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就是生活,欢迎来到由封面新闻、成都广播电视台听堂FM与《草堂》诗刊联合推出的 “草堂读诗”,我是读诗人涓子。今天我们来赏析金克木的诗歌。
金克木,字止默,笔名辛竹,安徽人,中国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梵学研究、印度文化研究家,与季羡林、陈玉龙并称“北大三支笔”,和季羡林、张中行、邓广铭一起被称为“未名四老”。 2000年8月5日,金克木因病在北京逝世,临终遗言是:“我是哭着来,笑着走。”
金克木的诗歌善于运用古典意象在抒情空间里凝结现代人的感触,使抒情具有客观化的意味,提炼出精致深婉的诗情。
一起来听听金克木的诗作《雨雪》:
雨 雪
我喜欢下雨下雪,
因为雨雪是你的名字。
我喜欢雨和雨中的小花伞,
我们可以把脸在伞下藏着;
我可以仔细比比雨丝和你的头发,
还可以大胆一点偷看你的眼睛。
我喜欢有一阵微风迎面吹来,
于是你笑了笑把伞转向前面;
我喜欢假装数伞上的花纹,
却偷看伞的红光映上你的脸;
于是我们把脚步放得更慢、更慢,
慢慢听迎面来的细语的雨点。
我喜欢春天的江南,江南的春天;
我喜欢微雨的黄昏,黄昏的微雨;
我喜欢微雨中小小的红花纸伞;
我喜欢下雨,因为我喜欢你。
但我更喜欢晶莹的白雪,
愿意作雪下的柔软的泥。
诗人傅天虹说,与戴望舒弥漫着徘徊低沉,惆怅哀怨气息的《雨巷》不同,金克木以玲珑活泼、稚气可掬、清新欢快的笔调抒写雨雪,流露出作者对恋人的珍爱和对天真无邪时光的美好回忆。
诗人从下雨下雪破题,“因为雨雪是你的名字”。随着细腻无暇的柔情渐渐舒展,全诗徐徐地进入了“情境”。情窦初开、情意朦胧的青春时代,雨和雨中的小花伞是营造浪漫氛围的媒介。诗的二、三、四节都以“小花伞”作为中心意象将初恋的梦幻片段贯穿起来,自然流畅地抒发着年少时纯真的生活情趣。
最后一节,用看似突兀的转折将诗意深化。“雨雪是你的名字”,诗人写过雨中的浓浓深情,转而写雪。虽然“我喜欢下雨,因为我喜欢你”,雨中与“你”的记忆永恒地铭刻在我的心上。“但我更喜欢晶莹的白雪”,我愿意作透亮绵软的白雪下的泥,把你晶莹的唯美与温柔一点点渗透在我的胸怀之中。
诗人构思巧妙,分开两层来抒写雨和雪,从而也抒发了两个深度的情感。喜欢雨是眷恋与“你”共好的情境,喜欢雪因为更愿意与“你”心心相印、情感交融,用自己的平凡衬托“你”惊世骇俗的美丽,用灵肉感受“你”的温柔。
诗歌就是生活,“草堂读诗”,有温度有质感。金克木的诗歌《雨雪》今天就赏析到这里,感谢关注,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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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谈恋爱是无需考虑八字相克的问题的,因为谈恋爱并不需要在一起共同生活,谈恋爱不像婚姻那般正式,不合适可以随时说散就散!但婚姻不同,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生活,所以结婚必须要考虑八字的问题,否则婚后的运势会比较坎坷!而生活中正是有很多夫妻八字相克,其中金命与火命之人命理相克,所以婚姻非常不和谐!那么夫妻八字相克该怎么办呢?
一、夫妻八字五行相克
在五行之中,有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说法,所以当夫妻的八字中出现了五行相克的属性,就会导致夫妻八字相克,影响着夫妻的感情、感情、婚姻、家庭、和谐,削弱了夫妻的感情根基,导致夫妻在家庭里纷争不断,夫妻二人婚前深厚的感情也被消损殆尽!所以夫妻八字五行相克是影响重大的一件事!!!
