产的护士跑出来问:“怎么了?”
程秀蓉对着产房吼:“奶奶的!你别指望我帮你伺候丫头片子!我没时间。”
李芝虚弱地躺在产床上,听不到,自然不辩驳。
她爸苏传根耳朵受了一夜李芝嘶吼的折磨,此刻双腿无力眼皮耷拉,程秀蓉的诘难就像挠痒痒。
硬拳砸在棉花上,程秀蓉的怒气蒸蒸向上堵住心口。
她捶着胸口说:“姓李的面相就没福,尖嘴猴腮。我说过没有?不能娶不能娶,你非要娶。好啦,几年不怀孕!好不容易怀了,还生个丫头片子。昨个生的都是男孩。要是昨天……”
苏传根打断她说:“那是想生就生的吗?你也知道要看命吧!”
“奶奶的!是命你也得给我改了!”
小护士听故事似的听着,不高兴地说:“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程秀蓉跳起来说:“什么年代?甭管什么年代,什么时候国家主席改成女的,你再跟我说这个!”
小护士白她一眼,走了。
正午,医院冗长的过道没几个人。墙壁已经年久,黑乎乎的,斜长的光束与斑驳墙影各据一方。
苏传根扶墙站着,旁边不远是垃圾桶,几只黑苍蝇,嗡嗡地飞向他。他不无失望地想,都他妈的欺负我!
他也带着气说:“闺女就闺女,当小棉袄呗!你不想要贴心小棉袄?”
“呸呸呸!”程秀蓉狠狠啐着,“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狗屁棉袄,没儿子,死了都没人给你打幡!”
护士喊苏传根过去给孩子洗澡,他揉着太阳穴走了。
空余程秀蓉一声爆吼:“奶奶的!咱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她李芝没那个福气!没有!你别忘了你三叔有多惨!”
三叔惨啊!死了鬼都欺负。
苏传根三叔没儿子。三叔去世一年。三婶做梦,梦见死去的老公可怜巴巴找她诉苦,说:“你没给我生儿子,让我在下面被小鬼欺负,无处可躲啊。”
三婶觉得愧对老公,郁郁寡欢神思不定,上房晾苞谷不小心摔下来。她临死求程秀蓉给他们夫妻过继个儿子。
程秀蓉到处打听,活人不好找,找死人总行吧?她将就着找了邻村一个犯事被枪毙的小伙,给他父母塞了几百块钱,把小伙葬到三叔墓地旁边,凑成一家三口。
为这事,三叔女儿觉得晦气不愿去上坟。她记恨程秀蓉,觉得是她搅和多管闲事。
程秀蓉自己觉得是积德行善!这事她逢人就讲。
程秀蓉不帮忙,李芝上不了班,经济不独立,连带苏晓受白眼。
她很小就知道奶奶不喜欢她,这种不喜欢随着时光流逝而不断增长。
2
“晓晓,来看奶奶?”王丽芳骑车子路过,看见站在门口踌躇的苏晓,停下来。
“姨!”苏晓转过身子,犹豫着说,“我奶……好像串门去了。”
王丽芳扒头往院里瞧,说:“在呢。她没脸出门。昨儿你爸抓了只笨鸡回来,把你奶……”她突然扑哧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捂着嘴笑声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她咳着说,“你爸……咳……你爸又不是不知道你奶怕鸡。差点掉这沟里,还和人吵了一架。哈哈……”
道旁排水沟不深,可掉下去至少也得湿一双鞋。
程秀蓉怕鸡,就像她盼孙子一样是春景巷公开的秘密。
李芝和苏传根结婚,程老太不同意。那时,李芝在省城找到工作,苏传根追过去硬把人连哄带骗带回来。
他们偷偷摸摸领了证。等程秀蓉知道,生米早煮成熟饭。她气疯了,拿着半人高的花圈跑到李家门外点了一把火。
火烧着鸡舍,带着火苗子的鸡又疯了一样追着程秀蓉跑。
春景巷又长又窄的石板路,肆意流窜的火苗,狼狈恐惧的老太,渐渐被看热闹的人群淹没。哄笑声四起,程老太跑掉了鞋,面子里子一起丢进太平洋!
