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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七钱女命(三两七钱女命详细解释一生)

时间:2023-10-04 02:45:49 作者:浮生如梦 来源:网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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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夕岚是边疆云州一个小官之女,她想嫁个高门,但是屡屡不顺

折夕岚是边疆云州一个小官之女。

她想嫁个高门。

但是屡屡不顺。

刚开始野心没那么大,十二岁那年觉得隔壁比她家官大的小竹马很不错,便抛了一次手绢。

竹马倒是收了,奈何他家瞬间高升,去了京都做官,人去楼空,不见踪影,连句话都没留。

这倒是不怕,手绢做的多,再抛。

十三岁那年,她多番思量,看中了来云州领仗的将军,家世好相貌好,大好前途,一定要抛!

将军也收了,但没过几天,他连尸体都没找回来,说是死了。

折夕岚也真心实意为将军哭过几滴眼泪,隔了一年才开始继续抛手绢。

这回,她看中了云州查案的钦差大臣。

他清贵自持,颇为孤傲。

折夕岚抛了两回他才接手绢,只是想纳她做妾。

折夕岚:“……”

谢谢,我继续抛。

十五岁那年,她爹终于高升,但要去更加苦寒之地做官,不敢带着她去,只好把她托付给京都的远房亲戚,请她为女儿说门婚事。

折夕岚进京了。

她容貌好,作为乡下来的表小姐住进世家,事事被打量讥讽。

折夕岚不怕,依旧想抛个手绢。

这家的表哥就好像不错。

她蠢蠢欲动。

只是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了。

前头她抛过手绢的两个人好像很是后悔,就连死了的将军也回来了。

刚接到手绢的表哥:“……”

呵呵。

你到底绣了多少条手绢。

第 1 章

  景耀十五年。

  九月里,云州风沙就开始浸着寒风了。折夕岚背着一把牛角弓从城郊庄子外出发,冒着风沙爬过一个又一个黄土坡,终于到了云州府城门口。

  她风尘仆仆,身上赤红色外衫还打着补丁,脚下的长靴应该是刚踩过泥坑,湿了一片,泥附在上面,走一步甩一点,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脸色却淡得很,目光浅浅的,神情很平和。

  排着队进城,过城门洞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赶紧拢了拢衣裳。

  熟门熟路走到官衙,门口的衙役认得她,笑着让她进去。她一路往里面走,没去前堂,那是大人们做正事的地方,她去的是后院,这里有一间小小的厢房,可以坐着等人。

  她等她爹。

  她爹折松年是云州府衙里面的州判,从七品。官不是很大,却忙得很,一般不来找他,他应当也快忘记自己有个家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是要等上好一会的,折夕岚便掏出史书来看。

  静静的一边看书一边等,大概半个时辰,门口有了匆忙的脚步声,她站起来,果然就见她爹进了门。

  “岚岚。”

  折松年愧疚,“等很久了吧?”

  他嗫喏的解释了一句,“刚刚衙门有事,你知道,大旱三月,事情太多……”

  他也已经三个月没有归家了。

  折夕岚点点头,“我知道。”

  没有埋怨,没有吵闹,只是静静的看过去,“阿爹,你叫我来做什么?”

  折松年干巴巴的道:“阿爹升官了。”

  折夕岚:“恭喜。”

  她太过于平静,折松年反而在她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他知道,闺女并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也是他活该,常年在衙门做事不归家,父女不亲近是应当的。但是看见她这副样子,还是会有些心酸。

  他小声的说,“我升了青州通判。”

  折夕岚:“这是正六品,恭喜。”

  折松年在官场的时候算不得木讷,但是在小女儿面前,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现在,屋子里面又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三月前其实就有升青州通判的消息。不过青州比云州更加苦寒,我不愿你们跟着去吃苦,当时就写信给了你京都的表姨母,托付她照顾你和你弟弟,再给你……给你找一门好婚事。”

  “昨日她回信说尽管去,定然会照顾好你们,也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

  说完了,怕女儿误会,又赶忙解释,“升官的事情没定下来,又不知道你表姨母什么意思,我就没跟你说。如今她的回信来了,我也松口气,岚岚,你,你什么意思?”

  折夕岚这才有了些许的意外。她皱眉,“去京都?表姨母?”

  折松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脸色,“是。”

  “你母亲的三表姐嫁给了京都南陵侯府的五老爷,你记得吗?”

  折夕岚自然知晓。每年家里都会跟那边走年礼。她家穷,送去的东西不多,但是对方每每还回来的却是满满一车。

  阿娘去世之后,送来的东西就更多了,大多是给她的衣裳和胭脂水粉及头面,大大小小的东西考虑周全,都是她出去见人用得上的,可见是个好人。

  不过毕竟没见过,这位表姨母的性情也比较冷,不经常写信走动,只送东西过来,寥寥几句话里,算不得亲热,自然也算不得熟人,如此投靠上门,其实算不得稳妥。

  折松年见她依旧眉头紧皱,慌忙道:“你不是一直觉得云州苦寒,想嫁去繁华一点的地方么?我,我就想着,送你去京都,那里没有敌寇和战乱,我也安心。再者,你阿娘常说,你表姨母面冷心热,心肠最是好的,这些年,她一直对你多有关照,至亲的姨母,我想着,你跟着她,总比跟着我受苦好……”

  说到后面,竟然带着一丝哽咽了。

  折夕岚眉头本是紧蹙,脸色存虑,听见这句话,神情瞬间又淡起来。她颔首,“没错,我确实不想过苦日子。”

  “既然阿爹已经写信跟表姨母说好了,那我便带着弟弟去享福。”

  “多谢阿爹。”

  折松年满肚子话又因为她这两个“享福”“多谢”的词烂在了肚子里。他都不敢去看她,父女两个静默半响,他缓了缓哽咽之声,这才掏出银子,“这是我这个月的俸禄,本有五两七钱,但……”

  但同僚的儿子患了脑疾,他便借出了二两银子。

  折夕岚一点也没有意外。

  她爹是个好官,山塌了,他在最前面带着人搬石块,同僚的儿女要治病,他发了俸禄银子就借人。

  天寒地冻,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心一意走访云州各县,查缺补漏,三过家门而不入。

  酷暑炎炎,他冒着大太阳和风沙去庄稼地里鼓励农桑,不眠不休的看农书,自掏腰包买农具,一家一户的送。

  他委实是个好官。

  但好官的“好”字,只对百姓是好。因性子不懂变通,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上官,因对外施舍,家里越来越穷,算得上家徒四壁。

  六年前,云州天旱,她爹没日没夜的赈灾,也是这般三月不曾归家。姐姐得了急病,送去医馆的时候没有银子,碰巧又遇上她爹得罪过的上官儿子逼着医官不准给她家赊账,就那么一会功夫,姐姐就没了。

  她娘受不了这份磨难,没多久也去了。

  她爹就生了她和姐姐两个女儿。本是一家四口,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经常不着家,只请了熟悉的徐婆婆来照顾她,家里冷冷清清。

  后来经常帮着她家做事的邻居一家得瘟疫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儿,她爹又把邻家小儿抱了回来当儿子养。

  折夕岚这两三年一直带着弟弟住在云州城郊的小庄子里,吃得少,用得少,用钱更少。

  折松年一月五两七钱俸禄,借出去二两,还剩下三两七钱,这能让她和弟弟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三两七钱银子全部被折松年放在了折夕岚的手里。她没有问他怎么不给自己留点,都给了她,他自己吃什么等话,而是收了银子,只问:“我如何去京都?”