其中五行火克金,故而若是夫妻双方有一方为火命之人、一方为金命之人,如此便是触碰了“火克金”的五行命理,此乃夫妻八字相克的体现,会直接影响着夫妻的感情,导致婚姻不稳定,家庭不和谐。
而在我国的传统观念中,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都希望能够携手伴侣走完这一条人生路,都希望能够与伴侣和谐相处直到白头,所以当夫妻八字相克时,我们都愿意去化解相克带来的影响,让婚姻幸福的走下去!
那么对于夫妻火命之人克金命之人的情况,该怎么化解呢?
二、夫妻八字相克怎么化解
火克金的影响是非常重大的,会严重的影响着夫妻的感情,更会导致夫妻之间的运势越来越差,从而影响着夫妻的事业发展、生活运势等等,所以对于火克金的情况可千万不要置之不理!小编建议,若是有夫妻是金火相克的八字命理,最好分开一段时间!当然不是叫你们离婚,而是分开居住一段时间,或者尽量选择晚婚晚孕;在冲克严重的流年里,千万不要共同生活,不要居住在一起,这样能够避免很多八字相克带来的不良影响,等到双方命理的冲克期过了,双方八字相克的情况得到了缓解,这样在慢慢一起生活,便可以减少夫妻争吵的情况,降低了离婚的风险!另外八字相克的夫妻,在日常生活中的相处也需要多一些包容,相互多谢理解,这样也有利于化解夫妻相克的情况哦!
一、五行属金婚配
男命五行属金vs女命五行属金的婚配好,夫妻能够恩爱和顺,儿女能够孝顺随心!
男命五行属金vs女命五行属木的婚配好,夫妻二人可以成双成对,婚姻生活可以幸福和谐!
男命五行属金vs女命五行属水的婚配好,夫妻五行相生,婚姻可以一帆风顺,运势可以顺畅无阻!
男命五行属金vs女命五行属火的婚配差,夫妻二人五行相克,婚姻生活争吵不断。
男命五行属金vs女命五行属土的婚配好,夫妻寿命长,财运佳,婚姻生活幸福!
二、五行属水婚配
男命五行属水vs女命五行属金的婚配好,五行金生水,夫妻五行相生,婚姻幸福。
男命五行属水vs女命五行属木的婚配好,五行水生木,夫妻五行相生,家庭和谐。
男命五行属水vs女命五行属水的婚配好,五行平衡,夫妻生活其乐融融。
男命五行属水vs女命五行属火的婚配差,五行水火不想容,婚姻生活争吵不断。
男命五行属水vs女命五行属土的婚配差,五行不相配,婚姻生活不和谐。
三、五行属木婚配
男命五行属木vs女命五行属金的婚配差,五行金克木,夫妻矛盾多,互损运势与健康。
男命五行属木vs女命五行属木的婚配好,五行平衡,夫妻关系平衡和谐
男命五行属木vs女命五行属水的婚配好,五行水生木,夫妻运势好,家运昌旺。
男命五行属木vs女命五行属火的婚配好,五行木生火,夫妻五行相配得宜,婚姻自然好。
男命五行属木vs女命五行属土的婚配差,五行木克土,夫妻五行相克,婚姻不幸福。
四、五行属火婚配
男命五行属火vs女命五行属金的婚配差,五行火克金,夫妻五行相克,婚姻如何幸福?
男命五行属火vs女命五行属木的婚配好,五行木生火,夫妻五行得以,婚姻幸福。
男命五行属火vs女命五行属水的婚配差,五行水克火,夫妻五行相克,婚姻失败。
男命五行属火vs女命五行属火的婚配差,五行火旺,夫妻容易发生争吵
男命五行属火vs女命五行属土的婚配好,五行火生土,夫妻五行相生,可旺财!
五、五行属土婚配
男命五行属土vs女命五行属金的婚配好,五行土生金,夫妻五行相生,命中财运亨通。
男命五行属土vs女命五行属木的婚配差,五行木克土,夫妻五行相克,婚姻恐会引发争吵。
男命五行属土vs女命五行属水的婚配差,五行水克土,夫妻五行相克,婚姻必有灾难,不利家财。
男命五行属土vs女命五行属火的婚配好,五行火生土,夫妻五行相生,财运亨通,儿女双全,婚姻幸福。
男命五行属土vs女命五行属土的婚配好,夫妻五行平衡,婚姻幸福和谐!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黄德海
数年前,忘记读一本谁的通信集了,其中有两段话,意思极好,就抄在了本子上:“学问、逻辑是一障,文字是一障,名词是一障,要能于此斩关而过,始得学问于身亲耳。”“你学圣贤之学,能言语于身亲乎?”当时打动我的,就是这个学问、言语的于身有亲。
写《读书·读人·读物——金克木编年录》的过程中,因为很多事若合符节,我就经常想起上面的话。有意思的是,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这个学问的于身有亲,很多时候并非从容的选择,而是环境导致的不得不然。大概是这样吧,耶稣手上的钉痕,不就是不得不然?
