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风水 > 风水宝地

月亮的作用(月亮的作用和好处并写成作文)

时间:2023-10-10 11:52:54 作者:旧人陌兮 来源:网友整理

本文目录一览:

月球是地球的守护者,为了回报月球的恩赐,我们必须善待它

《月球》。

月球是地球的守护者。当我们仰望星空时,这位忠诚的守护者总是在我们的视线中。作为地球唯一的卫星,月球对地球的生态环境、人类生活以及整个生态系统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月球不仅是地球的守护者,更是人类的宝贵财富。它独特的引力作用使得地球保持稳定,减缓了地球自转的速度,让地球的日夜交替得以稳定,从而为生命的繁衍生息提供了保障。此外,月球还为地球挡住了大量来自宇宙的陨石和小行星的撞击,为地球的安全提供了额外的保障。

然而,人类在享受月球恩赐的同时,也必须善待这位守护者。当前,月球面临着许多挑战,包括太空垃圾、过度利用月球资源、破坏月球表面等等,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全球人类的共同努力。

为了保护月球,我们首先要对月球进行深入的研究,了解它的构成、运作规律以及价值。在此基础上,我们需要制定合理的开发利用策略,避免对月球造成不可逆的破坏。同时,加强国际合作,共同应对太空垃圾和太空资源争端等问题。

人类必须认识到,保护月球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利益,更是对地球生态系统的维护。月球作为地球的守护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态环境,让我们能够安居乐业。为了回报月球的恩赐,我们必须珍惜这位忠实的守护者,共同守护我们美丽的家园。

一个春天的童话——细读小说《哦,香雪》

毋庸置疑,的短篇小说《哦,香雪》已跨入当代文学经典之列。它初刊于《青年文学》1982年9月号,次年被《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转载,并获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人民日报》破例在1983年3月25日、26日连续两日刊载《哦,香雪》。它先后被翻译成英、日、法、意、德等多语种文字出版,还被改编成连环画,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荣获第4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儿童片水晶熊大奖。进入新世纪后,2002年和2004 年,《哦,香雪》分别被收入人教版高中语文读本第二册和第五册,2019年起被收入统编高中语文必修教材上册。以上大致是它走过的经典化之路。经典总是被不断重读的。本文从以下四个方面重读、“细读”《哦,香雪》。

一、叙事结构、叙述语法和表意结构

《哦,香雪》整个文本可以高度概括为这样一种叙事结构:制造缺失—消除缺失/出发—返回。缺失对象就是那种带有磁铁自动开关的、式样新颖的、令香雪艳羡不已的泡沫塑料铅笔盒,它具有强大的叙事动能,将文本大大小小的节点串联起来,叙事的动态变化围绕香雪获得铅笔盒(消除缺失)展开。香雪到公社中学上学时,起初并没意识到父亲特意给自己做的手工木质铅笔盒有啥不好,在同学多次询问、暗示和炫耀后,她才意识到差距,心理上有了缺憾。这是由一种平衡状态到了不平衡状态,随着香雪获得铅笔盒,叙事转换完成,新的平衡状态建立,这个新的平衡弥补了之前主人公的缺憾心理,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下文详述)。正如托多罗夫所言:“一篇理想的叙事以一个稳定的局面开始,这个局面接着就被一种力量打破。然后就会出现一个不平衡的状态;这时,借助一个相反方向的作用力,又会恢复平衡,二次平衡与初始平衡相似,但无同一性。”1

进一步讲,《哦,香雪》的叙事结构类似以下这种“童话型结构”:(1)开始的平衡情景;(2)小女孩发现的失衡状态;(3)寻找和发现所欲对象;(4)原初平衡恢复,返回家中。2其叙事结构亦即:平衡—不平衡—再平衡。结构主义叙事学理论认为叙事的两个基本原则是接续关系和转换关系,接续关系是一种时间顺序和因果关系的延续;转换关系表征了空间意义上的对立、相反、矛盾、否定的关系或情景、状态。转换的构成能力决定了一个叙述序列的样貌。《哦,香雪》在一个确定的叙述程序中有着种种叙事转换,从空间定位来看:台儿沟—公社中学—火车站(火车上)—西山口—台儿沟,这是小说的叙事转换关系,同时也是主人公香雪的人生活动轨迹。“想象世界中的结构转换在任何个人和集体的思想意识中都扮演着一个极重要的角色,而人正是依靠这些思想观念来解释世界和设想未来的。”3虚构文本《哦,香雪》“想象世界中的结构转换”即叙事结构转换的空间移动在形塑香雪的思想意识中起到重要作用(下文详述)。

《哦,香雪》的叙述语法可概括为:贫穷—缺憾—考验—寻找—交换—认同。

香雪的初始状态是“贫穷”,这是由周围环境造成的:家在大山里的小山村,加上公社同学的鄙视和嘲弄,由此导致她心理感受上的“缺憾”。“贫穷”/“委屈”与“富有”/“自尊”相对,后者属于另一个世界。缺憾和解决缺憾的叙述是民间故事传说的一个主题,而某价值物的缺失一般是其初始状态,缺憾构成叙事的动力。转换模型若想运转,就得把缺憾对象当作欲望对象。4以欲望客体为目标,欲望是英雄实现目标的原动力。《哦,香雪》中,新式铅笔盒是香雪的欲望对象、欲望目标,是她进入文明世界的入场券,香雪通过它能实现人生梦想。