  折松年连忙道:“陛下今年腊月大寿,云王家的世子爷要进京给陛下献寿礼敬孝,你便跟着一起去。”

  折夕岚点头。她爹是云王的人,云王世子她是认识的。有熟人带着,又是皇亲国戚,想来一路上不会有事。

  她又问:“什么时候走?”

  折松年心虚低头:“大概七日后。”

  他嗫喏解释:“是走得比较急,但跟着云王世子走,一路上没有危险,我就安心些。其他一应事物,我已经跟云王爷说好了,你只跟着去就好。”

  想了???想又忐忑问,“七日后是从云州城出发,你这几日,便带着你弟弟回云州城里住?”

  折夕岚就点头:“好。那我现在回去,还得收拾东西。”

  折松年眼巴巴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再叮嘱些什么,却见她神情镇定,即使突然听了这么个消息,但不惊不慌,在接受之后立刻有了万事皆能应变的模样,根本不需人去叮嘱,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一迟疑,她已经走了。

  他就继续眼巴巴看着,也不敢喊她停下,只等她背着弓箭的身影出门,拐弯,没了踪影,这才怔怔的长长叹气一声。

  ……

  折夕岚冒着风沙又回了城郊的庄子里。从云州城里到城郊,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她全身都积了泥沙,一进门,徐婆婆就叫喊起来:“快换件衣裳——怎么又穿那件破衣裳!”

  折夕岚:“今日风沙大,脏了也不可惜。”

  她家弟弟折伯苍咚咚咚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勺,欢喜的问:“阿姐,你给我买糖人了么?”

  折夕岚放下牛角弓,把糖人给他,“吃吧。”

  折伯苍高兴得蹦跶了一下。他今年六岁了,却依旧很喜欢吃糖。只不过糖人贵,两三月能吃一回便足够让他欢喜的。

  折夕岚散了头发,将头垂下,双手在头发上拍,泥沙慢慢的掉下来。

  她一边拍泥沙一边道:“你跟徐婆婆说,让她替我们去收拾东西,咱们要去京都了。”

  京都!

  折伯苍惊讶,“为什么?”

  折夕岚也觉得突然,但是于她而言,接受去京都这个事情之后,便觉得去京都算不得一件坏事。许许多多原因,让她并不喜欢这个土生土长的云州城,能离开这里挺好的。

  她大概把阿爹要升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安慰他,“京都有很多糖人吃。”

  折伯苍有些慌张,他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云州城。京都啊,只有在书里才写过。

  好远的。

  他紧握着糖人,紧紧挨着阿姐,“那我们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折夕岚拍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摇头,“不知道啊,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但肯定要回来一次的,要是能活得比现在好,就回来给阿娘阿姐还有你爹娘迁坟。”

  她笑起来,“你别怕,有阿姐在呢。”

  折伯苍还是惶恐,倒是徐婆婆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感慨连连。

  一会说她和折伯苍运道好,能去京都享福,那可是遍地黄金,喝的水都是天上玉帝老爷喝剩下的,实在是有福气。一会又哭,好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委实舍不得。但她在云州有家,也不能跟着去。

  最后去收拾箱笼,一样一样给他们归拢物件。

  “都要去京都了,锅碗瓢盆肯定有,这些就不收拾了,留给你爹吧。”

  “书倒是多,我收在这两个箱子里,重得很,抬的时候要小心。”

  折夕岚哎了一声,自己去屋子里间叠衣裳。若是去京都,打补丁的便不能要了,这些年表姨母送来了不少的好布料,有些拿去卖了补贴家用,有些还留着,正好可以做几件衣裳。

  徐婆婆是个好心人,收拾东西到一半,又着急忙慌的来问,“除了你表姨母家,你爹可还写信给过傅家?傅大人不是做了大官么?要是他家帮一把,说不得你能好过些。”

  折夕岚摇摇头,笑着道:“未曾写过信去。”

  她爹没说,就是不曾托付。

  不过徐婆婆这般一说,折夕岚倒是想起了傅家。大概三年前,她正好十二岁,有媒婆开始给她说亲,当阿爹来问她对夫婿有什么念想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和阿姐早死了,她不知所措也没有人可以询问,便低头说不急。

  她爹就拒绝了媒婆,又急匆匆走了。

  折夕岚彼时茫然的发现自己得面临将来嫁人的问题。

  她坐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想了很久,觉得第一不能找她爹那样的。

  再看看空空四壁的家,便还不愿意找个穷的,苦的。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持心不正,心思不纯,应当是想要高嫁的,不但高嫁门第,她还想嫁个好夫婿。

  如此,她发现自己心思长歪了。但又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并不觉得如何羞愧,且她这般的性子,一旦想好了,便会去做。

  她就给傅家的儿子傅履抛了条手绢。

  傅家跟她家比邻而居,她跟傅履自小一块长大,算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傅家阿叔官至云州督查,比她爹官大,会钻营,女儿进宫做了妃嫔,听说很是受宠,若是嫁过去,将来应当不愁吃穿。

  她仔细想过了,傅履性子弱,很好拿捏,她从小为他打过架,揍过那些欺负他的同窗,他便一直很听她的话,从学堂回来,也会为她买些吃食。两人若是结为夫妻,想来也能和和美美。

  她便约他出来,给他塞了条手绢。

  云州地处偏僻,位于边境,民风不似京都和南边一般守礼,若是小儿女之间看对眼,请父母恩准,结两姓之好,也是常有之事。

  她还记得当时傅履一边收帕子一边红了脸,又惊喜又扭扭捏捏的,最后捂着嘴巴笑花了牙,还偷偷告诉她,他姐怀了陛下的孩子,他家可能要高升。

  高升好啊,能得不少实惠。折夕岚还庆幸自己对傅履下手快。可惜老天可能看不下去她的小心思,第二天云州城里有了瘟疫,她被送来了城郊庄子上,等回去的时候,傅家早已人去楼空,连句话也没留。

  她爹后来支支吾吾的透露过,傅家对她不是很满意。然后结结巴巴的道:“都是阿爹不好,阿履是个好孩子,但是傅大人对我有成见。”

  折夕岚倒是不在意。找夫婿么,还是高嫁,哪里那么容易。一个不成,便再找一个。不成是常有的事,她自来一生不算顺遂,便十分淡定。

  所以对小竹马抱以遗憾之心,却没有埋怨之意,况且此后余生,应是不会再见,多思无用。

  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可惜了那条好帕子。但帕子多,丢掉一条不可惜。往后两年,她还抛过两条出去,只是……这事情不太顺利。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她抛掉了三条帕子。

  她想到这里便摇头,抬眸见徐婆婆一脸着急,便笑着安抚:“无事,去京都之后怕是会再遇见傅家,到时候再说吧。”

  徐婆婆就叹气一声,“哎,我总不放心。”