试着看几个金克木的成长片段,能看到些什么呢?
金克木(1912年8月14日-2000年8月5日)
壹
金克木,祖籍安徽寿县,1912年生于江西万载县,父亲为清朝最末一代县官。金克木出生不久,父亲即去世,他随嫡母、母亲和大嫂不断搬迁,于动荡中完成了最早的教育。
大概因为记事早,不到两岁的金克木,就在记忆中留下了他们母子随嫡母同往安庆的情景:“A城(按,安庆)是个山城,斜靠在山坡上,裸露在长江中来往的轮船上乘客眼里。城里也几乎到处在高地上都可以望见下面滚滚流动的长江。……他一生中第一件储存在记忆中的材料便是长江中的轮船。两岁时,他一听到远远的汽笛声,便要求大人带他到后花园中去,要大人抱他起来望江中的船。这是有一段时间内他的天天必修的功课。”
金克木与母亲合影
上面的引文出自《旧巢痕》,在金克木自己化名写的评语中,这段话后面的点评是:“漂泊天涯从看江船开始,有象征意味。”不知道金克木这里所谓的象征,是说他婴儿期一家人的不断搬迁,还是包括他少年和青年时期更大范围的居无定所,但每一段漂泊,都跟家庭和时代的剧烈变动有关,其中似乎确实有着命运的影子。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无法择地而生,也无法择时而生,恐怕最终都不得不学着爱自己的命运。
金克木这种旧家庭,人口多,且来自不同地域,故而操持着不同方言。三个哥哥说的是寿县话,大嫂说的大概是一种“官话”,“特点是干净,正确,说的句子都像是写下来的。……她不是‘掉文’,是句句清楚,完整”。跟早年金克木相处更久的母亲和嫡母,也各说不同的话:“我出生时父亲在江西,我的生母是鄱阳湖边人,本来是一口土音土话,改学淮河流域的话。但她所服侍的人,我的嫡母是安庆人,所以她学的安徽话不地道,直到二十几岁到了淮河南岸一住二十年才改说当地话,但还有几个字音仍然只会用仿佛卷着舌头的发音,一直到七十五岁满了离开世界时还没有改过来。”
在一个天然的复杂语言环境里,金克木完成了早期特殊的听、说训练:“我学说话时当然不明白这些语言的区别,只是耳朵里听惯了种种不同的音调,一点不觉得稀奇,以为是平常事。一个字可以有不止一种音,一个意思可以有不同说法,我以为是当然。”本来,学任何东西都是“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则不救”,可如果一个人天然置身于杂多的环境,没有因比较而生的分别心,则杂多便可能成为某种特殊的专一。后来金克木学多种外语,都能即用即学,即学即会,或许就跟他成长的特殊语言环境有关。
贰
学前阶段,金克木已经完成了传统的开蒙教育,开始背诵“四书”和部分“五经”,并随三哥读新式国文教材,同时学习英文。1920年,金克木入安徽寿县第一小学就读,1925年毕业后,从私塾陈夫子受传统训练两年。
《读书·读人·读物——金克木编年录》黄德海撰作家出版社出版
又是传统的背诵,又是新式教材教法,又是私塾训练,又是学习英语,照现在的说法,金克木所受的,似乎是贯通古今、中西兼备的教育,既能上接传统,又能融入现代。只是,这个新旧之间的教育,恐怕并非如想象那般完美无缺,在深入任何一个领域之前,教育只是对懵懂的简单引导而已。甚至,就连所谓私塾的传统训练,我们的理解或许也没那么牢靠。
两年的私塾,学些什么呢?“他先问我读过什么经书。我报过以后,他决定教我《书经》。每天上一段或一篇,只教读,不讲解,书中有注自己看。放学以前,要捧书到老师座位前,放下书本,背对老师,背出来。背不出,轻则受批评,重则打手心,还得继续念,背。……《书经》背完了,没挨过打骂。于是他教《礼记》。这里有些篇比《书经》更‘诘屈聱牙’。我居然也当作咒语背下来了。剩下《春秋左传》,他估计难不倒我,便叫我自己看一部《左绣》。这是专讲文章的。还有《易经》,他不教了,我自己翻阅。”