有了动机和目标,香雪便成了动机主体,然后,她要经历资格考验,亦即“品质性考验”:香雪具有单纯、温顺、善良、聪慧等优秀品质,她是“全村唯一的中学生”;“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看火车。5这些铺陈是给主体“赋能”(赋予能力、能量),有了这些前提条件,香雪才有了后面对机会的捕捉和登上火车的冒险行动以及最终的如愿以偿。香雪面临的“决定性考验”(主考验)是“寻找”和“交换”两种行为和动态过程。从叙述行程上看,前者是“赋能”状态,后者是实施阶段,二者逻辑地连在一起。香雪上车即童话中的英雄出发,她进入了一个性质、属性与她方才离开之地完全不同的异质世界,这是一次冒险之旅;文本最后是香雪获得各方面“认同”,荣耀归来,英雄凯旋。而分离和重聚又是冒险小说的一个典型情节模式。

普罗普的《民间故事形态学》通过对大量俄国童话的精彩叙事流程图式研究,发现一个常写常新的主题,即社会中人每个人的人生意义和价值的问题。该流程图式“被简化为生命三部曲(获得资格,获得成功和得到认可)”6。将这种叙事流程图式运用到小说《哦,香雪》上面竟然榫卯相契。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认为,从叙事结构和叙述语法方面看,《哦,香雪》是一种童话的变体。

下面根据格雷马斯的结构语义学理论,我们绘制一个关于《哦,香雪》的语义矩形方阵,以便明晰、直观地考察一下其意义生产。根据文本中人物之间的关系,可以构成如下一个“表意的基本结构”:

如图所示,台儿沟的香雪和凤娇们与城市的旅客(列车员)、公社同学处在分化、分离的两极中。从语义角度看,香雪与旅客之间是一种对立关系,与公社同学之间是一种矛盾关系;凤娇们与香雪的公社同学构成对立关系,与旅客构成矛盾关系,她们处在既贫穷又没有文化熏染的一个极点上。整个文本表意结构建立在台儿沟与城市之间的二元结构关系上,二者又以火车为中介发生密切关联,调和矛盾,融合在一起。

台儿沟意味着“自然”,而城市的一方代表着“文化”。小说开头第一段就将台儿沟置于一个被动的被发现的客置,时间在这里是一个循环往复、轮回不已的闭环状态,而不是一个线性的、向前发展的时间,意在表明台儿沟的封闭和静止不变,犹如一个等待被发现的桃花源。而与它相对照的城市则是处于较高发展阶段的社会生活形态,意味着丰裕的物质基础和先进生活方式,它处在文化的、文明的一端。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把人类社会的语义域分为“自然”和“文化”两个范畴,“文化包括了一切社赞同所容忍的意义内容,自然则是由它所摒弃的意义内容来定义”7。对于自然和文化的划分,本身就是“某个社会的价值体系”在起作用,是它“在给‘文化’和‘自然’定义”8。也就是说,自然与文化的区分是依据一种特定的价值准则、观念意识和思维方式来进行的。以此观照《哦,香雪》中的台儿沟(人)与城市(市民),则无疑是符合这种区分的。作者似乎也认可这种“自然”与“文化”(文明)的二分法,她在《哦,香雪》发表二十年后的一篇文章中认为,香雪“那怀抱铅笔盒的三十华里的夜路便也可以看作是初次向着外界文明进军的行动了。”9

二、铅笔盒:叙述符号学视野中的价值客体

在中外数不胜数的童话和民间故事中,有一种具有魔法般的宝物,如:飞毯、魔棒、葫芦、神帽等,它们在功能上是主人公的辅助者,为主人公提供神奇的服务,协助他完成伟业,实现人生理想目标(财富自由、美满爱情等),最有代表性的是灰姑娘和水晶鞋的故事。作为生产工具的辅助者能够体现出不同的生产方式,比如:猎人的弓箭代表狩猎文明,农民的锄头代表农耕文明。而《哦,香雪》中香雪迈向光明人生的辅助者——“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宝盒子”——泡沫塑料铅笔盒则是工业文明的产物。其实,火车也是香雪的辅助者,但它同时又是香雪获得“宝盒子”的中介和途径,当然,它也是工业文明的产物。

上文提到香雪的缺憾处境和心理,《哦,香雪》的前半部分其实就是一种关于缺憾处境的状态叙述,它在叙事上有储备能量的积极意义(蓄势待发),使所缺客体进而成为所欲客体,同时,“它是一个必要条件,推动潜在主体成为欲望主体”10。小说后面的主体部分是关于寻找和交换的行动叙述。如果把叙事看作一个潜在的和实现的价值链条,那么,香雪发现火车上的铅笔盒,就意味着她找到一个价值客体。“找到一个客体,就是获取它凭空飞来的价值并在它与主体之间建立头号关系。”11而价值是怎样产生的?其中有一个主客体相互确认、确证的环节和过程:“价值对象,只有当其是主体所关注的对象时才是价值。换句话说,在不与对象建立关系的时候,就不可能确定主体,反之亦然。”12亦即:主体和客体是相互依存、相互生产的关系。《哦,香雪》遵循一种“寻找”的叙事模式,在这样的寻找叙事中,“一个主体欲求着或探求着一个客体(关于奇迹的叙事即如此)”13。从香雪和铅笔盒的主客体关系上看,小说未尝不是一个“关于奇迹的叙事”,作为主体的香雪有着一个主体的位移和嬗变:欲望主体、能力主体、动作主体、状态主体(得到)。香雪得到铅笔盒意味着主客体的会合,意味着价值由客体到主体的迁移、让渡,一种价值的实现。