苏晓想到奶奶披头散发灰头土脸被鸡追逐的样子嘴角弯上去。
“晓晓,上车!先去我家拿奶粉,可算到货了。”王丽芳说,“你要是不去,我一会儿还得送过来。”
苏晓摇头。
“去吧!”她劝,“我给你做好吃的,红焖羊肉。”
“让我爸去。他买的!”
王丽芳拉住她说:“孩子,我愿意看你好才说的。你妈忒笨,让他们拿捏着。你长点心眼和你妹处好了,你爸才更不能亏待你!”
苏晓沉了脸说:“才不用他好!要好早好了!”
她抬步往院里走,瘦巴巴的骨架子,衣服摇摇摆摆,总让人觉得可怜。王丽芳叹口气骑车走了。
院子里还偶有水洼,苏晓跳着寻路走。水池边放着一个大铁盆,里面泡着尿布。水被尿渍浸黄了,她往里面扔了块石子,吧嗒,尿布沉下去。
“奶……”她大声叫,“奶奶……”
程秀蓉坐在大屋桌边,满心郁气地擦拭保温桶。
昨天王家孙子说什么?他说她是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才怕鸡。什么阴间有铁鸡岭,作恶的人会被攻击。
呸!奶奶的!她就是因为姓李的那一家才怕鸡的。想到这儿,气更不顺了。
小米粥稀溜溜的,清汤看不见米。半盘素炒白菜,颜色寡淡,她嗅了嗅,又放了两勺腌萝卜。足够了!
苏传根昨天让她做鸡汤。她叹口气。如果生孙子,别说鸡汤,就是人参汤她也乐意做。可惜生不出,这都两个了,全是……
正胡思乱想,听到苏晓催命似的叫。她急忙站起来,不小心绊到桌腿,桌子砰的一声往起跳,保温桶一晃,老太太眼疾手快捂住。火气上来了,脸一沉,弩着眼走出去,声音比身子先到:“你怎么又来了?”
苏晓站着没动。看见程秀蓉掀门帘出来,叉腰站在台阶上瞪她,两眼本来就大此时更像牛眼。
她讨好地说:“奶奶,我过来吃饭!我爸在没?”
“找你爸干啥?他不干活啊!”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晓小心翼翼地赔好,程秀蓉也不好再骂,她没好气地说,“奶奶的!就知道吃!现在挣钱多难,你动不动就来吃饭,我那仨瓜俩枣的退休金够你吃吗?!你妈没说给钱的事?”
老太太脸瘦,两道法令纹像两柄斜剑深深插入脸颊。嘴巴一动,牵扯高耸的颧骨,仿佛只覆了薄皮的骷髅架子。
苏晓说:“我随便吃点就行!”
“没脸没皮!”程秀蓉甩出一句,“早吃完了。”
苏晓明知故问道:“奶奶,你没去看妹妹?”
“看什么?”程秀蓉鄙夷地说,“有啥好看的?又不是金山银山!”
苏晓悄悄往门口望,除了偶尔的行人,再无其他。她揉揉肚子。
“你妈懒得肉疼,把你往我这儿一推,自己图省事!我凭什么给你们做饭?我欠你们苏家、李家什么了?跟你爸说什么都不当回事。小的更没耳朵!”程秀蓉想哪儿骂哪儿,尾音没在苏晓开厨房门吱呀的响动里,变成更加恼怒的咒骂,“吃吧!吃吧!饿死鬼投胎,奶奶的!”
厨房很小也很黑。门口放着一口大缸,漂着葫芦做的瓢,水光粼粼。苏晓舀起半瓢水喝个痛快。
锅空的,炒菜锅空的,锅碗瓢盆皆是空的。苏晓左右摸索,从放碗的橱子里搜出半个凉馒头。
咬了一口,干得掉渣。
3
“娘!”