看起来顺理成章,我们心目中的硕学大儒就是这样一步步学出来的对吧?只是,不要忘了金克木提到的“传统训练”,这是什么呢?“行业训练从作文开始。这本是几个年纪大的学生的事。他忽然出了一个题目:《孙膑减灶破魏论》,要我也作。这在我毫不费事,因为我早就看过《东周列国志》。一篇文惊动了老师。念洋学堂的会写文言,出乎他的意料。于是奖励之余教我念《东莱博议》,要我自己看《古文笔法百篇》,学‘欲抑先扬’‘欲扬先抑’等等,也让我看报,偶尔还评论几句。……老师从来没有系统讲过什么,可是往往用一两句话点醒读书尤其是作诗作文的实用妙诀。”
快乐的老顽童
理想的读书人,不应该“正其谊不谋其利”吗,私塾老师怎么教的是实用妙诀,这把读书当成噉饭的工具了?某种程度上,或许正是如此:“从前中国的读书人叫做书生。以书为生,也就是靠文字吃饭。这一行可以升官发财,但绝大多数是穷愁潦倒或者依靠官僚及财主吃饭的。……照我所知道的说,旧传统就是训练入这一行的小孩子怎么靠汉字、诗文、书本吃饭,同商店学徒要靠打算盘记账吃饭一样。‘书香门第’的娃娃无法不承继父业。就是想改行,别的行也不肯收。同样,别的行要入这一行也不容易。”
这两年的传统训练,给金克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照他自己的说法,“当时我不明白,后来还看不起这种指点。几十年过去,现在想来,我这靠文字吃饭的一生,在艺业上,顺利时是合上了诀窍,坎坷时是违反了要诀。这就是从前社会中书生的行业秘密吧?可说不得”。或许这段话可以打破我们对读书是高雅之事的刻板印象,回到古代学习的具体情景,也就能够意识到,传统所谓的“耕读传家”,非常可能是两项并列的实用技能。
金克木游学生涯中,有很多长短不一的各类文章,很多人觉得够不上十足的学术,偶尔会出语讽刺。那原因,或许就是忘记了,很长一段时间,写文章是金克木的生存手段,是他身上衣、口中食。衣食尚不能保障的时候,要求一个人出手就是思虑周全的学术杰作,大概有些过于苛刻了。更何况,不管任何外在评价,只对具体一个人的读书和写作来说,这样上手即能完成文章的能力,说不定是一种有效的写作训练。
1991年12月,金克木与邓广铭、端木蕻良
叁
1927年,北伐军打到长江流域,家人送金克木到乡下躲兵灾,从而得识“警钟”(“井中”),始读《新青年》。1928年,经人推荐至寿县三十铺小学任教,同事背讲《主义ABC》。
从前面的分析,其实已经不难看出,无论看起来怎样完善的教育,如果没有跟每个人置身的具体结合起来,其实也可能不过是繁复的装饰,或许能唬人,却实在是于身不亲。除此之外,金克木真正独立读书学习的时候,社会已经过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的双重洗礼,时代的文化重心已然转移,只抱着传统经典摇头晃脑,显然已经不足应付。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金克木结识“警钟”,又叫“井中”,遇到了跟时代同步的契机。
这个相识故事,听起来真像一个传奇。因为躲兵灾避难乡下,金克木遇到在城里读教会中学的警钟,倾盖如故,相与谈笑。“有一天,我把书架上的五大本厚书搬下来看。原来是《新青年》一至五卷的合订本,他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他马上翻出‘王敬轩’的那封抗议信和对他的反驳信给我看。我看了没几行就忍不住笑,于是一本又一本借回去从头到尾翻阅。……我已经读过各种各样的书不少,可是串不起来。这五卷书正好是一步一步从提出问题到讨论问题,展示出新文化运动的初期过程。看完了,陆续和警钟辩论完了,我变了,出城时和回城时成为两个人。”