需要申明的是,上文提到香雪单纯、温顺、善良、聪慧等感人形象,这是主客体价值论的前提和基础。“一种价值论必须化身为表层叙述句法中的血肉主体”14,否则无从谈起——香雪这个人物形象塑造得成功正是这篇小说魅力之所在,然后才上升为一种“符号学存在”。

铅笔盒和凤娇们换来的发卡等物品在实用价值上没有本质区别,但是,它的价值在文本的叙述中逐渐超越了其他物品,成为一种象征符号,上升到超凡脱俗的精神层面,承载了科学、文化、现代化等价值。

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告诉我们,能指是听觉上的形象,所指是概念,概念和形象之间的关系是符号,这已是一种常识了。罗兰·巴特在索绪尔符号学理论之上建构了一个“现代神话”理论,他认为,神话是一种意指作用的方式,是一种表意符号系统,它由三度空间类型构成,在第一个系统中的符号在第二个系统中变成了一个能指。图示如下:

“现代神话”15意指作用的功能和机制是扭曲、变形、扩张、交替,等等,它由此从符号学而进入意识形态。罗兰·巴特的“现代神话”理论对“解码”《哦,香雪》中的铅笔盒这一符号意涵具有方意义。为了阐释得直观、明晰,我们画一个图形如下:

在第一系统中,铅笔盒只是一个文具用品,体现它的实用功能和价值;在第二系统中,铅笔盒开始产生认知价值和神话功能,它的磁铁开关、泡沫塑料等材质和美丽图案指向科技、知识、文化、时尚等意涵;在第三系统中,它更被赋予人生梦想、现代生活方式、现代化等意识形态意涵。这样,这个符号有三个系统、五度空间。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价值客体与其所负载价值的遇合不是固定的,也不是孤立的,而是产生于具体的语义场中,小说是一步步为铅笔盒赋值的,只有从叙述符号学层面上,通过辨析其符号意涵的转换机制,才能将铅笔盒的客体价值充分呈现出来。上述塑料铅笔盒的所指意涵是在整个文本叙述行程中,在整体性的叙事逻辑和叙事结构中产生出来的,也就是说,铅笔盒以上意义仅仅因《哦,香雪》这一文本的存在而存在,是一种同它的叙述结构和叙事流程密不可分的意义。

比如以下情节:香雪下火车后在返回台儿沟的山谷小路上仔细端详铅笔盒,打开它,试用它。她产生无限美好遐想:

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笺注:童话中神通广大的宝物,它能带来好运。)

就能上大学,(笺注:升学,意味着成为城里人,有体面工作,过上现代生活。)

坐上火车到处跑,(笺注:旅行,旅游,游览大千世界,“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就能要什么有什么,(笺注:民间传说中的魔盒,它能满足主人所有愿望。)

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他们每天吃几顿饭了。(笺注:有了人格、尊严、平等。)16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铅笔盒加身。铅笔盒在句法和语义上一步步被赋予超出其自身的价值,主体(香雪)追求客体(铅笔盒)的过程本质上是追求一种价值的过程,铅笔盒是价值的赋形。“人的行动似乎也只有在它进入包含着它的一个价值世界之中才具有意义。”17整个文本是关于一种价值的叙述活动,主体追求这种价值的过程就是故事的核心。从上一节语义层面和本节符号层面分析来看,铅笔盒所蕴涵的价值对香雪和台儿沟而言非同寻常、意义非凡,作为价值客体的铅笔盒的价值意义倾注在整个文本脉络中。

饶有意味的是,香雪在返回台儿沟的途中回想起小时候一件事,她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人,凤娇怂恿她拿一件旧汗褂换几块糖吃,她尽管很想吃糖,但到底没有换。为什么没有换?小说中给出的答案是道德品质层面的:她是个诚实的孩子,从不撒谎。

我们不妨再把《哦,香雪》中的“铅笔盒”和新时期另一篇短篇小说名作阿城《孩子王》中的“字典”作一番比较。《孩子王》中叙述人“我”是一名知青,被选派到农场学校当老师,教初中三年级,“我”手中的字典成了宝贝,在学生眼里,“我的字典早已成为班上的圣物”,县城都买不到,“于是这本字典愈加神圣”18。小说主要故事情节围绕我和学生王福赌字典,王福抄字典,我和知青来娣赠送王福字典展开。小说的主旨是: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关系,“我”的教育理念和“上面的”教育理念之间的冲突,小说追问的是:教育的本质是什么?

