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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六钱女命(三两六钱女命最正确的解释是)

时间:2024-01-01 18:43:11 作者:谁为谁伤 来源:网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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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里的老年人

身着黑色运动套装,脚踩黑色运动鞋,头戴黑色棒球帽,脸上还挂着一副黑色墨镜,去KTV唱歌的李爷爷装扮带着几分潮流感。

周五下午五点半,北京三环内一家连锁量贩KTV大厅内,包括李爷爷在内三两老人一波接一波从楼上走下,他们满面红光,熟练地和店内服务人员告别,然后带着笑容走出大门。在这之前的一小时内,前台记录显示,店内共退了4间房,走出来的顾客全是老年人。

通往这间KTV的路上记者时不时能碰上老年人顾客,门店不远处还新开了一家老年娱乐活动室。KTV店长告诉记者,门店附近多是老小区,不乏在这里住了半辈子的老人。

胡奶奶是这间KTV的常客,自从前几年腰部动过手术后,她只能拄拐行走,告别广场舞后,这里成了她和伙伴们新的聚集地。“约不上点”是徐奶奶作为姐妹团领头人最头疼的问题,为此,她养成了提前几天预约KTV的习惯。

当年轻人投身剧本杀、密室逃脱、桌游等新兴娱乐选择时,KTV逐渐成为老年人的聚集地。2021年上半年,美团数据显示,量贩式KTV全国00后用户同比下降13.4%,与之相反,60-70岁用户同比上升29.6%,70-80岁用户同比上升100%。老年人正在涌入KTV。

老年人涌入KTV:包天唱歌,一点都不贵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做饭,然后和老伴分别送两个孙子上学,之后,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的这段时光完全属于李爷爷自己。他会约上三两邻居,带上老伴做的便当和自己心爱的萨克斯一起去固定的KTV唱歌。从红歌、民歌到老歌,每次嗨唱5、6小时,每周和朋友约2-3次。

李爷爷是当下流行的“老漂”一族。退休后,他和老伴从沈阳一起搬到了北京大兴区,与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一起居住。前段时间,老人又和家人一起搬到了北京东城区,方便即将步入中学的孙子念书。在沈阳长大、工作、结婚生子的李爷爷很难适应北京,不过,这里也有他所喜爱的事情,比如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K歌。

“年轻时事多,人到老年才得闲做些年轻时一直想做的事”。拎着一个保温杯,挽着一个装杂物的购物袋的李爷爷正在圆年轻时搁置的音乐梦。

在北京,KTV月票500块钱,一个人分摊100块钱,一周去两三次,平均下来每次去唱歌的成本只有十几块钱,老人们就可以享受到整个白天专业的设备、独立卫生间,还有不限量的饮料供应。

良好的收音、隔音效果,老人们的音乐会可以在这里大放异彩。

“能唱得开”是吴奶奶喜欢KTV的原因之一。在公园唱歌,乐器太吵压声音,没有伴奏又太“干”;在家里唱歌,设备齐全,但又怕打扰邻居。吴奶奶描述自己在KTV的感觉为“上午加下午,几个朋友一起尽情抒发感情”。

吴奶奶常去的连锁量贩KTV并不出售月卡、年卡,而是专为老年人提供老年卡,每小时收费低于KTV在各大平台上的日间K歌价格。为了方便服务老年消费者,KTV还特地组建了老年群,持卡的老年人可以在群里预约包间,和KTV工作人员沟通。与平时KTV晚间小包间419元三小时的收费相比,老年卡甚至低于68元三小时。年轻时没有长期稳定工作的吴奶奶退休金并不高,她只能接受单次在十元左右的娱乐活动,推出老年卡的KTV正好满足了她对设备和价格的双重标准。

年轻时,吴奶奶唱过戏曲,她的嗓音独特、音域宽广,KTV对她而言就像当年的舞台,她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抢麦时,吴奶奶拿着自己的歌词本,激动得手舞足蹈,眼睛亮晶晶的像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整个人容光焕发。

老年人K歌,也可以很潮

歌者迟暮,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如果仅从外表来判断,旁人很难猜出徐奶奶的真实年纪。她有着一头黑色卷曲的长盘发,身上裹着秋冬季节时兴的焦糖色大衣,脚上则配了一双黑色乐福鞋。交谈期间,老人的镶钻耳钉随着身体的摆动时不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大衣上也时不时飘出雅致的香水味。

长期的独居生活让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自己身上,逛街、锻炼身体、做美容、研究穿搭一样也没落下。

对于徐奶奶来说,KTV更像是一个专业的练功房,选择“K歌”模式后,便能实时监测自己的音准状态,得到机器打分。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徐奶奶年轻时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和可观的薪水,退休后优渥的养老金给她提供了享受生活的物质基础。

由于精通智能手机的使用,徐奶奶便担任起团队内买卡、组织K歌和KTV包间预约的任务。“大家坐着排好队找我点歌”“这一轮还有谁没有点歌”“下一个是谁谁谁的歌”她安排得有条不紊。K歌期间,徐奶奶还会帮歌友录制演唱视频,拍摄精彩瞬间,等待K歌活动结束再发到群里挨个通知歌友。

徐奶奶去KTV唱歌时会随身携带合唱团的曲谱。曲谱的封面被老人用塑胶封皮小心地包裹着,不过内页却因经常翻动而微微泛卷。其中有一首歌歌词如此写道,“老年的朋友们,事事我们心意随,人快乐,内心美,谁也比不上新世纪的老一辈,我们就是永葆青春的老一辈”。徐奶奶告诉记者,这是她们从《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歌曲改编而来。