上面的话或许还不够明确,所谓出城时和回城时成为两个人,好像没有具体的说明。《旧学新知集》序里,更为具体地谈论过这件事,让我们对这个转变过程,有了一个确切的认识:“(因为此前乱读书)我成了一个书摊子,成不了专门‘气候’。我好像苍蝇在玻璃窗上钻,只能碰得昏天黑地。不料终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洞,竟飞了出来。那是小学毕业后的一九二六年,我看到了两部大书。一是厚厚的五大本《新青年》合订本,一是四本《中山全书》。这照亮了我零星看过的《小说月报》《学生杂志》《东方杂志》。随后又看到了创造社的《洪水》和小本子的《中国青年》。我仿佛《孟子》中说的陈良之徒遇见了许行那样‘大悦’,要‘尽弃其所学而学焉’。”
这段话跟上面那段话,时间记忆上有点参差,提到的书也有增减,但过程非常清晰。这个过程,说白了,就是时代的于身有亲。所谓苍蝇在玻璃窗上钻,不就是所读所学没有归处,因而身在时代之外?从窗户洞里飞出去,就是读了《新青年》和《中山全书》之后,此前杂乱的学问奔赴于时代的边际,汹涌的涡流一变而为浩荡的长河,跃跃若新发于硎。
当然,这不是金克木跟时代关系的全部,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他不断调整自己与时代关系的一个侧面。重要的是,有了这段经历,金克木打开了此前封闭的信息交换系统,能够随时更新自己与时代的关系。从这一节开头提到的同事背讲《主义ABC》,我们大体也能感受到,社会表层之下潜流涌动,更新的时代潮声,已经在大地上响起。
肆
1930年,金克木离家至北平,因无缘得进正规大学,只能勉力游学,徘徊于高等学府之间,进出于各种大大小小的图书馆。在此期间,金克木泛览书刊,自学外语,广交朋友,在切磋琢磨中眼界大开。1935年,经朋友介绍至北京大学图书馆任职,得师友指点,获无言之教。
1992年,金克木与启功在北师大
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也没有任何一个家庭,会为某个人准备好所有的条件才让他踏上社会。金克木离家去北平,原本打算找个机会上大学,却因为当时社会的混乱状况和家庭条件的限制未能如愿,只能不时去高等学府听几节课,然后读所谓“家庭大学”。这个金克木称谓的“家庭大学”,应该来源于他当时读的英文“家庭大学丛书”,当然,包括他进入“私人教授英文”和“私人教授世界语”两处别人的家庭,也包括他逛的旧书店和书摊,最重要的,则是他出入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图书馆。
如果没有身历过同样的困窘,我们大概很难体会交不上房租、穿不上棉袍、吃不上三顿饭的金克木,为什么会觉得图书馆是他最亲切的“家庭大学”。我们不妨设想,在寒冷的冬天,衣着单薄的金克木,偶然进入一家生有火炉的图书馆:“我忽然发现宣武门内头发胡同有市立的公共图书馆……馆中书不多,但足够我看的。阅览室中玻璃柜里有《万有文库》和少数英文的《家庭大学丛书》,可以指定借阅,真是方便。冬天生一座大火炉,室内如春。我几乎是天天去,上午,下午坐在里面看书,大开眼界,补上了许多常识,结识了许多在家乡小学中闻名而不能见面的大学者大文人的名著。如果没有这所图书馆,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度过那飞雪漫天的冬季和风沙卷地的春天,怎么能打开那真正是无尽宝藏的知识宝库的大门。”
金克木与孙女一起
困厄之时,有这样的容留之地可以安心读书,也就怪不得金克木一直觉得,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图书馆,跟自己的情分算得上“风义兼师友”:“我平生有很多良师益友,但使我最感受益的不是人而是从前的图书馆。那些不为官不为商,只为穷学生服务的公共图书馆,不知道现在还有几所?”后来流徙各地,金克木也是“每到一地,有可能就去找当地图书馆,好像找老朋友”。更重要的是,金克木从图书馆的读书中,养成了一种特殊的学习方法,“我看书如同见活人,读书如听师友谈话”。这个从图书馆习得的奇特读书法,能把已在某种意义上风干的书复活,重新拥有生动的面容,并在深处通向他后来提出的“读书·读人·读物”,有心人或可深思。
