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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抬死人(梦见抬死人棺材出殡是什么预兆)

时间:2023-10-03 14:21:06 作者:伸手挽明月 来源:网友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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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解梦梦见棺材有什么寓意 是吉是凶

很多人做梦会梦见棺材,不必担忧,文章将为大家详细讲解梦见棺材的寓意,和大家分析梦见棺材究竟是吉是凶。

周公解梦梦见棺材有什么寓意:

梦见棺材被打开,是暗示你最近将会捞到一笔很大的意外财,而且这笔钱可以让你一夜致富。

梦见棺材被盖上,表示你近期可能会有灾难发生,而且是出乎意料的降临,让你措手不及。

梦见棺材抬进门,暗示你最近的财运不错,而且还可以招财进宝,要赶快把握好时机。

梦见棺材抬出门,是暗示你交友不当,跟你借的钱都不肯还,而且你又无可奈何,想不出好办法。

周公解梦梦见棺材是吉是凶:

吉,周公解梦:在民间有梦见棺材意味要升官发财之说,因为“棺材”等同于“官财”,所以梦见棺材往往意味着未来的运势很旺,从政的升官,从商的发财。

有特定的梦境下,梦见棺材确有暗示着财运好、时运好的解释。

另外,梦见棺材还可以隐喻着重生,或者思想或灵魂蜕变进入另一阶段,以及戒除了不健康的坏习惯,离开了旧的环境等等。

对话孙卓:回去还是留下,一时半会很难决定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 消息,12月7日,被拐14年的孙卓回到位于湖北监利的老家,与爷爷奶奶相见,一家人吃了这顿迟到14年的团圆饭。

下午,在短暂休息后,孙卓接受了极目新闻记者的专访。

被拐走我也有责任

极目新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事实?怎么知道的?

孙卓:大约在一个月前,警察直接到学校找我,跟我说明了情况。周末回家时,我也没有对养父母说起此事。后来养父母问警察跟我说了什么,我当时就感觉到民警说的肯定是真的,但怕养父母难过,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极目新闻:当你得知自己是被收养的事实后,心情是怎么样的?

孙卓:当时感到非常震惊,心情复杂,说不上是高兴或悲伤,心里特别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或者说像傻了一样,后来还是感觉有些难过委屈。学校的老师同学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们看出我不开心,对我进行了安慰。三四天后,我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心情才慢慢恢复平静。

极目新闻:你什么知道父亲孙海洋的身份,以及他寻找你的经历?知道后感受如何?

孙卓:一个月前,民警通知我的时候就告诉我父亲的事情了。当时的心情比较愧疚,觉得他们付出太多了,感觉很对不起他们。因为不管怎么样,就算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我太容易相信别人,才会导致自己被拐走,才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悲剧。

还没计划去看《亲爱的》

极目新闻:你看过那部以你父亲找你的故事为原型拍的电影《亲爱的》吗?

孙卓:没有,但是听说了。还没打算去看,我怕看的时候太痛苦。

极目新闻:今天回家看到这么多父老乡亲欢迎你,你有什么感受?

孙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盛大的场面,感觉特别震撼,他们几乎是把我抬着走的,我太受宠若惊了。

极目新闻:你知道自己被收养的事实后,对养父母的感情是否发生了变化?对养父母曾产生过怨恨的情绪吗?

孙卓: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产生过恨意。

两边都是我的父母

极目新闻:很多网友对你以后的打算非常关心,也有各种各样的观点,你如何看待这些?

孙卓:对于广大网友,不管他们说什么,应该都是出于好意,首先谢谢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觉得我该留在深圳,有人觉得该回到山东,他们不管理不理解我,我都没有权利去改变他们的想法,即便他们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我在两边父母这里都受到满满的爱,亲生父母找了我十多年,非常辛苦,养父母养育了我十多年,也很辛苦,那边的朋友、回忆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割舍的。关于我是回去还是留下,一时半会让我作出决定,对于我来说其实有点困难,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极目新闻: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孙卓:还是要和两边的父母商量一下再决定。两边都是我的父母,我也说不清楚谁轻谁重,该读书读书,该学习学习,以后有时间就两边串串门,见一见。

来源: 极目新闻

上甘岭战役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

志愿军战士易才学在排长孙占元的掩护下,爆破敌军火力点多处。丹东抗美援朝纪念馆供图

秋日的丹东鸭绿江,一条大河波浪宽,江畔的英华山上,抗美援朝纪念馆静立于此。

“英勇前进,将红旗插到解放的阵地上。”纪念馆中,一面弹痕累累的战旗陈列在展柜里。除了胜利一无所求,为了胜利一无所惜。战旗上的381个弹孔,无声诉说着中国人民志愿军不屈不挠与强敌浴血奋战的43个昼夜。1952年11月,这面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旗,上了上甘岭主峰。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上甘岭,一个位于朝鲜半岛中部江原道金化郡五圣山南麓的小村庄,毗邻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1952年10月14日至11月25日,异常惨烈的上甘岭战役,就发生在这里。

这场战役中,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克服了巨大的困难,英勇顽强,不怕牺牲,涌现出黄继光、孙占元、胡修道等战斗英雄。