徐奶奶去KTV唱歌时随身携带的曲谱。 摄影/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李梦涵

第一次碰到胡奶奶时,她正在唱《成都》。新潮的歌词从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口中蹦出来却并不违和,她的声音也不像其他老人那样讲究洪亮有力,反而多了几分慵懒和惬意。

对于胡奶奶来说,KTV最开始只是同学聚会的场地载体,大家坐在一起追忆往事,拉拉家长里短,听有天赋的同学唱歌。胡奶奶形容自己“脸皮薄”,怕跑调,不敢唱也不会唱,就坐着和大家聊天。后来,和相熟的同学再约KTV,胡奶奶才慢慢放开了嗓子。

8年前,胡奶奶进行了腰部手术,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外出,家中只有她和老伴一起居住。卧床期间感受最多的便是冷清,长期卧床使胡奶奶养成了跟着电视剧插曲哼歌的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哼歌,缓解心情,在家里躺着就不这么难受了”。康复后胡奶奶开始拄双拐生活,也就此告别了她最喜欢的广场舞。由于自己腿脚不便,老人放弃了加入社区老年合唱团的想法,“怕给别人拖后腿”,平时只在家里哼歌。

女儿察觉到妈妈的落寞,便为她购买了一台老年听歌机,每周从电脑上下载新歌曲,让胡奶奶跟着听歌机哼唱学习。歌单由女儿选择之后,胡奶奶的曲库一下子新潮不少,各大流行乐老人都能唱上一段,《成都》便是其中之一。新潮的歌单让胡奶奶在KTV拔得头筹,还能时不时教其他老人唱歌。

年轻人淡出KTV,风光不再的KTV转向老年客群,并进行适老化改造

张淼(化名)是北京三环内一家大型连锁量贩KTV的店长。她初中毕业便辍学打工,接触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KTV当服务员。张淼说,她喜欢热闹,所以选择去KTV干活,然后一直做到现在。

KTV行业最红火的时候莫过于2000年左右。自1995年第一家量贩式KTV钱柜落地上海,量贩式KTV迎来黄金时代,宝乐迪、K歌之王、麦乐迪等众多品牌涌现。在互联网尚不发达的当年,在KTV,人们可以享受到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同时还能娱乐社交、谈生意。彼时的张淼也随着KTV的繁荣一路从临时工成长为店长,从家乡小地方来到北京发展。

从2014年开始,陷入价格内卷的量贩KTV生意走向下坡路,在2015-2016年迎来一波倒闭潮。根据《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总报告》显示,2016年一年里,传统KTV数量断崖式减少了近60%。此外,中国音像著作权集体管理协会自2014年就开始进行密集的维权行动,2018年的一条维权公告更是要求KTV终端商和经营者下架了6000多部音乐电视作品。

行业萧条的当下,张淼转型失败,2019年,她跳槽到现今工作的KTV,一直担任店长一职。为了节省开支,包括张淼,三层的KTV店内常年保持着3-5人的人员配置。

随着80后、90后步入社会,曾经的KTV主力消费人群逐渐淡出,紧跟其后的00后们却没有接上茬,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他们坐拥了更多线上线下社交玩法。张淼反问记者下班后更倾向于选择哪类娱乐活动,密室、剧本杀、桌游、酒吧、露营等各种新兴活动随即映入记者脑海。张淼表示,现在年轻人可供选择的娱乐活动太多了,哪怕在家刷刷短视频、打打游戏、和朋友线上K歌都比花钱来KTV来得划算方便。

艾媒咨询CEO兼首席分析师张毅认为,年轻人淡出KTV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是KTV这种娱乐方式的“过时”,KTV兴起于上世纪90年代,消费的主力人群为60后、70后,老一辈的娱乐方式在年轻人这代不再时兴;其次是新型娱乐方式的出现,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各类新型娱乐方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满足了年轻人的娱乐需求;最后,近些年优质音乐作品的短缺也使得KTV老旧的曲库无法吸引年轻人,目前KTV点击量较高的歌曲多数产自20年前。

对年轻人逐渐失去吸引力的量贩KTV不得不放下身段,开始重视起老年客群。老年顾客正成为张淼KTV内的主要客群。由于不同时间段的差异化定价,KTV白天的价格远低于夜间,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有钱有闲的老年人,成为他们新的聚会地。张淼表示,周内七点半之前来消费的顾客主要是老年人和从事自由职业的年轻人,但不上班的年轻人终究少见。

从下午一点营业开始,KTV内不断涌入老年顾客,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半,店内夜场开始为止。从美团、大众点评等平台数据来看,下周张淼所在地附近的KTV包间白间场早已被预订完毕,从周一到周日所有场次均无剩余。

为了方便老年顾客,张淼的店内有一个老年顾客微信群,如今群成员已达到了400多人。老顾客们是张淼周内稳定的顾客来源,群内不乏每周都会光顾的老人。为了更好地服务老年顾客,张淼的店内常备医疗急救包,其中包括速效救心丸、降压药等老人常需药物。此外,店内还为老年人提供免费的白开水,设有专人指导老年人点歌。

为了更好地接待老年客户,不少KTV品牌也进行了适老化服务改造,例如老牌KTV温莎推出“夕阳红”团购卡;米乐星欢乐KTV唱歌消费附赠米面粮油消费券,包间内不设台阶,避免给老人带来不便;纯K、星聚会等KTV免费提供热水、润喉茶等饮品。

银发流量能扭转KTV颓势吗?