  见她在收拾衣裳,便又指着一个大些的箱笼说,“里头有好些的月白色帕子,那帕子看着贵重,平常也不见你用,我都装在里面的木匣子里了。”

  折夕岚又笑着应了一声,她在折松年面前常年冷着一张脸,但是平日里还是爱笑的,于是笑着将徐婆婆送出去,回来看着这些帕子沉思,最后想了想,还是准备带去京都。

  ——没准到了京都,还能抛上一抛。

  一家子人突然要走了,定然是要跟邻居们告别的。她带着弟弟一家一户上门道别,收了不少的好东西。

  鸡蛋,腊肉,还有一盒隔壁阿姐给的胭脂。

  第二日,她又带着这些东西一起回了云州城里的家。家里果然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

  她用收到的鸡蛋做了碗鸡蛋羹,用腊肉炒了个腊肉饭,一天大鱼大肉,像是过年。

  晚上子时,她爹回来了。折夕岚热了饭菜给他吃,折伯苍爬起来唤他,“阿爹,你什么时候去京都看我们啊?”

  折松年啊了一句,显然没有想过这么长久的事情。他支支吾吾半响,最后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做袜子的折夕岚,低着头道:“阿爹尽量早点去京都做官。”

  折伯苍跟他拉钩,“好哦,我和阿姐等阿爹。”

  他又献宝似的给了折松年一把瓜子:“这是我炒的。”

  折松年笑起来,“你在厨艺上倒是有天赋。”

  “但还是要记得多读书,读书明理。”

  “读的,阿姐每日检查我功课的。”

  折松年便不由得再次看向闺女。她长得极好,明眸善睐,在他眼里,她和她阿娘阿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只不过,妻子和大女儿死了之后,小女儿也跟自己彻底离心了。

  他愧疚却又毫无办法。官依旧要继续做,日子也要继续过,他忙起来顾及不到她,也顾及不到家。

  他属实是对不起她们母女三个。

  他再次在心里叹气,本想第二日在家里多呆一会陪陪儿女,谁知道半夜的时候就有同僚来敲门,云州城里进了十几个山匪伤人,得赶过去。

  急匆匆走,多日未还。

  折夕岚没有惊讶。

  等到她快要走了,她先带着折伯苍去祭奠他的父母,这才提着一篮子的火纸金元宝和一壶阿娘阿姐喜欢喝的合桑酒去官衙等折松年。

  只不过这次没等到,他剿匪没回。

  她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山上祭奠阿娘和阿姐。

  先给她们烧了金元宝,再在坟前倒了三杯酒,最后蹲在阿姐的墓碑前轻轻摸???了摸。

  阿姐去世的时候十五岁,今年腊月一过,自己却要十六岁了。

  她带着些抱怨声道:“阿姐,你再不长大,就要叫我阿姐了。”

  顿了顿,又说,“我就要离开云州了,你要托梦,记得托付到京都。”

  她手缓缓细细在阿姐墓碑的名字上来回抚摸,低声道:“阿姐,我会过得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呀。”

  作者有话说:

  日更,每晚九点更新,V后最少日六,有存稿。

  依旧是折家姑娘颜色系列文。

  夕岚:日暮时分,残阳染得山间雾气都微微泛红的雾霭之色。

第 2 章

  到了离京的那日,早早的就有侍卫上门接折家两姐弟走。他们帮着抬箱子,叮嘱她,“此去就不再往回走,定不要落下东西了。若是落下,也不会有人回来取。”

  折夕岚点头,“都收拾好了,没有落下的。”

  折伯苍郁郁不乐,抓着阿姐的手躲在她的身后,却伸出脑袋眼巴巴的往门边看,“阿姐,阿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们都要走了。再不来,便见不到了。

  折夕岚摸摸他的头,“阿爹恐是忙得忘记了时日。我昨日已经托付衙门的叔伯去唤他回来,要是能赶上,便能见着。”

  折伯苍似大人一般叹气,再安慰她:“阿姐,你别怪阿爹,他也是为了黎民苍生。”

  折夕岚就笑了。

  “小小年岁,跟谁学的话。”

  “徐家阿婆,她经常这么说,阿爹是个好人。”

  折夕岚嗯了一句,然后背上自己的牛角弓,“走吧,怕是等不到了。”

  折伯苍重重的哀鸣一声,然后瘦瘦的小爪子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封信,“也没关系,我可聪明了,把要说的话给阿爹写好了,等阿爹回来,看信便好。”

  折夕岚提点他:“那你放在他的书案上,他别的地方不会去,但是书案前肯定会去的。”

  折伯苍就去书房放信,最后舍不得的看了一眼屋子,跟着折夕岚出了门。

  门被阿姐上了锁,他坐到马车上,又有些不高兴。

  “我还是喜欢家里,京都的糖人再好吃,我也不喜欢了。”

  折夕岚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眼落锁的门,笑着道:“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再回来便是。”

  车帘落下,马车渐渐的行入大街上,没一会儿到了城门口,她撩开帘子看去,那里早就有大批的官兵守着十几辆马车,应当是云王世子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袭来,似有千军万马之声。

  折伯苍瞪大眼睛,期待又害怕的探出头往外看去,然后失落的缩回脑袋。

  “不是阿爹。”

  折夕岚撩帘子的手却没有放下。来人确实不是阿爹,她爹没有这般大的阵仗。

  这是云王世子带着侍卫策马而来。她从窗户前抬眼看去,就见他骑着马在最前面,穿着常衣,一身的玄色,神态浅浅,却因眉目之间的寒气瞧起来气势骇人。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勒马朝着她这边看来,轻轻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折夕岚连忙带着弟弟下马车,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礼。

  在她看来,他虽然看着冷冽,好似不容人接近,但是性情还算温和。见了她还道:“你长大了许多。”

  折夕岚浅笑着回:“一别四年,臣女自然长大了。”

  他们之前有过一段的渊源。

  当年阿姐和阿娘死后,她满身戾气住在城郊的庄子上,即便有徐婆婆在家里,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看她爹跟仇人一般,父女两个关系一直很僵。

  她十一岁那年,云王世子盛长翼受伤,暂时不能回云州城去,她爹便受云王所托护着当年尚且十六岁的世子痊愈,等痊愈之后再送回云州城里。

  当时折夕岚也不知道他是世子爷,她爹扶着他进门的时候,她以为又是她爹发善心救的人,于是两人都被她打了出去。

  她不愿意她爹进门,怎么说也不成,她爹后来也没办法,将云王世子安置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就是伯苍的家。

  彼时伯苍父母还没有去世,接过了照顾人的事情,他爹就又急匆匆走了。

  当时她心里又愤怒又委屈,却又拿她爹毫无办法。第二日,她爬上种在两家中间的梧桐树,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一双眸子满含怒气,看着她爹要照顾的人。

  他正躺在院子里的树下晒太阳,头歪靠在树上,侧着身子,只用余光瞧了她一眼,便又闭上眼睛。

  只她当年太过于愤怒,吃了饭就爬上树蹲着瞪他,如此反复两日,瞪得他虽然依旧神情不冷不热,但还是说了一句话。

  “你爹已经走了。”

  她气鼓鼓的,“我知道。”

  “那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迁怒。”

  他就笑起来了。

  他笑起来也让人瞧着冷,轻轻浅浅的,但可能是那日的午后阳光太好,晒在小院子里,让他的笑也有了温度,她觉得他应当是释放了善意。

  果然,他约莫是想安慰她,将自己身边的牛角弓拿起来,“给你。”

  她疑惑的看过去,“给我?”