那一天,21岁的他舍身堵枪眼用生命开道

“为了祖国人民,需要站在光荣战斗最前面……不立功不下战场”。这封黄继光写给母亲的信中,满怀着一位男儿报国的壮志。就在信寄出仅仅5个多月后,在上甘岭战役中,黄继光用身体堵住敌人的机枪口,用生命为战友开辟了前进的道路。

10月19日夜,黄继光所在营奉命夺取597.9高地。部队接连攻占3个阵地后受阻,连续组织3次爆破均未奏效。时近拂晓,再不拿下高地可能贻误整个战机。关键时刻,黄继光挺身而出,主动请求担负爆破任务,并带领两名战士前往攻坚。

黄继光和战友勇敢地连续摧毁敌人几个火力点,不巧的是,他们被敌方发现,无数条机枪喷射出火舌,扫向他们隐蔽的地方,一名战士不幸牺牲,另外一名身负重伤,黄继光左臂也挂了彩,但他依然顽强地匍匐前进。

眼看距敌火力点越来越近,黄继光瞄准时机向敌人投去手雷,但由于火力点太大,只炸毁了半边,未被炸毁的机枪又从残存的射击孔里伸了出来,志愿军的冲锋再次受阻。

这时,已多处负伤的黄继光斜侧着身躯,爬到地堡死角,身子向上一挺,奋力扑上去,用胸膛堵住了敌人冒着火舌的枪口,壮烈牺牲,年仅21岁。

年轻的战士用生命开辟了前进的道路,战友们喊着“为黄继光报仇”,愤怒地冲了上去,一举夺取了高地。打扫战场时,他们发现,黄继光的手还牢牢抓着周围的麻袋,胸膛紧紧堵着敌人的枪口……

“黄继光!”

“到!”

如今,黄继光生前所在连每晚例行点名,点到“黄继光”时,全连官兵都会齐声答“到”,表达对英雄的敬意。

那一天,27岁的他被炸断双腿仍爬行指挥驱强敌

“等抗美援朝胜利了,我要买双皮鞋去照个相,然后回老家娶个老婆。”心怀简单朴素的愿望,27岁的孙占元却没能等到战争胜利。在上甘岭战役打响的第一天,他鲜活的生命消逝在无情的战火中。

1952年10月14日,上甘岭战役正式打响。敌军大量兵力向志愿军发起猛攻,孙占元率领突击排对597.9高地2号阵地实施反击,接近阵地时,他的双腿被敌炮弹炸断。

战士易才学看到这一幕,急忙从身上拿出急救包要为孙占元包扎。孙占元却推开易才学,并命令道:“战况紧急,先不要管我,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停留,敌人的火力点还没被炸毁,为了胜利,你马上去爆破敌人的地堡,我来掩护你!”

战士们看到孙占元面如纸色,都劝他撤离阵地,他坚定地说:“我是员,是指挥员,不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决不离开自己的岗位。”孙占元以坚强的意志,来回爬行指挥,用机枪掩护易才学爆破,摧毁了敌军3个火力点。

就在突击排攻上2号阵地,继续向纵深推进时,敌人突然从阵地侧后反扑过来,数名战友牺牲。孙占元利用已攻占的碉堡,架起缴获的两挺机枪轮番射击,接连打退敌人冲击。随后,敌人再次发起攻击。在战友相继伤亡、告罄的情况下,孙占元忍着巨大伤痛,艰难爬行,从敌人尸体上解下手雷继续战斗。当敌军拥上阵地时,他拉响了最后一颗手雷,与敌军同归于尽,年仅27岁。

70年后,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内,座座石碑肃立,棵棵松柏无声,孙占元就长眠在这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曾梦想穿上新皮鞋,却在牺牲前失去了双腿;曾梦想回到家乡,却长眠异乡;他虽没有看到战争胜利的那一天,但他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燃烧青春和热血,以身许国,铸成抗美援朝伟大胜利之基。

那一天,19岁的他击退敌人进攻40余次

随着战斗不断深入,志愿军与敌军都不断增加兵力,对阵地的争夺不断升级。志愿军将山上重要的无名高地分别编号,以便使用炮火和作战指挥。胡修道和两名战友负责坚守3号阵地。

拂晓,敌军在飞机、火炮掩护下向阵地发起进攻。胡修道生前接受采访时曾回忆,由于那时是“第一次与敌人真枪实弹地干”,自己特别紧张。眼看敌人越来越近,随着班长一声令下,胡修道就拼命地往敌群中扔手雷。

“直到班长抓住我的手腕,我才知道敌人被打退了。”胡修道说,“当时供给困难,这么多年,我一直懊悔自己浪费了太多。”

还没等胡修道喘口气,敌人又发起猛攻,胡修道和战友英勇还击,他们连续作战3小时,打退敌人多次进攻。由于攻势太猛,10号阵地已经没了战力,胡修道和战友立即突破几道火墙,前往支援。

这时,排长郭三旦也匍匐过来支援,可没想到,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排长在胡修道眼前壮烈牺牲。“死也要守住阵地”是排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排长牺牲了,负伤的战友又被调走,阵地上只剩胡修道一人。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敌人把坦克开了过来,几百门火炮齐射,头顶上的飞机开始狂轰滥炸。面对蜂拥而至的敌人,胡修道心里憋着一股劲,拼了命地战斗。他依靠着所剩不多的,在两个阵地间来来回回地打,如狂风飞旋,打退了敌人十几次进攻。

黄昏时,敌人又一次漫山遍野地挤压过来。胡修道扔完最后一颗手雷后,抓起身边的枪,跳上阵地,大叫一声:“敌人上来了,冲啊,为战友们报仇,为祖国人民争光!”