苏传根把自行车胡乱靠在墙边,从车筐里拎起一条小鲫鱼晃悠着上台阶。没留神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操!他本来上夜班,早晨八点半就该下班的。结果上面突然通知说有领导组检查,要全员搞卫生。
下了雨,厂区泥泞肮脏,苏传根囫囵着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急忙去市场买鱼,又急忙过来,气都有些喘不匀。这脚下的绊子成了压倒他的稻草!
苏晓从厨房跑出来,笑容满面地喊:“爸,你来了!”
苏传根瞧着突然出现的女儿,怒气飞了一半。心想,还是俺妮儿好!他把鱼扔到水池里甩着手说:“你奶呢?”
苏晓冲大屋努努嘴。
他又叫了一声,程秀蓉提着保温桶出来了。老太太把东西往石条围栏上一扔说:“给!你宝贝媳妇的饭!”
“是你宝贝儿媳妇!”苏传根阿谀着说,“这个可是你给找的!”
“贫嘴!”程秀蓉辩驳不了。
她不喜欢李芝,处心积虑搅散了他们。如今的小媳妇赵蕊可是她亲自挑的,模样身材都合她心意,这也成了她说不出的苦。
“得得得!还成我错了?”程秀蓉瞪完儿子,又瞪苏晓。烙铁似的眼神让苏晓情不自禁往苏传根身后躲。
“我一天天光给你们忙活了,忙完大的忙小的。尿布还泡着呢,你不回来,等我洗啊?”
“哪能!今天加班。领导看得紧,不干不行啊!已经没有全勤奖了,再扣钱真得喝西北风喽。”他打个哈欠说,“再泡会儿。我下午再洗!先送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九九。扔这边,花我的水费电费。”程秀蓉踢了一脚铁盆,咣当,水剧烈晃动起来,尿布成了飘摇的船,随水一起摆出,黏在地上,上面大片黄屎很明显。苏晓恶心想吐。
苏传根摸摸女儿的头,话却是对老太太说的,“赵蕊没上班,你就我一个儿子,不帮我帮谁?”
程秀蓉冷笑说:“帮谁?我帮你们谁帮我啊!这一天天的中药都是我花钱买,你掏过一个子儿吗?回去问问赵蕊药吃完了没有?我又讨了个方子,说保男孩!”
“哦!”
“让你媳妇吃药!别说什么吃药的奶对孩子不好。都是好药,没事!她是亲娘,我就不是亲奶奶?”
苏传根嬉皮笑脸说:“还真没看出来!”
“你奶奶!”
拌嘴,这种画面从苏晓有记忆以来不知已有多少次了。妈妈和奶奶、奶奶和爸爸、爸爸和妈妈,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院角的葡萄树不见了。
那树是她和苏传根一起种的。每年八九月份,架上葡萄都像玉石一样,挤挤挨挨莹莹翠翠可爱得很。如今种树的地方空了,方砖垒砌的小园圃散落着枯枝和几片叶子。
她望着那片空白出神。
苏传根捡起尿布扔水里说:“娘,晚上做鱼汤!赵蕊这几天奶不够吃,娃哭得狠。”
他又问苏晓,“吃饭了吗?”
苏晓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乖巧地站在水池边,马尾辫随意扎起来,碎发很多,毛茸茸的随风乱飞。脸小得可怜,手腕细得比不过胡同里五岁的虎娃,手里还拈着一小块干馒头。他心里一阵难过,不觉多了温柔。
苏晓摇头。这在意料之中。他想带女儿去家里吃饭,可又想,赵蕊这几天情绪不对,她已经警告他别让苏晓过去。
妈的!这是他的女儿!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他不高兴地在心里狠狠地骂。
他往裤兜里掏钱,想让苏晓去街边小店吃。一摸,仅有的二十块钱买了鱼,剩下不足两块,能吃什么?
苏传根问程秀蓉,“有零钱吗?”