  “给你。背张弓在身上,也能厉害些。”

  自己厉害了,便也不会只沉溺于暴戾之气中。

  彼时折夕岚没懂,但当她能用这张弓箭射死一个马贼的时候,便也能懂得那么一点点。

  盛长翼此时也想起了这段往事。他看向了她背在后背的牛角弓,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常用的。”

  折夕岚真心实意的感谢他,“很好用。”

  他依旧淡淡的,“此次去京都,送的是给陛下的贺礼,关系重大,你没事不要乱跑。”

  折夕岚:“是。”

  盛长翼:“即刻便走了,回马车去吧。”

  折夕岚便行礼告退,带着弟弟回马车。

  等在马车里面坐稳了,折伯苍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可怕啊!阿姐,你不怕世子吗?”

  折夕岚摇摇头,“不怕,他其实很温和的。”

  能给她牛角弓,是个好人。

  然后说,“我常看的史书也是他给的。”

  当年,她没少拿他的东西。可能也因着这份印象不错,她并不害怕他,在他面前还有些熟稔。

  折伯苍还是害怕,“他看我的时候,我觉得全身打了个寒颤。”

  折夕岚安慰:“他是武将,打过仗杀过人,自然会有些威势在。但也没事,这一路上,咱们只跟在后面,跟他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你不用怕。”

  折伯苍这才安心。

  车队开始走了。他又开始伤心。

  “阿爹到底不曾赶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

  折夕岚:“你不是写信了么?”

  折伯苍:“是啊,我还替阿姐写信了呢。”

  折夕岚本在看书的手顿了顿,“替我也写了?”

  折伯苍:“嗯!阿姐没写,我就替阿姐写了。”

  折夕岚沉默一瞬,没有问他写什么,也没有再说话。倒是折伯苍一直在絮絮叨叨,“阿爹过一阵子也要去青州了,到时候他走,咱们也不能送他。”

  他拉着阿姐的手,“阿爹会不会伤心啊?咱们还有两个人,他却只有一个人。”

  折夕岚拿出史书看,翻开一页盯着,好似心思都在书上,但神情却骗不了人,她在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瞬间泛出些讥讽,本想说一句什么,却又半响没说出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闭嘴巴,努力将目光凝在书上。但折伯苍显然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还在叹气,“阿爹他——”

  不过,话还没说完,折夕岚到底没忍住,啪的一声合上书:“别担心,他定然能让云州百姓十里长街相送,万人垂泪,收下一把万民伞。”

  她弯起嘴角,明明是笑的,说的也是好话,却又瞧着带些讥讽,“他对世人恩待,万望余生,也受世人恩待。”

  折伯苍这才感觉到阿姐不高兴了。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继续问,就闭了嘴巴,自己拿出书来看,他将来也想考科举的。

  阿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等阿姐不生气了再说话。

  这般,马车才静下来。

  从云州到京都,快马不停也要走两个月,停停走走,怕是要冬月底才能到。

  十月时,路上越来越冷,姐弟两个倒是得了盛长翼好些厚衣裳。都是从路过的城池里面买来的成衣,偶尔有些大,但是暖和。

  此时,就算是折伯苍也觉得盛长翼是个好人了。他缩在厚厚的长袄里喝着热茶,道:“这是我穿过???最贵的衣裳!”

  “真是个好人啊。”

  只不过跟阿姐说的一般,他们后来就不曾见过,云王世子在车队的前面,众侍卫拥着,轻易看不见人。

  而且他懂的,男女授受不清,云王世子也还没有成亲,阿姐更是个姑娘家,不能走太近,最好是不见,见面也要自己在才行。

  他嘀咕,“阿爹说了,要看好阿姐,阿姐长得太好,定然有很多臭不要脸的觊觎阿姐的美貌。”

  折夕岚又忍不住笑,“别骂人。”

  臭不要脸定然是他自己加的字眼,她爹说不出这等话。

  折伯苍又思念阿爹了,“哎,要是阿爹能跟我们一起来京都就好了。”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日晚间就收到了折松年的来信。信件是盛长翼身边年轻得用的侍卫送来的,他生得十分高大,但见着她便脸色一红,道:“折姑娘,你爹的来信。”

  折夕岚接过信,“多谢你。”

  他脸就更红了,送完信便走,脸一直垂着,回去跟身边的兄弟说,“近处看,折州判的女儿竟然生得这般美。”

  他身边的人就道:“折州判长得就很好,云州城不少女子想给他做续弦。不过无论谁托云王爷给他说亲,他都不要。这是思念亡妻,一片深情。”

  “你说,咱们世子爷也长得好看,怎么没人给他做媒呢?”

  “肯定有,咱们不知道。”

  两人站在一起小声嘀咕,一抬头,就见世子爷不知何时起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砰的一声跪下,等到世子爷走了,他们身上还冷得很。

  一个哆嗦着小声说,“世子爷年岁越大越阴森。”

  一个应声附和,“是啊,跟阴气绕身一般,快,晒晒太阳,去去这阴气。”

  他们世子爷脾气不好,也不爱说话,喜欢冷着脸瞧着人。但是两人作为世子爷近卫,自小就跟着他,对他还是了解的,知道他看着冷清却不冷情。

  他们两个最是信服世子爷。

  他有本事,这才二十岁,却已经上阵杀敌多年,每一仗都冲在最前面,从未后退过。

  再者,他心地也好,赏罚恩明,对下属最好。

  “你就看他对折州判的女儿和儿子,多好啊。折州判做好事,为国为民,他就答应照顾他的儿女,还吩咐咱们买衣裳买吃食送过去,事事俱到,之前世子爷哪里为人做过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

  “是啊,还是折州判有面子。哎,你说,往后咱们的儿女也能托付给世子吗?”

  “咱们还是先求世子爷赏个媳妇吧。”

  两人跪在一块晒太阳唠嗑,还从地上扯了草根嚼,没一会就被踢了个屁股蹲。

  “金蛋银蛋,你们还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去拾些柴火回来。”

  两人就站起来,“槊哥,我们这就去。”

  盛槊是盛长翼身边最得用的侍卫,再往下得用的,就是金蛋和银蛋。

  他摇摇头,“若不是你们打仗还算厉害,真想宰了你们。”

  两个傻蛋!

