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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辈武汉人，这样数罗汉

编者：新春佳节，前往归元寺祈福是武汉重要民俗文化活动。往年，归元寺在春节期间开放时，游客人数可达70万人次。时隔三年，归元寺今年春节期间再次开放。今天，我们向您推荐武汉民俗专家彭翔华关于历史上“归元寺数罗汉”的美文。

旧时武汉一些民俗活动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地方特色浓厚，比如武昌的甘蔗节、三镇的磨子会，木兰山的亮子会、归元寺的数罗汉、武汉及周边地区的请七姑等。

归元寺由白光法师于清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主持兴建，被称为“汉西一境”，与宝通寺、溪莲寺、正觉寺合称为武汉四大丛林，据《武汉市志•社会志》载，归元禅寺甚至有“湖北首刹”之称。

让归元寺声名远扬的人文历史因素很多，而金碧辉煌的罗汉堂无疑是最具光彩的一章。

限于工艺、建筑等诸多超高难度，完整拥有五百罗汉堂的寺庙并不多，旧时中国有四大五百罗汉堂之说，它们是“西有宝光(成都)，东有西园(苏州)，北有碧云(北京)，中有归元(武汉)。”

这四大罗汉堂我都去过，私下以为，还是我们汉阳归元寺的罗汉们最为生动，最有看头。

归元寺老明信片，陈勇供图

归元寺罗汉堂始建时间诸说不一，著有《传奇楚商李本忠》一书的武汉学者肖波先生经多番考证，认为“建成于道光二十年（1840）之前一说，描述更准确，更接近于历史事实。”依照相关史料和当时物价推算，罗汉堂用银当在一万两左右，主要捐资者为李本忠（祥兴）。

武汉民俗专家肖波认为，罗汉堂“建成于1850年”的说法值得商榷

咸丰二年（1852年），罗汉堂毁于兵燹，1902年完成重建。葛亮先生收藏的一尊归元寺罗汉堂专用香炉，上有“归元寺、罗汉堂、光绪二十四年吉月”等字样，光绪二十四年，即1898年。

归元寺最具影响力的民俗活动当是“数罗汉”，它几乎成了归元寺的文化符号。此俗由来已久，据说十分灵验，来寺的香客、游客有时间都会去数一数，测测运势。

有童谣云，“归元寺，数罗汉，坐的坐，站的站。磕响头，吃斋饭，吃的吃，看的看。”

“坐的坐，站的站”，印证了一句老武汉话“坐的菩萨坐一生，站的菩萨站一生”。五百罗汉或站或立，或坐或躺，或正或歪，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全系脱胎漆塑，工艺精湛无比。

斋饭指僧尼向俗家化缘得来的饭菜，也指道观寺庙或家居自制的素食。和宝通寺、长春观一样，旧时归元寺素斋也是非常有名的。通常寺庙的对外斋饭是需要“结缘”的，不掏钱，自然就只能看别人吃了。

罗汉堂共24间，呈田字形结构，从何门进，可随机缘，哪门都行。进门后从哪边数起，往左还是往右？有人说“男左女右”，其实没有这个说法。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男女，跨入门槛的是左脚就从左手开始数起，右脚反之。

现在数罗汉，有些人就用手指朝着罗汉们指指点点，按过去说法，这是不敬之举，会遭致不吉。将心比心，如果有人用手在你面前指来点去的，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何况高高在上的罗汉菩萨呢？

心数默记，也不行，因为这样很容易出错，数着数着，自己也犯糊涂了。数错了罗汉，比抠错了胯子严重多了。

有没有既敬重，又不会出错的数法呢？当然有，这就是老辈人传统的“香数”。

数前先“请”香（这个不能叫“买”），多大年纪就请多少支香，年龄计算，一般按传统的虚岁处理。然后双手捧香，顺次而行，一个罗汉面前，敬一炷香。有人口中还不停念叨“阿弥陀佛”或“菩萨保佑”，其间含有心理学道理，不停地反复一些简单词语，可排除杂念，也就是所谓的“心无旁骛”。

待到手中之香敬毕，最后那尊罗汉便是结果了，根本不需要人去一个个地“数”。一般要在自己的“本尊罗汉”面前停留几分钟，双手合十，虔诚地拜几拜，许个愿，求个吉。

归元寺罗汉堂，过去每尊罗汉面前都有一个香炉，这就是专门供数罗汉时用的。

归元寺老明信片，可见每个罗汉下方都有一个香炉，陈勇供图

葛亮收集的光绪二十四年罗汉堂香炉

葛亮收集的罗汉堂香炉

罗汉堂的老香炉是何时，何因消失不见了呢？这事还真不大好回答。

所幸民间还有收藏。葛亮先生那里就有好几个，大小不等，铸造不一。其中一个上有“归元寺、罗汉堂、周恒顺”等铭记，标明铸造厂家是大名鼎鼎的周恒顺。

数罗汉免费，解说要钱，收的不多，“随喜”即可。有专门的《归元寺五百罗汉解签大全》，如第221尊“最胜意尊者”，告诫诗：良辰美景千载逢，欣叹命运夺天工，不是功名唾手得，今生前世积阴德。大意是人间的太平盛世千载难逢，感叹命运不能抓住着大好时机。今生的名闻利养都是前世种下的因，今生才有享有的机会。

过去数罗汉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有人千里之行，就是专此而至。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众们笃信“心诚则灵”，这个“心诚”，不是说“诚”就能“诚”的，要通过一定的形式表现出来。整个过程，要虔诚，要专注，可以小声念佛，切忌叽叽喳喳，更不允许嘻嘻哈哈。

现在香炉没有了，殿堂内也不准烧香了，规矩也消失了，在一些人眼里，数罗汉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我儿子数的个罗汉手上拿个笔，他以后肯定是个学霸，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呵呵，灵不灵，恐怕罗汉菩萨自已也不晓得。

归元寺里有副对联，上联是“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下联是“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如能彻底觉悟，于人生，于行为，定会大有裨益。

还有件趣事，在我们古三皇一些爹爹婆婆们的口中，“归元”二字读如“guān、yǎn”，归元寺，听起来像是“关演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