根据上述三种价值物,我们绘制一个叙述转化类型的表格:

可以看出,无论是交换还是赠予,发送者和接受者的关系是不对等的、由高到低的,即:大学生→中学生;老师(知青)→学生。除了身份(职业)差异之外,二者合在一起看还有年龄差别:成年人→未成年人。“发送者提供给接受者一个追寻的对象(客体),接受主体接收了这个对象(客体),于是在发送者和接受者之间就缔结了一个契约。”19铅笔盒对于香雪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物品、一个欲望客体的交换和传递,而且还是一种信息的交流和传递,更是一种价值的转让和流通。“在一个给定的价值观世界里,价值像密封瓶一样在流通。”20在《哦,香雪》中,铅笔盒无疑就是这样的“密封瓶”。价值发送者胸前“矿冶学院”校徽既是一种文化符码又是一种象征符码,1980年代初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大学校徽寄寓着文化身份和知识地位,而发送者的女大学生身份又象征了香雪的美好未来。这是一种深层结构中的“契约关系”。

从叙述符号学视野看,“对价值投射及其叙述方式的考察”仅仅是一个很小的方面。格雷马斯认为尽管文化价值在民间叙事中占有较高地位,而在现代文学中其分量却变得越来越小,“然而,价值的叙述组织形式仍然不失之为叙述性的基础”21。上文对《哦,香雪》中的铅笔盒及《孩子王》中字典的分析有力证明了这一点,这是民间故事与现代小说的“源”与“流”关系的一个方面。

三、火车:现代性、市场与主体形塑

火车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工业化的产物,在19世纪,铁路和火车是最生动形象、最引人注目的现代性标志,至20世纪,随着铁轨的不断四处延伸、火车的飞驰而至,导致“时空延伸”“时空压缩”进一步加剧,现代性无远弗届。现代生活的一个关键特性是“空间和时间之间的变动关系”22。这是一种“流动的现代性”。因为技术革命制造出的火车等现代化交通工具,使速度越来越快,使跨越距离的时间单位越来越小,使空间的阻隔被穿越,直至抵达无限的远方。这导致一种新的地理学、新的时空感、新的时空观。火车是中介,是纽带,大山里的台儿沟和遥不可及的城市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了,拉近了,二者之间有了较密切的关联,台儿沟成了现代时空网络中的一个节点、一个终端。

铁路与火车所引起的时空体验和文化想象,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现代性问题。李欧梵在一篇序文中指出,铁路在中国现代文学文本中扮演现代性的一个表征角色。23铁路现代性派生出时空概念演变、意识形态争论以及文学文本再现的人物感知经验的变化等。以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来看,这是一种“道路时空体”:“有许多各色人物的空间路途和时间进程交错相遇;这里有一切阶层、身份、信仰、民族、年龄的代表。……这里时间仿佛注入了空间,并在空间上流动。”24巴赫金虽然没运用“现代性”这个概念,他的描述很显然就是一种现代性征候。和铁路/火车有关的现当代文学文本除了《哦,香雪》,主要还有张恨水的《平沪通车》、施蛰存的《魔道》《夜叉》、朱自清的《背影》、丰子恺的《车厢社会》、王蒙的《春之声》、王安忆的《本次列车终点》《悲恸之地》《51/52次列车》,等等。这些各不相同的具体文本程度不同地表征了铁路/火车所承载的时代隐喻、文化想象和文学意义。

在《哦,香雪》这篇小说中,火车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它首先是关于女孩子和火车的故事,其次才是关于一个女孩子和铅笔盒的故事。火车和铅笔盒对于香雪而言同样重要,正如作者所言:“以香雪的眼光,火车和铅笔盒就是文明和文化的象征了,火车冲进深山的同时也冲进香雪的心。”25

小说开头第一句,火车和铁轨就亮相了,并且连用两个假设连词“如果”,突出强调了火车和铁轨在小说中的重要性。小说第二自然段又用整段文字形象地描绘了铁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铺设进程,而“勇敢”“冲向”等词语的运用表现了它的势不可挡的力量和动能。文本接下来呈现的是,“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26,它与“贫弱”的台儿沟擦肩而过,台儿沟先是旁观者,等设站后方成为参与者。火车是机械工业技术集大成者,台儿沟的姑娘 们,“每逢列车疾驶而过,她们就成帮搭伙地站在村口,翘起下巴,贪婪、专注地仰望着火车”27。那个金属长龙、喷着白汽的巨兽带给她们陌生感、新鲜感、敬畏感和刺激性,本雅明《拱廊计划》中有句话:“铁路的入口进入梦和象征的境界。”28女孩们像看情人一样看火车,“这就是梦想的开始,这就是希冀的起点”29。火车给她们带来了梦想、希冀和对远方的无穷想象,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构想。

香雪们的看火车充满仪式感,她们梳妆打扮,穿上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火车上的人们永远不会留神女孩子那刻意的打扮,可她们对火车仍然一往情深。”30显然,香雪们对这个平静生活的闯入者,这个“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台儿沟吸进肚里”31的巨大怪兽有着天生的好感,她们发自内心地亲近它,和它亲热不够。它的“撼天动地的轰鸣”更反衬出“静得叫人惆怅”的大山的寂寞。32这意味着必须要“改变”,必须有故事发生。

故事就发生在火车逗留的一分钟里,这是香雪们与火车亲密接触的一分钟,是“美妙的一分钟”,是“五彩缤纷的一分钟”。33按照波德莱尔的观点,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即现代生活的特性是短暂性、瞬间性、偶然性。就是说,香雪们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开启了美好的现代生活,和美妙的现代性体验,她们看到了、发现了许多新奇的、洋气的、现代的人和物。