  他回了世子爷那边,道:“信已经送去给折姑娘了。折州判……阿不,如今已经是折通判了,他应当也已经启程,等到了青州,咱们在青州便能多加一枚明子。”

  盛长翼正在擦弯弓,闻言嗯了一句,“折松年是个好官,多护着些,别让他折在了青州。”

  盛槊感慨,“确实是个好官,属下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般大善的人。尽心尽力,王爷给他的银子和丝绸布匹,他一点也不要,对女色又不爱,就坚持拿着那么点俸禄穷苦度日,还愿意四处接济人,实在是高义。”

  盛长翼却想起了折夕岚。

  他摇摇头,“大善之人,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到京都之后,你多派人打听南陵侯府的事情,别让他的儿女受了委屈。”

第 3 章(捉虫)

折夕岚跟着车队走了两个多月,最熟悉的便是盛长翼身边的金蛋和银蛋,其次是盛槊。他们三个经常来送东西。

  金蛋和银蛋是一对兄弟,据他们自己说,两人也不是亲兄弟,只是被挑选在世子爷身边的时候,云王爷正好买了两个金子和银子雕刻的蛋,于是有了这个他们并不喜欢的名字。

  两人很是羡慕盛槊。

  “槊哥的名字就是世子爷取的,好听。”

  金蛋今日来送刚从蓟州城里买来的果子,忍不住又抱怨了一遍,可见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然后才说正事:“到了蓟州城,京都便不远了,再有五六日便能到。”

  折夕岚接过果子,认真道谢。折伯苍站在一边,仰着头羡慕的看着金蛋,“要是将来我能长得跟您一般高大就好了。”

  金蛋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生得高大,声音洪亮如钟,这般笑起来震得人耳朵疼,折夕岚不由得往后面退了一步,此时盛长翼正往这边过,听见笑声看过来,便见金蛋跟朵喇叭花似的在小姑娘面前笑得花枝招展。

  他微微皱眉,跟身边的盛槊道:“叫他回来。”

  盛槊正要叫,便听世子爷又道:“算了,咱们过去。”

  两人走过去,折夕岚正要行礼,盛长翼摆摆手,“出门在外,不用多礼。”

  这还是两人在城门口说过话之后第一次见面。

  他问,“一路上可还好?”

  折夕岚点头,笑着道:“您给了衣裳,暖和的很,还吃了各路城池的吃食,很是好吃。”

  盛长翼嗯了一句,“那就好,你阿爹已经到了青州,写了信来,方才送到了。”

  他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折夕岚,“若是你想写回信,写好让盛槊去寄就好。”

  折夕岚颔首,依旧笑盈盈的,“多谢世子爷。”

  金蛋就在一边插嘴,“世子爷,送信这种事情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让银蛋过来送就行了嘛。”

  盛长翼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盛槊瞪他:“世子爷是顺路过来,他在巡营呢,你以为你跟你一般闲!”

  金蛋后背一凉,大块头缩了缩,马上闭嘴了。

  世子爷和槊哥的脾气真坏!

  盛长翼也没什么可再说的,只跟折夕岚点了点头,转身走了。金蛋本还想留下来说几句话,却被盛槊一把拎着脖子回去。

  回了营帐,他看世子爷一眼,然后再骂金蛋,“你总跑去折姑娘面前做什么?”

  金蛋摸不着头脑,“你说的啊,折姑娘的爹不容易,她带着弟弟到京都去投靠亲戚也不容易,让咱们多照顾些啊。”

  “我去蓟州城里给大家都买了果子,自然要送些过去。”

  盛槊瞧了他一眼,便知道这个傻蛋没有说谎,点头,“那你也不能常去。”

  金蛋委屈,还要再说,就被盛槊赶了出去,等人走了之后,他才回营帐里跟盛长翼道:“世子爷,金蛋是个呆瓜,没有那种心思。”

  他自小就跟着世子爷,最是知晓他的心思,世子爷抬抬手他都知道要什么。刚刚世子爷看见折姑娘和金蛋在一起后皱眉,盛槊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折姑娘长得极好,虽然是云州的姑娘,可肤色白皙,明眸善睐,身姿窈窕,带着些江南美人的气韵。但她又会些武,一把弓常背在身后,眉目之间带着英气,听闻还杀过马贼,实在是惹人喜欢,尤其是武将。

  武将的心思好猜,大多都在脸上,金蛋常去献殷勤,一见折姑娘就笑,笑得跟朵随风摇摆的胖尾巴花一般,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若是别的姑娘还好,金蛋是他最得用的将领,也到了成亲的年岁,如果折姑娘同意,还能成就一段姻缘,但折姑娘是折松年的女儿。

  折松年这个人刚开始在云王爷面前还不显,但如今却越来越得器重和尊重。云王爷曾经也想给折夕岚做媒,却都被他拒绝了。

  问他什么原因,他也不说。云王爷便由此做罢,没有多说。

  这次去京都,说是托付了南陵侯家的五夫人,他大概能猜到折松年这是想要把女儿嫁去京都,而他们很快就会回云州了,根本不相配。

  他就说,“属下会看紧金蛋,不去折姑娘那边。”

  盛长翼颔首,又开始擦拭他的长弓。盛槊就觉得折姑娘其实很像世子爷。

  两人都是长弓在身。

  不过想到两人之前的渊源,又觉得意料之中。别人不知道两人之前相识的事情,世子爷也没有明说,但是当折姑娘背着世子爷从小用的长弓出现时,他就猜到了大概。

  再在城门口听两人说的话,便也能揣摩当时的经过。

  两人也算是有缘了。

  他就脑子里面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折姑娘给世子爷做个侧室也不错。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折松年???的闺女,做侧室实在是辱人,但做正室,还不够资格。

  王爷只有世子爷一个儿子,如今还没有定亲,定然有多重思量,将来的云王世子妃必然是世家嫡女,折松年一个寒门出身,折姑娘又自幼没有母亲教导,与云王世子妃的身份实在是相差甚远。

  他摇摇头,本着良心祝愿折姑娘有个好姻缘。

  世子爷还在擦拭弯弓,盛槊就轻轻的出了营帐,金蛋正跟银蛋在小声委屈诉苦。

  “世子爷越发捉摸不定了,我今日只是去送个果子,他便阴沉沉看我。”

  “男人心,海底针,你别猜,认罚就好了。”

  盛槊一口气没上来,瞪过去,“两个傻蛋!”

  然后招呼两人离营帐远些,刚停下,金蛋就又委屈上了,“槊哥,别总是骂我们傻蛋,也太难听了。”

  银蛋;“就是就是。”

  又问,“槊哥,世子爷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盛槊好气道:“即便世子爷吩咐你们多看顾折家姐弟,也没让你们献殷勤,一个劲的凑上去做什么!”

  “世子爷这是怕你们动了歪心思。”

  金蛋脸就涨红了,“我才没有!世子爷冤枉我!这让我以后怎么见折姑娘。”

  盛槊:“你脸都笑成迎春花了,你还没有!世子爷一个不通情爱的人,都看出你心思不纯,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金蛋不服气,大声反驳:“既然世子爷不通情爱,他怎么知道我动了心思的!世子爷都不懂,他就不能乱说!”