与年轻顾客相比,张淼觉得,老年顾客反而更容易接触。“老人需求点低,开完包间事很少,而年轻人则不一样,他会觉得,我花钱是来买服务的。”张淼在大厅值班时,能准确叫出退房老人的姓名,还会时不时地和老人寒暄两句,提醒对方注意防护,或者让对方穿上大衣再出去。她告诉记者,这里很多老人都是常客,叔叔阿姨们很配合工作。

不过,张淼们又很矛盾。KTV对待老年顾客的态度是矛盾的,他们一方面通过完善老年服务措施,出售老年卡来维护老年顾客,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品牌和老年形象沾上关系,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在于,目前,KTV主要还是靠年轻顾客盈利。

虽然老年顾客占比较多,但张淼却告诉记者,老年客群对他们来说主要是“维持人气”,人均十几块钱的消费水准无法覆盖运营成本,更别提盈利。“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老年人来玩个开心,也能让店里显得热闹一些”。KTV前台服务人员告诉记者,白天店内会准备10间以上的包间专供老年顾客使用。根据店内老年群体活动时间从1点到7点、每间房3小时均价80元计算,按照每天预订全满的现状,仅靠老年群体,店内每日白间场营收在1600元左右。与每月动辄十多万的房租相比,来自老年群体的营收杯水车薪。

而且相较于年轻群体,目前老年人付费意愿更低,有些老人甚至自带酒水、餐食,难以形成二次消费点。采访期间正值饭点,贝壳财经记者看到有老人从附近餐厅打包食物,然后拎着塑料餐盒穿过大厅,直奔包间。

张淼目前面临的盈利困境正是量贩KTV行业普遍面临的问题——老年顾客多,但消费水平低,流量转化困难。

对此,张毅建议,现存的KTV应按照目前主流人群尤其是70后这波人适配其服务和内容,进行产品升级和迭代。“当年的KTV是为当年的年轻用户设计的,如果还按照之前的消费模式经营,毫无疑问会出现问题。”他认为,中老年用户取代年轻用户并不意味着KTV毫无崛起机会,对于中老年用户来说,在同学聚会、同事聚会等场景下,KTV仍是刚需。此外,70后等“新老年”群体相较于40后、50后付费意愿更高,即使酒水消费意愿低于年轻人,但在养生等方面仍有待开发的二次消费点。

中国的量贩KTV或许可以从日本KTV企业的经营模式中获得启发。Koshidaka集团旗下的招财猫卡拉OK是日本最大的连锁KTV,业务范围遍布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

根据AgeClub调研,随着日本老龄化和经济不景气以及年轻人消费意愿下降,日本不少KTV公司都推出了鼓励中老年消费的精细化服务创新措施,例如套餐折扣、餐饮、专车接送等。以招财猫卡拉OK为例,为了适应老年人消费特点,KTV从选址、装修开始就注重降低成本,初期选址以郊区社区为主,降低租金成本,装修对音响和灯光设备要求不高。在单价设置上,最低半小时10元人民币的价格适合价格敏感型消费群体。而在刺激老年顾客二次消费上,KTV则以餐饮消费为着力点,单店5名员工中就有3名厨师,并推出广受老年群体欢迎的午市特惠餐,性价比极高。凭借上述经营策略,在2018财年,招财猫卡拉OK东京都市区新开店单店销售额同比增长100.8%,会员数量增长了102.5%,客单价同比增长98.4%。

张毅认为,国内KTV可以借鉴国外产品升级案例,调研中老年群体消费偏好,在选址、包间风格设计、曲库、附加服务等方面进行调整。“中老年文娱市场大有可为。老模式,新玩法将会是中老年文娱市场未来重要的发力点。”张毅说。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李梦涵 编辑 岳彩周 校对 卢茜

日记中的夏承焘:平生不作难言事,且向灯前直笔书

【大家】

作者:吴蓓(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学人小传

夏承焘(1900—1986),浙江温州人。词学家、诗人、词人。1918年毕业于温州师范学校,曾在多所小学、中学及西北大学任教。1930年起,先后任之江大学、浙江大学、浙江师范学院、杭州大学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著有《唐宋词人年谱》《唐宋词论丛》《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天风阁诗集》《天风阁词集》等;有《夏承焘集》行世,《夏承焘全集》在编;一生日记载于《夏承焘日记全编》。

夏承焘 图片由作者提供

我20来岁时,读夏承焘先生的《天风阁学词日记》(以下简称《学词日记》)初编,心中有一个疑惑:日记始自1928年7月20日,其时夏先生尚不到而立之年,做起词学专业来,何以如此老到?

夏先生曾自述“三十前后,始专攻词学”,但从《学词日记》发端,便不见初入门者的生涩。他似乎不需要一个适应期,但见如鱼得水、有条不紊,不断有新思路,很快有新成果。总之,甫出场亮相,便俨然一派大家风范了。

近些年,我主编整理《夏承焘日记全编》,《全编》补足了《学词日记》删去的内容,又新增加了早年日记和晚年日记。在夏先生早年日记中,我看到了那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背诵、抄录、温习十三经的年轻身影,这一切方始了然:原来,夏先生的童子功,在于背诵十三经原典。

通过阅读这些日记,夏承焘的形象在我心中更加丰满、立体起来。

从1916年到1985年,“一代词宗”夏承焘留下的这部日记整整跨越了70年,尽管中间尚有遗缺,但仍然是迄今为止已出版的20世纪学人日记中纪录时日最漫长、内容最完整的文本。他的日记,是不可多得的词学文献,是一位学者、诗人、词人个体生命历程的记述,也是夏承焘对他的时代的观察。