伴随着这声怒吼,周围阵地同时响起了撼天震地的喊杀声。千钧一发之际,志愿军的大部队赶到,敌人再次溃逃,战斗胜利了。后据前线观察哨统计,在炮兵支援下,胡修道和战友共打退敌人进攻40余次。

作家杨朔曾在文章《金星英雄》结尾处写道:“这个19岁的青年活生生地说明了敌人为什么在朝鲜碰得头破血流。敌人攻不动上甘岭,更攻不动朝鲜,因为在上甘岭上,每条战线上,我们到处都有无数像胡修道这样的人物。”

那一天,29岁的他用生命接通“炸不断”的电话线

“接的……线……都通了吗?”这是金耳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在烽火连天的抗美援朝战场上,无线通信设备严重不足,为保证战事联络畅通,负责保障有线通信的电话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电话指令直接决定着炮弹的精准度,影响着志愿军的战斗力。

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抗美援朝展区,陈列着一段伤痕累累、有着50多处接头的电话线。这段残破的电话线背后,是一段峥嵘岁月。

上甘岭战役打响后,电话兵金耳世所在的连队担负着压制敌人炮火、支援前线步兵坚守两个高地的重任。

1952年10月19日凌晨,敌人集中火力向志愿军阵地实施猛烈轰炸。正当志愿军炮兵第二十团接到“准备开炮”的指令时,电话线被炸断,听筒突然没了声音。

“让我去!”紧急时刻,金耳世背着单机,拿着接线钳,带着战友李昌友向外奔去。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滴答过去,指挥所焦急等待着前线传来指令,工事里的战友们也焦急等待着炮火支援,突然,电话里清晰传来指挥部的声音:“开炮!”一发发炮弹随即在敌营炸响。

战友们等了很久,也不见金耳世和李昌友回来。原来,李昌友已经牺牲。战斗中,金耳世的左腿被炸断,他强忍剧痛,拖着断腿,用两只手肘撑在地上爬行。在弹片横飞的山沟里,他爬行20余米,一连接通了3个被炸断的电话线头。战斗结束,战友们发现金耳世时,他正一手捏着电话线,一手拿着接线钳,昏迷在第三个接线处。他身后,沿着电话线是一条20多米的血路。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冒着敌人疾雨般的炮弹,在凹凸不平、满地弹坑与碎石的地上拖着断腿,爬行了20多米,他用生命接通了这段“炸不断”的电话线。

战友们含泪将金耳世抬上担架,还听见他缓缓地说:“接的……线……都通了吗?”因流血过多,29岁的他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后被追授“特等功臣”荣誉称号。

志愿军第十五军的《抗美援朝战争战史》中记载着这样一段话:“上甘岭战役中,危急时刻拉响手雷、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舍身炸敌地堡、堵敌枪眼等,成为普遍现象。”

“上甘岭战役激烈程度前所未见,炮兵火力密度极强,这次战役不仅是坚守防御的典型战例,而且是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之敌的典型战例。”抗美援朝纪念馆副馆长张校瑛说。

成千上万的志愿军战士把对党的忠诚、对祖国的热爱、对家乡和亲人的深深眷恋,刻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深刻证明了并将持续证明着:一个觉醒了的、敢于为祖国光荣、独立和安全而奋起战斗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记者于力、于也童)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梦见去世的亲人,是好还是坏?离不开这4个原因,很心酸

弗洛伊德 《梦的解析》曾说:“我们的梦表现的就是我们的所见,所说,所欲和所为。 ”

我们会做什么梦,和我们最近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经历了什么,内心深处的欲望是什么息息相关。

梦,是不真实的存在,可梦却能反映一个人真实的内心。

当我们梦见了去世的亲人,不是莫名其妙做这种梦,背后会有4个原因,非常心酸。

01、心中的遗憾没能实现

许多时候,我们梦见了离开人世的亲人、朋友,是因为我们和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许多遗憾,平时埋藏在心底,很少提及,也想要忘记;可梦会将我们的遗憾展露出来。

梦见了让我们留下诸多遗憾的亲人,醒来后心中尽是心酸,会回忆起从前的种种,无法忘怀。

人这一生,有诸多遗憾,可能是没有机会做某件事,可能是再也不能看到某个人,最终会在梦里实现心中所想,实现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遗憾。

02、在梦中找寻幸福所在

南派三叔 在《世界》里写道:

“对于很多人来说,醒来的时候生活,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伪装和压制的虚伪人格里,也只有在梦境中,才能露出一丝自己的原形。”

那些离开我们的亲人,有的是这一生的挚爱,我们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时才幸福快乐。

当他们离开后,我们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也只有在梦里,才能更轻松片刻。

生活太过痛苦时,在梦里和想念的亲人聚一聚,或许是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光。醒来后,又要面对复杂的人生,怎能不心酸。