  盛槊一噎,琢磨了下觉得也算是有道理,便道:“那就少去,送了东西就走。再者说,马上就到京都,之后便见不到了。”

  他还忙着呢,不想跟两个傻蛋耽误时辰,摆摆手,“我走了,你们谨记世子爷的命令便好。”

  金蛋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第二日折夕岚和折伯苍写了信给折松年,需要他过去取,他就更加委屈了。

  见了折夕岚也不说话,低着头取了信就走,折伯苍叫他,他就回以一个勉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然后速速离开。

  折伯苍不明所以,还有些惶恐,“阿姐,是不是咱们做错什么了?金蛋大哥突然就不理咱们了。”

  折夕岚想了想也没有想明白,安慰道:“估计他今日有事,不高兴,这才不跟我们多说。”

  折伯苍松口气,“我很喜欢金蛋银蛋大哥的,我也希望他们喜欢我。”

  折夕岚拉着他的手回马车里面去,教导他,“咱们只做好自己便好,别人对咱们是喜欢还是厌恶,都是他们的事情。”

  以后还要寄人篱下一段日子,哪里能不断的去想别人是喜欢他们还是厌恶他们。

  折伯苍挠着脑袋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阿姐,是这个意思吗?”

  折夕岚:“差不多。”

  接下来几日,她就一直教导折伯苍在别人家里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该你的东西,你可以据理力争,不要因为寄居在别人家里就委屈自己。但不是你的东西,别人不给你,你也不能生气,这是别人的东西。”

  折伯苍嗯嗯点头,心里却对京都一点也不喜欢了。他趴在马车窗户上探头往外看去:“阿姐,你喜欢京都吗?”

  折夕岚犹豫着点了点头,“喜欢吧?这是最繁华的地方了。”

  云州有瘟疫,马贼,敌寇,风沙,干旱,但是京都没有。

  折伯苍就拉着她的手,“阿姐,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在京都给阿姐买一座大宅子。”

  折夕岚笑起来,“你怎么买?”

  折伯苍:“我想做状元,做了状元之后肯定有银子,到时候就给阿姐买。”

  他说到这里,问她,“阿姐,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折夕岚脸上的笑意就慢慢的淡了下去,脸上浮上了一丝迷茫,然后想了想,道:“嫁人吧?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折伯苍歪歪头,“嫁人之后,阿姐还能跟我一起住吗?”

  折夕岚,“不能一起住了吧?”

  折伯苍就重重叹气一声。

  “那就我跟阿爹住,阿姐常回来看我们。”

  折夕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又走了几日,离京都越来越近,这下子不仅是折伯苍对京都惶恐,越发的少话,就连折夕岚都有些紧张。

  到底年岁不大,她还参不透顺其自然四个字的真谛。等到午膳时分停车修整,她下了马车,走到一个小高坡上眺望京都,远远瞧去,只见衣裙在风中摇曳,透出些许孤寂。

  金蛋和银蛋凑在一块嘀咕,“哎,折姑娘好可怜的。”

  盛槊在一边瞪了两人一眼,“别乱说话。”

  他说的话闷里闷气,显然是很久没说话骤然开口有些沙哑,金蛋就感慨,“槊哥你也不容易,世子爷一般做正事的时候才开口说话,其他时间都闭着嘴巴,你便也要跟着闭嘴,哎,我可受不了不说话,可怜你了。”

  盛槊被气得头疼,“闭嘴吧你!”

  金蛋:“不闭嘴!”

  盛长翼正坐在马车里面看书,听见吵闹声打开窗户,本想训斥几句让三人走远点说话,却一眼就看见了折夕岚的身影。

  她站在小山坡的碎石子之间,像一棵倔强生长的野草。

  他翻书的手便顿了顿,然后叫了盛槊来,“京都什么都贵,她一个姑娘家带着弟弟寄人篱下,吃什么用什么,想来没有底气。”

  “明日到了京都城门分开的时候,你叫金蛋和银蛋领着人去送送,咱们云王府再是势弱,也有几分薄面。再给她的箱子里放一千两银子,说是母亲给的……就说,母亲曾经见过她,很是喜欢。知晓她要来京都,怕是之后不会回云州,这是给她的添妆。”

  盛槊就点头,“还是世子爷想的周到,折松年不欠银子就是好的,又是个粗人,想来没给折姑娘备银两,折姑娘的性子,直接给她肯定不收,但假借王妃之手,长者赐不敢辞,应当会收下。”

  他由衷的喟叹:“世子爷,您对折大人是真好。”

  盛长翼便低头看书,“折松年是百年难得的好官,大善之人,应当的。”

  ……

  第二日,一行人在黄昏之时总算到了京都。

  留守在京都的云王府老管事早已等在城门口,见着马车上悬着云字的图徽后喜极而涕,冲出去跪在地上给盛长翼磕头。

  陛下年事已高,往年不曾召各藩王之子进京,今年却发了诏令,让藩王世子皆进京祝寿,众人纷纷猜测是年岁大了,开始顾念儿孙,所以各藩王世子进京的时候,城门守卫都是先请他们进去。

  笑话,就算不看藩王世子的面子,他们的车马上还有给陛下的寿礼呢,可不敢让他们等。

  城门口的其他马车被迫往两边散去,等着云王府的马车进京。盛长翼没有耽搁,让老管家前头带路,先进了城再说。

  然后看了看身边,问盛槊:“金蛋银蛋呢?”

  盛槊:“过了前面的大街,咱们往东走,折姑娘往西走,方向不同,便让金蛋银蛋先过去了,待会好送他们姐弟离开。”

  盛长翼点头,又问:“南陵侯府来人了吗?”

  盛槊面色有一瞬间古怪——世子爷问得也太细了。但还是回道:“来了两个婆子两个长随帮忙抬东西,想来对折家姐弟多有重视。”

  正要再说几句南陵侯府的事情,盛长翼却道:“走吧。”

  听见此话,盛槊瞬间收起了其他的杂念。多年不回京都,他对这里也不熟悉,一切都需要谨慎,便专心护着世子爷的马车前行,没有多想。

  不过等到分岔路口,他想起世子爷对折家姐弟的照顾,便特意回头,直到看见金蛋银蛋带着一队兵护着折姑娘的马车往另外的方向走了,这才回头。

  而另外一边,金蛋和银蛋护卫折夕岚到了南陵侯府侧门,金蛋往折伯苍怀里丢了一个装着银票和细碎银子的木盒子,银蛋跟折夕岚说这是云王妃给她将来的添妆,接着不待折夕岚说话,两人拔腿就跑。

  折夕岚:“……”

  她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动,旁边还有南陵侯府的婆子等着她进门,她便不好追,只从折伯苍怀里接过盒子。

  他们说话的时候跟南陵侯府的婆子离得远,两个婆子听不见他们说话,但看动作,便知晓是给了什么好东西。

  两人是老狐狸了,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位表姑娘有了些许的好奇和重视。

  或多或少,因着她只是自家夫人的表亲,虽然还牵着骨头挂着筋,但说起来,也算不得十分的亲厚,她们自然对这位表姑娘有恭谨之心,却也不是那般的恭恭敬敬。

  云州小官之女,说得好听是来小住,说得难听,便是自家夫人菩萨心肠,收留了两个来打秋风的亲戚。

  但今日瞧着这阵仗,又对她是不是来“打秋风”拿捏不准,便收了有的没的小心思,只恭恭敬敬的对折家姐弟道:“姑娘,少爷,这就到府里了,???请随老奴来。”

  折夕岚冲着她们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牵着折伯苍的手迈过了门槛,留下了歪歪斜斜的影子在门槛之外。