老太太一听尖着喉咙喊,“你一开口没别的事!没钱!”她噔噔两步上了台阶,甩门帘进屋,不再搭理他们。
苏传根从苏晓手里抠出馒头扬手扔了,扇自己脸说:“走!跟爹回去吃饭。”
4
门外,檐下。苏传根的破二八自行车没上锁。黑色,带横梁,是苏晓爷爷留下来的传家宝。她小时候坐在横梁上,觉得特别美。比其他小孩坐汽车去幼儿园美多了。耳边有风,风像长了脚。她现在只能坐在后面。快乐和时光一样一去不复返。
苏晓坐稳搂住苏传根的腰问,“爸,葡萄树呢?”
他回头望了一眼,颇无奈地说:“你奶刨了要种石榴。”
“种石榴干啥?”
苏传根没答,脚上用力开始猛蹬。蓝外套在风里鼓起一个大包,却显得腰更瘦。
他突然闷闷地说:“你奶老顽固,她愿意怎么折腾随她便。”又轻飘飘地问,“多多,你这阵子学习咋样?别因为我和你妈的事再影响你。”
“别叫我多多!”苏晓不高兴地嘟囔。
苏传根一愣,“多多咋了?我给你起的小名不喜欢啊?”
“别叫就是别叫!多多,多余!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人怎么想的吗?!”苏晓有很多小名,多多、晓晓、妮儿,苏传根想起什么就叫她什么。
“林奶奶都告诉我了。”她赌气说。
“告诉你你就信啊!他们逗你玩呢!你小时候,他们还老说要拿咱家锅走呢。拿了吗?”苏传根哭笑不得,又想起什么漫不经心问,“多……你妈身体好点没?”
李芝病了。胃疼,病。
苏传根从认识她,她就瘦,生了苏晓也不见长肉。人还高,一米六八的个子,站在那儿让人无端觉得随时都有可能折了。
苏晓出生,她一个人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又顾忌程秀蓉找茬,饥一顿饱一顿,肠胃就出了问题。
苏晓说:“她胃疼几天了,没怎么吃过饭。”
苏传根说:“让你妈去医院看看!”
苏晓沉默。
李芝在超市当理货员,三班倒,一个月两天公休。挣的钱将将够娘俩的生活费。她怎么舍得去看病?
“你给钱?”她问。
苏传根语塞,半天才说:“爸爸没本事……”
他挣得不多,除了交房租,余下的还要给刚出生的小女儿菲菲买奶粉。赵蕊不知道听谁说的国产奶粉不安全,非要买进口的,一罐就要二三百,都赶上卖血了。
如今苏传根落魄得连工友聚会都不敢参加,“不行我借点钱……”
“够了!”她打断他,一时两人无话可说。
车子骑在半坡路上,身侧是两三米的斜坡。坡下又是小巷人家,郁郁葱葱的梧桐、白杨混在青砖红瓦里,五彩斑斓的颜色染着弯曲狭长的弄堂。
路过沿街破旧的小超市,跑出姐弟二人。姐姐一手拿糖一手牵着弟弟,弟弟黑瘦矮小流着鼻涕,两人拉在一起的手黝黑。
苏传根说:“以后你也拉着菲菲一块玩!”
苏晓想都没想说:“没可能!”
他叹口气教育苏晓,“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行……”
苏晓抓车架的手紧了紧。回头,看到弟弟抓姐姐的头发,姐姐踹了弟弟一脚,两个人在水坑边打起来。苏晓解气地笑了。
苏传根疑惑地回头看她,得了深深一剜。他衣服有阵子没洗,衣领露出一道道黑渍。苏晓闻到腥涩汗味,问,“爸,你衣服多久没洗了?她都不管你吗?我妈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脏过!”
苏传根不好意思地干笑说:“她不是得带你妹妹嘛。”
“我没妹妹。我妈就我一个孩子。”苏晓不买账地反驳,“我妈带我,也没不管你吧!”