03、即将离开人世

人到了快要离开人世时,会想到过往的亲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会梦到他们。

更有一些人,即将离开人世,白日里还会产生幻觉,仿佛看到了过世的亲人,还会将陪伴在身边的人看成已经去世的亲人。

寿命到了终点,冥冥中会有感应,当我们想起了离世的亲人,梦中还会梦到他们,或许是我们到了该和他们见面的时候。

一个人要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生命的结束,一次是被所有人忘记。

我们无法忘记过去的亲人,当我们也离开人世后,没有人记得他们,或许才是他们真正死亡的时候。

04、反复想起内心深处的伤害

人会经历许多痛苦,有些苦很快忘了,有些苦一辈子忘不掉。

平时刻意的回避过去的苦,不再想从前令人痛苦的事,但不代表这些煎熬不存在。

在梦里,我们会想起最深的伤,会梦到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哪怕他们已经离开人世,我们也不会忘掉他们。

许多人童年过得很惨,被人深深的伤害过,整个人生会反复的梦见这些事、这些人。

你觉得梦到过去的亲人,还有哪些情况?

甘宇绝境求生背后:水电站4人身亡,家属扯着头发哭,遗子问爸爸呢

从那座山林走出来后,甘宇做了好多次噩梦。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渺无人烟的山林,大声呼喊“救命”,等来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这名四川泸定县湾东水电站28岁的施工员,在9月5日泸定6.8级地震中,和同事罗永救助伤员、拉闸泄洪,错过逃生机会,绝境求生17天后才获救。

10月8日,他出院了,回到达州老家休养。他还是会想起地震那天,巨石从山上滚落,砸向在大坝上的人。十名工友侥幸逃生,四人被砸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其中就包括罗永的亲哥和好友。

更早前的9月28日,罗永一家一早从临时安置点出发,去给逝去的亲人做法事。一路上,他们很少开口。车静默开在山路间,沿途仍有些许塌方与滚石,更远处,滑坡后的山体裸露出一道道伤痕。

它如同横亘在幸存者心底刺眼却又鲜少提及的创伤。在这场地震中,遇难、逃离、留守、幸存,水电站里16个人的命运彼此交织,一个普通的抉择也变得性命攸关。

地震来临前

孙建红的不安感很早就有了。

32岁的他是一名焊工工人。8月29日,他带着6名工友,第一次来到湾东水电站。

这座2019年建成的水电站,位于四川贡嘎山东侧山脉的夹沟处,北接甘孜州泸定县,南邻雅安市石棉县,周围有45座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

水电站大坝海拔1192米,坝体高25米,在两叉河下游筑坝取水,水顺着穿山隧洞、压力管道,引至下游河谷地带的厂房发电,厂房离大坝车程约一个半小时。

刚来第一天,孙建红就发现,大坝宿舍前方是河、后方是岩,离山体仅十米左右,像是卡在槽里。而且附近山体陡峭,山上树木不是很茂盛,是石头山。他担心,“滚个石头也要倒霉。”

因汛期河道涨水,冲毁了大坝护岸,宿舍楼随时有塌方危险,孙建红和工友过来打堡坎——在钢筋笼子里装满石头,焊死后用挖机码河沿上,保路保房。工期原定20余天。

工人们自己烧火做饭,晚上睡搭的工棚。孙建红原想把工棚搭到坝上,但坝上有时要过车,不方便,只好搭在大坝宿舍旁边。9月1日,他在宿舍墙角放了米和一块肉,连着三晚没被老鼠动过。他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孙建红与甘宇所在公司同事的对话。受访者供图

9月4日,罗永招了3位工人帮忙搬运石头,他们是罗永的哥哥罗开清、侄儿杨刚和马正军。都是他在湾东村相熟的人,早上上工,下午散工后各自回家,一天工钱170元。

指导现场施工的,是施工员甘宇。他28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比较斯文。相处几天,孙建红觉得甘宇待人和气。

甘宇住在厂房,每天早上开车到大坝,晚上再回去。他8月底刚请假回家给奶奶过生日,项目上缺人,被紧急叫了回来。

除甘宇外,平时驻守大坝的是3名水工,罗永、彭云军以及邓荣。他们两人一班,24小时轮班监控水位变化,及时拉闸泄洪。

罗永介绍,7-9月汛期是他们最忙的时候,有时半夜要清两三次渣——用机器把上游飘来的枯枝、树叶等杂物捞上来。“如果不发电的话,水就进得快,下大雨几小时能装满(注:指接近最高承载水位)。”

彭云军就经历过一次险情。8月的一个夜晚,雨下得大,他一夜没敢打瞌睡。守到天亮,水位基本平稳后,他骑摩托回家吃饭,没吃几口,不安心,又跑回大坝,一看水差几十公分就翻坝了。他慌忙把闸门一提,撒腿就跑,“差点都没有跑赢,他说把他吓惨了。”彭云军的弟弟彭荣强回忆说。

水工们平时吃住都在宿舍,一座离大坝没多远的两层小楼,监测水位的电脑也在里头。他们做两周休一周,春节也只能轮休一两天。

汛期之外,水工不用时刻提防水位、天气变化,工作轻松不少。但这份月薪3000、没有五险一金的工作,41岁的罗永用以负担两个孩子的读书开销有些吃力,好在他自家也种菜,能省些钱。轮班的两周里,他基本是煮个青菜、炒点腊肉,连吃三顿。没事做的话,他就搞搞卫生,连着把大坝的路也扫一扫。“有事干还是比较踏实。”

但对临时赶工的孙建红来说,宿舍里迟迟没有的老鼠,加上身处群山带来的压迫感,让他愈发有种不祥的预感,没干几天他就先走了,这个决定让他成了现场施工队中唯一一个躲过地震的人。

“山崩地裂的,不跑咋办?”