除了这些普通的图书馆,金克木跟北京大学图书馆可以说缘分深厚。在北大图书馆工作不足一年的时间里,金克木管借书还书,就此开阔了眼界,结交了朋友,更新了学习方式,可谓收获颇丰:“借书条成为索引,借书人和书库中人成为导师,我便白天在借书台和书库之间生活,晚上再仔细读读借回去的书。”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里,金克木领悟到一种读书法,“图书馆中的人能像藏书家那样会‘望气’,一见纸墨、版型、字体便知版本新旧。不但能望出书的形式,还能望出书的性质,一直能望到书的价值高低”。
把这方法移用到读书,不妨称为“望气读书法”。学会了这个方法,可以一眼而能知书在文化整体中的位置,并能迅速判断其格局和价值。在当下这个信息过剩的时代,这种读书法或许更应该重视。
伍
1938年,金克木到香港任《立报》国际新闻编辑,1939年始执教于湖南省立桃源女子中学和湖南大学,1941年至印度加尔各答中文报纸《印度日报》任编辑,1943年辞职,于佛教圣地鹿野苑随憍赏弥老人钻研印度古典。
1946年7月,在印度加尔各答校梵本《集论》
这段时间的经历,乍看起来非常惊艳,仿佛一个人拥有极大的选择空间,随时随地可以潇洒自如地展现自己的能力。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无论是到香港,还是在湖南,还是去印度,都是因为日本侵华造成的困顿时局,导致金克木不得不辗转求生。拿到香港为例,金克木说那“实在无路可走”,“是‘逃难’去的,是去找饭吃的”,根本没什么潇洒可言。
不过,虽然在如此被动的情形中,金克木却也没有一蹶不振,或者怨天尤人,而是根据不同的情势,迅速调整自己的学习和读书策略。就说到香港吧,原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是朋友介绍去见萨空了,萨空了见他拿着一本英文书,便让他去报社翻译外电:“那晚上他只对我说了一下美联社的‘原电’的种种简化说法怎么读,路透社的和报上一样就不必讲了。说完便匆匆走了……通讯社陆续来电讯,我陆续译出。快到半夜,他来了,翻看一下,提笔就编,叫我次晚再来。第二天晚上他对我说,他实在忙不过来,又找不到人,要我连译带编这一版国际新闻(约相当于《新民晚报》半版)。桌上有铅字号样本,还有报纸做样子。说完又匆匆走了。”
1946年10月,金克木与沈仲章、崔明奇、吴晓铃在上海虹口公园。
就这样,金克木居然很快就适应了报社的工作节奏,并对这份工作胜任愉快。有意思的是,这段经历不只是能够挣钱养家,还让他锤炼出一种独特的学习方式:“这一年(没有休息日)无形中我受到了严格的训练,练出了功夫,在猛然拥来的材料堆积中怎么争分夺秒迅速一眼望出要点,决定轻重,计算长短,组织编排,而且笔下不停(《立报》要求篇幅小容量大必须重写,规定只用手写稿),不能等排字工人催,不能让总编辑打回来重作。”这种不依赖环境完善,而是在复杂情形中迅速调整,并辨认出重点信息的能力,我觉得是金克木读书甚至做事方法的核心,值得好好思量——世上哪里会有一种情形,是准备好了所有条件才让我们去读书、做事的呢?
体会到这个方法,后面的到湖南教书和钻研印度古典,甚至金克木其他生平片段,就不用一一介绍了,因为都可以看成在不完备条件下迅速做出决断的例子。就像他自己说的,香港报社学会的那套功夫,“后来我在印度鹿野苑读汉译佛教经典时又用上了”,后来也多次用上。
或许,读书和学习就是这么一回事,永远不要期盼有人铺好了全部的阶梯,也永远不要期待此后会有更充分的准备,而是要在每一个条件不完备的环境里,找出适合自己的一条路。这样的方式,因为时时于身有亲,即使走得趔趔趄趄吧,也自有一种特殊的风姿。
(本文图片来源:金木婴)
(责编:孙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