这也意味着台儿沟通火车、设火车站对香雪们而言是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有人认为:“‘铁道之旅’作为一项旅行与社会性邂逅事件,充斥着 19 世纪的小说,它实际上是服务于生产的一种空间性迁移事件……对于人们进入商品生产体系中的新地位,这是一种决定性的开启方式。”34就是说,铁路和火车导致的时空压缩产生了一种新的商品生产体系,其中的关键因素用一个词概括就是“流通”。卡尔·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就发表过以下观点:交通运输工具作为“创造交换的物质条件”,“是极其必要的:用时间去消灭空间”35。火车是“超越一切空间界限”的上佳选项。

铁路和火车的到来,使香雪们进入商品生产和流通体系当中来,参与到新经济关系中来。台儿沟站是一个“地点要素”,火车进站时刻表是一个使它进入市场的“位置性的时刻”。香雪们自发形成的一个以物易物的市场,表明她们在“创造”现代经济生活,她们在一分钟的时间里用核桃、鸡蛋、红枣换回挂面、火柴、香皂、纱巾、尼龙袜、有机玻璃发卡、夹丝橡皮筋。前者是农产品,后者是高附加值的工业产品,二者是不等值不等价的,买卖的成交全靠买卖双方“心中一杆秤”,全靠“世道人心”。她们手中的农产品变成交易对象即成为商品,实现交换价值,脱离了原初的在地性,走出大山,走向四面八方,成为消费品,成为现代经济价值体系的组成部分。《哦,香雪》中商品的流动与交换构成了文本的整个网络,正是有了这个“自发市场”的存在,香雪40只鸡蛋换铅笔盒的交易才成为可能,并得以实现。这个既微小而又极短暂的“市场”中的商品生产活动,使香雪们遭遇了新的生命境遇,促使她们成为新的社会关系和经济结构中的现代主体,这正如马克思所言的:“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36

香雪由看火车、“做买卖”而乘火车是突发性事件、偶然性事件,但偶然性中有必然性,上文分析过了她的“资格”、对她的“考验”以及叙事铺垫。乘火车对香雪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时间和空间体验,是一种“震惊”体验,她进入到新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中,她成为一个“现代人”,一个现代主体,一个新的自我,产生了现代意识。而所有这一切都是火车造成的,也就是说,香雪被火车“唤醒”,知道自己追求什么,香雪自我确认、确证并内化了自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从而形成自我人格和新的自我意识。这脱不开火车背后的1980年代初期中国社会准则、社会规范、文化语境对主体(香雪)的形塑、构建。在此,空间移动的意义不可不察,香雪去公社上学,走了15里路,她看到新式铅笔盒;她大胆冒险登上火车,乘火车走了30里路,便得到铅笔盒。香雪在火车上度过的短短时光是一种震撼心灵的现代性体验。那么,假设香雪乘火车走过300里、3000里会怎样?在此不妨将《哦,香雪》和王蒙的小说《春之声》作一下简单对比,香雪是没出过远门的农村姑娘,她没有机会、资格和理由成为火车上的乘客,相较于车上乘客而言,她是车下看客,和火车及乘客们只是有限接触;而《春之声》里的“我”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刚乘坐国际航班从国外考察回国,去过法兰克福等国际大都市,乘闷罐火车旅行是一次意外和偶然。香雪对知识、文化的执着追求,对美好未来的强烈希冀从文化逻辑上讲是《春之声》中“我”的前世,而《春之声》恰如《哦,香雪》的续篇或下集。

上文说过从小说类型上讲,《哦,香雪》是“寻找小说”或曰“追寻小说”,其实,它还是“成长小说”,是二者的叠加、合成。这里的成长主要是指香雪的精神成长和现代主体的诞生,这又和火车、新式铅笔盒密切相关。

在此,有必要分析文本中出现的两个动词:“学”和“发现”。

小说里有两处出现“学”这个词:“她学着‘北京话’的样子,轻巧地跃上了踏板。”37这是香雪登上火车的一瞬间,这是不寻常、不平凡的一瞬间,车上车下是两个世界,看火车和乘火车是两种身份和两种体验的区别,她由此开始体验“飞驰”的速度和感受,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产生新的自我主体性;第二处是她走在回台儿沟的路上打开铅笔盒时,她“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38。此句透露的信息是她之前从来没有摸过、碰过同学的高级铅笔盒,现在她也成了这样的铅笔盒的主人,她对她视之为“宝盒”的开启是一个技艺、技术习得的行为,在此过程中她的主体意识得到进一步确认、确证。现代儿童实验心理学证明“模仿”是主体意识产生的必要途径和阶段。巴赫金认为在成长小说中,“主人公不应作为定型不变的人来表现,而应该是成长中的变化中的人,是受到生活教育的人”39。香雪的两次“学”的行为动作恰恰表明她正接受生活的教育,在变化中成长,在成长中变化。

而动词“发现”小说中出现得更多(七次,类似的词还有“看见”“看到”“看”等),意涵更丰富。当凤娇让香雪去“看”女乘客头上的时髦发饰和手表时,香雪却“发现”了皮书包;最重要的发现当然是她敏锐地“发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铅笔盒。当她拿着属于她的铅笔盒返回台儿沟时,主客体合一,宝盒附身,她完成了精神蜕变和思想升华,成为新的主体,于是,她的眼光变了,她“发现”月亮、群山、核桃叶都美极了,“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走着,就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成人的山谷。”40也就是说,她在此时此地“发现”了“风景”。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认为,“风景的发现”和主体建构密切相关,其中有种关于风景的“认识论倒置”,是“反辩证的辩证法”,香雪乘火车获得铅笔盒之后“发现”风景的同时,风景也对她的认知产生影响。41