  此时,景耀十五年冬月二十二,暮色正好。

第 4 章

  折夕岚牵着折伯苍的手,跟着婆子绕过了耳房,穿过三处垂满了竹篾帘子的游廊,再行过了一处拱门,这才到了五房的主院。

  进了主院,那两个婆子便留在了外面没有进去,有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大丫鬟笑着出来迎她,屈膝行礼:“可算把姑娘盼来了。”

  又道:“奴婢春山,是夫人身边近身伺候的。”

  折夕岚抿唇笑,谢过她,并不多话。春山带着她进屋,折夕岚便见屋子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大概四十多岁的妇人,眉宇淡淡,还带着几分凌厉,看着不是好相处的模样,不过见了她眉目就温和了,轻笑着道:“你跟你阿娘长得很像。”

  她绾着飞鹤髻,斜挂金丝攒珠钗,项上空空,显出白皙的脖颈。身上着缕金仙鹤穿花青色窄袄, 手里捧着个织金鹤状的手炉,十分贵气。

  再看她的脸,跟自家阿娘有三分相似,折夕岚就知道她是姨母无疑了。便带着弟弟连忙给她行礼磕头,喊道:“姨母。”

  折伯苍跟着喊:“姨母。”

  五夫人扶了两人起来,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不仅你长得好,伯苍也长得好。”

  折伯苍脸红了红:“多谢姨母。”

  倒是不紧张了。

  折夕岚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五夫人从派人来接到现在说话,都在释放着善意和重视。

  不过她实在是个性情寡淡之人,面上始终没有什么大喜大悲,这般说过几句话,便指着一边坐着的另外一个姑娘道:“这是我的女儿,跟你同岁,不过比你大三个月。”

  “你便叫她明蕊阿姐。”

  折夕岚便看向班明蕊。

  她周身穿着跟五夫人一般的鹤纹,只不过五夫人是青鹤,她是一身红。但从这也能知晓母女两个关系应当不错。

  折夕岚一边揣度一边冲着班明蕊行礼,“明蕊阿姐。”

  班明蕊也还了一礼,好奇的盯着她看,而后感慨道:“我想过你长得好,但没想过你长得这般好。”

  折夕岚心里就又松口气。看起来这位表姐是个好相处的。

  她就也夸她,“明蕊阿姐也好看。”

  班明蕊却摆摆手,宽大的袖子随之摆来摆去,性子倒是大气,“我自己长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

  她确实称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圆嘟嘟的小脸,看着有些喜庆。

  五夫人静等两人互夸完,而后瞧着折夕岚的脸有些怀念的道:“你阿娘当初也是我们家最好看的。”

  折夕岚知晓。她家阿娘经常说自己年轻时候长得多好看,小镇上的年轻小子都喜欢往她身边凑。

  五夫人就继续道:“我膝下一儿一女随了你姨父,长得都不甚如意。”

  又说,“如今家里只明蕊一个陪着我,你姨父和你表兄一个是平洲书院的山长,一个是里面的学生,都在平州呆着,得过年才能回来,平日里寂寥得很。”

  她拍拍折夕岚的手,“如今又添了你们两个,想来院子里该热闹起来了。”

  班明蕊撇嘴,“阿娘就知道埋汰我和阿兄,像阿爹也不是我们的错。”

  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笑着拍掌道:“来了个岚岚,这下子我看三姐姐和四姐姐还怎么敢觉得自己好看的。”

  五夫人便用桌子上放着的鸡毛掸子打她一下,“少惹事!”

  她紧跟着就对折夕岚道:“明蕊跟大房的两个姑娘时常有口角,但都是姐妹之间打闹,不要紧,以后她们三个若是惹了你,你也可打骂回去。若是觉得烦,便可避开,不跟她们来往。”

  折夕岚笑起来,还没有说话,班明蕊便大声道:“阿娘太过偏心!”

  正在说,春山带着三四个小丫头进来布饭,班明蕊就瞬间偃旗息鼓了,闭嘴不言。

  折夕岚便猜测这家里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也不再说话,只去看饭菜。折伯苍自从进了屋子便不怎么说话,如今菜来了,更是专心吃饭。

  今日有云州的竹笋粉丝,羊杂汤,麻辣兔头,还有京都的红烧肉,清蒸烧鸡。

  再有便是几道开胃的小菜,姐弟都挺喜欢吃的。折伯苍吃了不少,可见饭食很合口味。

  吃过饭,五夫人这才道:“你们是小辈,来了府上自然要拜见其他长辈的。本该今日去拜见,但舟车劳顿,想来累得很,我便留了你们先用膳,待会消食之后,要早些歇息,明日用过早膳,我还要带着你们去大房。”

  南陵侯府一共五个老爷,不过只有大房和五房住在京都,其他的都在外或做官或行商,常年不归京都。

  五房虽然也在京都住,但是五老爷和儿子不常回京都,南陵侯府便只有南陵侯爷一家和五夫人带着女儿住,所以宅子还算宽敞。

  给折夕岚姐弟住的是五房边上西处的院子,里面有四间屋子可以住人,还加一间书房,一个小厨房。

  五夫人带着姐弟两个过去,道:“伯苍还小,暂时不用避嫌去前院住,等过了明年再说吧。这般,你们两个便一人一个屋子,剩下两个做厢房,给小丫头守夜的时候用。”

  又指着门边站着的两个小丫鬟:“一个叫春萤,一个叫春绯,往后就是她们伺候你和伯苍。”

  还道:“等过几日我领着伯苍去族学见过先生,便给他再配个书童。”

  一连串的话和打算,可见是早早准备好的。此时两个小丫鬟上前行礼,折夕岚僵硬着受了。

  她还没使唤过丫鬟,来之前甚至没想过这件事情。此时想说一句不用,却又不好说,入乡随俗,她怕自己不用丫鬟,若是出门,会让五夫人失了面子。

  她只能先拉着伯苍给五夫人道谢。

  班明蕊站在一边打呵欠,她吃完饭就困,靠在墙上道:“先进屋吧。”

  一行人就又往屋子里面走去。折夕岚带来的箱笼还放着没动,不过屋子里面一应的被子衣裳首饰倒是备好了。

  她便又行了一礼,“多谢姨母。”

  这是真的对她好。

  五夫人淡淡笑了笑,“不用谢,你阿娘曾经救过我。”

  她坐下去,回忆道:“她虽然不识字,但骑术好,一手鞭子也耍得好,当年马贼进了县城,我爹都抛下我走了,但你阿娘一个人就敢骑着马折返回来救我。”

  “我身子弱,习不了骑术,只会读书,她自小没少保护我,我照顾你们,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里,她神色恍惚一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的回忆,笑着道,“你练鞭子吗?”

  折夕岚:“自小练过,后来就不曾练了。”

  五夫人:“马术呢?”