“晓晓……”苏传根干咳打断她,“当着赵阿姨的面可别这么说……”
苏传根弓着背,眼睛里藏着小心。苏晓觉得悲哀,没点头也没反对。
5
新家在春景东巷尽头,离老巷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从熟人那儿租的二室一厅,每个月860元。
赵蕊绷着脸坐在卧室床边,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胸口一阵紧似一阵地疼,奶涨,乳白色奶汁喷出来染了胸口大片衣裳。
尿布四散着堆在旁边。四方花布褥子干干净净地铺着。
她缓缓躺倒,躺在小褥子上,枕着巴掌大的蚕沙枕。空气里流淌着奶香,这味道让她着迷。
赵蕊晚上一夜没睡。她给苏传根打电话,他没接,她便更睡不着。她听到菲菲猫一样的叫声,又仿佛听到不知来自何处的咩咩声,嘈杂、浮乱、无序、真假难辨。漫长的黑夜就在她睁着的眼睛里划过。
赵蕊咬着唇,感觉牙齿渗进血丝,血腥气淹没了奶香,疼痛又压了叫声。她贴着温软的褥子喃喃自语道:“真的不怪我。”
菲菲之前,赵蕊和苏传根还怀过一个孩子。刚过五十天,程秀蓉急匆匆找中医给诊脉鉴定性别。
戴眼镜的圆脸老男人在赵蕊手腕上摸了又摸,潮湿冰冷的指尖触着跳动的沸腾脉搏。他见多了这样的人,木着脸说:“女孩。要吗?”
程秀蓉求了一把药。一团污血,赵蕊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给程家生儿子,可毕竟是杀了身上的骨血,不忍心,接连很多天做噩梦。
最后一次竟然梦到一个半大娃娃冲着她咩咩咩地叫。小孩光着屁股,露着可爱的,头上却绑着两朵水灵灵的白花。
她惊叫着醒过来。算日子,孩子如果生下来也应该属羊呢!
她悄悄去庙里祭拜,希望他能投个好胎。可又听人说,打掉的孩子就不会再轮回,他会变成婴灵缠着母亲。
她把梦给程秀蓉讲了。
程老太捶胸顿足号叫着:“奶奶的!该不是王八蛋给诊错了。把我孙子给诊没了!”
她跑到诊所去闹,没凭没据的事,都当老太太想孙子想疯了,谁理她?一笑了之!
程秀蓉受刺激,更努力寻找偏方让赵蕊服用。她相信孙子还会回来。
本来啊,赵蕊就是她找回来生孩子的!
赵蕊家在偏远农村。偶然一次程秀蓉去看庙会瞧上了赵蕊,这姑娘乖巧,圆脸大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主!
她父母种地,上面有一个哥哥,游手好闲,三十了还没结婚。赵蕊在工厂上班,磨零件,计件算钱,磨出腱鞘炎也只能开两千元不到。
程秀蓉对她说:“你给我家生个娃,我给你家十二万。你哥的婚事不就有着落了吗?”
十二万呢!她想象一千元和十二万的距离,竟然远得打量不到边。
苏传根,她见过。程秀蓉带她回家玩,他刚下班,光着膀子,灰色工作服搭在肩膀上。白花花的皮肉,细得很,摸一下都打滑。看人的眼睛像是罩了一层暖融融的光,和厂里的糙汉们不一样。
她在老太太帮助下一次次在苏传根眼前晃,献好、挑拨、引逗、勾引。她灌醉他,一夜风流,将苏传根和李芝生生拆散了。
他们结婚。怀孕。打胎。再怀!
菲菲出生也是意外。诊脉明明说是男孩,程秀蓉高兴得美上天了。早早张告四邻,说自己要有孙子了。赵蕊整个孕期享受了皇后的待遇,等女儿出生,一切变了样。
程秀蓉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结果,她怀疑是赵蕊搞的鬼,因为第一胎的差错而报复她,这回的医生可是赵蕊托人找的。
程秀蓉狠狠骂了她一顿,说要把孩子送走。
赵蕊本以为自己对孩子没啥好感,可是当小动物一样的女儿趴她怀里衔住那口奶,闭着眼或深情地望着她,赵蕊觉得她的心都化了。
想到菲菲,奶更疼了。
防盗门终于响了。赵蕊神经质地抓起手机看时间,13:04。
苏传根将近一天一夜没回家!手机屏幕碎了,一道道碎纹像天罗地网把她拉入现实。赵蕊藏在门边偷看。
苏传根拎着保温桶,苏晓跟在后面,两人有说有笑打开房门。十一岁的苏晓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冷冰冰地环视整间屋子,衣兜里的手在动。
赵蕊真想扒开她衣兜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程秀蓉给的,害她的药!