作者很喜欢“发现”这个词,她在《哦,香雪》初刊时附在后面的创作谈题目就是《我愿意发现她们》,她写道:“希望读者从这个平凡的故事里,不仅看到古老山村的姑 娘 们质朴、纯真的美好心灵,还能看到她们对新生活强烈、真挚的向往和追求,以及为了这种追求,不顾一切所付出的代价。”42而小说第一句话就说因为火车和铺进深山的铁轨,才使“你”“发现”台儿沟,无论是作者、读者还是“你”,无论发现的是台儿沟还是台儿沟的姑娘 们,被发现者都处于客置上,而小说结尾处它及她们均由客体转换为主体:山谷里爆发出姑娘 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响,和她们共同欢呼着。”43声音的出现是主体对外界释放的清晰明确的信号。在小说一开始处于被发现位置的、静默中的台儿沟及姑娘们在结尾处终于无所顾忌地“发声”,姑娘 们发出奔放、热烈的欢呼和笑声,在最初与最后的对比中呈现了静默与发声、被动与主动、客体与主体的两种截然相反状态。而这一切的变化当然是因为火车的到来。

关于香雪的现代主体成长问题下一节再作进一步深入讨论。

四、社会史视野下的观照

首先要说,香雪是童话里英雄人物的变体。她身上融合了中外民间故事、童话中以智慧、知识为主的这一英雄类型,这种智识主体,其完成行为的能力来自于其聪明才智及早先所学知识。普洛普研究俄国童话发现,里面的英雄往往起初与社会相合,然后转向与社会作对的孤独空间去完成壮举。而香雪的英雄壮举完成于与社会相融合的空间——火车上,但与童话相同的情节模式是,她也经历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独空间、分离空间:山谷、森林。她成为一名英雄主体后,孤独地走在回村路上,她是一名“孤勇者”。在大量童话中,“这块英雄的空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其尽头有一个进入社会的指示牌,那就是英雄的归来。相对社会的此在,那是一个异域,在那里英雄与世隔绝,完成价值转变;待到英雄归家时,这一切便会对社会价值观产生影响”44。《哦,香雪》的故事情节不正是如此吗?

香雪继成为童话故事中英雄的现代变体之后,更重要的是,她又成为波德莱尔意义上的“现代生活的英雄”。

而卢卡奇认为:“小说的英雄,产生于对外部世界的陌生。”45香雪成长为一名“英雄”,不正是因为陌生的外部世界——火车、新式铅笔盒、车厢里面的世界——的刺激所决定的吗?有人从“社会史视野”将香雪英雄行为的动因追溯到“公社”这个意涵复杂的社会历史符码上:“在小说文本里,‘公社’引发了主人公踏上‘火车’去拿鸡蛋换塑料铅笔盒的英雄主义行为,又同样决定了英雄主角最后的回归,尤其是作家对这回归的最高赞美。总之,在这样的视野下,《哦,香雪》既讲出了一个‘现代’主体诞生的启蒙故事,又讲‘好’了一个‘社会主义新人’凯旋在新时期开启时刻的故事……”46笔者以为新鲜的陌生的外部世界的刺激这个动因要超过、大于“公社”的。47也许应该这样说,“公社”代表历史,“火车”代表未来,在告别历史和拥抱未来之间,在个人价值体系形成和社会秩序革故鼎新的调整期之中,这位“社会主义新人”“新时期英雄”诞生了。香雪这个人物具有“成长性”,一种精神上的成长,诚如巴赫金论及成长小说时所言:“这类小说中,人的成长带有另一种性质。这已不是他的私事。他与世界一同成长,他自身反映着世界本身的历史成长。他已不在一个时代的内部,而处在两个时代的交叉处,处在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这一转折寓于他身上,通过他完成的。他不得不成为前所未有的新型的人。这里所谈的正是新人的成长问题。所以,未来在这里所起的组织作用是十分巨大的,而且这个未来当然不是私人传记中的未来,而是历史的未来。发生变化的恰恰是世界的基石,于是人就不能不跟着一起变化。显然,在这样的成长小说中,会尖锐地提出人的现实性和可能性问题,自由和必然问题,首创精神问题。成长中的人的形象开始克服自身的私人性质(当然是在一定的范围内),并进入完全另一种十分广阔的历史存在的领域。”48香雪作为“新人的成长问题”,她恰处在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时代的转折点上”,她反映了所处世界的历史性成长以及现实性中的可能性,“未来”的“组织作用”在小说中就寄寓在“火车”的意象上,它是时代变革、社会发展的隐喻。

在香雪的成长中,登上火车不仅是一个外在的冒险事件,而且还是一个心灵的冒险事件。“小说是内心自身价值的冒险活动形式;小说的内容是由此出发去认识自己的心灵故事,这种心灵去寻找冒险活动,借助冒险活动去经受考验,借此证明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全部本质。”49《哦,香雪》这篇小说在此意义上就是香雪“出发去认识自己的心灵故事”,是关于她的“心灵与形式”,她历经“冒险”“考验”,最终找到了全新的自己和自身价值。推而广之,在象征意义上,香雪的心灵故事也是1980年代初期中国人的心灵故事,关于“出发”“冒险”“追寻”“考验”“证明”“认识自己”……