  折夕岚:“马上的功夫会的。您也知晓,这是逃命的本事,必然要学的。”

  五夫人又笑起来,“是,当年我们在云州的时候,你阿娘也是这般说,学会了骑马,就算是马贼来了也不怕。”

  “有一年马贼来了,你阿娘一手鞭子一个马贼,绑着他们托在马后面狂奔,笑得很是明媚张扬。”

  她说,“当年知县还想给嫡子聘娶你阿娘,可惜了,你阿娘看中了你阿爹,非他不嫁,不然也不会早早去世。你阿爹那个人,虽然长得好,但不是佳偶。”

  折夕岚便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倒是旁边的班明蕊埋怨:“阿娘,你这般说人家的阿爹,岚岚肯定不知道该如何回你。”

  折夕岚就笑着冲她道谢,“明蕊阿姐说的是,姨母这是给我挖坑。”

  五夫人就发现问题了。无论自己说什么,是说她阿娘还是阿爹,折夕岚都是稳稳当当的坐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想到她自小丧母丧姐,阿爹又是那个样子,也能理解,便道:“今便歇着吧,我带着明蕊回去,明日领着你去见大房的人。”

  折夕岚点头应是,送了五夫人和班明蕊走,便又开始收拾箱笼。

  给的两个小丫鬟很机灵,很快就将她带来的箱笼收拾妥当。

  时辰不早,折伯苍累得很,被她送到隔壁去睡了,她也不要小丫鬟守夜,只自己一个人关了门躺在床上,心思不宁。

  倒不是害怕京都和将来的日子,而是因为五夫人今日回忆起了阿娘,她心便沉得很,像是泡在了水中,还坠了一块石头。

  跟五夫人回忆起阿娘时的灿烂肆意不一般,折夕岚只要想起阿娘,便只能想到她无休无止的抱怨。

  抱怨家里没有银子,抱怨阿爹一个探花却总不升官,抱怨阿爹总是不归家,抱怨阿爹是嫌弃她人老珠黄所以才不回家。

  她不曾见过阿娘肆意???张狂把马贼绑在马后托着跑的模样,也不曾见过她单枪匹马独自回去救人的孤勇灿烈。

  所以她一直最喜欢的是阿姐。阿姐总是在阿娘哭着抱怨的时候带着她出门,给她买一块糖吃,总是在阿娘冲着阿爹大吵大闹的时候捂住她的耳朵,带着她出门买头花戴。

  阿姐啊……

  折夕岚眼眶一湿,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才没有哭出来。

  阿姐死的那年都十五岁了,跟对门的周家阿兄情投意合,已经定了亲,就等着成婚。

  她都绣好嫁衣了。

  折夕岚狠狠捏了大.腿一把,才没有哭出来。她起床,喝了一杯温水,而后打开窗户透风。

  寒风进了屋子,她也不觉得冷。

  她脑海里只浮现了阿姐死后,阿娘神志不清的话。

  她说,“岚岚,你以后可一定要嫁个富贵人家,不然连你女儿的命都救不了。”

  这话固然不是那般对,但是折夕岚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再是年少情深,犹如阿爹跟阿娘那般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一个不要知县嫡子也要嫁个穷书生,一个十年寒窗终于考中探花,最后也因为穷之一字,将那些年的情义埋在了无穷无尽的抱怨之中。

  她叹息一声,将窗户关上,静静的和衣躺上,下半夜才慢慢的睡过去。

  ……

  另外一边,五夫人正在问今日去接折家姐弟的两个婆子话。

  “真的是云王世子近卫护着你们一路回来的?”

  婆子点头,“是。今日云王府马车一到,城门兵两边开路,老奴便知晓是到了,便连忙去接表姑娘。”

  当时城门大开,京都护城军和云王府侍卫加在一起快有两百来人,将整个城门团团围住,好不威风。

  她们两个进不去,找不到表姑娘,正在着急,就听云王府侍卫叫人来寻她们,询问南陵侯府的人在哪里,她们这才赶忙上前。

  “我们是带了长随和马车去的,准备给姑娘少爷搬箱子,谁知用不上我们,云王世子身边的近卫从前头骑马过来了,他们一共两个人,都长得高大,穿的衣裳跟普通的侍卫不同,应当是领头的。”

  “两人亲自搬了箱子,又叫上几个侍卫一起跟在表姑娘马车左右,一路护送到侧门才走。”

  她小声道:“夫人,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两个高大的侍卫还给伯苍少爷塞了个小盒子,后来被表姑娘抱在了怀里,收进了箱子里。”

  反正……单单进城这一路上,让她们两个升不起怠慢之心。

  南陵侯府虽然也是侯府,但是在京都也算不上特别厉害的世家。如今只有侯爷一个人在京都做官,其他都是商户和小县令,五老爷虽然是山长,但也不涉朝政,跟京都其他见惯了大场面的仆妇相比,两个婆子没见过这种阵仗。

  五夫人点了点头,从婆子的话里也大概知道折夕岚姐弟一路上应该没有受过委屈,这便够了。

  她道:“今后表姑娘在家里就跟明蕊一般,明蕊有的,她也要有,你们切不可怠慢。”

  两个婆子诚惶诚恐,又暗自庆幸自己今日一直十分恭敬,点头应是,这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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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智者巧借同音字,把贪婪的财主狠狠教训了一顿。

赵元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财主,家境殷(yīn)实,店铺百间,良田千顷,但为人却十分刻薄而且贪得无厌,经常想尽办法骗取穷人的钱财。周边老百姓几乎被他坑了个遍,但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为了教训赵元,大家找到一位叫钱用的智者,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钱用爽快地答应了。

一天,钱用早早地来到赵元开的杂货店中,买了三两七钱的漆,说临时有事,先把漆寄放在财主家里,等回来再取。财主赵元非常高兴,心想:“哼,敢放在我这里,我看你是个傻子才对,等你回来让你啥也拿不走,坑你没商量。”

钱用一看赵元上了圈套,也乐了:“这次非得狠狠教训你这个坏蛋,看以后还敢不敢到处坑人!”

一出门,钱用转身跑到县衙(yá),状告财主赵元贪了他三两七钱八银子不还。

县太爷二话不说,派人把赵元抓来与钱用当堂对质。

“你为何贪了钱用的银子不还?”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指着赵元大声喝道。

赵元不知缘何被抓,听闻质询,更感到莫名其妙,急忙辩解:“大人,我没有贪他的银子。”

县太爷以为赵元狡辩,怒道“: 你没贪银子,别人会乱告你吗?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于是,县太爷下令重打赵元30大板。

赵元哪里受过这种苦,疼得嗷嗷大叫,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时候贪了钱用的银子。

“我早上还去了你家的杂货店呢!”钱用假装同情赵元,从一旁提醒道。

这时,赵元才恍然大悟,连忙向县太爷解释说:“噢!大人,不是三两七钱八的银子,是三两七钱漆!”

钱用一本正经地说:“明明就是三两七钱八,你为啥说是三两七钱七?”

县太爷一听,想着这财主可恶,明明贪了人家钱还一味抵赖,喝令再打赵元 30 大板,并判决他归还钱用的三两七钱七银子。赵元吃受不起,不得不认栽,赔钱了事。

“漆”与“七”的读音相同,“三两漆”与“三两七”听起来一点差别都没有,但钱用就是利用这一点,成功地教训了财主。文字的力量就是这么大:既能救人于水火之中,又能让坏人得到应受的惩罚。(来源:《动漫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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