《夏承焘日记全编》吴蓓主编浙江古籍出版社图片由作者提供

经史根底

从1916年到1928年的这十几年,可以说是夏先生一生中用功最勤、读书最多、涉猎最广的阶段。

经、史难分家,传统知识分子把研治经史当成做学问的“正途”。清代以降的两浙学术,更是形成了浙西研经、浙东治史的深厚土壤。年轻的夏先生,如饥似渴地读书,吸收着这片沃土中的养分。为了读书方便,他在温州籀园图书馆边上赁屋而居,用两年时间翻遍籀园九万卷藏书,其中多是经学典籍。在严州第九中学任教时,他又系统阅读了校藏书楼所藏的涵芬楼影印二十四史和别的史学书籍。

夏先生读书,从来都是动笔的,他的早年日记留下不少读书札记。这些札记,或撰提要,或写题识和考证,或行比照,或发评议,颇有可观。日记也记录了这阶段一些研治经、史、小学的著述,比如1928岁7月的一则日记中说:

三数年来擿埴索涂,偶有纂录,已夺稿者计有《五代史记札记》《唐铸万学考》《说文十札》《吁荼室日录》《荀子微》等数种。《说文广例》《说文通论》二种,近方在辑集中。

日记中更留下一长串拟写的书目。仅治宋史的书目就有《宋史表》《宋史考异》《宋史别录》《宋元文化志》《两宋社会志》《南宋史》等二三十种。我们完全可以推测,如果夏先生后来不专治词学,他也一定会在经学、史学或小学等方面多有建树。

近十年研治经史、诸子、小学的经历,使夏先生积累了深厚的目录、校勘、版本、笺注、音韵、文字等方面的功底。正是在这样肥沃的土壤上,才发生了甫一播下词学种子,顷刻间便开花结果、郁郁成林的“奇观”。

经史之学,是夏氏词学的渊源所在;经史之术,是夏氏词学的点金之术。以经史之术别立词学,是夏先生对20世纪中国学术史的最大贡献。

1922年四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夏承焘日记。图片由作者提供

西北壮游

夏先生一生行迹,以在浙省居多,尤其是他长期任教的杭州和老家温州。抗战期间,之江大学搬迁上海,夏先生也随往教学逾三年。晚岁居京华十年,其间因避地震往洛阳、西安,又往长沙、桂林,又避暑承德,都是短暂小居。夏先生行迹最远、行程最长、行期最阔的两次客旅,当数他20多岁时的“二度入秦”。

1921年七月(按:夏承焘日记自1922年9月1日起用公历,此前皆用农历,本文提及的日期也按此处理),夏先生赴北京任《报》副刊编辑,在京才4月便决意到西安中华圣公会中学去教书,由此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入秦。十一月初十,夏先生乘京汉铁路的夜车,过卢沟桥、保定,进入河南。过彰德,抵郑州夜宿。次日上午,坐陇海车,过巩县,抵观音堂住宿。此后坐骡车,逶迤颠簸,过硖石(即杜甫笔下的石壕村),抵陕州,经曲沃,过函谷,过渑池……三四日后到西安。

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其厚重的历史,掩映在层层风沙之中。喜欢探究历史的夏先生,不能不被这样的厚重所吸引。

在西安的三四年间,他得以实地考察古代诗人的行踪,亲手绘制了《唐代诗人长安事迹图》。这幅图,后来附录在1979年出版的《月轮山词论集》里。这幅图,20世纪五六十年代被一位苏联汉学家青眼看中,说可以把它翻译成俄文。这幅图,在21世纪的当下,其价值应该能被重新发现,在文旅融合背景下,“学术地图”“诗人行迹图”已成为显学,回过头去看夏先生在20世纪20年代就已做了的事,不能不由衷感佩。

对古代历史缺乏镜头感的朋友,或许看过《白鹿原》的电影或电视剧。白鹿原在哪里?当夏先生过临潼,过灞桥时,他已然踏上了《白鹿原》故事发生的那片土地。《白鹿原》中军阀“刘瞎子”的原型刘镇华,曾执掌陕政多年,夏先生在西安那几年,他正在省长任上,这个名字也因此屡屡出现在夏先生日记中。如:

闻冯督军今日已出关,省长刘镇华代理。路遇十一师兵搬运军械者甚伙。午后得十二日《申报》,尚未及奉直开战事。又闻渭北已有土匪抵武功,二十师兵败,距省城二百里。(1922年三月二十三日)

这则日记,揭开的是军阀混战史的一端。此时正值第一次直奉战争开战前夕,其时盘踞在陕西的除了刘镇华,还有吴新田、党玉昆、麻振武等大大小小的地方军阀,怎一个“乱”字了得。

夏先生日记里还记录了刘氏兼任督军那天的情形:

阅本地报,大总统已下令,免张作霖、赵倜职,以吴俊升、冯德麟署奉、黑二省督军,冯玉祥调任河南督军,陕西省长刘镇华兼督军……刘省长今日接督任,省城遍悬国旗庆贺。(1922年四月二十一日)

刘镇华以陕西督军兼省长的身份,独揽军政大权。当时关中广种,刘氏广征烟税,大发横财,终于招致弹劾。夏先生日记写道:

近日省陕会因增加杂税案,弹劾省长督军刘镇华十三款。第一款为逼民种烟。陕省每年烟税在一千万元以上,只武功一县,每年即有一百六十万元。田粮已征至十六年,杂税如畜税、血税等不可胜数,街上卖鸡蛋小菜者无不有税,兵士更公然当面盗劫。人民担负军费,武功一县每日须一千元。去年因纳烟税,被迫投井自经死者共七十余人……每至收税时,吏役催迫,惨不忍闻。陕民自五六年以后无一日聊生。(1924年6月22日)

常年混战,民不聊生。关中大地的历史给予夏先生厚重的沉醉,现实民瘼又给予他沉重的打击,这使得夏先生的诗笔少了一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病呻吟,而多了一些现实的冷峻。如《补作西行杂诗》:“乱鸦忽逐斜阳散,马首孤城万角哀。”《西安寒食》:“千家野哭沿哀祭,百战严城尚禁烟。”《春感》:“废池乔木更无存,战地春来足断魂。”《客思》:“撄人忧患矜啼笑,阅世风霜逼老成。天壤此身犹远客,江湖多难未休兵。”在《岁暮杂感和李仲骞》三首之二里,夏先生表达了他的杜陵之忧:

阴风飘白日,光景如皓月。

朔方苦早寒,今冬更翳郁。

野老信灾异,已忧一冬旱。

冬旱即伤麦,未若欃枪现。

关中十年来,大小数十战。

物力既两疲,饥馑况屡见。

…………

近闻豫西贼,又窜山阳道。

老弱罢转徙,室庐荡如扫。

窟穴雾露间,朝命夕不保。

豺虎方当涂,谁怜及无告。

徒闻下巫咸,九阍闭苍昊。

咏怀古迹,是秦中不可或缺的题材。夏先生游城西三桥镇灰堆铺(今作灰堆坡),写了一首七言古风《灰堆铺·秦始皇焚书处》。从眼前的一抷黑土而起遥想:“汗简无青土灰黑,蠧鱼应愁祖龙出。”写到秦始皇焚书:“秦关二炬相继红,阿房以前无此烈。”更写到史上焚书坑儒对文化史造成的难以弥补的损失:“羲农坟典久茫然,百家散荡冷荒烟……乃知此举坑尽千载儒,秦祸莫烈于焚书。”

夏先生还寻找了汉儒董仲舒的墓:

……赴南城根寻董仲舒墓……祠宇已荒废,门首立巨碑,题“汉大儒江都相董子墓”,乾隆间毕沅立。自祠偏门进,古人碑碣甚众,有康熙时《重修祠记》,李二曲撰,文长不及遍阅。墓在胭脂坡下,相传汉武幸芙蓉苑,过此下马,文武侍从莫不下马,故称“下马陵”。守祠者授钥,启祠后门,见坏土累然,短碣题“汉董仲舒先生墓”,墓周围三四十步,高可丈所,荆苇遍地。登墓小憩,见碣后题“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二语,宋儒以此为学宗。

夏先生1923年所见的董氏墓,如今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夏先生还为董墓写了一篇颂文,对董氏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作出了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夏先生1924年冬回温州成婚,归途费时一月,已极艰阻。哪想到1925年春二度入秦,再次饱尝乱世中的行路之难。彼时战局更乱,兵火更甚,铁路时常罢工,交通管制朝令夕改,通阻无定。2月22日温州出发,4月16日西安抵达,数千里行程,走了近两月方到。

有言道,国家不幸诗家幸。坎坷旅难,也催生了许多的诗材。即以第二次入秦途次而言,夏先生就写下了《徐州》《开封龙亭》《郑州客次》《过郑州古东里子产祠》《山西道中》《蒲州车中》《曲沃》《娘子关》《风陵渡》等诸多诗篇。

旅陕期间,夏先生写诗逾80首,其中入《天风阁诗集》的只有9首;词的数量要少得多,不到10首,《天风阁词集》选载4首。也就是说,夏先生早期的诗词作品,绝大多数都未曾向世人披露,而这些作品,是了解夏先生心路历程、研究其创作思想的重要材料,更是探究其诗学发生初起阶段的丰富凭证。

总之,以二度入秦为代表的夏先生早年日记,是认识夏承焘“宝藏人生”的一大关键。这个开篇带有西北壮丽的色彩,又有着词学拢不住的殷实和超乎年龄的厚重,读懂它,方能走进夏先生的缤纷世界。

星光璀璨

1975年7月底,夏先生在继室吴无闻的安排下到北京看病就医,从此在京华度过了余生的最后十年。

早年间,夏先生或许有憾于未能入大学深造,所以特别热衷于寻师访友,20世纪30年代成名后,结交更广。晚岁声名隆盛,他居住的朝阳楼更是星光璀璨,逼人眼目。不知道还有哪一部日记,能汇聚如此众多的20世纪文化名人——鲁迅、马一浮、熊十力、竺可桢、胡适、陈寅恪、俞平伯、郑振铎、钱钟书、赵朴初、黄宾虹、潘天寿、沙孟海、朱彊村、吴梅、任二北……晚岁寓京后相往来的,还有顾颉刚、叶圣陶、茅以升、刘海粟、张伯驹、黄君坦、钟敬文、臧克家、李健吾、叶浅予、邓广铭、吴世昌、徐邦达、何其芳、启功、吴则虞、周汝昌、尹瘦石、史树青、陈贻焮等,数不胜数。

夏先生50年代初的日记,只需不那么刻意地截一日,便能教人感叹“谈笑有鸿儒”的日子究竟是怎样一种光景了:

晴。元夕。午前乘车至苏隄,诣马湛翁,呈近词一首。翁谓“坐替雷峰”句不敢当。出示近诗近词各一册,谓古典文学将从此绝耶?翁自爱《满江红》一首,即拂笺为予书一通惠赠……又谓蒋苏庵生活甚窘,近往上海矣……午后过孟海,知已定文物保管会事。过宾虹翁,看王孟端(芾)飞白画竹。宾老谓旧印《画古微》,被书坊删节甚多,近拟再撰《画微》。予怂恿其早日动笔,卑之毋高论,可广谕初学。翁开箧出旧稿多稿见示,零缣断简,杂乱无次,他人断不能整理者。翁谓尚有四五箱,恐无精力理董矣。(1952年2月10日)

老先生的日记里称呼人名多用字、号,现在的人看着难免有些隔膜。马湛翁即马一浮。蒋苏庵是马一浮弟子,也是杭州人都知道的蒋庄的主人。孟海即沙孟海,宾虹当然就是黄宾虹。

如此这般闪亮的日子在他晚年的日记里更可以随意截取。夏先生1975年7月底到京,就从这一年里选一两日的看看好了:

午后与闻访周汝昌于红星胡同十四号。十余年不见,今年五十余,耳聋目茫茫,已入老境。谈《红楼梦》,谓外间传予在杭得《红楼梦》佚稿。访顾颉刚于干面胡同六十一号,今年已八十二岁,耳目尚清明。出太平天国时人苏州顾禄所著《桐桥倚棹录》,嘱题词。谓其书记苏州事,有市廛、工作二项,为其他所罕见。颉刚早年得其论画诗一卷,并装为一册,诗多佳作……汝昌嘱无闻勿删予诗词,应留全稿。予谓古人只李杜诗是全稿者……途遇李健吾,谓文研所之刊物《文学评论》《世界文学》皆筹备复刊,彼近写文研究巴尔柴克。(1975年8月5日)

周汝昌、顾颉刚、李健吾,皆大名鼎鼎。《桐桥倚棹录》是苏州虎丘山塘一带的风土志,共十二卷,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刊成后,原刻毁于战乱,极少流传。顾颉刚得此,如获至宝,曾请俞平伯、谢国桢、吴世昌诸名家题跋,并屡屡出示同好。夏先生日记之富于文献价值,此条可为一证。

“汝昌嘱无闻勿删予诗词”,按夏先生诗词全集,必有倍于已出的《天风阁诗集》《天风阁词集》。“勿删”的嘱咐,种种原因,吴无闻先生当年未能应从,容待晚生勉力遵命。

上午铁弦偕曹曲公携瘦石所画予小象见过,示画册,属予夫妇写字。谈画苑故事甚动听……

生日近梅边,吟心在雁先。选词三两首,嚼饭一年年。(题七十五岁画像)(近录诗词曰《嚼饭集》)

下午徐邦达来访,海宁人,故宫书画鉴别家。谓宋高宗字在当代影响不小,《兰亭序》二“揽”字亦犹“正”字作“政”,是避王览之讳。听谈书画掌故如数家珍。谓一九五〇年以郑振铎之介自沪来京。夕史树青来,托其携还郑文焯词五册与乐君。承抄东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汉籍目录,列予著词书共九种,承抄目见赠。谓叶遐庵《全清词钞》已在海外印行,家数多而选词不多。史君当已阅过。(1975年12月28日)

张铁弦,翻译家、图书馆学家。曹曲公即曹辛之,出版家,擅书籍装帧。史树青,史学家、文物鉴定家。

夏先生常年习字之余,也偶涉丹青,有画作流传坊间。他一生结交的名人中,有不少是书画家,此则中的瘦石便是。夏先生日记多书画掌故,如徐邦达所言。尹瘦石为夏先生画像(他曾为画像),夏先生自题诗一首,这首诗也不见于已出诗集。《嚼饭集》今未得见。

夏先生赴京之时,“”声气未息,对他的平反更是为时尚远。在杭时门前冷落,甫到京问候不绝。京城文化圈对夏先生的接纳和礼遇,大出他意外,两月后,他便填了一首《临江仙》答谢诸友:

七十六年弹指,三千里外吟身。高秋携杖叩京门。山河朝绚日,灯火夜连云。到处天风海雨,相逢鹤侣鸥群。药烟能说意殷勤。五车身后事,百辈眼前恩。

此词后来收入《天风阁词集》时文字有改动。虽然写作时“病后行步无力”,但词风依旧高爽俊拔,不失当年风采。

京城文化圈对夏先生的欢迎,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除了叶圣陶这样的老朋友之外,最先与他通声气的是擅长写旧体诗词的朋友,以张伯驹、黄君坦为代表。这个圈子一开始由周笃文先生介绍,双方一拍即合,后数年与他过从最密。屡次唱和活动,总能得到圈中人积极呼应。以夏先生古典诗词研究家与创作家的身份而言,得此一众同好,也在情理之中。

难得的是,新诗人也对夏先生投以注目礼。1976年1月16日日记:“夕钱世明……又谓新从臧克家、何其芳、□□□诸君处闻予消息。”

何其芳是夏先生的老相识,两人第一次见面早在1959年4月9日,时夏先生到北京参加《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编辑部联合召开的座谈会。日记也记载了两人最后一面是在1977年3月20日:“午何其芳、牟决鸣(文联、民间文学)夫妇来谈毛主席‘激扬文字’当如何解……(此为其芳与我最后一面)”

臧克家则是居京后认识的新朋友。早在1964年12月19日,夏先生日记就提到:

(张)白山谓李季、臧克家诸新诗人称予作《李清照词艺术特色》一文,使其了解古典诗歌学习方法。

1978年日记又多次记载:

臧克家寄赠诗集《忆向阳》一册。(8月25日)

复臧克家信,谢赠诗集。(8月26日)

臧克家来,谓旧诗用典太多,拟撰短文论之。(12月13日)

新旧两个诗人群体对夏先生的接纳,在我看来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它植根于古典诗词的永久生命力,缘于夏先生自身的魅力,也代表着一个时代、一个时代的文化对“夏先生”的接受力。这是飞鸟投林、水归大海般的酣畅淋漓。这种自由,是对一生坚守问学之道的夏承焘们的最好回报。

与《光明日报》的笔墨缘

夏先生一生勤于著述,勤于发表。20世纪50年始,他在《光明日报》《文汇报》《浙江日报》上发表的文章尤其多。

1955年,夏先生的词学代表作《唐宋词人年谱》由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初版。次年,《光明日报》刊载了对此书的评论文章,当年5月23日夏先生日记:

见《光明日报·文学遗产》一〇五期顾学颉《唐宋词人年谱评介》,举四优点:一、材料丰富;二、辨正作家史实(如冯正中);三、考定作家年代;四、考定作品本事。多逾量赞扬语。

1957年10月8日日记:

六日《光明日报·文学遗产》载清水茂评介予著《词人年谱》。

夏先生另两种代表作《姜白石编年笺校》《瞿髯论词绝句》出版后,《光明日报》文学遗产版也都刊载过书评。

据日记记载,1958年至“”开始前,夏先生曾在《光明日报》上发表过《楚辞与宋词》《辛稼轩的农村词》《评李清照的“词论”》《如何评价〈宋诗选注〉》《陶潜与孙恩》《东风世界话梅花》《大地东风曲》等文章,以及一些词作、楹联。

1961年是日记中出现“光明日报”四字最高频的一年。除了约稿、寄稿、刊稿外,这一年还记载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开专栏:

得《光明日报》斯捷函,谓欲于《东风》副刊中为予专辟一栏谈诗词。(3月18日)

第二件是记者采访,请夏先生谈治学经验:

上午《光明日报》张□□同志来,嘱予述数十年治学经过,因思写一小文曰《能舍》。(8月25日)

夕《光明日报》张同志来,问治学经过,属一文见示。(8月29日)

《光明日报》送来采访记,为增改一段。(9月3日)

谈治学的稿,似乎未在《光明日报》刊出,但开启了夏先生对治学之路的回顾和总结。日记显示,夏先生随后在杭州大学礼堂做治学经验报告,听众四五百人,有从校外慕名而来者,反响热烈。这篇讲稿经修改后,出现在《浙江日报》上,题为《我的治学经验》。

二十年后,《文史知识》《人民日报》分别刊载夏先生的《我的学词经历》《我怎样自学诗词》。

1973年7月2日,夏先生记道:

下午系开会,有《光明日报》学术部二记者谈恢复《文学遗产》副刊并向杭大中文系组稿事。记者诧予身体颇健,叮嘱多多保重。

《光明日报》的《文学遗产》副刊,时而停刊,时而恢复,都与其时政治风向有关。记者为什么“诧予身体颇健”?此时已到“”中后期,夏先生已经历过抄家、下牛棚、拉回老家批斗、街头示众等种种折磨。一介老翁,年逾古稀,经此霜剑,居然还能“身体颇健”,怎能不令旁人惊诧莫名!这位记者,想必是此前跟夏先生约过稿的熟人,夏先生没有写他的名字,应该是出于一种保护心理。一句“叮嘱多多保重”,耐人咀嚼,催人泪下!

《光明日报》( 2022年05月02日05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民间故事:四个女孩的第一顿饭

上午有三家贫户前来,他们带来了所有家当。这三户人家实际上没什么财产,但中午时,他们已经被安排妥当,在中院摆放了两张大桌子。四个女孩为两张桌子上菜,桌子上有两个菜,其中一个里面有肉丝和肉丁。米饭、白面和馒头管够。四个女孩坐在主桌一侧,对面是三个男子。虽然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他们的饭菜是分开的。

在老赵家呆了这么久,她们已经越来越习惯和喜欢干净了,但她们很难接受与他人共用筷子在同一个锅里夹菜。虽然这些女孩的父亲,但她们自己都讨厌对方身上那脏兮兮的感觉。

另一张大圆桌坐满了十一个人。乔迁新禧的老爷说,今天请大家吃第一顿饭,不要客气,请享用。饭菜管饱,但请注意照顾孩子,不要让他们吃太多。过年时,这些好菜好饭都摆在眼前,所有人都在暗暗吞口水,有些孩子想去抓菜,但他们的母亲用筷子打了他们的手背。大家别看着了,吃吧。

锦衣先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开始吃。四个女孩吃得很斯文,让三个男子感到很大的心理压力,但他们的速度并不慢,小步勤捣腿,速度未必比大步流星慢。慢点吃,你是饿死鬼转世吗?不知道给你姐姐长脸,噎死你算了。另一桌的情况就更夸张了,简直像战场。

几个母亲根本管不过来这些孩子,过年时的好菜好饭已经让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快乐疯了,他们的手背被母亲打肿了又如何,先吃进肚子里再说。吃完饭后,四个女孩收拾桌子,然后将三个小袋子放在桌子上。