家里乱得可怕。沙发上、桌子上、地上堆着杂物衣服和一块块脏尿布。他飞快地拾掇,收拾出一块空地,让苏晓坐下。
“赵蕊!”苏传根叫。
赵蕊光着脚走出来。吧嗒,将房门锁死,钥匙藏到衣兜里。
“吃饭吧!咱妈做好饭了!”苏传根去厨房拿碗筷。
赵蕊对翻看广告杂志的苏晓说:“你怎么又来了?你干吗总来?这是谁家你不知道吗?”
苏晓说:“我爸爸让我来的。”
“你爸爸?”她骤然提高声调,眼睛睁得极大,灰白眼仁仿佛一触即发!
“我爸最疼我。”苏晓缓缓说,“你没法和我比!”
“你放屁!”
杂志沙沙响,苏晓埋着头,字在眼皮底下旋转。她抬头冲赵蕊一笑,却顶着菲菲的脸。
赵蕊后退,呼吸急促。她在沙发边踱来踱去,一把将杂志抢过来摔在地上。她说:“是不是老太婆让你来的?她让你每天过来气我?是不是?”
自从程秀蓉威胁她之后,苏晓来的频率明显高了。
她阴恻恻望着苏晓。她不修边幅,青脸红眼,白底红花的睡衣已经失了本来的底色,胸口还晕着大片奶渍,邋遢得不像一个年轻女人该有的样子。
苏晓站起身,她又连声追问,“是不是?是不是老太婆让你过来的?”
苏传根端着热好的米粥走过来。他看见女儿沉默不语,可怜兮兮站着被小老婆欺负。他把粥一放,将苏晓拉到身后说:“你有病吧!老太婆是谁?老太婆让晓晓过来干吗?是我让她来的。”
“你就编吧!”她厉声嘶叫,“是你妈让她过来气我。她想让我知道你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我不按她说的做,就没有好日子过!”
赵蕊一口气说完有些喘,瘫倒在沙发上,四肢颤抖。
苏传根摇头,不可思议望着她说:“你一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妈怎么可能……”
“怎么不能?你妈最能了!她不高兴了!她天天拿药害我。”赵蕊哆嗦着从沙发下面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几颗褐色的药丸露出来,“你吃!你吃!”
她推搡着往苏传根嘴里塞。
“妈的害你什么了?”苏传根用手臂挡,挡不过她的野蛮,“你不想吃就不吃!你和她闹去。冲我发火算狗屁!我不累吗?”
他临近崩溃边缘。
他工作一天,回来还得洗尿布送饭。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不是被菲菲的哭声惊醒,便是被她拧醒。赵蕊说他打呼噜。他已经躲到卧室外面,还是不行!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苏传根和赵蕊对峙,中间夹着茫然无措的苏晓。
苏传根自虐似的猛揪发根。他说:“晓晓……要不你去厨房煮方便面吃。”他想支走孩子,不想让她看这中间的狼狈。
苏晓点点头,却没走。
赵蕊嗤嗤跳跃着笑。苏传根心里一紧,莫名恐惧。
他推了苏晓一把,她才不情愿地去了。
“冰柜里有鱼丸蟹棒,想吃就加点。”他轻声嘱咐。
苏传根想去卧室看菲菲,发现门被锁上了。
“开门!”他命令她。
赵蕊站他旁边,麻木冰冷的面孔一直没换,他觉得窒息。
“开门!”他求她。
“啊!”苏晓突然爆发一声变调的惊呼。那一声吓得苏传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还没来得及冲进去,苏晓已经箭一般冲向他,软在他怀里。
苏传根抱紧她,拍她的脸颊说:“晓晓,晓晓!”
“爸爸!爸爸!”她搂着他不停地叫,眼睛蒙上了雾,看不到焦点。
她说:“冰柜……冰柜里有菲菲!”(原题:《催生记》,作者:姚明月。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