9月5日,一个平常的工作日。

中午吃完饭,6名焊工、一位挖机师傅刚刚开工干活。3名拉水泥的工人刚来到大坝,把车停好,换好衣服,准备下水泥。大坝下方的宿舍休息室里,水工彭云军和3名搬运工在烤火,甘宇和罗永在聊天。

12时52分,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甘宇看到,休息室窗户玻璃顷刻间震碎,房间里的设备“全都炸了”,大家慌忙往外跑。

另一名焊工颜清华看到,“房子三面墙有些都被山上的石头打穿了。”

逃跑的时候,山上已经开始垮了,发出“哐哐哐”的滑坡声。一块石头砸向甘宇的后背,把他推到了休息室下方的坡上,他有些晕,马上爬起来往旁边开阔的平台跑,那边相对安全些。

眼镜掉了,近视500度的他,有些看不清。恍惚中,甘宇看到不远处,罗永搀扶着哥哥罗开清——他被落石击中,受了内伤,走不动。旁边有两个伤员:水工彭云军倒在被山石掩埋的休息室废墟中,浑身是血;搬运工杨刚半个身子被大石头压着,头窝在泥里,脚还在蹬。

其他在室外的工人,纷纷往外逃。山体垮塌后,一些闸门被封死,不走水,他们淌过河床,往对面跑。

“如果(石头)再滚下来,我们也救不了了。”甘宇尝试去搬压在杨刚身上的石头,太沉了,推不动。

跑在后面的颜清华见状,折返回去帮忙。挖机师傅帮他看着山上掉下的石头。颜清华试着搬杨刚身上的石头,搬不动,只能帮忙把受伤的彭云军就近抬到河边。后来,甘宇和罗永把他抬到更安全的平台上,回工棚找了床铺盖给他垫上。

很快,“山上又下了一大片石头”,颜清华顾不上了,也往河对面逃。

只剩下甘宇和罗永两人。

甘宇提议,马上上坝提闸。水电站用来发电的压力管道,垂直落差超700米,途经湾东村多处民房、农田。一旦水位翻坝,可能引发泥石流“把下面(的村庄)都冲了”。

罗永答应了。临走前,他让心口疼的大哥一定要坚持住。

上坝的混凝土路,早已垮塌,“路很悬,一直在滚石头”,罗永心头有些慌,手脚并用冲了两次才成功上坝,用柴油机发好电后,提上第一道闸。随后,他拉着甘宇一起上坝,提了第二道闸。

“假如他不提水闸,你采访的那些人就(可能)都不在了。”罗永的妻子杨秀清对记者回忆,地震后,压力管道一下爆了,水柱喷涌。“最多20分钟,我们边上的一片山都刮完了。”水停时,不少湾东村村民都难以置信,水电站居然还有人守在岗位上。

但在罗永提完闸门后,他的哥哥、工友都已断了气息。

眼睁睁看着工友离去,甘宇难过,却又无力。另一位搬运工马正军,地震后完全被山石掩埋,当场去世。

马正军生前工作照。受访者供图

颜清华说,逃出去的10个人,往猛虎岗方向走——这是当时唯一的出路。这是一条老伐木路,一米多宽,常供村民放牛。因多处塌方,经常绕路翻山。2个走得快的,当晚先下山了。剩下8人到猛虎岗时天已经黑了,就在猛虎岗过了一夜,烧火取暖,天亮后继续下山,上午11点多抵达王岗坪。

孙建红看到,逃出来的工友们个个脸是花的,全身是泥,裤子、鞋子磨破了,手脚遍布擦伤。

他问,“咋不把甘宇和罗永带出来?”

工友们说,“那种情况,山崩地裂的,不跑咋办?”

“只有一瓶水,他还一直叫我喝”

滞留水电站的罗永和甘宇,在发电机机房里过夜。

两人认识一年多了,以前见面多是打个招呼,吹上几句,当晚气温降到10℃左右,他们没怎么睡觉,聊着彼此的家人,说要能活着出来,得换个安全点的工作。

9月6日,水电站周边山体塌方和滑坡依旧,两人决定撤离。厨房门口已被落石堵住,他们找不到吃的,只带了逃生绳、安全帽和一瓶山泉水。爬山消耗太大,仅有的一瓶水半天就喝光了。罗永说,甘宇体力差一些,爬山爬不动,“只有一瓶水,他还一直叫我喝,我都说我不渴”。

下午两三点,甘宇给单位领导发了定位,两人找了个空旷处。罗永爬到树上,把甘宇的白色短袖绑竹竿上,几小时间,一听到直升机过来的声音,就赶紧摇衣服,但树林太密,他们始终没被发现。