老爷知道几位家里都不富裕,所以预支了一些工钱给他们。一家预支了500文,家里缺什么就去买。几个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个小袋子,呼吸急促,他们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如此。这些钱在卖粮时才能见到,现在却如此轻易地摆在他们面前。预支的钱可以从工钱中扣除,从下个月开始扣除。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决定以雇佣的方式雇佣几位叔伯。每人每天的工钱暂定为10文钱。家里的女人每天可以拿到7文钱。半大的孩子也可以工作,根据年龄可以拿到不同的工钱,这不是固定的。根据表现,工钱随时可能变化。工钱十天一结,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大家就散了吧。

明天开始正式上工。几个男子呼吸急促,他们每天可以拿到10文钱,一年就是三两六钱五分银子?自家婆娘一年下来也有二两半,这就是五两多了!孩子也能上工赚钱,一般家里有十亩八亩田的富户一年也未必能赚这么多?问题?当然有问题!锦衣姑娘,我有问题。我不想休息,下午就可以上工,我全家都可以上工!

锦园她爹王大狗呼吸急促,因为这个工钱。真的是把他们家的大驴、大牛和马当成牲口使用了,就连四岁的小马也被用来赚钱。这让锦衣很不满,她认为应该尊重生命。于是她决定给每个家庭每天支付一文钱,算是“千金买马骨”吧。

开始的时候,赵百汇以为每天只需要支付十文钱就够了,但他想了想,还是应该从长远考虑,建立一种按劳分配的制度。于是他规定,只要工作一天,就可以得到一百文钱的报酬。这让三个家庭都很高兴,因为他们可以得到至少十文钱,相当于每天赚到了十元钱。赵百汇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而且还能“千金买马骨”,这将成为他们的一个很好的广告。当他们工作一段时间后,他们一定会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拉过来的。今天大家都休息一天吧,孩子们都累坏了。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开始工作。”锦衣站起来,向后院走去。她看到几个女孩似乎还想留下来,和家人多待一会儿。于是她板起脸,吓了她们一跳,她们赶紧跟上了她。几个女孩离开后,大家感觉轻松了很多。他们的家人都去忙着收拾新家了。三个男人坐在一起聊天,不知不觉间,三个家庭已经相互了解了不少。

孙铁柱告诉大家,他的弟弟大宝听说了他生病的事情,多亏了大丫,他才得以恢复。大丫拿了钱回来,吃了好几天的鸡汤,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

几个人的话题渐渐转向各自的女儿,每个人都感到非常骄傲,同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像锦衣一样优秀。几个女孩回来后,赵百汇叫住了他们:“开支时间到了,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要开支一次,每人支付一百文钱。我们都是技术人才,自然应该得到更高的报酬。”

几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是工分,但她们知道钱是好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开支了。几个女孩放开了手脚,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钱。锦绣拿着小钱包,充满了期待,她想知道自己可以买些什么。现在家人都在这里,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也不需要她补贴了。她可以开始攒自己的小金库了。

锦园把自己的钱还给了锦衣,这是她上次欠她的钱。锦衣提议大家一起凑钱,再买点布,这样每个人都可以再做一件新衣服。这样,他们就可以换着穿了,旧衣服可以扔掉,留给别人穿,或者留着干活时穿。不过,我估计大家以后都不会干太脏的活了。下午,几位叔叔和伯伯会去镇上采买布料,如果有谁想去的话,可以顺便带回来。几个女孩听了都非常兴奋,毫不犹豫地把钱交给了赵百汇。

赵百汇看着大家哈哈大笑,他说:“锦衣,你变了,以前那么节约的你现在居然想扔掉旧衣服!很好,我喜欢你这样。”

•笑忆算命•

随着年龄增长,人都会越来越怀旧。现在我也是这样,不时回想起自己孩童时代、少年时代的过往。今天,就说说小时候算命的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住在偏远吉星的一个山村里。那时候生活艰苦,物质贫乏,精神生活也同样贫乏。我们老家是一个大院子,有十多户人家,都姓胡,人多自然也很闹热。我们家住在院子正中的堂屋,加之母亲待人平和热情,左邻右舍都喜欢到我们家堂屋聊天,堂屋里常有欢声笑语。到了寒冬腊月,昼短夜长,晚饭后大人们闲来无事,就常常来我家天南海北的聊天摆龙门阵,有时自然谈起各自的命来。也不知是谁从哪儿抄来的称命书,说是书也不是什么书,只是几张纸片,上面工工整整的抄写下来从一两八到六两三的命相来。每个命相下面都有四句话,对此命做个预测概括,吉凶祸福都有。一般讲,两数越高命就越好。一个人到底是几两命,要根据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和生辰八字来对照称重。记得那晚在我家堂屋昏黄的煤油灯下,大人们各自都算了命称了重。两数高的,命书上说得好的,自然心情好,裂开嘴笑笑,或是相互打趣取笑一番。记得也给我算了命,给我算下来是三两六,也有四句话,我只记得最后一句话中的四个字:衣禄无忧。大人们都说我的命好,虽然两数不高,但预测的好;我也半信半疑的有些高兴和自信起来。

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过去算命的事,那自然不过是过去农村人们闲时的一种消遣,大多也不会去当真。但我觉得给我算得命还是有六七分的准,我后来幸运地遇上了恢复高考,1980年考上了中师,成了当年全乡唯一考上中师中专的学生,人们都说是鲤鱼跳出了龙门。至此以后,我的人生命运发生改变。细细想来,自己人生虽平淡,也无大的作为,但托改革开放之福,“衣禄无忧”算是做到了。比起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来,我算是幸运也幸福的多了。

(作者:人和寨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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