这种共同体求新求变的渴望、热情和活力,形成一种共同的社会心理契约、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情感结构”,所谓“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种“共情”产生一种动能:“团结一致向前看”“只争朝夕”。正是在此意义上,作家在距《哦,香雪》写作时间36年后的《三月香雪》这篇文章中写道:“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我看到一个醒来的民族打量自己那积极的惊异目光,一个时代那求变的、期盼新生活的势不可挡的行动力。”而一个作家只有深入生活,“才有可能听见大山深处一个女孩子的心跳,才有可能捕捉到一个时代富有活力的脉动”50。《哦,香雪》发表后,老作家孙犁读罢特意给写信,大加褒扬:“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一致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51它之所以“是一首纯净的诗”,是因为它表现出了“生活内部的诗”(卢卡奇语),这就是“一个时代富有活力的脉动”,1980年代初期中国大地的春意萌动。

尽管《哦,香雪》“是一首纯净的诗”,但是,作者对“生活本身那叫人心酸的严峻”52并非视而不见。它再现出的城乡差距、城乡二元结构不平等还是很明显的,比如香雪们以物易物时,农产品和工业品之间的价值不平等;也体现在“看”的不平等的细节上:香雪们“仰望”火车;旅客“没有人向窗外瞥一眼”53;还有一个姑娘的话:“我们不配!”54以及香雪临下火车时的心理感受:“她感到了委屈,她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55连用三个“委屈”,可谓感触之深。但这只是作为人物塑造和故事情节的背景或底色,作者意图以及小说所主要表现的着力点不在这里,它意在表现辛酸后面的希望。1980年代的批评家有意无意地忽略或无视《哦,香雪》所再现出的当时农村的“辛酸”“贫弱”“困窘”,而采取一种简单明快、单纯乐观的心态和文风评论该作,这固然需要反思;而突出、强调当时的城乡二元结构差距似乎也有值得商榷之处。56198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新的社会价值体系开始建构,社会流动频繁、加速,工农差距在逐步缩小,产生了改革初期的平等化效应。57关于城市与乡村的关系,英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雷蒙·威廉斯有如下观点:“乡村的一般意象是一个有关过去的意象,而城市的一般意象是有关一个未来的形象,这一点具有深远的意义。如果我们将这些形象孤立来看,就会发现一个未被定义的现在。关于乡村的观点产生的拉力朝向以往的方式、人性的方式和自然的方式。关于城市的观点产生的拉力朝向进步、现代化和发展。‘现在’被体验为一种张力,在此张力中,我们用乡村和城市的对比来证实本能冲动之间的一种无法解释的和冲突,我们或许最好按照这种和冲突的实际情况来面对它。”58在《哦,香雪》中,城市是“看不见的城市”,只能看见它的巨大“触须”——铁轨和火车,我们能发现这种“”(所谓城乡二元结构),但还没看到“冲突”,哪怕是心理冲突,二者还是相对和谐的,“冲突”要等到1980年代后期才露端倪(比如王安忆的小说《悲恸之地》)。《哦,香雪》在“乡村和城市的对比”中,在“现在”(此时此刻)——火车停靠一分钟以及延伸出的时间——再现一种“张力”和“冲动”,这既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

建立在“以对改革开放初期社会史图景的总体把握为基础”59之上的对《哦,香雪》的重读,就不能不关注到改革开放的春天、科学的春天、知识分子的春天,以及文凭热、读书热、文化热这样一个时代氛围和历史语境。1978年3月,、国务院召开了全国科学大会,确立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根本方针。“科学的春天”到来了;“向科学进军”的口号豪气干云。1978 年12 月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作出了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并深入讨论了农业问题。十一届四中全会正式通过了《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1981 年3月,国务院转发国家农委《关于积极发展多种经营的报告》。1982 年1月1日出台的第一个中央1号文件,要求尊重农村群众的实践和选择。关于“三农”的政策紧锣密鼓,暖风习习,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由此全面展开。1982年9月,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举行,在开幕词中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大会通过了《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的报告。

从“文学场”和话语理论来看,早在1978年1月,作家徐迟以数学家陈景润为主人公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发表在《人民文学》上,引起全国轰动。作家谌容1980年发表的知识分子题材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同样引起轰动,1982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公映。1982年6月,优秀知识分子代表蒋筑英、罗健夫英年早逝,他们的先进事迹刊登在各大媒体上,也促使知识分子政策进一步落实。知识、科学、文化、现代化、人才、知识分子一时间形成一个声势浩大的话语场,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科学的进步,知识的力量,文化的魅力深入人心。在动笔写作《哦,香雪》时,上述国家政策和文学场、知识话语不能不对她的创作心理、意图产生复杂而微妙的影响吧?在上述时代社会发展的春意盎然的历史语境中(“春之声”),笔者要说,《哦,香雪》是一个春天的童话。