与此同时,甘宇拿着两人电量都不多的手机,在另一处信号稍好的地方等救援电话,但他只接到了罗永几个亲戚打来的电话,具置也说不清楚,为了省电,只能匆匆挂断。

山上有猕猴桃、野梨,八月瓜基本都被野猴吃光了,路上只发现了两个,罗永爬了十米高的树摘下来,给甘宇吃,自己没吃。“饿还是饿,但是还扛得住。”罗永也没什么胃口,亲人在地震中相继离世——地震发生不久,他就接到家里电话,他母亲被倒塌的房屋掩埋了。

傍晚时分,他们想钻木取火,使劲搓了干木头一二十分钟,手都搓痛了,还是燃不起来。到了晚上,山里气温只有七八℃,两人只能背靠着,在身上盖点树叶取暖。

地震后第三天,9月7日,甘宇收到消息:6日下午有两支武警部队徒步进来找他们了,罗永想起前一天确实有直升机进了大坝,便决定返回大坝看看,走不动的甘宇则在原地等待。临走前,罗永给甘宇摘了包野果、用安全帽兜了一帽子溪水。

花了八九个小时回到大坝,罗永没有看到救援。当时路上已经到处是滑坡,非常危险,他又饿又累,便没有再上山,挖了根半人高的竹笋,剥壳掰了一点笋尖,嚼两下,硬吞下去。大坝到处在滚石头,他捡到一只打火机但没有逗留,慢慢往附近的火草坪方向走,晚上下了雨,他靠在一棵树上休息,找不到干柴生火,又冷又困,却完全睡不着。

9月8日,罗永走到了火草坪,吃了个树上的苹果后,他用打火机点了一堆半湿的草,冒起了浓烟,坐着等了几个小时,几乎快昏睡过去时,直升机的声音渐渐逼近,他意识到自己有救了。

和罗永分开后,甘宇在原地等了三天。

有一次喝水时,山上滑坡,滚石把他左脚砸伤,他只能忍着痛走路。

担心罗永路上出意外,他决定沿着河沟,走回大坝。走到后来,他发现水淹到了大腿,过不去,往前走了一截之后,他往山上走,想去罗永之前给他指的猛虎岗。

山里雾大,看不清路,只能十一二点走,一天走两三个小时,累了找树下或岩石边,用树叶搭个窝棚,蜷缩着睡。夜里,石头“轰隆隆”垮塌的声音,伴着野兽叫声,难以入睡。下雨的时候,他把头缩进雨衣,躲在树下。好在第二天会出太阳,晒一下身上就干了。

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吃的,他饿得吐黄胆水,只能拼命喝水,喝饱。后来他找到一些掉地上的野生猕猴桃。

头几天,他能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知道是在找自己,他在树上挂衣服,隔段时间呼救一下。没有回应,让他感到难熬,只有回想一些开心的事,想家人。“纯粹是靠着信念活着,我要回家,家人在找我。”

“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找下去”

罗永获救后,甘家人才知道甘宇失联了。

9月9日,甘宇父亲甘国明从广州赶回达州老家,和妻子连夜赶往泸定,到得妥镇抗震救灾指挥部打听情况,联系搜救。

中秋节那天,工作人员给了他几个月饼,甘国明没吃。他说“我要找到我儿子才吃”。

那晚,他梦见了儿子。醒来后,他觉得“儿子一定还活着”。

10号清晨,一支16人的救援队上山搜寻了。向导是罗永堂哥,49岁的湾东村村民罗立军。他和甘宇并不相识,但他想尽一份力。

一行人先被直升机送到猛虎岗,之后徒步进山。罗永也去了。获救后,他住院没两天就出来了。脸色苍白的他一直在给救援队指路,因身体虚弱,他没有下飞机。

一路上,罗立军看到路几乎垮完了,很多地方只能绕,绕不过去,就用铁锹开路。

第一天,他们翻越了三座小山顶——其中就有最后发现甘宇的大坪。山顶上有很多牛羊和人的足迹,他们在山顶露宿,躺树叶上休息,半夜被冻醒,只好生火取暖。

第二天,他们找到了罗永和甘宇分开的地点芹菜坪,沿着地上的足迹,在附近找了几公里,大声呼喊,没有回应。

罗立军说,猛虎岗范围很大,全走完可能要一个月,在茫茫林海呼喊,即使相隔50米,可能也听不到声音,只能凭运气。到下午,救援队干粮和水消耗殆尽,只能下撤。

四天后,罗立军又带着蓝天救援队,沿另一条路线搜寻,依旧无果。

上山搜寻的还有孙建红。得知甘宇没找到,他一夜无眠。

9月9号下午,他带着由消防员、民警、志愿者组成的30多人的搜救队,从石棉方向进山。走了四五个小时,还没到猛虎岗,因为路上太危险,不具备救援条件,中途折返。

9月12号,他跟两个哥哥第二次上山,带上三天的干粮、水,还有一套给甘宇的衣服,计划把整个山找遍。

孙建红和哥哥第二次上山找甘宇。受访者供图

他们早晨五点出发,一路上,看到被山石砸坏的摩托车,坍塌的民房、猪圈,遍地跑的猪、鸡、羊,有的地方还在垮塌,只能等垮塌一停,马上冲过去,还有的悬崖边,连棵树都没有,“拿着命在走”。“整个山基本转一圈了”,林子又高又密,岔路多,他们一路在树上砍下刀印或是把竹子砍断,做标记。

出来已经天黑了。孙建红心情沉重,给甘宇妈妈发信息:“阿姨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没找到。”甘宇妈妈给他转了600元感谢,他没收。

孙建红没找到甘宇后,跟甘宇妈妈的对话。受访者供图

也是在9月12号,甘宇的两个堂哥从成都赶到石棉县王岗坪乡,寻找弟弟。他们在网上求助,联系到四支民间救援队。

每次,一有搜救队上去,甘家人就觉得有希望;一说“收队”,就悲伤。

十几天来,甘国明夫妇几乎没合眼,“衣服都没脱过”。甘国明说,他害怕找不到,又怕找到了,是不好的消息。

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遇到野猪、熊,怎么躲?滑坡把他打倒了怎么办?泥石流把他冲到哪去了?……很快,甘国明又一一推翻所有的“不测”。

他对儿子很严,“从来没对他笑过”,儿子考第一,也没有表扬过他。甘宇失联的日子里,想起这些,甘国明感到心痛,“应该对他好一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找下去”。

最坏的情况也想过。“哪怕是一个骨头在那里,我都把他捡回去。”甘国明语气坚定,“这是我作为父亲,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孙建红后来才知道,因为对山形不熟,离开芹菜坪后,甘宇爬到最高的山的背面了,超出了救援队的搜索范围。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甘宇终于爬到了罗永说的“大草原”。天气很冷,他一晚没睡,“感觉有点挺不过来”。

第二天,天晴了。他看到有几十头牛羊,救援队员留下的压缩饼干、空矿泉水瓶,还有远处的公路。他大声呼救,没有回应。

下山的路垮了,他只能等着。待两天后,甘宇试着往下滑,找到一个平地歇了一晚。第二天,听到有人声,他大声喊“救命”。

对面山头的跃进村村民倪太高听到了,赶过来救甘宇。

被救前一晚,甘国明梦到甘宇走在老家的公路上,对他说“爸,我回来了”,之后又说“我要走了”。

“你往哪里走?”甘国明一下惊醒,一看时间,凌晨3点55分。他跟妻子说,梦见儿子回来了。

那几日,妻子也梦见甘宇在梦中喊“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甘立权也连续几晚,做了相似的梦。他决心亲自上山搜寻,他找到跃进村村民倪华东当向导。

9月20号下午六点,一行人进山,打算先到倪华东家过一夜。入夜,下着毛毛雨,山路垮了,只能逆着往上爬。黑夜里,传来乌鸦“哇哇”叫、山体坍塌的“哗哗”声,还有一股腐烂的臭味,甘立权脊背发凉,忍不住想,“这么恐怖这么黑,甘宇晚上是怎么(挺)过来的?”

走了两三个小时后,到了向导家。向导家房子塌了,没水没电,只能从两三公里外背水上来。

次日清晨,他们带着帐篷、胶纸、刀、锅、米上山,计划先去芹菜坪,再翻到附近山头,找三四天。

大约两个小时后,甘立权接到了甘宇妈妈的电话,说甘宇找到了。

甘立权给倪太高打电话,甘宇接了。听到哥哥的声音,甘宇哭着说,“有家人来了真好。”

见面后,甘宇又哭了,甘立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甘宇问他有没有肉,想吃肉。甘立权说,现在还不能吃。来的路上,石棉指挥部派来的医生在电话中嘱咐他,不要让甘宇吃东西,少喝点水,不能让他睡觉。

甘宇衣服、裤子、鞋子都湿了,甘立权给他换上新衣服。他看到弟弟膝盖磨烂了,粘住了裤子,脚腕上很多脓水,手上也伤口遍布。他衣服口袋里有一瓶路上捡的驱蚊剂。

换衣服后,甘宇依然冷得发抖。村民们砍了两根树枝,用口袋做成简易担架,七八个人轮流抬着他往山下走。雨后地上满是泥,一脚踩下去,陷进泥里,他们走50米歇会儿,不到一公里的路,走了两个小时。

下午四点多,直升机将甘宇接到了泸定县医院。

看到村民发来的甘宇的照片,甘国明激动不已,“你说哭,不叫哭;笑,不叫笑,五味杂陈,用词语形容不出来。”

在泸定县医院看到甘宇时,妻子哭到不行,而甘国明觉得,“管他断胳膊断腿的,只要人活着就行。”

被妈妈抱着,甘宇很开心,“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获救当晚,甘宇连夜转运到四川大学华西医院。他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左下肢腓骨骨折,伴有严重感染,食管、胃出现溃疡。他左侧踝关节做了手术,左脚上的钉子被取出。

甘宇在病房里度过了生日。受访者供图

10月8日,甘宇出院,回到达州老家。他想去感谢那些救助过他的人,还想去海边看看。

甘宇出院。受访者供图

甘宇觉得,自己比那些遇难者幸运得多。

“回家”