综上所述,我们说《哦,香雪》是一个童话,一方面是就形式而言的。童话、民间故事至今仍是现代小说的“乳汁”,“民间故事仿佛是古老智慧的一种简单形式,一种结晶。当它与现代小说相遇,古老智慧的形成过程就可能得到某种还原……而那正是从古至今人类的境遇,是现代小说仍然着力探究的领域。”60也就是说,古老的民间故事(童话)中隐藏着许多叙事原理和叙事密码,现代小说家的叙事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它的还原、遵循、解码,或者是持续改写的无数变体。上文的分析证明了《哦,香雪》在叙事结构、主题、人物形象等方面均是童话的变体,是古老童话的现代变形。另一方面,如上所述,就思想内容而言,《哦,香雪》是改革开放春天里一个暖意融融、沁人心田的童话。它犹如一个色彩斑斓的贝壳,映射出大海的波光,一朵沾着露珠的娇嫩野花,昭示着森林的丰饶,似群山里一声发自肺腑的深情呼唤,回应着深远的共鸣。文学和历史时期、个人命运和社会生活、单纯善良的主人公的“心跳”和时代的“脉动”在《哦,香雪》中自然、妥贴、紧实地融合在一起,它是诗,是清泉,是暖流。这是这篇小说至今读来仍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所在。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规划项目“新时期文学的‘历史化’研究”(项目编号:22BZW149)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法]托多罗夫:《叙事语法:〈十日谈〉》,侯应花译,《散文诗学:叙事研究论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59页。

2 [法]托多罗夫:《巴赫金、对话理论及其他》,蒋子华、张萍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43页。

3 4[法]A.J.格雷马斯:《结构语义学》,蒋梓骅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365、316—317页。

5 16 26 27 31 32 33 37 38 40 43 53 54 55:《哦,香雪》,《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

6 10 11 14 19 20 21[法]A.J.格雷马斯:《论意义》(下册),吴泓渺、冯学俊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7、38、27、4、282、27、46页。

7 8 44[法]A.J.格雷马斯:《论意义》(上册),吴泓渺、冯学俊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147、149、247页。下划线为原文所有。

9 25:《从梦想出发》,《散文精品赏析》,学林出版社2006年版,第298页。2002年,受邀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她在发言时说,当她得知会议的主题是“文学作品中的文明与暴力”时,“不知为什么我首先想到了香雪这个渐渐远离我们的少女”。她在发言中对火车所代表的这种机械文明的“温柔的暴力”、对火车现代性的负面效应作了反思。

12 17[法]A.J.格雷马斯:《成果与设想》(代序),《叙述与话语符号学》,[法]尤瑟夫·库尔泰著,怀宇译,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5、31页。

13[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历险》,李幼燕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3页。

15参见[法]罗兰·巴特:《神话——大众文化诠释》,许蔷蔷、许绮玲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188页。

18阿城:《阿城精选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20年版,第125页。

22[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现代性》,欧阳景根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3页。

23李欧梵:《铁路现代性,文化研究的一种新范式》,/d/file/gt/2023-09/poz4lgmdmu0.html 39 48[前苏联]巴赫金:《小说理论》,白春仁译,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444—445、512、232—233页。

28转引自李欧梵:《铁路现代性,文化研究的一种新范式》,/d/file/gt/2023-09/knroic12fi0.html 30 50:《三月香雪》,《人民日报》2018年6月16日。

34[美]阿兰·特拉赫滕贝格:《序》,《铁道之旅:19世纪空间与时间的工业化》,[德]沃尔夫冈·希弗尔步施著,金毅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页。

35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页。

36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9页。

41罗岗、刘晓丽论文《历史开裂处的个人叙述——城乡间的女性与当代文学中个人意识的悖论》(《文学评论》2008年第5期)有精彩分析。

42 52:《我愿意发现她们》,《青年文学》1982年第5期,第43页。

44 49[匈]卢卡奇:《小说理论:试从历史哲学论伟大史诗的诸形式》,燕宏远、李怀涛译,商务印书馆2018年版,第58、80—81页。

46 59倪文尖:《文本、语境与社会史视野》,《文学评论》2020年第5期。

47人民公社始于1958年7月,长期以来是社会主义组织的基层单位。1983年10月,中央、国务院联合发出《关于实行政社分开,建立乡政府的通知》,要求各地在1984年底完成建立乡政府工作。

51孙犁:《谈的〈哦,香雪〉》,《小说选刊》1983年第2期。

56程光炜教授从社会学视角重读《哦,香雪》,他认为,真实的社会学文献所记录的“城乡二元结构”是很严酷的,香雪是“被城乡对立制度压迫的妇女的典型代表”;她追求铅笔盒本质上是一种物欲的体现,没有精神层面上的含义,他认为那是1980年代的知识精英话语的过度阐释,是知识精英群体自身精神追求的投射。见程光炜《香雪们的“1980年代”——从小说〈哦,香雪〉和文学批评中折射的当时农村之一角》,《上海文学》2011年第2期。

57社会学家孙立平有如下观察:1980年代初、中期有个“朝向共同富裕的趋势”,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口都是改革的受益者,出现了所谓“共同富裕”的局面。社会中的边缘地带出现了兴旺的气象和发展的生机。参见孙立平《断裂》,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59—60页。

58[英]雷蒙·威廉斯:《乡村与城市》,韩子满等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401—402页。

60李洱:《尤瑟纳尔〈死者的乳汁〉》,《青春》2022年第12期。

文/张伯存

热门推荐