彭荣强想带哥哥回家。

他的哥哥彭云军38岁,住湾东村,两个儿子念初中,小女儿还在上小学,妻子干农活,还要照顾107岁的爷爷,日子过得很紧。

在彭荣强眼中,哥哥老实、能干,每次轮休回家,都忙着种佛手柑、养蜂、养牛。对他也很好,总帮他干活。地震前几天,他找哥哥帮忙掏蜂蜜,哥哥让等他几天。

没想到,等来的是哥哥遇难的消息。他“哭了三天”,“抱着头发扯”,两次梦到哥哥。梦里,兄弟俩像是回到儿时,在山上放牛。

彭云军妻子在地震中腿骨折,被直升机送到成都治疗,丈夫没了,她“整个人变了”。孩子们刚开始总问“爸爸哪去了”,后来知道了,变得沉默,说不出话就哭。只有彭云军母亲还不知情,他们怕她承受不住。

彭荣强最近觉得压力很大,家里房子塌了,自家有两个孩子。哥哥没了,他一个人要养九口人。

他听说,在水电站遇难的人都就地掩埋了。他想等路修好了,去大坝那儿看看,带哥哥回家。

32岁的马正军遇难了。14岁起他就辗转在工地上做小工。今年8月29日,他刚从西藏工地忙完拆架、打桩,回到湾东老家,又闲不住,9月4日,他第一次到水电站做工,搬运打堡坎用的石头,工钱170块一天。

马正军的工钱,基本用来还债,因和妻子陈芳一直没怀上孩子,他借了近11万做试管。8月,有些寡言的他还跟弟弟借了300,用来凑银行六百多的贷款利息。

他和妻子陈芳还有三个胚胎在医院,原定9月就去移植做试管婴儿。现在陈芳有些犯难,“我一个人也养不了,又赚不到钱。”

她家23亩地,去年才种的1900棵佛手柑,全因滑坡被埋了。马正军的手机,同样在地震时掩埋在废墟里,里边还记着他的还款计划:今年,他打算把跟堂哥借的2万还了。

对罗永来说,失去亲朋的痛苦更无以复加。

杨秀清说,彭云军是罗永最好的朋友,每天朝夕相处,关系特别好。罗永的事迹被报道后,有人想给他捐款,他都拒绝了,说不如捐给负担更重的彭云军家,至少自己还活着,还能挣。

但对于59岁的哥哥罗开清,罗永的愧疚已无法弥补,哥哥去水电站搬石头这份短工是他介绍的。他和哥哥感情很好,初中毕业就跟着哥哥去打工,哥哥总是找些轻活给他干,各自成家后两家也一直挨着住,平时都是互相照顾。

罗开清的儿子总劝他搬去城里一起住,但老罗更想待在老家种地。每天,他都要开视频看看孙子,这次去水电站做短工也是瞒着儿子、自己悄悄做的决定。

怕87岁父亲承受不住,罗永的家人也瞒着罗开清的事。但在安置点,有个老人跟他说,你家罗开清不在了,他一整天没吃饭,杨秀清忍着情绪,说罗开清只是脚伤了,正在成都看病呢。她还跟他说笑,“要是哥哥出事了,我们还能一天在这跟你开玩笑吗?”

罗永和父亲在临时安置点——一所小学里吃饭。澎湃新闻记者 陈灿杰 摄

没有早点把86岁的母亲从废墟里找出来安葬,成了罗永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一想起就过不得。”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对母亲忏悔,“儿子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

9月23日,确保出行安全后,罗永一家回湾东村安葬母亲的申请终于得到批准,到了湾东河口,路基本垮了,他们徒步上山走了好几小时才到家。

9月23日,罗永一家走山路回湾东村时,山体留有大片滑坡印记。受访者供图

原先一栋砖混瓦房,如今只剩洗手间一堵下沉的墙立着。通过气味,他们在厨房的位置找到了她——那天她从地里掰完玉米回来,正准备做饭,地震就来了。

被埋了十八天,遗体已不成形,“只剩下骨头了”。但他们没时间哀悼,山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坍塌,必须尽快下葬,墓碑也只能等之后有条件再立了。

罗永记得,地震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匆匆回了趟家,拿点母亲种的白菜和四季豆,母亲给他装了两袋,走的时候还很担心他赶夜路不安全,喊他骑慢点儿,他说要得,就走了。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杨秀清说,丈夫经历了这些,变得沉默寡言,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守着母亲的照片流泪,晚上睡不着觉,也在哭。

9月28日,罗永给母亲和哥哥做法事开路,铃铛声与诵念声在相邻的两个帐篷间交错响起,一家人轮换跪坐在两个火盆旁烧纸钱,脸被火光灼得发红,浓烟中泛着哽咽声。罗开清的妻子迟迟未动,像望着远处,她抽了下鼻子,继续烧纸。罗明龙说,等大坝那边通路了,要把爸爸迁出来,选个好日子,找个好位置安葬。

等之后可以进湾东村了,罗永还要去帮老乡把牛羊赶出来,“但应该很多也死了”。杨秀清说,自家养了5头猪,地震后只剩3头。

“啥子都没得了,我们真是一无所有了。”杨秀清一时心酸地感叹,但转眼又安慰自己,一无所有也无所谓,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罗永的家如今只剩洗手间一堵下沉的墙立着。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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